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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將蘇紅硯送回家後,Simon並未急著趕回家,相反的,他逗留在她家樓下閒晃。

    愈走他愈覺得自己似乎曾經做過類似的舉動。

    他努力的回想著,彷佛只要再加把勁,就能破解這一切謎團,突然,身後傳來一記女性嗓音,那聲音裡充滿驚詫的意味。

    「蕭大哥?!」

    Simon一轉頭,看到陳建鈴就站在他身後。

    跟屁蟲怎麼又出現了!

    他心中立即閃過不悅的感覺。

    「妳──」就是因為她約略能激起他過往的回憶,以致他願意浪費時間與她談看看。

    「是我,建鈴啊!」她興奮的指著自己的鼻頭,「蕭大哥記得我的,不是嗎?」

    他只記得他很討厭她吧!

    但這當然不能明說,Simon微笑道:「似乎有點印象。」

    「那真是太好了。」陳建鈴志得意滿的說:「我就知道蕭大哥記得我,我們以前最要好了。」

    「是嗎?」他倒想聽聽。

    「還是我們找個地方敘敘舊?」陳建鈴不小心以眼角餘光瞄到,四樓的陽臺似乎有個人影出現,隨即又消失,她立刻拉著蕭子叡的臂膀,「走啦~~」故意向蘇紅硯示威。

    Simon當然發現了陳建鈴偷看樓上的舉動,但他一點都不以為忤,甚至還忍不住拉大嘴角的弧度──她會偷看,就表示她對他是相當在意的囉?

    雖然蘇紅硯開口閉口都是討厭他的話,但他此時卻很確定:她絕對是口是心非。

    於是,他沒推開陳建鈴,「好啊!」跟著她一起離開。

    蘇紅硯不斷的告訴自己,她才不是想偷看他,只是不小心走到陽臺,卻不經意發覺他竟然……

    看來,建鈴是真心想搶走他!

    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這樣的發展也不錯,只是……她為何感覺心中隱隱作痛?!

    她不應該在意,也沒興趣在意才對啊!

    管不住自己的心,蘇紅硯衝動的拿起電話,「建中哥……我改變主意了,麻煩你明天下午陪我去那裡一趟,我想把事情作個了結。」

    壓根不給陳建中拒絕的機會,她直接就掛斷電話,甚至將話筒拿起來,再關掉手機。

    「今夜……就獨自一個人好好哀悼一下悲慘的過去吧!」

    Simon直到回家後,心仍然不停的激盪著。

    他無法相信陳建鈴所告訴他的任何事,在他以為,如果他真跟蘇紅硯有那麼多牽扯,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她?!

    不……最可怕的是,當陳建鈴在訴說過往之際,他的心裡半點漣漪都未起,那真的曾經發生過嗎?

    他將頭猛烈的撞擊牆壁,空曠的室內發出「咚咚咚」的可怕聲響。

    「為什麼?!」他忍不住吶喊,「為什麼我全沒印象?!」

    如果真如陳建鈴所言,他真的跟蘇紅硯要好到曾經同居,那他後來突然離開,還是由一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人所帶走……

    那就難怪蘇紅硯會那樣恨他,因為……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恨起自己來。

    只是,如果推算時間,安姬那時絕非他的未婚妻,他很確定這一點。

    「但至少可以證實,那時的我並沒有劈腿。」他無奈的對著天花板自嘲道。

    邊喃喃自語,他邊又用頭猛烈撞了兩下牆壁,「不是說負負得正嗎?為何不能撞回我失去的記憶呢?」

    抱著頭,Simon陷入無止境的懊悔中。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他看著話機,聽著嘈雜的鈴聲,卻是怎麼都不肯伸手接電話,就這樣讓它一直響下去。

    一夜未眠的Simon枯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起來神情憔悴、委靡不振,卻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經過一整夜的苦思,他逐漸思索出解決蘇紅硯與他之間過往感情的方法,「就這樣做吧!」

    才剛作好決定,他就聽到門鈴聲響起。

    打開門,一名身穿筆挺西裝的男人,有禮的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蕭先生,我是『誠信徵信社』的人員,這是我們為您查出的所有資料,請您查收。」男人邊說邊掏出收費單據。

    Simon看到賬單上的大筆數字,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立刻開了一張支票。

    「謝謝您,期待未來我們還有合作機會。」男人恭敬的鞠個躬。

    待徵信社的人離開後,Simon走回沙發上,打開牛皮紙袋,開始認真的詳讀裡面的數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可他卻動也不動的,足足靜默約兩個多小時。

    看完最後一份數據,他的情緒是激動的、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但他的腦海裡……卻仍是一片空白。

    如果說數據裡所提的全是真的,那他不得不承認,他當初頭部遭受的創傷絕對是很嚴重,因為,即使在聽過陳建鈴的解說,以及讀完七年前自己的經歷後,他還是一點都沒印象。

    唉~~這對他想重新追回蘇紅硯該是很不利吧!

