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情女道:“你所以有些怕了。”
田昆道:“你不怕嗎?”
斬情女怔了一怔,點點頭,道:“我是有些怕,不過,我知道萬壽山和林成方不怕非得想法子託他們下手不可。”
田昆道:“萬壽山、林成方,只怕不一定會賣王榮的面子。”
斬情女道:“我也這樣想,所以,咱們要想個辦法了。”
田昆道:“什麼辦法?”
斬情女道:“如是我說出來,咱們也不用想了。”
田昆微微一笑道:“王榮加派了不少的人來,咱們在這地方在佈置,也都完成,可以放心睡一會了。”
斬情女道:“睡不著時,多用些心機,想想咱們應該如何防備。”
田昆沉吟子一陣,道:“聽說黑劍門,還有一個習慣。”
斬情女道:“什麼習慣?”
田昆道:“他們不會把生意的時間,訂得很長。”
斬情女道:“這個,我也聽說過。”
田昆道:“所以,姑娘的兇險日子,也不過五七天罷了,只要咱們躲過這幾天,那就行了。”
斬情女道:“田兄,有一件事,只怕你沒有記清楚。”
田昆道:“什麼事?”
斬情女道:“黑劍門接下的生意,還沒有失敗過,他們在一定的時間內,都完成了殺人的計劃。”
田昆道:“一般情形而言,黑劍門絕不會今夜下手,大概他們也要摸摸咱們的佈置。”
突然放低了聲音,說出一番計劃。
斬情女沉吟了一陣,道:“我們不能低估黑劍門,這辦法是好,但要再多一個替身。”
田昆道:“夜色已深,明天,我們就找個替身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王榮果然拜訪了寶通鏢局。
接見王榮的是萬壽山和林成方。
王榮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道:“敝局很希望和貴局合作一次生意,而且,那位顧客,也是由局保到了徐州來的。”
林成方道:“王公局主可是說的那斬情女?”
王榮道:“對!正是斬情女。”
萬壽山微微一笑,道:“四海鏢局,是天下知名的大鏢局,不貴局出了面,難道還用得著我們幫忙。”
王榮道:“斬情女一再請求,要貴局參與此事,王某人特來拜訪,還望萬兄,給兄弟一個面子。”
萬壽山沉吟了一陣,道:“不瞞分局主說,斬情女也和咱們談過,但卻被我一口拒絕了。”
王榮道:“貴局既然由開封把她保到徐州,為什麼竟撒手不管?”
萬壽山道:“咱們接下這個生意時,不知道她的身份……”王榮接道:“兄弟也吃了這個虧,等知道她是誰,已經騎上了虎背,只好硬著頭皮頂下去。”
萬壽山笑一笑道:“貴局實力強大,和寶通鏢局不同,我們小局子,不過十幾個人。”
王榮接道:“萬兄,兄弟此番前來,受了斬情女再三的重託,萬兄能否賞臉,還望給兄弟一個明確的答案。”
萬壽山皺皺眉頭,道:“老實說,敝局已拒絕了斬情女,但王兄開了口,咱們的確很為難……”
王榮接道:“如是確有礙難之外,兄弟也不便強求,在下告辭了。”
萬壽山道:“王兄慢走。”
王榮道:“萬兄還有什麼吩咐?”
萬壽山道:“咱們可以拒絕斬情女,但卻不能拒絕你王兄。”
王榮道:“萬兄的意思是……”
萬壽山道:“本來,敝局想接一趟鏢,王兄,咱們人手少,接下票生意,就要全局子動員,好在,這生意,我還沒有答應,現在,兄弟決心推掉它。”
王榮道:“這個,這個!”
萬壽山接道:“日後,咱們對貴局,還有仰仗之處,所以,敝局決定接受王兄之邀。”
王榮道:“萬兄如此賞臉,兄弟感激不盡,好在,這只不過六七天的時間,萬兄可以把生意向後推延個十天半月,就可以兩全其美了。”
萬壽山道:“這趟鏢走不走,事情不大,咱們既然答應了王兄,就當全力以赴。不過,我們人手少,兄弟只能把敝局中一位好的鏢師派過去。”
王榮道:“萬兄派什麼人去?”
萬壽山道:“就是這位林鏢師。”
王榮道:“斬情女提過,林鏢師的身手很高明,兄弟這裡先謝過了。”
萬壽山道:“王兄看看,要他幾時過去了?”
王榮道:“越快越好,午飯在我們凝翠吃。”
萬壽山道:“好!中午之前,我要他向王兄請命。”
王榮道:“不敢,不敢,大家合作。”
送走了王榮,萬壽山覺得有些好笑,想不到寶通鏢局經手僱人刺殺斬情女,如今又要派人去保護她的安全。
心中念轉,目光,卻轉到了林成方的身上,道:“成方,你都聽到了意下如何?”
林成方道:“晚輩正在想,咱們該不該通知黑劍門一聲?”
萬壽山道:“通知黑劍門,為什麼?”
林成方道:“以黑劍門耳目的靈敏,只要咱們的人一進凝翠樓,黑劍門就必會得到消息,如是不通知他們一聲,必將引起他們的懷疑。”
萬壽山道:“這也有理,但派誰去呢?”
林成方道:“蘇百魁,要他通知黑劍門中人,就說四海鏢局出面邀請,為了同行之間的情面,不便拒絕,只好派人參與,再告訴他們四海鏢局已經飛鴿傳報總局,聽說總局已答應加派手,趕來赴援。”
萬壽山道:“好,這件事,我這就叫蘇百魁去通知黑劍門,但咱們局子裡,只派你一個人去,是不是孤單了一些?”
林成方道:“晚進可以斷言,王榮肯找上咱們這個地方來,請咱們派人合作,必是斬情女一力主張,而且,她也會告訴王榮,指定要總座和晚進受邀,派我一個人去最好,對黑劍門和斬情女,都算有個交代。”
萬壽山道:“嗯!”
林成方道:“不過,有一個人不能閒。”
萬壽山道:“誰?”
林成方道:“高空雁,這個雖然不能說話,但他的智慧、武功,都是一流中的頂尖人物,這點不用總座費心,我和他商量出一個辦法來。”
萬壽山道:“他用什麼身份去?”
“客人,凝翠樓是座大客棧,有酒、有菜、有女人,什麼人都可以去,高空雁可用客人的身份投宿於凝翠樓。”
萬壽山道:“這辦法不錯,你們仔細地商量,如何彼此呼應,我要韓二也改扮一下,陪他同往。”
林成方道:“這就方便了。”
兩人又計議了一陣,蘇百魁已經歸來。
萬壽山對蘇百魁很客氣,一面讓坐,一面說道:“黑劍門怎麼說?”
蘇百魁道:“我轉告了總座的意思,說四海鏢局出面邀請咱們,總座很為難,不知道是否應該答應?”
萬壽山道,“好極啦!他們怎麼答覆?”
