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見朱若蘭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按在一個黑衣大漢的前胸之上,聽了一陣,仍無結果,不由問道:“姑娘是否已瞧出他們傷勢內情,據老朽的看法,不似是點穴手法所傷?”
朱若蘭道:“目下晚輩不敢擅作結論。”連瞧了七八個人之後,才緩緩站了起來,道:
“他們乘坐的馬呢?”
李滄瀾道:“他們乘坐的健馬,把人送來之後,大部退出了‘水月山莊’,跑的蹤影全無。”
朱若蘭道:“老前輩對這些人物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老朽的看法,這些人來此必然有什麼特殊用心。”
朱若蘭道:“晚輩亦是此見……”
楊夢寰接道:“奇怪的是這些人不似被人點中穴道,不知何以竟氣息猶存,神智無知。”
朱若蘭仰臉望着天上一片白雲,沉吟了良久道:“你瞧過了?”
楊夢寰道:“瞧過了,小弟已仔細查過了他們全身穴道。”
朱若蘭道:“全身穴道無傷?”
楊夢寰道:“不錯,據小弟查驗所得,不見受傷的穴道。”
李滄瀾道:“會不會是一種藥物所傷?”
朱若蘭道:“不會是藥物所傷,應該是一種武功所傷。”
楊夢寰道:“這些人傷的很重,但不知何以氣息不絕。”
朱若蘭凝目沉吟了一陣,道:“你們這‘水月山莊’,是否有堅牢的空房子?”
楊夢寰道:“要堅牢的空房作什麼?”
朱若蘭道:“你身負俠名,決不會把這些毫無抗拒之力的人,一次殺死……”
楊夢寰道:“小弟亦覺着這些人很有問題,但卻又下不得手,留在這裏剁泊是一大禍患。”
朱若蘭道:“不錯,不但你下不得手,就是我和李老前輩,也無法施下毒手,因此,只好先找一處堅牢的房子,把他們關起來。”
楊夢寰道:“寒舍後園之中,有一座石屋,全用青石砌成,堅牢是足夠堅牢,只是,太過狹小,放下這許多人,可能太擠一些。”
朱若蘭道:“那就委屈他們一下吧。”
楊夢寰點點頭,道:“就依姊姊之意,小弟立時把他們移入後園石室之中。”抱起兩個大漢,向後行去。
他動作迅速,十幾個人,不過片刻工夫,已然全部運完。
朱若蘭低聲問道:“最好能再派上一個人,守着他們。”
楊夢寰道:“水月山莊中人,都已經離開了此地。”
朱若蘭回顧了李滄瀾一眼,道:“李老前輩不是帶着川中四義麼?”
李滄瀾道:“他們四人已經出去了很久,迄今尚未歸來。”
朱若蘭道:“就晚輩的看法,天未入夜之前,不會有何變化,有變化,恐要在入夜之後了。”
李滄瀾道:“姑娘之意,可是説這些人都是偽裝成重傷的樣子麼?”
朱若蘭道:“晚輩目下也難斷定,不過就情勢而言,這班人,決非無因而來,咱們不能不防他們一着……”
語聲微微頓,接道:“川中四義回來之後,請他們輪流值班,守住這些人,靜觀變化。”
李滄瀾道:“他們回來之後,老朽就讓他們分班守住那石屋。”
朱若蘭道:“告訴他們,只要他們留心着那些人的變化,如若有了什麼警兆,要他們立刻傳出警號,晚輩也要趕來查看他們的變化。”
李滄瀾道:“老朽預料,他們四人在天黑之前,當可回來,萬一不回來時,老朽當親去後園之中,守住那座石屋。”
朱若蘭道:“如何能讓老前輩親往監視,如是川中四義不回,晚輩們輪流去監視他們就是。”
李滄瀾道:“老朽已經老邁了,已然無法再在武功之上求進,你們此刻寸陰如金,不用再在這等事情上,耗費精神了。”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説道:“如是天色入夜之後,仍不見川中四義回來,去告訴我一聲。”言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望着朱若蘭背影消失不見,才低聲對李滄瀾道:“蘭姊姊近日對我,神情大變,似是很不喜看到小婿。”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你們同輩姊弟問事,最好不要跟老朽訴説。”
説完話,竟自轉身行入房中。
楊夢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暗道:如若此刻,再有幾匹健馬馱着幾個重傷之人而來,那可是麻煩的很了。
幸好,並未再有受傷的人來到。
楊夢寰站了一個時辰之久,才緩緩轉回書房。
半日無事,匆匆而過,天色入夜時光,沈霞琳替夢寰送上晚餐。
原來,水月山莊中的廚師,早已避禍遠走,僕從傭人,盡皆他遣,沈霞琳只好親自下廚,作好飯菜之後,再分別替他們送上,招呼他們食用,整個水月山莊,她算是最為辛苦的一個人了。
沈霞琳匆匆而來,放下飯菜而去,行動似是十分忙碌,楊夢寰也沒有時間問她。
楊夢寰用過飯菜,燃起一技火燭,秉燭看書,到深夜於時光蛋,仍然不聞警號,正想休息,突聞一聲尖厲的嘯聲,傳了過來。
這聲音淒厲刺耳,聞之驚心。
楊夢寰只聽得呆了一呆,放下手中書本,一口氣吹熄案上火燭,直向後園石屋跑去。
只見李滄瀾,手執龍頭拐,站在石屋窗前,向裏面探看。
楊夢寰急急奔了過去,道:“岳父,有變化麼?”