    看看牆上的鐘,都快下午兩點了,他該去找她懇談,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匆匆撥打手機找到陳建中,「喂,她在家嗎?我想去找她……」

    卻在聽聞對方的回答後,嚇得差點從椅子上驚跳起身,「什麼?!你怎麼不先通知我?」

    「我也想好嗎?」話筒那方的陳建中不講不氣,愈說愈惱火,「可昨晚有人一夜不在家,沒接電話……」

    Simon趕緊截斷他的話語,「我現在立刻趕去。」

    這是一間人煙稀少,規模也不大的廟宇。

    「師父,」蘇紅硯一身樸素的打扮,清秀的小臉脂粉未施,「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一直以來,她始終沒替當年流掉的孩子做法事……

    她一直幻想著有朝一日,她能和蕭子叡重逢,兩人一起到廟裡為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超渡,並告慰孩子:爸爸、媽媽終於能再在一起了,希望他能再次投胎。

    而這次,他們絕對會好好的疼惜他。

    沒想到事情根本不如她所預期,於是她終於作出決定:上山請師父超渡她的孩子,要他儘早投胎去別人家。

    她要正式揮別過往的一切。

    「當──」法師開始誦唸經文。

    蘇紅硯低頭跟著默禱,平靜的容顏滑下懺悔的淚滴……

    「再見了,寶寶……」她在心裡悲泣著,「作不成媽媽的孩子,但願你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就在此時,他出現了!

    Simon什麼話都沒說,跟著跪在蘇紅硯的身旁,學她一樣雙手合十,緊閉雙眼默禱。

    蘇紅硯抬起霧茫茫的淚眼望向他……

    他記起來了嗎?

    在她終於決定向過去告別的最後一秒鐘,他想起她了嗎?

    在她終於要放棄他的當下,他憶起她的一切了嗎?

    那他們的孩子又有機會再次投胎,與他倆再結緣了嗎?

    有太多話想問他,卻都梗在喉頭,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流淚。

    Simon知道她受了太多的委屈,一時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輕拍著她的背,婉言安慰道:「讓妳受苦了。」

    一聽他這麼說,七年來的等待、悲哀與辛酸全都傾洩而出,令她哭得不成人形。

    他將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蘇紅硯抱個滿懷,「我們一起向未出世的孩子道歉,祈求他能原諒我們,再給我們一次作他父母的機會。」

    她……曾經是這麼想的啊!「嗚嗚……」

    她忍不住泣訴道:「你那時離開,我就發現自己有了!可我白天要上學,晚上要打工……寶寶受不了──

    「嗚嗚……我想留下他……可卻無能為力……然後,我只能休學……我念不起書啊!

    「然後我進了禾豐,只因聽說你跟這家公司有關……我、我向公司借錢,支付當時住院的龐大費用,也想藉此留在公司,看能不能有機會再見你一面……」

    「對不起。」他沉痛的說,對於自己全無記憶覺得很無奈。

    「我一直妄想著……有一天能跟你一起來告訴寶寶……他可以再來找我們了!」而現在……行嗎?

    蘇紅硯邊哭邊回頭瞅望著他,透過模糊的淚眼,她彷佛看到當年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又回來了!可──是真的嗎?!

    Simon則是暗自祈禱著,「老天,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彌補我曾經愛過的女人。」

    看到蕭子叡攙扶著虛弱的蘇紅硯走出廟宇,看到他對她的百般照顧,陳建中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子叡,你終於想起來了。」

    Simon笑得有點勉強,他不知道如果他說真話,會得到怎樣的響應?

    而眼前的時機,似乎並不適合測試。

    「嗯~~」他含糊帶過,「這些年來辛苦你了,謝謝你,建中。」

    「哪裡,誰教我們過去曾是麻吉。」陳建中有點不好意思,誰教他當年曾參與惡作劇。

    但看到現在終於雨過天青,陳建中覺得這真是太好了。「但願你們能好好把握這失而復得的愛情。」

    至於他,他終於能自由了,能去談戀愛了。

    跟陳建中揮別後,Simon領著蘇紅硯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我先送妳回家。」

    他很想重回到自己當年曾生活數月之久的地方看看,期望能勾起一點點的回憶。

    而蘇紅硯也和陳建中一樣誤會了,她也認定蕭子叡絕對是恢復了記憶,才會說出那些感人的話語。

    所以,她沒阻止他與她一起回家。

    畢竟,那裡說到底該是他的家才對。「好。」

    一進到蘇紅硯所住的小公寓,Simon才望了一眼,立刻作出評斷:自己當年必定是沒什麼錢才會買下這麼不起眼的公寓。

    可他不得不承認,她將這個小窩佈置得很有家的溫暖。

    而他,一眼就愛上這股溫暖的感覺。

    蘇紅硯是真的認為他已記起她了,是以,她完全不排斥跟他複合,甚至還打開衣櫥,指著他當年所留下的衣物,「你看,這些像不像你昨天穿的衣服?」

    Simon看著衣櫥中的T恤及牛仔褲,不禁苦笑了,昨天他也不知是否撞邪,莫名的穿成那樣,可現在看來,七年前的他就愛那樣的打扮呢!

    倏地,一股寒顫從他心底冒出,瞬間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她……會不會只愛七年前的他,卻不愛現在的他呢?

