周羽心脫下慣穿的高跟鞋,換上白色的休閒鞋,配上午仔褲和連帽外套,將一頭飄逸的長髮紮成馬尾,戴上遮陽帽,露出半張被太陽曬得緋紅的小臉,研究著手中的臺北市地圖。
「小姐,-這是在做什麼?」保鑣撐著一把陽傘,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我在認路,既然已經決定待在這裡,最起碼我要記得回家的路。」她仰起頭,甜甜地笑著。
「小姐,-不用記路,我們的車上有最新的衛星導航系統,只要輸入回家的路徑,電腦會直接記錄的。」保鑣解說著車子的配備。
「我以後要學會自己搭公車、捷運、火車,必要時我可以自己開車,你不用再跟著我。」
「那我……」保鑣垮著臉,意識自己的飯碗可能不保。
「你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我會請爺爺把你們調派回原來的保全單位,只是這幾天你們要辛苦一點,教我怎麼過馬路、坐公車、換車。」
「-自己一個人會很危險的,臺灣治安又不好。」其實待在她身邊算是「涼缺」,她長相甜美,態度和善,並沒有刻板印象中的大小姐架子,也不會刁難人。
「我現在已經不戴那些貴重的首飾了,就跟一般的市民一樣,不會有危險的。」想到以前奢華的排場,她不禁羞怯地吐吐舌頭。
「那我現在先開車載-到市區兜幾圈,熟悉路況。」
「謝謝大叔。」她主動繞到車子旁,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
「小姐,臺北的路我比誰都熟,有了我的指導,包-想當計程車司機都沒問題!」保鑣大叔拍著胸脯保證,話一出口才驚覺失言,連忙又補充道:「當然,以小姐的身分,不用去開計程車。」
「我懂你只是在打比方。」
「小姐,請繫好安全帶,我們要上路嘍!」保鑣大叔踩著油門,車子緩緩地朝市區前進。
羽心按下車窗,讓涼爽的微風拂過臉上,首次認真地注意著自己所居住的城市。灰撲撲的街頭雖然沒有巴黎美麗,空氣不夠清新,馬路人車擁擠,但她卻覺得這是她待過最美麗的地方,因為這裡有個叫荊爾傑的人。
一想到和他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氣,走過同一條道路,她就覺得生活變得好踏實,好有歸屬感。
像是一道久違的陽光照進她發黴的心,讓她不再感到陰鬱,生活有了努力的目標,也變得很有衝勁。
她想著,也許現在的她離他心目中成熟聰穎的現代女性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但她會努力跨進他的世界,走入他的心裡。
上海是座華麗又矛盾的城市,常常一條街就隔成兩個世界,街的這側高樓大廈林立,生活節奏緊湊的商人談著生意經;街的另一側則是老舊的衚衕巷弄,裡頭的老人悠閒地嗑瓜子、下棋。
二十多天的上海行程裡,荊爾傑代表「卓爾電通」勘察廠房以及評估整個建築進度,白天忙著穿梭在工地裡,晚上還得和當地的代表上夜店喝酒拉攏交情。
夜店裡,空氣中混雜著酒精、各式各樣的香水和古龍水的味道,男男女女在舞池裡盡情地擺動身體。
荊爾傑在同事的引領下走人包廂裡,點了一杯威士忌。
「荊先生,這次廠房的事你可以放心,所有的工程全都照著進度表在走,絕不會延誤的。」駐上海代表章洋平端著酒敬他。
「那就麻煩你多費心了。」爾傑回敬著。
「在大陸工作就是這樣,晚上很習慣來這裡喝酒,一方面是交際,一方面也可以多認識不同階層的人。」另一名同事介紹著當地文化。
「這間夜店聚集的大部分是從國外來上海工作的人,其中又以貿易和金融業居多。」
「在臺灣也差不多。」他鬆開領帶,目光環視店內一週,忽然發現吧檯前有一位身著紅色露肩上衣、小短裙的女人正對他微笑,並且舉杯向他敬酒。
「荊先生,你要過去嗎?」章洋平問道。
「我沒興趣。」
「在上海有句著名的諺語:一流美女嫁老外,二流美女上夜班,三流美女在家帶小孩。這個就是傳說中的二流美女。」章洋平解說著。
「手段果然也很二流。」他看著紅衣美女不時擺弄著性感撩人的姿態,眼底掠過鄙夷的神情。
「先生,可以跟你喝一杯嗎?」見他沒有反應,紅衣美女乾脆端著酒杯,朝他們走來。
此時,爾傑的腦海突然浮現周羽心的臉龐--她面對他時一臉單純,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的模樣。