李滄瀾搖搖頭,道:“不見有何變化。”
楊夢寰目光一轉,掃掠了石屋一眼,只見那室中燭火高燒,景物清晰可見,十幾個大漢仍然靜靜的躺着未動,長長吁一口氣,道:“川中四義,還未回來麼?”
李滄瀾道:“這四人隨我多年,自然不會妄生他念,離我而去,不是遇上了什麼兇險之事,就是在追查一件事情,四人生性好強,查不到水落石出,決不會回來見我。”楊夢寰看得出李滄瀾對川中四義,有着一份深深的掛慮,心想安慰岳父幾句,又不知從何説起。
突然間,傳過來幾聲鼓響,劃破夜的沉寂。
李滄瀾怔了一怔,道:“那來的鼓聲?”
楊夢寰道:“似是由正東方位傳來,小婿去查看一下語聲未落,又聞得當噹噹幾聲鑼響。
這次的鑼聲,似是由正北方位傳來。
楊夢寰低聲説道:“今晚上情勢有些奇怪。”
李滄瀾道:“不錯,老夫生平經歷了無數兇奇事,但也很少遇到類似今夜的怪事,你聽出鑼聲的怪異麼?”
楊夢寰道:“小婿聽不出有何特異之處。”
李滄瀾道:“很像湘西趕屍的鑼聲。”
楊夢寰道:“難道和這些受傷之人有關麼?”探道向石屋望去。
高燃的火燭下,只見那靜卧的十幾個大漢,其中數人,正自緩緩伸動手腳,似是剛由大傷中甦醒過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正待告訴李滄瀾時,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李滄瀾已疾飛而起,撲向正北。
夜暗中傳過李滄瀾的聲音,道:“寰兒,好好的守住石屋,我去去就來。”
話説完,人已消失不見,楊夢寰想把所見情形告訴岳父,已是有所不能了。
回頭望去,只見石屋中的火光一閃而熄。
原來,那高燃的火燭,被人撞倒在地,因此火光一閃而熄。
石屋中,突然黑暗下來,楊夢寰縱然有過人的目力,也無法在極短時間內,瞧出石屋中的景物。
他伸手抓住門環,想推門入屋,查看一個明白,但他終於忍了下來,覺着入室之行,太過冒險,不如守在門口,以待變化。
那知等了一盞熱茶時光,竟不聞石室中有何動靜,似是那幾人的舉動,只不過是一種體內潛能的反應。
這時,天上星月,都被陰雲掩去,更顯得陰森逼人。
楊夢寰目光一轉,瞥見正西方,一條人影,緩步向石屋行來。
楊夢寰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低聲問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清脆的聲音:“是我!你是楊兄弟麼?”
楊夢寰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朱若蘭的聲音,急急説道:“蘭姊姊快些來,情勢有些不對!”“朱若蘭疾躍而至,落在楊夢寰的身前,道:“什麼不對了?”
楊夢寰道:“適才一陣鼓、鑼交集的聲音,姊姊聽到了麼?”
朱若蘭道:“聽到了。”
楊夢寰道:“就在那鼓鑼聲後,兄弟發覺了石屋中昏迷的人,有幾個在伸動手腳。”
朱若蘭回顧了石屋一眼,道:“該在石屋中燃點一支火燭。”
楊夢寰道:“原本燃有一支火燭,大約是被那伸動手腳的人撞到了。”
朱若蘭道:“只有你一人在此麼?”
楊夢寰道:“小弟到此時,家嶽已經先在此地了。”
朱若蘭目光一轉,道:“李老前輩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聞得鼓鑼之聲,跑出去查看去了。”
朱若蘭突然揚手一指,掠着楊夢寰耳鬢點出。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石屋窗子大開,一個大漢跨上了窗沿,正待向外躍出。
朱若蘭天罡指力遙遙點出,那大漢那裏能經受得了,身子一歪,已然向後倒去。
楊夢寰道:“這麼看來,這石屋中人,都是來作內應的奸細了?”
朱若蘭道:“目下我也難作斷言,也許他們是被迫而來,但那鼓鑼之聲,定和這些人有着很密切的關係。”
楊夢寰道:“小弟亦有此疑……”回顧了石屋一眼,接道:“為了防患未然,咱們應該把石屋中人的穴道封住。”
朱若蘭搖搖頭,道:“此刻進入石屋中,大過冒險,還不如守在室外,以觀變化。”
楊夢寰凝神聽去,果然由那石屋之中,傳出了一陣輕微的悉索之聲,似是有人在掙扎而起。
陰森的黑夜,廣大的後園,獨立的石屋中,躺着很多暈迷的人,此刻,似是都要掙扎而起。
楊夢寰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小弟能下得狠心,把他們遣來之人,全都殺死,或是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心機。”
朱若蘭道:“如果你真的能夠作到,那也不叫楊夢寰了,”
只聽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疾躍而至,停在石屋前面,正是海天一叟李滄瀾。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曾瞧到敵蹤?”
李滄瀾搖搖頭道:“情勢有些不對……”
朱若蘭回目掃掠了那石屋一眼,接道:“老前輩可是發現了什麼特異之事麼?”