    一這麼想,他看她的目光就變得十分詭譎,讓蘇紅硯誤會他必是又想起了過去,「你在想什麼?」

    他哪肯告訴她他心底的憂慮?「沒什麼。」

    他看向床的方向,倏地,一句莫名的話語突然竄進他的腦海裡──

    「我真的不想只有性沒有愛啊……」

    他詫異的望著她,不懂為何會突然記起這句話,而他竟百分百確定,這句話是出自她的口。

    只因,他似乎在腦海裡捕捉到一個女孩的影像,是她嗎?應該是。可當他想看清楚時,那影像卻又很快的消失了。

    「紅硯,」他控制不住的問:「妳曾經問過我,我們兩人的感情是為性還是為愛,對吧?」

    問這話的當下,他心中絕無半點雜質,純粹是想試著勾起自己的記憶。

    蘇紅硯乍聽到他露骨的問話,俏臉當下羞紅,連頸子、耳朵都紅遍了,「你……你怎麼這麼問!」

    雖然他倆才剛從廟裡回來,雖然他倆的情緒都還有些低落;但,抵不住房內升起的一股濃濃情愫,那氣氛讓兩人都感到很尷尬。

    「我……沒那個意思。」他試圖解釋,卻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我、我……也不是你以為的──」她也試著說明自己沒在胡思亂想,卻因害羞而沒法將話說得完整。

    他忍不住拉了她的手,「紅硯,我們過去……相處得很好吧?」

    嗯~~如果她不跟他爭愛不愛的問題,他倆確實相處得很融洽,「還、還好……」

    被他強摟在懷裡,她連說話的能力都喪失了。

    真是的,虧她先前還再三立誓說要忘了他,看來都是自己騙自己,蘇紅硯很確定自己愛他的心一如七年前,即使他曾經不告而別這麼久。

    「蕭先生……」她忍不住喚著他。

    「紅硯──」Simon現在是軟玉溫香抱滿懷,身體立即起了反應,像是很想複習一下當年兩人相處「融洽」的過程。

    感受到他身體某處起了變化,蘇紅硯明知該躲開,但她卻做不到,只想跟他重溫舊夢。

    於是,兩情相悅的男女身體愈靠愈近。

    他先吻她,嚐到她唇內的芳甜,他更加確信,自己對她是有印象的──雖然……真的很少。

    被他溫柔的再次親吻,她沒再像第一次那樣驚恐推拒,只因現在的他該是重回她的身邊,所以,她應該可以接受他了吧?

    她該不必再擔心別的女人……

    但,一想到除了陳建鈴警告要搶走他,他還有個訂婚長達七年的未婚妻,這讓蘇紅硯不禁又煩惱了起來。

    但……就先讓她沉醉一下下偎在他懷裡的溫暖感覺,只一下下就好。

    而此時正在深吻她的Simon,紊亂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清晰的影像──

    他……弄懂了!

    原來是這樣啊~~

    雖然奇怪,但是說得過去的!

    他倏地推開她,看著她狐疑的容顏,「紅硯,妳再仔細想想,我們從來沒吵過架嗎?」

    蘇紅硯是不知他為何要打斷他倆溫馨相處的時刻,但看他一臉的認真,她可以感受到他試圖記起所有往事的用心,所以她也很用力的想著,「雖然我常常為了我們兩人間的關係而跟你吵,可每次你都會制止我說出分手的話……」

    這樣就無法真吵起來。

    對!難怪有一次他曾莫名記起她想跟他分手的模糊影像。

    「而我,該說是比較喜歡你吧!」她自首,「所以,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讓你呢!」

    「我明白了。」他大聲說,還興奮的擊掌,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

    「我……不明白?」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原來如此,」他開心的抱著她跳著、叫著,「原來是這樣,一定是。」

    「是怎樣?」她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我是不清楚當年我所受的傷到底該定義為何,但我可以很確定一件事。」他高聲的公佈答案。「對於過去,我的記憶裡只有讓我討厭的人事物,卻對其他全無印象。」

    至於為何如此,他則是莫宰羊。

    難怪他會記住陳建鈴,這是蘇紅硯聽完他的說明後,所產生的第一個感想,而她還感到滿釋懷的,可她卻在下一秒鐘變臉了。

    不但變臉,她還速速掙開他的懷抱,以冷然的臉色問道:「所以……你壓根沒記起我?!」

    那她剛才是在瞎感動什麼?

    而當她提出質詢時,Simon正好坐到她的床邊,不經意看到一張護貝的照片掉到他面前。

    他俯身撿起,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就因蘇紅硯憤恨的話語而愣住,「呃~~我承諾妳,未來我會很努力的想……」

    「哼!」太遲了,她決定維持之前的決定,她不要他了。

    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趕緊接起,以避開眼前可能的爭執,卻在聽完對方的話後,俊顏一凜。

    關掉手機,Simon看著正在生氣的蘇紅硯,思索了一下,便毫不客氣的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我就帶妳去了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我不要……」她試圖抗拒。

    他乾脆一把將她抱起,走出屋外,朝他家的方向而去。

    既然事情全都選在同一天發生,那他也不會逃避,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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