蘇百魁道:“他們說要幫忙,就全力幫忙,免得露出破綻。”
萬壽山點點頭,道:“他們對四海鏢局派來的援手,如何評論?”
蘇百魁道:“他們說得很輕鬆,就算是四海鏢局的高手盡出,也無法阻止他們。”
萬壽山道:“好!你辦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
高空雁和韓二這一檔走得很隱秘,韓二又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改裝,成了一個五十六七歲的老人,一臉須花的鬍子,遮去了本來的面目,高空雁卻仍是本來面目。
大楊方晚了高空雁一步離開了鏢局,勁裝佩劍,大搖大擺地進了凝翠樓。
王榮早已在跨院門口迎候,帶著林成方進入跨院正廳。
斬情女一身男裝,迎於階前,說道:“林兄,還能不能變出來小妹的樣子?”
林成方道:“姑娘的易容術不錯,如非姑娘先招呼,在下絕認不出。”
斬情女讓林成方進入廳中,賓主落坐。廳中只有三個人,斬情女,林成方和王榮。
林成方四顧一眼,道:“田兄在嗎?”
斬情女道:“他們去辦點事,晚一會才能回來!”
林成方道:“哦!”
斬情女道:“想不到一件事,真的發生了,他們僱了黑劍門的殺手,取我性命。”
林成方道:“事情很意外,在下已聽王兄說過了。”
斬情女道:“我心中明白,如非王分避主出面,小妹絕對無法請到你林兄助拳。”
林成方道:“姑娘言重了,敝局因為人手太少,所以,特別重大的事,不敢輕易接下。”
斬情女道:“費用方面,林兄儘管開口,小妹如是能夠拿出來的,決不吝惜。”
林成方道:“行有行規,這一次,咱們就王分局主之邀而來,費用方面,已和王分局主談妥了,用不著姑娘費心。”斬情女道:“好!既是如此,我也不客氣了……”
語聲一頓,接道:“林兄,小妹還有一件事情請教,希望林兄指點。”
林成方道:“不敢,不敢,姑娘請吩咐!”
斬情女道:“林兄,黑劍門這個組織,你聽說過沒有?”
林成方道:“聽是聽說過,但所知有限,兄弟初出茅蘆,對江湖上的事務,知曉不多。”
斬情女道:“既是如此,小妹就先說明一下,黑劍門是一個殺人的組織,他們要殺的,那就等於閻王爺的生死簿,幾乎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過。”
林成方道:“這麼厲害?”
斬情女道:“對!所以,小妹要請林兄出個主意。”
林成方笑一笑道:“主意在下倒是想不出來,不過,姑娘有什麼差遣,只管吩咐,林某人,既吃了保鏢這口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黑劍門的人,縱然真有一擊取命的能耐,林某人也敢碰碰他們。”
斬情女道:“好!王兄,看看給林兄一個什麼職司?”
王榮道,“請林兄相助立事,乃姑娘一力主張,我看,還是由姑娘決定吧!”
斬情女笑一笑,道:“小妹想把林兄留在這跨院之中,不知王兄的意下如何?”
王榮道:“好!一切由姑娘作主。”
斬情女道:“那就這樣說定了,跨院外面,由貴局負責,請王兄酌情分派人。”
這時,田昆忽然快步進來,直入廳中。
王榮霍然站起身子,道:“田兄有事情嗎?”
田昆道:“一位年輕人,帶著一位老僕,住進凝翠摟。”
王榮道:“日兄不是交代了櫃上,不準再收留客人了嗎?”
田昆道:“櫃上倒是很合作,但來人非住不可,雙方几乎衝突起來。”
王榮道:“田兄沒有過問。”
田昆道:“兄弟本想過問,但想一,想,忍了下來,櫃上大概看我沒有說話,也不再堅持,讓他們住了進來。”
王榮道:“田兄看出他們的來路沒有?”
田昆道:“看不出來,那位公子很英俊,世上如若真有佳公子,那人實在當之無愧。”
林成方心知是高空雁,嗯了一聲,道:“田兄,他們帶傢伙沒有?”
田昆道:“身上未佩兵刃,不過他們有一個長形皮箱,就算是裡面裝有十把刀劍,咱們也是無法瞧得出來?”
王榮道:“他們住在哪裡?”
田昆道:“也包了一座跨院。”
王榮道:“南京總局的人還沒有到吧?”
田昆道:“沒有。”
王榮道:“諸位請坐一會,兄弟過去看看。”
林成方道:“在下和王兄一起去。”
王榮道:“不敢有勞,也許只是個普通客人。”
轉身向外行去。
目睹王榮離去之後,斬情女突然長長嘆一口氣,道:“林兄,萬總鏢頭不能來嗎?”
林成方道,“姑娘,寶通鏢局人手少,算上總鏢頭,也不過四位鏢爺,能夠派上用場的,只有總鏢頭和兄弟,還勉強湊合,局裡要人主持,恐怕他不能來了。”
斬情女神情默然苦笑一下道:“林兄,雖然四海鏢局,盡出精銳,還向總局討了援手,但小妹心中明白,渡過這一次劫難的機會不大。”
林成方道:“黑劍門中人,真的那麼厲害?”
斬情女道:“沒有人能防得住黑劍門派出來的殺乎,他們從來沒有失敗過。”
林成方道,“姑娘也別把黑劍門看得大高,他們也是人,總不能化陣清風而來,我看四海鏢局子的佈置,已經相當的嚴密,再加上這跨院中防衛,姑娘大可高枕無憂。”
斬情女道:“林兄,如是萬總鏢頭也肯趕來參與,對小妹的安全,當有不少幫助,但不知林兄肯不肯去勸勸他?”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姑娘盛名滿江湖,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怎的對此事,竟然如此畏懼?”斬情女道:“因為,對方是黑劍門,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對黑劍門中的殺手,怎會如此畏懼?”
林成方道:“姑娘的功呼,恢復了多少?”
斬情女道:“這一月來,我一直不敢提氣運功,還有三天,我才滿四十九日……”
林成方道:“四十九日之後,姑娘就可以完全復原了?”
斬情女道:“狗肉郎中是這麼說的,但四十九大的時間,沒有運氣坐息過,一旦動手,是不是還能保持昔日的水準,很難預料!”
林成方道:“這也許就是姑娘畏懼的原因,好在只有三天。
我們全力防範,相信不難應付過去,黑劍門總不能派來大批高手硬攻硬襲,咱們這麼多人,我不信攔不住黑劍門的殺手!”