李滄瀾道:“老朽巡視了東北兩個方向,左近一里,迄未發現敵蹤,不過,老朽聽得適才的鑼鼓之聲,其聲怪異,不似中原人物所有。”
朱若蘭道:“晚輩走過的地方不多,無能分辨那鼓鑼之聲,為何處所有。”
李滄瀾道:“就老朽記憶中鼓聲,是從未聽過,鑼聲卻似湘西夜行趕屍鑼,因此,老朽懷疑他們的來路,不似正道人物。”
朱若蘭點點頭,道:“晚輩雖然無能辨出那鑼聲鼓聲為何處所有,但亦聽出了聲音有些不對。”
李滄瀾臉色一整,道:“出此,咱們不能再存婦人之仁,拖延下去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是指這石屋中人而言?”
李滄瀾道:“不錯,咱們就算下不得毒手,把石屋中人一一擊斃,最低限度,也該點了他們的穴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朱若蘭低聲説道:“有人來了,兩位見見他們,晚輩先隱起身子。”
李滄瀾回目望去,只見朦朧夜色中,高牆上落下三條人影,直奔而來。
三個人一色黑衣,面垂黑紗,左面一人,頸間掛着一面皮鼓,右面一人手中執着一面銅鑼,居中一人,赤手空拳,背上斜揹着一柄長劍。
李滄瀾看三人飛來身法,輕靈迅快,不是平庸之輩,立時生出了戒備之心,輕輕一頓龍頭拐,拱手説道:“三位朋友,不知是那一道上人物?”
三個都是細高的身材,一排橫立,有如三個木刻泥塑的神像。
不知三人是否聽懂了李滄瀾的問話,竟然無人開口回答。
李滄洞等了良久,不聞三人回答之聲,不禁大怒,厲聲喝道:“爾等可識得老夫麼?”
又等了良久時光,才由那居中一人,生硬的迸出三個字道:“不認識。”
李滄瀾先是一呆,繼而縱聲大笑,道:“從前江湖上的盜匪頭兒李滄瀾,爾等沒有見過,也該有個耳聞了。”
只見那居中黑衣人,搖了半天頭,道:“不知道,你們中原人物,有一個陶玉是男的,和一位朱若蘭……”
這幾句話,生硬艱澀,李滄瀾心中再無懷疑,已知來人果非中原人物,當下説道:“諸位字字句句,都説得十分困難,想來定非中原人物了。”
那居中黑衣人,點點頭,道:“我們來自西域。”
李滄瀾道:“諸位來自苗疆之區麼?”
居中黑衣人搖頭,説道:“非也,非也……”
李滄瀾聽他非也、非也的非也了半天,仍是説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接道:“閣下非也,非也實是叫人難懂,既是不會説話,那也不用咬文嚼字了。”
那居中一人舉手在頭上拍了兩掌,才如彈琴一般的一字一句,道:“我們來自天竺國。”
李滄瀾道:“天竺國到我中國何事?”
那掛鼓執鑼的黑衣人,一語不發,一切都由那居中之人答話作主。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説道:“找一位朱若蘭。”
楊夢寰道:“你們找朱姑娘有何貴幹?”
那居中黑衣人道:“我們大國師清她到我天竺國去,共研上乘武功。”
楊夢寰道:“咱們中原武功,種類繁多,深奧無匹,一生一世,都學不盡,那也不用到天竺國了。”
那居中黑衣人道:“不行,大國師之命,非去不可。”
楊夢寰望了李滄瀾一眼,低聲説道:“這事有些奇怪,岳父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先問明他們用心再説……”語音微頓,高聲説道:“閣下怎麼稱呼?”
那居中黑衣人道:“我叫鐵羅法王。”
楊夢寰低聲吟道:“鐵羅法王,好怪的一個名字。”
鐵羅法王道:“我大國師手下有四大法王,我乃四大法王之一。”
楊夢寰心中暗道:誰管你金羅鐵羅了。
當下高聲説道:“貴大國師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道:“現在我天竺國中。”
楊夢寰冷冷説道:“朱若蘭姑娘乃千金玉體,豈可跋涉邊睡,遠行異邦,你們大國師要找她研究,要他自己來吧!”
鐵羅法王道:“不行,我大國師目下正在求證兩種佛法,不能遠行。”
楊夢寰道:“朱姑娘也不能去,那就不用談了。”
鐵羅法王突然舉手一揮,左面一人突然揮手擊鼓,傻敲三響。
右面黑衣人緊隨着連擊了三聲銅鑼。
鼓、鑼之聲不大,但卻有一種陰森懾人的感覺。
楊夢寰正待喝問,突聞石屋中響起一陣悉悉瑟瑟之聲,不禁心頭大震,暗道:原來,那些暈迷之人,在受着他們的鼓鑼控制。立時提聚真氣,全神戒備,既要防守這鐵羅法王等三人施襲,又要留心那石室中的變化。
幸好,石室中一陣響聲,重又歸於沉寂。
但鐵羅法王,縱聲大笑一聲,道:“號令鼓鑼。”
李滄瀾輕輕咳了一聲,道:“法王何以知道我們中原道上,有這一位朱若蘭朱姑娘?又何以知她在此?”
鐵羅法王道:“陶玉告訴我們大國師。”
楊夢寰道:“閣下怎知朱姑娘在此,也是那陶玉説的麼?”
鐵羅法王搖頭説道:“非也,非也,本法王找得兩個中原朋友,帶我到此。”
楊夢寰道:“那人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回顧望了望,搖搖頭道:“不知跑向何處?”