雖然嘴裡說不喜歡她,但在上海出差這段時間,他倒是常想起她。
他豪邁地一飲而盡杯中的酒,對她的媚眼無動於衷。
「來一杯馬丁尼怎麼樣?」紅衣美女直接擠開章洋平,坐在荊爾傑身畔。
他覷了她臉上精緻的妝容一眼,酷酷地拒絕。
「抱歉,我明天還要開會,不宜喝太多酒,還是請回。」
她從小皮包裡抽出一張名片。「荊先生,我是上海『欣和工程』的業務代表,以後廠房的電信配製和承裝工程,可以考慮和我們合作。」
「想不到-的消息這麼靈通。」他收下名片,嘴角噙著冷冷的笑容。
「『卓爾電通』來上海設廠是大事,這個圈子消息流傳得特別快,沒什麼好意外的。」紅衣美女說道。
她世故老練的交際手腕令他生厭,此時腦海再度浮上羽心單純傻氣的模樣,他煩躁地站起身,決走到外面透透氣。
清晨的曙光摻了幾絲涼意,羽心騎著新買的交通工具--輕型機車,穿梭在車流中。
自從與荊爾傑重逢後,為了配合他的腳步,達到他理想的伴侶標準,她忙著充實自己,立志要當一名聰穎的新時代女性,日子過得踏實且忙碌,因此困擾她多年的睡眠障礙症已經漸漸痊癒,現在不需要仰賴安眠藥,也能天天一覺到天亮。
她將車子停在「卓爾電通」的員工停車場裡,穿過大廳和警衛打招呼。當她撳下電梯按鍵準備上樓時,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等一下!」荊爾傑邁開步伐上前抵住電梯門。「等我一下,我也要上樓……」他喘息著,抬頭一看卻發現裡頭正對他漾著甜甜笑意的人是周羽心。
「先生,上幾樓?」她頑皮地眨眨眼。
荊爾傑遲疑了半秒才踏進電梯裡。扒扒前額的髮絲,他以眼角餘光瞄著她。
「十二樓。」
「好巧喔,跟我一樣。」
他與她並肩站著,這才發現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嬌小許多,個頭不及他的肩膀,飄逸的長髮紮成公主頭,一身白色上衣配上淡藍色小圓裙,更襯出她清新可人的氣質。
荊爾傑看著電梯緩慢地往上升,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東西似的,尤其她低頭悶笑的神情,讓他覺得很詭異。
「-的四位跟班呢?」他這才發現她的背後少了那股沉重的壓迫感。
「你發現了?」他注意到她的改變,這小小的舉動讓她覺得好感動。
「那麼明顯,很難有人不發現。」他低頭,發現她頸上刺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的鑽石項鍊也不見了。
對嘛!這才像一般人!又不是活動的保險櫃,那麼名貴的奢侈品戴出來做什麼?
「我現在已經認得臺北市的路,可以自己出門,不用擔心會迷路了。」她笑意盎然,眸光裡盈滿他的身影。
呵呵!二十幾日不見,他顯得更加英俊挺拔,帥得令她小鹿亂撞。
「這是國民生活基本知能,沒必要那麼驕傲。」
「叮」一聲,電梯抵達十二樓,他邁開步伐跨出去,羽心連忙緊跟在後。
「我也會自己過馬路、看紅綠燈、坐公車、搭捷運,還學會了騎機車。」
她如數家珍,連忙從皮包裡掏出駕照,像個小孩般地向他邀功。
他覷了一眼,發現她臉上少了五顏六色的精緻粉妝,但臉頰依然紅撲撲的,看起來順眼多了也比較可愛。
「你不誇獎我一下嗎?我背得好辛苦才考上駕照,而且我幾乎把臺北市的地圖都背熟,簡直可以去當計程車司機了。」
「喔。」
她很不滿意地皺著眉。怎麼才「喔」一聲?居然沒讚美她。
「我還知道現在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大致是在兩萬六至三萬元之間,各行各業的起薪不同,如房地產經紀人起薪有四萬,但有業績壓力,適合吃苦耐勞、有衝勁的人……」她有條有理地做出薪資行情分析。
他看著她,因為她傻氣執著的模樣,眼底漾著笑意。
褪去那身剪裁華麗的服飾,現在的她就像個純真的鄰家小女孩,稚氣地想搏取他的歡心。
他望著她的眼神令她興奮,她愈說愈起勁,恨不得用言語把二十幾天的空白全都補滿。
「高科技產業和金控業則較為吃香,起薪達三萬二至三萬六左右……」她很賣力地揹著這幾天惡補來的工商就業情報。
她像個黏皮糖般地跟在他的身後。「怎麼樣,我是不是跟你去上海之前很不一樣?」