斬情女淒涼一笑道:“林兄,如是萬總鏢頭不能來,恐怕要你林兄獨挑大樑了。”
林成方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王分局主,田兄,陰陽雙劍都是……”
斬情女搖搖手,不讓林成方再說下去,接道:“林兄,他們都算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但他們內心之中,都對黑劍門,有著畏懼之心,真正不怕黑劍門的,恐怕只有你林兄和萬總鏢頭,萬總鏢頭不能來,只有你林兄一個人了。”
林成方道:“這個,這個……”
斬情女道:“就小妹所知,一個人如是心中存了畏懼,十成武功,只能用到八成,但拼與搏,生死相差都毫髮之間。”
林成方轉頭看去,只見田昆微微垂首,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斬情女的話。
略一沉吟,林成方突然哈哈一笑:“姑娘,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誰會真的怕死,心中就算是有些什麼畏懼,那也不過是受到了傳言之惑,一旦真到了生死之戰,那份畏懼之感,也許會激起反拼命的決心……”
田昆突然抬頭,接道:“林兄說得不錯,這份淡淡的畏懼,也可能就是力量的源泉,一旦照面,拼勢既成,只有全力一搏,那時,早先的一份畏懼,只有更堅定拼命保命之心。”
斬情女道:“但願如此?”
田昆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覺得安排的防守,可以調整一下。”
斬情女道:“你還有什麼高明的辦法?”
田昆道:“咱們要把防守的圈子劃小一些,不論黑劍門中人,如何高明,他們刺殺你之前,必須先要見到你……”
斬情女道:“哦!”
田昆道:“要王榮多派一些鏢局的夥計,帶著總局的高手,分守在跨院門口,跨院的後面,彼此聲息相通。”
林成方道:“把王榮調入跨院之內,人夜之後,連屋面也交給他們。”
斬情女道:“咱們的人,擺在這跨院的房內等他們。”
田昆點點頭,道:“我們把陰陽雙劍也調入這跨院中來。”
林成方道:“對!咱們人手集中,一旦有人淌入,也好全力對付。”
田昆道:“在下也是這個意思,我料想黑劍門不會派上二十個人來,咱們要在重要的地方,保持著絕對的優勢。”
林成方道:“田兄的安排,非常之好,兄弟贊同。”
他突然感覺到應該全力保護斬情女,不讓她受傷害。
原來,萬壽山和林成方安排是虎吞狼之計,斬情女也不是什麼好人,讓他們自相殘殺,先拼個死活再說。
但現在林成方改變了主意。
他想黑劍門受到挫折。
只有在連番挫折之下,他們才會派出更高層的人。
林成方想到了擒賊擒王,如若能借四海鏢局之力,並加上田昆和陰陽劍等人的實力,能逼得黑劍門中的首腦出動,那才是真正的大收穫。
高空雁和韓已經住入了凝翠樓,當今第一大鏢局,也被拖著陷入了這場是非之中。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林成方決定借重這些人的力量,逼使黑劍門首腦出動。
心中念轉,口中卻朗朗一笑,道:“姑娘,田兄這番佈置,實在很好,咱們力量集中,就算黑劍門出動十個,八個殺手,我相信也可以應付,問題是,諸位要放開胸襟,黑劍門中的殺手也是人,我不信他們一個個都生得三頭六臂。”
在林成方連番的安慰之下,斬情女的胸襟,似是放寬了很多,笑一笑,道:“對,黑劍門中殺手也是人,是人就可以對付,實在也用不著怕他們。”
田昆也被激起了豪壯之氣,道:“黑劍門中殺手在江湖上只是一個傳說而已,咱們都未見過,實在也用不著怕他們。”
林成方很快地激起了小跨院中的鬥志。
陰陽雙劍已由前廳轉入了後面跨院中來。
對待林成方,陰陽雙劍很客氣,立刻交談起來。
郭相輕輕籲一口氣,道:“林少兄,這兩天,咱們一直守在大廳中,只要有人進入了凝翠樓,就無法避過咱們的眼睛。”
林成方道:“這兩天,郭兄是否看到可疑的人物?”
郭相道:“剛才,有一個年輕人帶著老僕,住進了凝翠樓,那小子有些可疑。”
林成方道:“郭兄,馬兄,兩位見識廣,眼皮寬,對兩個進入店中的人,是否有些認識呢?”
他不擔心高空雁,但卻擔心韓二,以陰陽雙劍的見聞之博,韓二雖經易容,只怕也未必能瞞過陰陽雙劍。
幸好陰陽雙劍,都未發現韓二的身份。
這就使林成方放心了。
這時刻,王榮突然行了進來,直行斬情女的身前,低聲道:“總局的副總鏢頭,破山手石一峰,親率本局中兩個名鏢師,趕到了徐州,他想見見姑娘。”
斬情女道:“你說明我的身份沒有?”
王榮道:“沒有。”
斬情女道:“現在,咱們要如何對貴局副總鏢頭去說?”
王榮道:“事情很簡單,還要姑娘一起冒充下去。”
斬情女點點頭,道:“就依王兄之見。”
田昆立時把陰陽雙劍和丁盛,遣入內屋,廳中只留下田昆和林成方。
斬情女身上加了一件大披風,坐在大廳之上。
田昆一抱拳道:“王兄,去請貴局的副總鏢頭吧。”
王榮點點頭,卻未離去,目光轉到林成方的身上,道:“林兄,有件事,還請林兄擔待一二。”
田昆道:“王兄吩咐!”
王榮道:“敝局副總鏢頭,在江湖上,算是具有相當的聲望,所以,林兄在見著他時,還望能夠給他一點面子。”
林成方道:“他是江湖前輩,於情於理,咱們都要對他禮讓一些。”
王榮道:“有林兄這句話,兄弟就放心了。”
轉身向外行去。
片刻之後,王榮帶著一個五十四五歲,身軀修偉、留著花白長髯的人,行了進來。
他穿淡色勁裝,外面罩著一個黑色的披肩,雙目炯炯,神色逼人。
赤手空拳,未帶兵刃。
未竺王榮替他引見,石一峰已自抱拳說道:“在下石一峰,四海鏢局的副總鏢頭,哪位是敝局的顧客。”
斬情女站起身子道:“我!”
石一峰微微一笑道:“閣下身體可有些不適?”
斬情女道:“是!我的身體不太好。”
石一峰道:“王榮向總局求援,敝局總鏢頭派老朽兼程趕來。”
斬情女接道:“有勞前輩了。”
石一峰雙目一起盯注著斬情女,似乎要從她身上,找出什麼隱秘,口中卻緩緩應道:
“保一趟坐地的人頭鏢,使敝局如此勞師動眾,在敝局而言,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斬情女輕輕籲一口氣,道:“在下身染奇病,不得不託護貴局。”
石一峰點點頭,目光轉到了王榮的臉上道:“王局主,什麼人想動咱們的鏢,值得你飛鴿傳書,要求總鏢局援手。”
王榮略一沉吟道:“聽說是,有人僱了黑劍門人,要殺咱們的顧主。”
石一峰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是黑劍門中人?”
王榮道:“這是傳言,咱們不能不防。”
石一峰道:“他們要殺人呢?還是劫財?”