李滄瀾突然一頓龍頭拐,道:“寰兒,不用多問了,這又是陶玉嫁禍之計,這三人來此,分明已有了準備,看來是難以罷休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朱若蘭就藏在石屋之後,這番話必已是聽得清清楚楚了……
心念轉動。突聞步履之聲,朱若蘭已緩步走了過來,冷冷掃掠了三個黑衣人一眼,道:
“我和你們天竺國師,素不相識,找我何事?”
鐵羅法王兩道目光,盯注在朱若蘭臉上瞧了一陣,道:“你是朱若蘭?”
朱若蘭秀眉一揚,冷冷説道:“不錯。”
鐵羅法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聲如龍吟,響徹夜空,歷久不絕。
李滄瀾道:“姑娘小心了,這三人來意不善。”
楊夢寰聽他一直長笑不絕,心中大怒,厲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朱姑娘已然現身,你有什麼話,還不快些説出。”
鐵羅法王停下大笑之聲,道:“我鐵羅法王找得了朱若蘭帶回天竺國去,那可是一件大大奇功。”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道:“楊兄弟,他們的鼓、鑼,似是控制那些暈迷之人的工具,如若動手時,先把他們的鼓鑼奪下,也許那鼓鑼之中,可以找了一些奇怪事物,天竺向多異術,武功別走一路,不可輕視他們,萬一奪不下時,不妨下手毀去。”
只見鐵羅法王緩緩向前行走了兩步,在朱若蘭的身前,打了一個翻滾。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鐵羅法王道:“大國師有令,見着姑娘時,不可開罪,本法王特以我天竺大禮拜見,請求姑娘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
鐵羅法王道:“請姑娘隨同本法王立刻上路,同往天竺,去見國師。”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自言自語,説給那一個聽。”
鐵羅法王道:“姑娘可是不肯去麼?”
朱若蘭正待答話,瞥見沈霞琳舉着一盞紗燈如飛而來,停在朱若蘭的身側。
明亮燈光下,只見三蒙面黑衣人、六道森寒的眼光,全部投注在朱若蘭的身上。
朱若蘭淡然一笑,道:“貴國師遣你來中原道上,除了要找我之外,還有什麼貴幹?”
鐵羅法王搖搖頭,道:“沒有別的事,專程來請姑娘。”
朱若蘭似是耐心奇大,緩緩回顧了石屋一眼道:“那些人是你們打傷的麼?”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那是咱們先遣派來此的助手。”
朱若蘭道:“他們受傷很重,一個個暈迷不醒,如何能夠助你?”
鐵羅法王道:“他們並非受傷,只是受一種道術控制,這是一種最為可靠的助手,你們貴國人物,生性一向狡詐,但在這等情勢之下,也就無法再行用詐了。”
朱若蘭似在儘量利用言語,探索鐵羅法王胸中之秘,微微一笑,道:“久聞你們貴國奇妙難測的瑜咖術,和迷魂大法,想來,這些人都是你們施展‘迷魂大法’所迷了。”
鐵羅法王道:“不錯,姑娘對敝國事物,知道很多。”
朱若蘭道:“久仰你們天竺國的文物奇術,我早已有去見識一番之心了。”
鐵羅法王培道:“那是最好不過,本法王可以帶路了。”
朱若蘭道:“你叫鐵羅法王,可是你們天竺國的封號麼?”
鐵羅法王舉手揭下蒙面黑紗,在沈霞琳高舉的燈允之下,只見他頭皮青光,臉長如馬,竟是一個和尚。
朱著蘭淡然一笑,道:“你們大國師,可是一寺主持,你們這法王之名,都是他封贈的了。”
鐵羅法王道:“那倒不是,大國師的封號,乃我天竺國王聖諭封賜,權位之高,一時無兩,他雖未出主國政,但我天竺國的大事,大都要請教國師。”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這兩位不知叫什麼法王了?”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姑娘可是認為這法王之封,很易取得麼?”
朱若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想不會太難吧?”
鐵羅法王道:“大國師手下,弟子千萬,當得法王之封的,不過區區四個人而已。”
朱若蘭道:“這麼説來,你這法王之封,地位甚高了?”
鐵羅法王道:“一二人之下,千萬人之上。”
朱若蘭道:“大國師只派你一個人,來中原接我麼?”
鐵羅法王道:“還有一位。”
朱若蘭道:“那人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道:“我們分頭尋找姑娘,他現在何處,連我也不知道了。”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關於我的事,貴國師知道好多?”
鐵羅法王道:“敝國師對姑娘若是懷念不深,也不會派我等到中原道上了。”
朱若蘭道:“他和我素不相識,從未晤面,這想念從何而起?”
鐵羅法王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絹上繪了一個女子畫像,那鐵羅法王,瞧瞧朱若蘭,又瞧瞧畫像,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朱若蘭道:“那絹上畫的什麼?”
鐵羅法王道:“你的畫像。”
朱若蘭道:“什麼人畫的?”
鐵羅法王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畫像乃我家國師轉交在下。”
朱若蘭道:“可否給我瞧瞧?”
鐵羅法王略一沉吟,伸手遞了過,朱若蘭接過畫像一看,果然那上面畫着自己形貌,而且畫的十分傳神,栩栩如生,瞧了一陣,道:“貴國師有幾幅畫像?”