「是很不一樣。」
他倏地停下腳步,轉身,她來不及收腳,一頭撞進他結實的胸膛,突然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撞進他的胸口似的,讓他的心震了一下,心跳驀地加快。
她退了一步。
嗚~~好痛啊!她皺著小臉,揉著發疼的俏鼻。
「笨蛋!」他被她可愛的舉動逗笑。
羽心抬起頭看到他嘴角的笑容,一瞬間像在鼻尖抹了特效藥似的,所有的疼痛全都不見了。
「我哪裡變得不一樣?」
「變得特別笨,還有舉止更遲鈍了。」
「有嗎?應該還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吧?」她已經盡力爭取表現了。
「我想到了,最大的變化就是從傻呼呼的千金小姐變成了傻愣愣的鄰家小妹妹,但還是一樣傻。」他繼續邁開步伐往前走。
「喔。」雖然他這麼說,不過她還是覺得好開心,因為今天是他們認識以來說最多話的一次。
「還有,」他又突然回過頭來。「-背的是去年人力銀行做的薪資結構分析,必要時我可以請人事部印一份今年的薪資結構表給。」
「咦?」她愣住,糗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今天跟到這裡就好,-快回去,我要進辦公室上班了,」
「我也要上班。」
這回換成荊爾傑怔住,難以置信地瞅住她。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擋住辦公室的入口,不讓她進去。
「從現在起,我擔任『卓爾電通』總經理代理秘書,成為即將去待產的張小姐的職務代理人。」她的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怎麼可能?一定是我大哥搞的鬼對不對?」他咬牙。該死,居然趁他出差洽公時擺他一道!
「不對。」是爾勳動的手腳才對,她在心裡更正。
「我要把-辭退,不許-來當我的代理秘書。」
「不行喔!根據『卓爾電通』員工約聘守則第二十九條,除非員工在工作上造成重大疏失,否則上司不得以私人理由解聘員工。」
「---」可惡,看不出來她傻里傻氣的,居然還有精明的一面。
「是你說不想跟我從朋友做起,所以我只好選擇由同事當起了。」羽心成功地將他一軍,笑得好燦爛。
荊爾傑凜著一張臉,擋在辦公室門口不讓她進去。
「-以為這樣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嗎?」他意有所指。
「你是月亮嗎?我覺得你比較像太陽耶!」
「我為什麼是太陽?還有-幹麼笑得這麼開心?」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他覺得燦爛到令人感到刺眼。
「如果你是太陽,我就是向日葵,你一回頭,我就會綻放最燦爛的笑容迎接你。」
「少在那邊肉-當有趣。」他冷噱。
「我又沒說什麼會令人覺得肉麻的話,如果要說的話也應該是--你不在臺灣的時候我好想你,沒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吃飯想你、走路想你、上班也想你,就連睡覺的時候也在想你……」說得她臉都羞紅了。
他黝黑的俊臉微微浮上一層紅暈,耳朵都被她甜膩的情話給燙熱了。
「那-可不可以有不想我的時候?」他無力地瞪她一眼。
「我騎機車時就不能想你。」
「這還差不多。」
「但是我過馬路、等紅綠燈時可以想你。」她老實地招供,
「難怪我在上海時一直覺得耳朵發癢,原來是-在作怪。」他自認無福消受她的熱情。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一想你,你的耳朵就發癢,那下次你也想我,看看我的耳朵會不會癢?」
她天真地眨動美眸,無知的提議馬上惹來他的一記白眼。
「拜託!我的大小姐,-鬧夠了,快點回去,我要進去上班了。」他差點豎起白旗投降,對她完全沒轍。
他發現他去上海的這段日子,她明顯變得開朗活潑很多,不再像之前一樣,總是一副侷促緊張的模樣。
「我也要進去打卡,要不然會拿不到全勤獎金!」
經他一提醒,羽心才發現時間過得如此快,虧她還提早出門呢!