王榮道:“聽說是要殺人。”
石一峰大約對黑劍門也有些頭痛,沉吟了一陣,道:“咱們鏢局有規矩,你還記得嗎?”
王榮道:“記得,不過在下接下這趟鏢時,還不知道,聽到江湖傳言,已然無法下臺。”
石一峰低聲道:“你和黑劍門人接觸過沒有?”
王榮道:“沒有。”
石一峰道:“想法找到他們的人,和他們談談。”
王榮道:“談什麼呢?”
石一身低聲道:“咱們和他們商量一下,同是江湖人,何苦為了一點小事,鬧得拔劍相見。”
王榮一皺眉頭道:“副座,現在,只怕轉不回頭了。”
石一峰道:“試試看吧,別叫總鏢頭為難。”
王榮道:“總鏢頭交代過總座了?”
石一峰道:“這件事,來自有方,如若沒有一點糾葛,總鏢頭怎會通知各地分局,不可和黑劍門中人衝突。”
一提到黑劍門,兩人就開始談起了家務事,把斬情女、田昆、林成方,都冷落到了一邊。
王榮似乎是未料到石一峰對黑劍門,有著如此的畏懼,沉吟了一陣,道:“副座,咱們現在已經騎上了虎背,在下辦事不夠幹練,日後,自願接受總局的懲罰。”
石一峰一皺眉頭,道:“王分局主,你的意思是……”
王榮接道:“副座,咱們鏢局內部的事情,在下覺得和別人無關,總局以後要如何處置屬下,那是咱們自己的家務事,似乎是用不著牽扯上別人,不論在下受什麼處置,都無怨言,不過,目下的情況,關係到整個鏢局的聲譽,咱們總不能把接下來的生意,推掉不管。”
石一峰道:“如若這件事,真的牽涉到黑劍門,咱們似乎是也應該考慮一下。”
王榮道:“副座,目下,是否牽扯上黑劍門,屬下也無法斷言,不過,只是聽到了這個傳說而已,究竟是不是黑劍門中人,連我也無法確定。”
石一峰道:“這個咱們一定得查清才行。”
王榮道:“在未查證清楚之前,咱們應該如何呢?”
石一峰道:“在未查證清楚之前,咱們先不接這件生意。”
斬情女冷冷說道:“那是說,貴局和我的約定,可以不算數了。”
石一峰道:“在下不是此意,此事,也不能在你的身上算起,敝局早已經有了這麼一個規定。”
斬情女道:“如是有人來取我命,搶我珠寶,你們管不管?”
石一峰道:“自然要管!只要他們不是黑劍門人就行。”
斬情女道:“我明白了,只要他們承認是黑劍門中人,你們就可以不管了。”
石一峰道:“尚請原諒。”
王榮突然輕籲一口氣,道:“副座,這話就不對了。”
石一峰道:“哦!”
王榮道:“一句黑劍門的話,就可以叫咱們棄鏢不顧,如若黑劍門通知一聲,要咱們鏢局關門,咱們是不是也要聽呢?”
石一峰道:“這個,老朽來此之前,總鏢頭特別交代……”
王榮苦笑一下,道:“副座,四海鏢局,在武林之中,也算是很有聲譽的組織,咱們如若對黑劍門如此畏懼,傳言出去,不但對咱們的生意上,有著很大影響,就是對咱們局子的鏢師也是一種汙辱。”
石一峰道:“王局主,這是總鏢頭的意思,老實說,老夫也作不了主。”
王榮道:“副座,這麼吧!目下這件事,還未證明,是不是真有人要殺咱們的顧主,眼下都還不太清楚,副座就算不知道這件事,日後,總鏢頭怪罪下來,由屬下一人承擔如何?”
石一峰沉吟了一陣道:“王局主,這件事,如以老朽之意,咱們應該先報告總鏢頭,由他決定如何?”
王榮道:“他不在現場,而且心中早有成見,只怕也難公平處置。”
石一峰道:“哦!”
王榮道:“所以,在下之意,還是請副座作主。”
一直很少開口的林成方,卻突然開了口,道:“貴局很奇怪,既然開了鏢行,尤其是天下祭、鏢局,就算有不敢接下的生意,也不能在顧主面前,這樣高談闊論,叫人聽得寒心……”
石一峰突然喝道:“住口,你是什麼人?”
林成方道:“在下也是保鏢的,算起來,和石老同行。”
王榮接道:“這一位就是保護斬情女闖過中原十道埋伏的寶通漂局的林鏢師。”
石一峰原想發作,但聽王榮這一介紹,突然間,只好忍了下去,笑一笑道:“失敬,原來閣下是寶通鏢局的林鏢師……”
目光轉到王榮的臉上,接道:“王局主,這寶通鏢局的人,怎麼會到了此地?”
王榮道:“聯保,在下聽到傳言,對方可能是黑劍門中人時,就作了兩件事情,一件是向總求援,勞動了副座的大架,另一件就是要求寶通鏢局聯保。”
石一峰道:“哦!江湖上講究氣勢,像咱們四海鏢局,擁有眾多的高手,就算有些傷亡,也動搖不了咱們的基業,如若只有一兩個人的小鏢局,那就不同了……”
林成方冷笑一聲,接道:“貴局雖然很大,但忌諱大多,幹保鏢的怕強盜,那豈不是等於捕快怕了做賊的,縱然人多勢眾,也等於大而無當。”
石一峰一皺眉頭,道:“閣下話中帶刺,可是說給老夫聽的?”
林成方道:“不錯,敝局雖小,可是不怕黑劍門。”
石一峰臉色大變,道:“年輕人,你如敢對老夫無禮,那可是自找苦吃了。”
林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黑劍門所以能夠名動江湖,除了黑劍門的殺手厲害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
田昆看看石一峰沒有接口,自行接道:“什麼原因?”
林成方道:“怕他們的人大多。”
田昆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說了也算了,偏偏又回頭望了石一峰一眼。
不望這一眼,也許石一峰會裝聾作啞的算了,但這一眼,卻望得石一峰火了起來,冷笑一聲,道:“你叫林成方?”
林成方道:“是啊!”
石一峰道:“你是寶通鏢局的鏢師?”
林成方道:“對!小鏢局,比起你們四海鏢局,還不如你們一個分局大。”
石一身道:“人貴自知,你不這樣的相當,那就對了,江湖上名無幸至,四海鏢局,如是沒有一套辦法,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規模。”
林成方道:“也可能是正因為貴局的規模太大了,所以,貴局有些怕事,沒有了當年那股闖蕩江湖的銳氣。”
石一峰怒道:“你……”
林成方接道:“我,我不過一個小小鏢局的小鏢師,但我不怕黑劍門。”
石一峰究竟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拂髯長笑,借長笑聲,發洩了心中一股怒火,道:
“王分局主,咱們退保,撤走咱們的人。”
王榮面有難色,道:“副座,我們已經收過保費了。”
石一峰道:“江湖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收了訂金,退保時,須加倍奉還,還他們多一倍的訂金就是。”
王榮道:“副座,那是指咱們還未行動之前,現在,咱們已履約兩日,如何能中途撤保。”
石一峰一皺眉頭,道:“王分局主,老夫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王榮道:“聽到了,不過,這和咱們四海鏢局以往的作風不同,我不能砸了鏢局的招牌。”
石一峰氣得個身顫抖,道:“好啊!別人不聽我的,咱們自己人也敢抗命,王榮,你好大的膽子。”
王榮道:“副座息怒,屬下如有得罪之外,此處過後,副座儘管懲處,但目下還請副座原諒。”
話很婉轉,但決心很強。石一峰冷笑一聲道:“王榮,咱們四海鏢局的規矩,以下犯上,是什麼罪名,你知道吧?”