鐵羅法王道:“我家國師一見畫像,驚為天人,特地召集了我國幾位名匠,比着畫像繪製了十幾幅之多……”
朱若蘭道:“為什麼要那麼多?”
鐵羅法王道:“在下和另一位法王,同來中原尋找姑娘,各帶一幅。”
沈霞琳突然接口説道:“那三四幅也就夠了,為何要畫十幾幅?”
鐵羅法王道:“我家國師把朱姑娘的畫像,分掛在客廳、卧室,隨時都可以看到。”
沈霞琳道:“你們是和尚麼?”
鐵羅法王道:“不錯啊!”
沈霞琳道:“當和尚要六根清淨,你們怎麼可以把我蘭姊姊的畫像掛在你們的廟裏?”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在我天竺國中,大國師居住之地,比起王宮,那也未必遜色了。”
朱若蘭看了一陣把畫像收入懷中,道:“這幅像畫的很好,我要照它描繪兩張……”
鐵羅法王:“時間不多,只怕是沒有時間讓你描繪了。”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為什麼?”
鐵羅法王道:“我要立刻帶你到天竺國去。”
朱若蘭道:“你忘記一件事了。”
鐵羅法王奇道:“什麼事,我專程東來,尋訪姑娘,能把你帶回天竺,就是一件天大的奇功了。”
朱若蘭暗中運氣,緩緩説道:“如是我不願去呢?”
鐵羅法王道:“我奉命非得帶你去不可。”
朱若蘭道:“你來中原之前,貴國師可曾告訴你……”
鐵羅法王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我們中原武林之中,有甚多奇奧武功,不在你們天竺之下。”
鐵羅法王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縱聲大笑道:“這個,本法王早已聞名了,姑娘可是想和本法王一較武功麼?”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久聞你們天竺武功,招術詭異無比,今日能見識一番也好。”
鐵羅法王兩道目光,冷厲異常的投注在朱若蘭的身上,道:“姑娘在未見識本法王武功之前,可要先見識一番天竺的號令鼓鑼。”
朱若蘭略一沉吟,目光緩緩由李滄瀾。楊夢寰等臉上掃過,示意他們運氣戒備,口中卻緩緩説道:“好!你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展就是。”
鐵羅法王突然舉手一揮,口中嘰哩咕喀,呼喝了一陣,那掛鼓,執鑼的黑衣人,突然向後退開了四五尺。
朱若蘭知他是用天竺言語指揮兩人,雖然凝神傾聽,卻是一句也聽不懂。
只見那掛鼓的黑衣人,舉起右手,咚的一聲,敲在鼓上。
那執鑼黑衣人也擊了一聲銅鑼。
這鼓鑼之聲,聽起來十分怪異,靜夜中聽得人毛髮直豎。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對李滄瀾和楊夢寰説道:“天竺多異術,諸位要護守心神,不要為他們異術所惑。”
但聞鼓響、鑼鳴,交織成一片十分怪異的聲音。
朱若蘭暗自運起天罡指力,蓄勢戒備。
初聞那鼓鑼之聲,只覺怪異中帶着有一股陰森之氣,有如送葬哀樂,充滿着哀傷之氣。
李滄瀾見識廣博,細辨那鼓鑼之聲的怪異音調,除了充滿陰森,哀傷之外,似乎是另有一種激動的殺機,心中動了懷疑,不覺間,回目一顧石屋。
石屋中隱隱響起了一種悉瑟之聲,只是聲音很小,被那強烈的鑼鼓聲所遮掩。
突然間,鼓鑼響聲一變,由緩沉陰森變的快速激昂。
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自那石屋之中傳了出來,石屋中那些昏迷之人突然一個個奪門而出,直向屋外奔來。
這些人動作很快,李滄瀾發覺不對,要待攔阻時,十幾個勁裝大漢,都已奔出室外,直挺着身子而立。
李滄瀾舉起龍頭拐,正待出手,卻聽朱若蘭低聲説道:“老前輩暫勿出手,晚輩想查看一下,這些受迷魂大法所惑之人的情緒變化。”
沈霞琳目睹那些人暈倒在石屋,突然間一個個挺身而起,奔出石屋,心中本極害怕,但見朱若蘭、楊夢寰等一個個氣定神閒,毫無畏懼之色,“心中驚懼頓消,變的十分泰然。
那奔出石屋的大漢,並無立即動手之意,各自瞪着雙目,打量李滄瀾和楊夢寰。
朱若蘭沉着無比,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投注在兩個黑衣大漢身上,查看他的神情變化。
但聞鐵羅法王縱聲一陣大笑,道:“這些人已受那號令鼓鑼,激起了強烈的殺機,他們幻念之中,身受千百種折磨痛苦,都是你們加諸在他們身上,此刻只要我下令鼓鑼聲音一變,他們立時以餓虎撲羊之勢,攻向諸位。”
朱若蘭道:“天竺奇技,至此而已麼?”