「我不會讓-如願,我會開除-的。」他又板起俊臉,準備發怒。
「不行喔!我已經通過七天的試用期,除非我在工作上有重大的錯誤,否則你無法隨意更換員工。」她笑咪咪地提醒著,趁著他愣在一旁時,鑽過他的身邊,溜進辦公室裡。
她急忙地走進打卡室裡,尋找自己的卡片。
她的話提醒了荊爾傑--他去上海的這段時間,被自家兄弟擺了一道!否則她怎麼會在「卓爾」上了七天的班呢?
該死!他滿身飆著怒氣,衝進董事長辦公室裡。
荊爾天好整以暇地坐在皮椅上,看著荊爾傑怒氣騰騰地衝進辦公室裡。他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所以也想好應對的方法了。
爾傑重重地甩上門板,劈頭怒喝:「你為什麼把那丫頭弄到我的身邊來?你就這麼貪圖『富盛金控』嗎?」
「首先,我必須澄清一下。關於『富盛金控』的融資案,是你主動提議,而在我們評選的五家銀行裡,也是你親自去洽談合作內容的,我只是附議你的想法,做出最後的決策罷了,所以周董事長看上你的事與我無關。」爾天端出董事長的氣勢冷靜地分析。
「好,那她怎麼會來當我的代理秘書呢?」他又提出疑問。
「你去上海之前,答應了張秘書的產假,還記得嗎?所以我們請人力仲介公司派一位短期約聘僱員來。」
「是我准假的沒錯,但怎麼會是由她來代理?」他無力地插腰。早知道就晚一點準張秘書的假,至少也要先看看新來的秘書是否順眼。
「這你就要去問人力仲介公司,怎麼會派她來了。」爾天撇得一乾二淨,完全不承認有幫兇的嫌疑。
「事情會有這麼巧嗎?」他-眼審視。
「這大概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吧。」爾天看著他發綠的俊臉,憋著笑。
「總之,我要把她辭掉!」
「不行,除非她在工作上發生了重大疏失,否則我們無法任意辭退她。」
「那就把你的秘書跟我的秘書交換!」要耍賴,他也不輸人啊!
「這更不行,她已經跟張秘書辦好交接了,如果我們兩人的秘書再調換,會延誤工作進度,到時光是交代相關事宜會浪費很多時間。」
「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學人家當什麼秘書啊?你們腦子裡到底都裝些什麼東西啊?」他是走了什麼黴運,一大早就被氣得爆血管,血壓飆升。
「你幹麼這麼排拒她當你的秘書?」
「我為什麼要接受她?」
「為什麼不?。」爾天反問。
「她會造成我的困擾。」
「如果你沒有對她動心,那麼她的存在將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困擾,除非……你怕自己會喜歡上她?」爾天挑高眉,饒富興味地瞅著他。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那種沒大腦的女人?我喜歡的是聰明、世故、成熟、獨立的女人!」他再三強調,但腦中浮現在上海出差時那個性感紅衣女人的模樣時,一股厭惡感卻不禁油然而生。
「那就沒關係。」
「怎會沒關係?她若搞丟重要資料,或影響了公司的營運,那該怎麼辦?」
「我相信一個秘書沒有那麼大的權限,除非是你這個做上司的督導不周。」
「你……總之,我不能接受她當我的秘書!再說,她有什麼能力當我的秘書呢?」
「如果她真的犯了錯,你再開除她就好,但是在她沒犯任何錯誤的情況之下、在張秘書銷假之前,你必須接受她擔任你的代理秘書,人事命令已經在三天前張貼在佈告欄上了。」
他狠狠地瞪了爾天一眼,心情惡劣地帶著一身怒氣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荊爾傑按著抽痛的太陽穴,踏進自己的辦公室之前,在外面的秘書室見到羽心正忙碌地整理著桌上的報表。
「早安,總經理。」她坐在電腦前,抬頭對他投以甜甜的笑容。
那句「總經理」傳進他的耳朵裡,聽起來顯得格外的刺耳。
「-來我的辦公室一下。」
該死的!她沒事幹麼笑得這麼燦爛啊?害他的心情更加陰鬱了。
他重重地甩上門。
半晌,羽心端了一杯咖啡進來。
「總經理,你最喜歡的曼特寧咖啡。這是來自印尼蘇門答臘的黃金曼特寧,很香,請慢用,」她拿著托盤,等待他的讚美。
他一臉狐疑地瞅著她。連燒開水都不會的人,怎麼會煮咖啡呢?