王榮道:“我知道,至少也是開革的罪名。”
石一峰道:“你既然明白,也應該決定如何做了?”
王榮道:“我已經決定了。”
石一峰道:“哦!怎麼個決定法?”
王榮道:“如是副座不能支持屬下接下這趟鏢,屬下已決定獨力支持,副座如是實在無法幫忙,副座就請離開吧。”
石一峰道:“什麼?你要老夫走!”
田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兩位不用爭執了,事實上,來的人是不是黑劍門,我們不不知道,敵人還沒有來,我們先就窩裡反了。”
王榮道:“副座,不論如何,請你給屬下一個面子,你副座可以不管這件事,但不能堅持要屬下撤走。”
田昆道:“石老,你是武林中有身份的人,四海鏢局,更是當今第一鏢局,貴局不和黑劍門衝突,咱們此事無可厚非,不過,目下咱們是不是要對付黑劍門中人,咱們還不清楚,似乎是用不著先自己鬧翻。”
石一峰冷哼一聲,未再說話。
不知他是否已經被說服了,但至少,他未再說話。
王榮輕輕籲一口氣,道:“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下令再調集一部分鏢局中人,保護這座跨院。”
石一峰道:“什麼、咱們的人,要守在外面?”
王榮道:“副座,沒有法子,咱們的人都怕黑劍門中人。”
田昆道:“石前輩,如若願意留在這裡,那也很好。”
這時,突然有一個鏢師,匆匆忙忙地奔了進來,道:“見過局主。”
王榮心中很煩,冷冷說道:“什麼事?”
那鏢師道,“有一個,自稱刺客,求見局主。”
王榮道:“什麼人?”
那鏢師道:“不認識,他臉上帶著面具,手執金刀……”
王榮接道“既然手中有兵刃,你們為什麼不出手攔住他?”
鏢師道:“攔不住,我們已有四個人受了傷。”
王榮道:“有這等事!”
舉步向外行去。
林成方低聲道:“王兄留步。”
王榮苦笑一下,道:“他不但打傷了我們的人,而且,還自稱刺客,這那裡還把四海鏢局放在眼中。”
林成方道:“在下倒覺得來人很有豪氣,何不請他進來,咱門大家見識一下。”
王榮道:“請他進來?”
林成方道:“對……”
回顧了斬情女一眼,接道:“閣下可以先避一避,至少,別讓對方一眼就看到你。”
斬情女點點頭,行入內屋。
林成方站起身子,當先行入院中。
他的勇敢,豪壯,很自然地,變成了大家敬重的人物。
王榮看群豪等都已站好,笑一笑道:“我去帶他進來。”
林成方道:“不必了,王兄是我們的主腦,叫他進來就是,一切還要王兄問他。”
王榮哦了一聲,心中暗道:“看來,我也是心中大緊張了。揮手對那鏢師說道:
“去!叫他進來。”
那鏢師躬身領命而去。
片刻之後,一個身著黑色長衫的中年人,緩步行了進來。
只是他左手擺在前胸處,手上留著很長的指甲,而且色呈淡青。
右手卻晶瑩如玉,白得和他的臉色一樣。
這是個白白淨淨的中年人,但卻左手上那些長指甲和淡青的膚色,給完全破壞了,再加上那一身黑衣,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託襯得神色詭異。
王榮打量黑衣人一眼,道:“你叫刺客?”
黑衣人冷冷說道:“我是刺客,來這裡想刺一個人。”
王榮道:“哦,你要刺殺什麼人?”
黑衣人道:“包下這跨院的人,也是你們這四海鏢局的僱主。”
王榮道:“閣下好大的口氣。”
黑衣人冷冷說:“何只是口氣,如是沒有把握,怎會輕易到此。”
王榮道:“你認識我嗎?”
王榮道:“第一次見面,不過,對閣下,我倒是清楚得很。”
王榮說道:“我是誰?”
黑衣人道:“四海鏢局的王分局主。”
石一峰突然開了口,道:“閣下來自何處,可否見告姓名?”
黑衣人衣淡淡一笑,道:“在下來殺人的,不是和諸位攀交情的,用不著通名報姓?”
石一峰道:“就算是殺人的,但也有個來處,人的名兒,板的影兒,閣下為什麼不肯報出自己的來歷呢?”
王榮心中明白,石一峰這般苦苦追問,目的就是想讓對方,報出黑劍門的身份。
但那黑衣人,卻是完全沒有想到石一峰的問話苦心,一直避不作答。
王榮瞭解,所以,急急接道:“你這個人,口氣如此狂傲,難道完全不把四海鏢局放在眼裡。”
黑衣人冷冷說道:“四海鏢局的人,我已經領教了很多個,不過爾爾罷了。”
王榮怒道:“在下也是四海鏢局的人。”
黑衣人道:“四海鏢局又怎麼樣,在下既然敢來,確未把貴局放在眼中。”
王榮想發作,但話到日邊,又忍了下去。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石一峰既在現場,這個事為什麼不讓石一峰承擔下來。
心中念轉,就忍下了沒有開口。
果然石一峰見王榮未再開口,就忍耐不住了,冷笑一聲道:“好小子,老夫在江湖上走了大半輩子,還沒有遇上過,你這樣愣頭青,你出手吧,老夫接下了。”
黑衣人目光轉到石一峰的臉上,道:“你是這裡當家的?”
石一峰道:“四海鏢局接下原生意,老夫自然能夠作主。”
黑衣人道:“那好極了,我正要找這一個人。”
石一峰道:“哦!”
黑衣人道:“在下如若制服了你,你是否交出入來……”
王榮生恐黑衣人說出斬情女的名家,急急接道:“別說有石副總鏢頭在此,就是王某人,也不會任閣下如此猖狂,四海鏢局實力雄厚,金字招牌,天下皆知,咱們打不過閣下,那隻怪咱們學藝不精,但只要我們有一個活人,你閣下就別想叫咱們交出顧主。”
黑衣人冷冷悅道:“那也行,我殺完你們所有的人,她就推出面不可了。”
石一峰道:“你劃道子吧!”
黑衣人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你們這些人,是一起上呢,還是準備用車輪大戰。”
石一峰道:“你只有一個人?”