鐵羅法王道:“還有一事,本座忘記説了。”
頓了一頓,接道:“這些人此刻完全為我鼓鑼控制,物存在忘我之中,他平日只能用出八成武功,此刻可能要發揮到十成以上,有時,他們攻出的拳掌,其威勢更超出了他們本身的成就之上。”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才是“迷魂大法”的厲害之處了。
口中卻冷冷接道:“可惜的是被你所迷之人,都非我中原武林道上高手,勢難當我一擊。”
鐵羅法王道:“本座奉諭東來之時,大國師亦曾面告本座,朱姑娘武功高強,已得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不傳之秘。”
朱若蘭冷冷説道:“這都是陶玉告訴你們的了,何足為奇。”
鐵羅法王縱聲而笑,道:“那三音神尼的武功,也屬我天竺一支,姑娘是否知道。”
朱若蘭吃了一驚,暗道:那三音神尼武功,奇中寓正,並非全然旁門之術,如真是天竺一支,這些和尚,倒是不好鬥了……。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倒是不信天竺武學能和我中土武學一爭長短。”
鐵羅法王道:“你們先見識一下天竺奇術。”舉起右手一揮。
只聽那快速激昂的鼓鑼之聲,突然又是一變,音調忽轉低沉。
那些呆立的黑衣人,突然一齊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匕首,緩步向朱若蘭行去。
李滄瀾大喝一聲,當先出手,一招橫掃千軍,平掃過去。
只見那些黑衣人,突然散開,其中一半,圍着李滄瀾惡鬥起來,李滄瀾龍頭拐舞起一片攝影,獨鬥七個黑衣大漢。
另有一半黑衣人,卻繞過李滄瀾,疾向朱着蘭奔了過去。
楊夢寰一攔,攔住了幾人,右手迅如電火廠光,抓向當先一個黑衣人的右腕。
那黑衣人舉動仍甚靈活,眼看楊夢寰五指抓來,突然一沉右腕,匕首上挑,疾向楊夢寰腕脈之上劃去。
楊夢寰冷笑一聲,屈指彈出,右手五指一翻,抓住了那大漢右腕脈門。
那大漢脈門被楊夢寰一把扣住,依照常情,決然不會再行反擊,那知那人竟似是着無所覺一般,左手一揚,一拳擊了過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避開一擊,屈指一時,撞在那大漢肋間。
那大漢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一咬牙,揮動左手,又是一拳劈下。
楊夢寰一皺眉頭,揮手擋開那大漢左臂,心中暗道:這人當真是剽悍得很,我這一肘,至少要撞斷他兩根肋骨,他竟然還有着再戰之能……。
忖思之間,三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分由三個方向刺來。
楊夢寰一咬牙,右手向前一舉,擋住右面刺來的一把匕首,左手點出一指,封開了右面一把匕首,身子側轉,避開了右面一把匕首。
右面那大漢手中匕首攻勢甚重,一時收勢不住,嚓的一聲,刺入了同伴後背,閃閃刀鋒,直透前胸。
楊夢寰右手一鬆,放開了那大漢屍體,飛起一腳踢了過去,正中一個黑衣大漢的膝蓋之上,一條左膝;立即折斷。
那左膝折斷的大漢,仍是兇悍無比,連人舉着手中匕首,直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楊夢寰怒喝一聲:“找死!”迎胸劈出一掌,正擊中那大漢前胸之上。
那大漢悶哼一聲,仰身向後倒去。
朱若蘭眼看雙方已然展開惡鬥,目注鐵羅法王,道:“閣下也可亮兵刃了,我要討教你們天竺國的武功。”
鐵羅法王眼看李滄瀾、楊夢寰出手後的凌歷招式,那裏還敢存輕敵之念,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冷冷説道:“你可是想見識一下,天竺國的劍術。”
朱若蘭一側嬌軀,陡然間直衝而上,右手拍出一掌,逼住那鐵羅法王的長劍,左手連攻三招。
鐵羅法王吃了一驚,左手揮起封架,仍然被迫的退了三步。
但那鐵羅法王,果有非常武功,避開三招之後,立時展開反擊,長劍一揮,湧起一片劍花,直向朱若蘭攻過去。
朱若蘭三招快攻,未能制服了鐵羅法王,心中亦甚驚駭,暗道:這和尚武功不弱!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武功,突穴斬脈,和鐵羅法王展開搏擊。
這時,雙方的惡戰,已然十分激烈,但局面卻穩了下來。
朱若蘭一面封逼鐵羅法王的劍勢,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四周形勢,只覺圍攻楊夢寰和李滄瀾的黑衣人,一個個奮勇無比,受傷不退,除非是擊中要害,或是耗消了他們全部的體能潛力,否則,依然是一直向前,毫不退縮。