咖啡的香味沁入他的鼻腔裡,誘惑著他的味蕾,讓他忍不住輕啜一口。口感柔和厚實之中,滲透出丁香和-蔻甘甜、濃醇的香味,比張秘書煮的更好喝。
「誰幫-做這件事的?」
「我自己煮的,很香吧?」她一臉期待,只要他一句讚美,她可以高興一整天。
「怎麼可能?-連燒開水都不會。」
不!他拒絕相信這麼香醇的咖啡,是出自於這位生活低能兒的手中。
「我那天忘了說,我家有飲水機,所以不用燒開水。」她笑意吟吟地補充。
他差點被口腔中的咖啡嗆到,她……是在跟他嗆聲嗎?
「-怎麼可能會煮咖啡,張秘書教-的?」不可能,張秘書的手藝沒這麼好,而且大肚婆偶爾發起脾氣,都嘛用罐裝咖啡呼咔他。
「不是,我是向外面的咖啡烘培師學虹吸式煮法,從挑選咖啡豆到烘煮,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慢慢學來的。你都不知道,我可是失敗了一百多杯咖啡才成功呢!」
他利眼一掃,發現她的手背上多了幾個燙傷的疤痕。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為了討好他,不惜放下身段,為他去研究複雜的咖啡煮法,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不要以為一杯咖啡我就會妥協,接受-當我的秘書。」明明早就不討厭她了,但還是想要刁難她。
「我不是要收買你,只是做一個稱職秘書該做的事。」
「我沒有辦法接受-當我的秘書,這是一份工作,不是一個遊戲,-懂嗎?」
「你為什麼總是認為我在玩遊戲?我那時說喜歡你,不是把愛情當遊戲;我來這裡當秘書,也不是把工作當遊戲。如果我真的想玩,會有一大票人陪著我瘋,不用特地來這裡。」
她斂起笑容,嚴肅地澄清。面對他一再的排拒與誤解,令她有種墜入地獄般的挫敗感受。
他懂不懂為了跨出這一步,在他面前呈現出最完美的姿態,她演練了多少次對話、煮壞了多少杯咖啡、傳壞了多少張文件?她每天熬夜地在家惡補,結果他非但沒見到她的努力,還一徑地認為她是在玩。
他驀地因她微微動怒的火氣而愣住,-眼打量她。
「如果-想當秘書,可以去別的地方,我需要的是更資深的人員。」
「那你自己去跟人力仲介公司反應,我只想做好一個秘書的本分。」
她語氣輕柔,但眸底的倔強傳進了爾傑眼中。
他去上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這丫頭竟然變得不怕他,還一副和他槓上的姿態。
「意思是,我沒有直接開除-的資格?」他懶懶地環胸挑眉,黑眸直勾勾盯著她。
「照理說是沒有。」一遇上他,就算有漫天的怒氣,她也發作不起來。
「但是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不需要秘書也可以把自己的工作調配得很好。」
「可是秘書有很多的功用,更何況我會流利的英文和法文,可以幫你應付國外廠商及客戶,還能翻譯資料。」她得意地說,佩服爾勳居然能想出制住他的方法。
「我有翻譯機,而且還是八國會話功能。」拜科技所賜,她的功能逐漸被取代。
「我還可以接電話、聯絡相關事宜,處理瑣碎事物。」
「接電話可以吩咐總機小姐,其餘瑣事我自己會做,」
「我……」糟糕,她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什麼。「我還可以幫你訂便當。」
「我自己會打電話叫外賣。」他險些爆出笑聲。
「……那我失業了。」她挫敗地垮下肩,耍賴地要把桌上的咖啡端走。
「幹什麼?」他小心地搶過咖啡,不讓它灑出來。
「秘密集訓了二十多天,我還是沒法當上一名稱職的秘書,所以咖啡還我,我要回家了。」她使出最後一招。
「好吧!」他必須承認那杯咖啡誘惑了他的味蕾,收買了他的心,他就不再刁難她了。「我就留-下來當秘書。」
「真的?」
他看著她甜蜜的笑顏,心微微受到蠱惑,好像也感染上她的好心情。
「-不要高興得太早,只要-犯一個錯誤,我就會馬上請-離開。」他板起臉警告著。
「是的,總經理,我會小心不讓自己犯錯的。」她頑皮地朝他眨眨眼,拿著托盤輕巧地帶上辦公室的門。
他一口一口細細地品嚐香醇的咖啡,曼特寧的香味在舌尖融化,帶一點苦,沈積在喉頭,就像她單戀他的那份心情,微甜中帶著苦澀。
他慢慢能體會她的心情,卻還是沒有辦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