黑衣人道:“還有人,不過,在下是死卒,殺不了我要殺的人,只有一條路好走!
那就是拼命一戰。不過,別擔心,我們會有兩個人一同出手,我不死,他們不會現身。”
石一峰道:“聽你這個人的談話,似乎是黑劍門中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不要管我是那一個門戶中人,只要答覆我的話就行了。”
石一峰道:“咱們必須先了解你的身份,然後,才能決定,如何和你動手。”
黑衣人道:“那倒不用了,諸位有什麼能耐,儘管施展出手,通名報姓,大談來歷,似乎是用不著。”
石一峰一皺眉頭,道:“你們這等,橫蠻無禮,難道認為我們真的怕了你們?”
黑衣人道:“我們行事,一向是不讓人怕,只求達到我門的目的罷了。”
石一峰冷笑一聲道:“你這樣做法,用心何在?”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我已經說話夠多了,從現在起,在下只要用手,不再開口了。”
石一峰轉頭望去,只見林成方、田昆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子,似乎是一切事,都等他作決定一樣。
這等沉默的反抗,使石一峰突然覺得很孤獨,輕輕籲一口氣,道,“王榮,咱們應該如何?”
王榮道:“副坐決定。”
石一峰道:“不論他是什麼來路,咱們忍不下這,刁氣。也不能砸了四海鏢局的招牌。”
王榮道:“是!”
石一峰道:“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鏢局,已有幾個人傷在這個人的手下,不能太大意。”
王榮道:“這個屬下明折。”
唰的一聲,抽出單刀,大步向前行去。
黑衣人突然一伸手,拍身了王榮前胸。
招數上談不上什麼奧妙,但卻佔盡了一個快字。
王榮早已凝神戒備,但仍然被那快速的掌勢,迫得退了兩步。
對方攻勢太快,王榮出刀亦自不及。
這情形不但使王榮心中暗暗震動了一下,就是石一峰也看得一皺眉頭。
這黑衣人的手法辛辣,招數的快速,當真是極為少見。
王榮究竟是久經大敵的人,接敵一招攻勢,已知厲害。不待對方第二招攻出,立時又後退了三步。
就是這一段空暇,使得王榮有了施展刀法的機會。
他號稱霹靂刀,大喝一聲,突然揮刀擊出。
這一刀的兇厲,直似巨浪撞巖一般,那陰森黑衣人,也逼得退了一步。
名無幸至,王榮能掌理徐州分局、確也非同凡響。
但見他展開了霹靂刀法之後,刀刀如雷霆下擊,挾雜著不停的大喝之聲,氣勢之壯,刀法之猛,使得那黑衣人全無還擊之力。
不知何時,那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柄金色燦燦的圓圈。
他始用一隻右手拒敵,手中金圈,左右封擋,竟然把王榮一把單刀拒擋在金圈之外。
但他擺在前胸的左手,一直沒有動過。
搏殺激烈,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的傳了出來。
田昆緩步移到了林成方的身側,低聲道:“林兄,你看看這一戰,哪一個能勝?”
林成方道:“表面上看來,王兄的刀法凌厲,威勢很強大,但如仔細看去,那黑衣人只用一手拒敵,左手待機而動,實已佔盡優勢,穩操勝算。”
田昆道:“林兄,那人一直不動左手,是不是有些怪異?”
林方成道:“可惜我還沒有瞧清楚,他們就動上了手。”
田昆道:“瞧清楚什麼?”
林方成道:“瞧清楚他擺在胸前的左手。”
田昆道:“在下在江湖上走動的時間,也不算太短,見過的事情不少,但卻沒有見過這等怪人、怪事,搏殺激烈,生死一瞬,但卻有一隻手,不肯用出去。”
林方成低聲道:“田兄,那位石副總鏢頭,見識廣博,你何不問問他?”
田昆道:“我看他也不會瞧出來,如是瞧出來,他早就說了。”
林方成道:“你給他提一下,飛指斷魂手!他也許就明白。”
田昆道:“飛指斷魂手,那……”
林方成接道:“我只是這樣想,心中毫無把握。”
田昆道:“哦!”
林方成道:“給石副總鏢頭提一提,王分局主刀法,只要稍有破綻,就可能遇上危險,他們相處日久,彼此瞭然,要他在王榮這套刀法將盡之前,設法接替他下來。”
田昆對林方成,也早已生出了敬慕之心,笑一笑,道:“行。”
緩步走了過去。
一直行到石一峰身側,才停了下手,道:“石老,在下要奉告閣下一件事?”
石一峰道:“什麼事?”
田昆道:“來的這位黑衣殺人客練的陰柔之勁,再加上他練習的飛指斷魂手,王分局主的霹靂刀法,只要一有破綻,很可能就會遇上兇險。”
石一峰道:“哦!”
田昆道:“閣下和王分局主,相處甚久,想來定然知道,他這一套刀法,幾時可以用完,希望石老在這套威力強大的刀法用完之前,接替他下來,免得露出破綻,授敵以可乘之機。”
石一峰點點頭道:“指斷魂手。”
田昆道:“不錯,以石老見識之廣,自然知道那飛指斷魂手的厲害了。”
事實上,石一峰也只是聽人提過了這麼一種武功,對這門武功,知道的大少。
田昆也不太熟悉,甚至連那名字,也是聽林成方剛剛談起。
石一峰已感覺到了來的刺客不簡單,同時也感覺到受保護的人,也不簡單。
他自己忽然發覺,已經騎上了虎背,只有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王榮的霹靂刀法,確具有無比的威勢,配合著他大聲的呼喝,不但氣勢壯大,事實上,也有著絕人的威力。
那黑衣人有很多冷厲的武功,但在王榮的壓制下,竟然施展不出。
但他手中的金環,確有著極強的應變能力,儘管那王榮攻勢銳利,但都被金環封開去。
林方成的推斷不錯,石一峰對王榮的霹靂刀當,確有著很深的瞭解,眼看王榮一套刀法將要用盡,石一峰突然揮劍而上,道:“王局主,你退下來老夫要領教一下這位朋友的高招。”
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未敢稍停,一連攻出七劍。
這七劍凌厲兇悍,出盡他全身功力,果然是極具強大威勢便把黑衣人手中金環給逼封開去。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好!正點子,在下正希望你出手。”
石一峰未答話,卻是全力運劍,展開疾攻。
他心中明白,那飛指斷魂手,可以傷到王榮,也可以傷到自己,這一點大意不得,有著絲毫大意,就可能造成大恨,所以一上手,就全力施為,不讓對方有乘隙反擊的機會。
王榮在石一峰全力攻擊之下,脫身而出。
田昆快步行了過來,低聲道:“王局主霹靂刀果不虛傳。”
王榮嘆息一聲,道:“慚愧,慚愧……。”
田昆接道:“王局主,不是兄弟捧你,那一陣連環刀法,在當今武林之中,很難找得出幾個人。”
王榮口中雖然在謙遜,但內心之中,卻感到十分受用。道:“那傢伙一隻手不肯使用,定然有什麼奇怪的原因。”
田昆道:“那隻手,才是追魂取命的手,沒有一擊得手的把握,不肯輕易施出來……”
王榮心中一震,暗道:“我被人家恭維一半天,原來,我是在用兩隻手臂,打人家一條胳臂。
再看石一峰長劍縱橫,閃起了一片寒芒,帶起了輕微的嘯風之聲。
但那黑衣人,仍然只用一條臂,一隻金環,封住了石一峰的長劍。
但石一峰的長劍上壓力很大,逼得那黑衣人,全神應付。
王榮輕輕籲一口氣,道:“田兄,我瞧,咱們用不著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田昆道:“哦!王兄的意思是……”
王榮接道:“咱們人手多,給他耗個什麼勁呢?倒不如多上幾個人。”
田昆道:“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對付這種殺手,本無江湖規矩可言,只是……”
王榮接道:“只是什麼?”