這等剽悍的惡戰,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不禁心頭駭然暗道:天竺奇術,不但能使一個人把本身武功,發揮到極致,而且似是還把平日無法用出的潛能,發揮出來,那是一個人武功,在天竺奇術的催眠之下,可以使武功增強數倍。
就這一分心神,連遇了兩次險招,幾乎傷在鐵羅法王的劍下。
朱若蘭一面凝神拒敵,一面暗施傳音之術,説道:“楊兄弟這鐵羅法王的劍招奇中有正,並非全屬旁門之學,我要讓他儘量施展出來,以便觀摩,但你們卻不用和那些黑衣人惡鬥,他們全屬中原武林人物,只是受到了一種奇術控制,難以自禁,要緊的是那兩個擊鼓打鑼的人,必得想法子把他們捉住入從他們的鼓聲中,找出日後拒敵之策。”
在鐵羅法王長劍連綿不絕的迫攻之下,朱若蘭説了這多活,亦覺着十分吃力。
楊夢寰全力擋住繞過李滄瀾的黑衣人,回目一顧,卻見沈霞琳高舉着紗燈,並未助戰,立時説道:“琳妹,快些出手,不用和他們客氣,咱們要擒那擊鼓敲鑼的人。”
沈霞琳本來早想出手相助,但她知道這三人都是英雄性格,一時間倒是無法決定,是否該出手才是,聽得楊夢寰招呼之言,立時棄去手中紗燈,揮掌攻去。
沈霞琳近年來藝事大進,出手拳、掌,十分猛惡。
夫婦聯手,攻勢大強,直向那擊鼓,敲鑼之人衝去。
那擊鼓、敲鑼的黑衣人,似是瞧出了楊夢寰的用心,鼓鑼一變,突轉急促。
這時,圍攻楊夢寰的強敵,已然被重傷兩個,但餘下的五人,仍然兇悍無比,急促的鼓鑼聲,促起了五人猛惡的反擊,楊夢寰夫婦雖然攻勢強猛,但一時間竟然無法衝過五人的攔截。
在五個攔阻之人中,鄧開宇最是兇猛,手中匕首寒芒閃轉,招招攻向楊夢寰的致命所在。
楊夢寰對那鄧開宇不忍施下毒手,但此刻形勢所迫,如不先行設法擊倒鄧開宇,似是很難衝出五人阻攔之陣。
這時,那鼓鑼之聲,更見急促,那些黑衣人的攻勢,也隨着那鼓鑼之聲,更見凌厲。
楊夢寰心中暗自忖道:這兩個擊鼓、敲鑼的僧侶,十分重要,不但不能讓他們跑掉,而且還得生擒於他,此時此情,縱然傷了那鄧開宇,亦是顧不得許多了。
心念一轉,暗施傳音之術,説道:“琳妹,快攻旁側三人,我先收拾了鄧開宇再説。”
沈霞琳掌勢突然一緊,盡把那些黑衣人的攻勢接了過來。
楊夢寰騰出雙手,專攻鄧開宇,雙手各攻三招,才把鄧開宇的氣勢給壓了下去,迫得鄧開宇有些手忙腳亂,才施展擒拿手法、左手逼住了鄧開宇的劍勢,右手一把擒拿住了鄧開宇的右腕,微一加力,逼開鄧開宇手中匕首,左手疾快的一掌,按在鄧開宇的右肋上。
鄧開宇右腕脈門雖然受制,但仍然拼盡餘力反抗。
楊夢寰暗暗嘆息一聲道:這天竺奇術果然利害,竟能使一個人在受制之中,忘去了本身的生死,還有反抗之能!左手連揮,點了鄧開宇數處大穴,右手暗中用力一帶,把鄧開宇摔在五尺外花叢之中。
圍攻楊夢寰的黑衣人,已然有三個受傷,但餘下之人,卻是毫無懼怕之意,仍然猛攻不停。
楊夢寰奮起神勇,連出三拳,呼呼拳風,逼開了一條路來,縱身一躍,破圍而出,撲向嗚鑼大漢。
那鳴鑼大漢,眼看楊夢寰衝了過來,陡然踢出一腳,雙手仍然不停的擊打銅鑼。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們鼓鑼配合,才能使那些黑衣人,神志受制,如若我把這面銅鑼搶了過來,或是把這執鑼之人擊倒於地,鑼聲停下之後,單餘下一面皮鼓,不知是何局面?
心中念轉,施出險招,身子微微向旁一讓,右手斜裏抄了過來,立掌如刀,疾向那擊鑼大漢的腳腕之上切去。
那大漢突然一挺身子,踢出右腿,卻疾快的收了回來,左腳接着飛來,踢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暗道:天竺技擊之術,,竟然也有連環腿法。橫移避開,擊出一掌。
兩人立時展開了一聲搏鬥。
那大漢始終不停嗚打銅鑼,單以連環腿法,抵擋楊夢寰的攻勢,竟然能擋了七八個回合,未曾落敗。
這時,合攻沈霞琳的四個黑衣人,突然分出兩個,攻向楊夢寰的後背。
楊夢寰兩面受敵,不得不改操守勢,分拒前後夾攻。
搏鬥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大漢,吃李滄瀾一拐擊中肋間,登時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卧地上。
李滄瀾擊斃了一名敵人之後,高聲説道:“朱姑娘、寰兒,今日已勢成騎虎,不用顧慮到傷人的事了。”
楊夢寰低聲應道:“岳父盡請施下毒手。”
李滄瀾縱聲長笑,運起乾元指力,一指點出,又一個黑衣大漢,應手而倒。