田昆道:“石副總鏢頭,也是成名的人物,咱們如若一擁而上,只怕他心中不樂。”
王榮道:“田兄說的是……”
田昆道:“其實,咱們這裡,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兄弟招呼一聲,他們立刻出手。”
王榮道:“我想,還是由敝局中人出手,以免引起石老的誤會。”
山昆道:“那就悉憑王兄作主。”
王榮點點頭道:“副座,咱們用不著和這個人磨下去了。”
口中說話,右手長刀一擺,攻了上去。
石一峰似是也發覺了那黑衣人並沒有全力施用,尤其是那中橫在前胸的手,長長的鐵青的掌指,給人一種冷厲、詭異的感覺。
所以,王榮揮刀挾擊並未抗議。
不抗議,就是同意了王榮的援手。
石一峰的劍,配上了王榮的霹靂刀法,立時構成了刀劍合壁的壓力。
黑衣人手中的金環,已然有些應付不了。
忽然間,石一峰劍出如“毒蛇尋穴”,在金環封架住王榮的長刀時,乘隙而入,一劍刺中了黑衣人的左肋。
劍勢偏了一些,不足以致命。
但也在那黑衣人的左肋上,劃一道長過半尺的血口。
鮮血湧了出來。
王榮忽然間,大喝三聲。
三聲大喝,配合著三刀凌厲的攻勢,斬下了那黑衣人人執著金環的右臂。
黑衣人橫在前胸的左手,突然伸了出去,抓向石一峰。
他這隻怪手,給人心理上的壓力加大,一旦施了出來,確也是快如電光石火。
石一峰駭然後退。
如是他舉劍封擋,那條手臂,雖然厲害,也許以石一峰精純的劍法,還可以封擋得住。
至少,可以逼得他施展不開。
可是,石一峰卻向後退開。
但見那曲在胸前手臂,忽然伸直,一把抓向了石一峰的前胸。
石一峰長劍已然在身後退避時垂了下去,這時,再想收回來,封擋那疾如流星而來的手臂,已然有所不能。
只好又身後面退去。
但那手臂來得太快,長長的指甲,已然觸到了石一峰的肌膚。
這時,石一峰突然棄去了手中長劍,右手一揮,拍了出去。
他已經明白,自己難逃危運,了施展出了生平絕學,條出一招破山掌。
只見他身子搖顫,七竊中突然湧出了鮮血,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這一掌,擊碎了他內腑五臟,也震斷了他的心脈,完全絕了他的生機。
王榮急步奔了過來,道:“副座,你怎麼樣?”
石一峰道:“我還好……”
突然發覺了左肩處,衣服破裂,肌膚上,也微微麻癢。
他江湖上經驗豐富,立時明白了這中毒之徵。
撕開肩上的衣服看去,只見左肩處有著四個血孔。
色呈紫黑,卻不見血流出來。
那說明了黑衣人左手上的長指甲,都已經刺入石一峰的肌膚之中,林方成,田昆也得了過來,查看石一峰的傷勢。
田昆一皺眉頭道:“石老,毒性很烈。”
石一峰道:“不錯,毒性很烈,傷處一點不痛。”
王榮取出一個玉瓶,道,“副座,這裡有解毒丹藥,先請吃下兩粒。”
林方成低聲道:“王兄,藥不對症,不如不用,何不搜搜對方身上,是否有解毒之藥。”
一語提醒了夢中人,王榮快步奔了過去,果然在那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一個玉瓶。
打開瓶蓋,倒出三粒丹丸,色是乳白,也不知是毒藥還是解藥。
王榮把藥丸託在了手中,皺起了眉頭。
田昆取過一粒藥物,在鼻子間聞了一聞,道:“林兄,你看看,這是解藥,還是毒藥?”
林方成取過一粒丹丸,伸手捏開,在鼻息之間,聞了聞,道:“好像是解藥。”
就這一陣工夫,石一峰遙臉上,已經泛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王榮道:“林兄,副座有些不對了,這藥物,要不要服用下去?”
林方成道:“沒有把握,這是賭運氣的事,在下不敢作主。”
田昆突然低聲對王榮說了幾句話。
王榮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王榮匆匆轉了回來。
這一陣工夫,石一峰已經堅持不住,人已坐在木椅上,呼吸急促,也閉上了雙目。
王榮迅快的把一粒丹藥送入了石一峰的口中。
石一峰吞下丹丸,人已暈倒在座椅上。
王榮道:“我在江湖上,也混了二十年,從沒有見過這樣厲害的毒性。”
林方成道:“哪來的丹藥?”
王榮道:“斬情女的,據說能解百毒,希望她藥物對症。”
林方成仔細查看了一下,道:“王局主可以放心,她的藥物不會錯。”
等了約一盞茶工夫,石一峰緩緩睜開了雙目,道:“好厲害的毒性!”
王榮低聲道:“多虧少公子的贈藥。”
石一峰道:“哪一個少公子?老朽該去謝謝人家。”
王榮道:“不用謝了,就是咱們哪位顧主。”
石一峰呆了一呆,道:“人家救了我?”
王榮道:“是!那是他身上僅有的一粒靈丹。”
石一峰道:“這個,這……”
這個什麼,他說不出來,但內心中卻有莫可言喻的感觸。
如若雙方倒過來,自己是那位顧主,卻不會把僅有的一粒靈丹,拿來作為救助一再反對自己的人。
至少,人家的修養,人家的氣度,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中忽然間生出了一陣慚道傀之感。
輕輕籲一口氣,問王榮道:“弄清楚沒有,那愣不子是哪裡來的?”
王榮道:“到現在為止,咱們沒有查清楚他的身份。”
田昆道:“閣下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石一峰道:“沒有了,老夫這條命是撿回來的,為了報答贈藥的恩情,也要和他們拼了……”
林方成道:“石田昆老沒有了顧慮,咱們倒可以放手一拼了。”
石一峰道:“老夫根本不怕黑劍門,擔心的是總鏢頭。”
王榮道:“對方一直不肯說出歷、身份,究竟他們是不是黑劍門,咱們是完全無法瞭解。”
石一峰笑一笑,道:“不用再追問他們的身份來歷了,最好是大家蒙著頭,打場糊塗仗,他們是盜,是匪,咱們是保鏢的鏢師,他們想搶人,咱們要保護人,這就行了。”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誰都能聽得出來就算對方是黑劍門中人,他也準備幹上了。
這叫心照不宣,沒有人故意敞開點明這件事。
王榮立刻行動,招呼了兩個隨來的鏢師,守在跨院外面。
斬情女住的這所跨院中,又加強了不少的實力。
鈴鏢田昆,和陰陽雙劍,負責屋頂上的警戒,王榮、石一峰、林方成、坐在大廳中。
四海鏢局裡,十二名精悍的趟子手,每人帶了一匣連珠弩,四名鏢師率領之下,跨院四周巡邏。
四步一崗,十步一哨,這大概比崗、哨還要嚴密。
看看四外佈置,林方成也有些懷疑了,黑劍門中人,如何能進來。
四海鏢局的實力,總算已經展示出來了一些。
田昆低聲道:“林兄,聽那殺手說,他還有一個人,那個人不知現在何處?”
林方成道,“至少,他不可能潛入這座跨院之中。”
王榮道:“想一想,剛才住進來的兩個人,十分可疑。”
石一峰道:“既然揭開了臉。咱們也不用顧忌,找他們去。”
林方成道:“似可不必,目下咱們還未弄清楚對方是敵是友而且,人手離此,很可能中人調虎離山計。”
田昆道:“對!目下,咱們是完全的守勢,適宜力量集中。”
石一峰道:“這話不錯,王分局主,事己如此,咱們只有拚了,徐州分局有多少高手,把他們都調過來吧!”
王榮低聲道:“回副座的話,局中已調來了不少人手,足可嚴密防守這座跨院了。”
石一峰道:“好!我坐息一會,倒要見識一下,他們能來些什麼人物?”
言猶未了,一個趟子手急急奔了進來,道:“有人求見王鏢頭。”
王榮道:“什麼?”
趟子手道:“他自稱血手小三。”
王榮呆一呆,道:“血手小三,沒有聽過這麼一個人物啊!”
趟子手道:“三位道:“道鏢師,都亮了兵刃,把他攔在跨院門外。”
王榮回顧了石一峰和林方成一眼道:“要不要他進來?”
石一峰道:“要來的總要來,血手小三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咱們應該見識見識。”
王榮一揮手,道:“好!去請他進來吧!”
趟子手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一個身材瘦小,年紀不大,身著黑衣。空著雙手的人,在一個手持單刀的鏢師監視之下緩步行了進來。
石一峰坐在一木椅上,王榮卻站在廳門口處,刀已出鞘,平在前胸。
血手小三穿的衣服雖然是疾服勁裝,但他衣袖卻是作得特別長,雙手下垂,衣袖掩去了雙手。
王榮手中長刀向前一推,道:“閣一,可以停下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停下了腳步。
王榮道:“你叫血手小三?”
黑衣人道:“不錯,正是區區。”
王榮道:“你不帶兵刃,想必殺著全在一雙手上了。”
血手小三道:“在下有血手之稱,自然雙手有非常開功。”
王榮道:“剛才俺們會過了一位朋友,留著長長的指甲,也練了一身惡毒的武功,聽說叫什麼飛指斷魂手。”
血手小三道:“他死了?”
王榮道:“對!死了,殺人的手,早晚也會為人所殺。”
血手小三冷冷說道:“咱們這一行,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王榮道:“哦!”
血手小三道,“你們這一群人中,總該有一個頭兒吧!一個能夠作主的人?”
王榮道:“你說吧!俺們誰能作主,誰就會回答你。”
血手小三道:“什麼人殺了在下剛才那個同伴?”
石一峰道:“老夫殺的。”
王榮道:“在下也有一份。”
血手小三點點頭,我說呢,你們之中一個人絕殺不了他。”
石一峰道:“那也未必,老夫已試過他的武功,如若我一個人動手,也一樣能殺了他。”
血手小三冷笑一聲,道:“在下一身不喜口舌之辯,我到此,也並非為同伴報仇,他學藝不精,死在諸位之手,也只怪他命短,在下想知道的是,你們願不願意談條件?”
石一峰道:“談條件,什麼條件?”
血手小三道:“很實惠的條件,我們願意出十萬兩銀子。”
王榮怔一怔,道:“很高的代價。”
血手小三道:“山西柳家的銀票,六千兩銀子一張。”
王榮道,“四海鏢局的招牌,不知道化了多少血汗,別說十萬兩銀子,再多幾倍,咱們也不能賣了這份聲譽。”
血手小三道:“那是說,我們之間只有拼命一途了。”
王榮道:“咱們也不要和什麼人拼命!咱們是在作生意。”
血手小三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她呢?躲到洞裡了?”
石一峰道:“誰是他?”
血手小三哈哈一笑,道:“就是化錢買你們保命的那位顧主啊!”
石一峰冷冷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來自何處,但俺位是保鏢的,俺們接下這一趟鏢那就等於是咱們自己的事,誰要相侵犯咱們保的鏢,只有一個辦法。”
血手小三道:“什麼辦法?”
石一峰道:“殺死我們,或是被我們殺死。”
血手小三點點頭道:“看來你們是吃了秤銘鐵了心啦,咱們這場交易,無法做下去了。”
石一峰道:“放肆,你小子出言如此無狀,王局主給我拿下。”
王榮一順手中的長刀,道:“閣一有兩條路可以選擇,退出去,還是亮傢伙動手。”
血手小三眼珠兒轉了一下,突然一側身子,一掌拍去。
他出手快如閃電,逼得王榮身一側閃去。
王榮手中雖有長刀,但卻有著應變有及之感。
血手小三滑溜得像一長泥鰍,一掌拍出之後,逼退王榮,身子一閃,人已進入了廳中。
石一峰長劍一探,刺了過去。
血手小三身子向前一探,避開長劍,人卻一直向前衝了過去。
困昆飛起一腳封住了血手小三的去向。
血手小三右手一探,五指屈半伸抓向田昆的右腿,似是準備硬挨一腳,也要傷了田昆。
這等硬拼的架勢,逼得田昆疾快的收了右腿。
就這一點空隙,血手小三已飛身而起,衝向林成方。
林成方只覺他攻來的右手中,閃起了一道寒芒。
敢相他一舉手間,手中已多了一把精利匕首。
林方成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左手疾如流星一般,五指半屈半伸,扣向了血手小三的右腕。
血手小三右手一挫,收回了右腕,道:“閣下可是寶通鏢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