沈霞琳亦似受了感染,辣手頻施,一把扣在一個黑衣大漢手腕之上,奪下了匕首,嬌叱一聲,揮動匕首攻去。
沈霞琳匕首在握,如虎添翼,不到五回合,已傷了一個黑衣大漢,衝開了一條路,奔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説道:“寰哥哥,你對付那擊鼓僧人,這些黑衣人交給我吧?”匕首一展,豔圍攻楊夢寰兩個黑衣大漢盡都接過。
楊夢寰騰出手腳,大喝一聲,直向那擊鼓僧人撲了過去,揮手一拳,猛搗過去。
這時,場中形勢,已然有了很大的變化,圍攻李滄瀾的幾個黑衣人,連經傷亡,只餘四個武功較高的人,還在苦苦奮戰,但已為李滄瀾那重重拐影所困。
沈霞琳大展手段,獨鬥三個黑衣人。
朱若蘭和那鐵羅法王,也打到緊要關頭,雙方搏鬥之勢,看上去已不是剛才那等快掌急劍的打法,大部時間,相對而立,想上甚久,才攻出一招,表面上不夠火熾、激烈,打的十分悠閒,實則每一掌、一劍,都有着精妙,奇詭的變化,自藴兇惡,毒辣。
楊夢寰全力攻向那擊鼓僧侶,己迫的那人全力迎敵,無法再騰出手去擊鼓。
鼓聲頓住,只有那噹噹的鑼聲仍然不絕於耳。
這時,那搏鬥中的黑衣人似是因鼓聲的停歇而鬥志大減,攻勢亦不似適才那等兇猛、靈活。
楊夢寰默察那擊鼓僧出手的拳掌,變化十分奇詭,心知遇上了勁敵,不能急躁求勝,當下靜下心神,全力施為。
但聞李滄瀾連聲大喝,四個黑衣人,盡數傷倒於地,兩個為李滄瀾的乾元指擊中,兩個傷在龍頭拐之下。
沈霞琳目光一轉,只見李滄瀾已飛身向那敲鑼的僧侶撲去,不禁大急,暗道:我如不能擊敗這三個黑衣人,定要被他恥笑我了。
心中轉動;突出奇招,匕首抵隙而出,刺人一個大漢的前胸之中,深及內臟卜當場栽倒,氣絕而逝。
這時,場中的形勢,已有了很大的改變,那些受鼓、鑼操縱的黑衣人,已然有大半死傷,只餘下兩個人,還在和沈霞琳搏鬥不休。
兩個擊鼓、敲鑼的黑衣人,眼看受着鼓、鑼指揮的黑衣人,大部份已經傷亡,楊夢寰和李滄瀾攻勢又極猛惡,只好停手來封擋兩人的攻勢。
李滄瀾殺機已動,手中龍頭拐,有如狂風暴雨,招招擊向致命所在。
楊夢寰知岳父天生神力,無人可匹,當下低聲説道:“岳父不要傷了他的性命,最好能夠生擒於他。”
李滄瀾攻勢果然一變,大見緩和,右手龍頭拐圈住執鑼人,左手卻施展擒拿手法,點穴扣腕。
鼓鑼聲消失以後,兩個和沈霞琳動手的黑衣人,首先不支,不足十合,一個傷在匕首之下,另一個被沈霞琳點了穴道。
朱若蘭眼看大局已定,兩個掛鼓、執鑼的黑衣人,已為李滄瀾、楊夢寰掌指所困,被擒不過是指顧間事,立時嬌叱一聲,放手搶攻,左掌右指,眨眼間連攻了十四五招。
這一輪急攻,奇幻強猛,迫的鐵羅法王連向後退了五六步。
只聽李滄瀾大聲喝道:“還不給老夫躺下。”左手抓住了那執鑼人的手腕,一扭一轉,格登一聲,生生把那執鑼人的腕子扭斷。
那黑衣人彪悍無比,左腕折斷,也不過冷哼一聲,右手一揮,銅鑼疾向李滄瀾頭上打來。
李滄瀾冷笑一聲,揮拐迎去。
但聞噹的一聲金鐵震鳴,那黑衣人手中銅鑼,脱手飛出,落在三丈開外,左手疾揮,點了那執鑼人的兩處穴道。
就在李滄瀾得手的同時,楊夢寰也點了那掛鼓人的穴道,全場中,只餘下朱若蘭和鐵羅法王還在惡戰。
鐵羅法王已被朱若蘭凌厲攻勢迫的有些招架不住,再看兩個同來屬下,已為人所生擒,心中更是慌亂,一個失神,吃朱若蘭一掌擊在右腕之上,腕背一麻,手中長劍跌落地上。
朱若蘭左手一起,纖指直點過去。
鐵羅法王身子一側,避過一擊,左手疾攻一掌。
朱若蘭硬接一掌,鐵羅法王卻借勢轉向一躍,飛逃而去。
他動作奇快,兩個飛躍,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待楊夢寰斜裏出手攔阻,已是晚了一步。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老朽去擒他回來。”
朱若蘭道:“不用了。”
李滄瀾道:“放走了他,豈不是一大禍患。”
親若蘭道:“不要緊,擒了他也未必能絕了天竺國師的妄念,何況他們共分兩路進入中原,我想他獨身逃走,必然會向另一路人手求救……”目光一掠兩個被擒的黑衣僧人,緩緩説道:“咱們目下要了然的一件事,是一對鼓鑼,為什麼能夠控制着一個人的神智?”
楊夢寰道:“姊姊説的是,如若此事不能早日解決,中原武林人物,豈不是盡成了他們的助手。”
朱若蘭道:“勞你和李老前輩把兩個擒得的僧人,送入廳中,我要仔細的問他們一番。”
撿起地上的鑼鼓,牽起沈霞琳,當先向大廳之中行去。
李滄瀾、楊夢寰,提起了兩個黑衣憎侶,隨後行入廳中。
楊夢寰放下了那黑衣僧人之後,突然想起了鄧開宇來,急急又奔入後園,從花樹叢中,抱起鄧開宇,重回大廳。
這時,廳中燭火高燒、照的一片通明,兩個黑衣和尚,盤坐地上,抬頭望着朱若蘭,臉上是一片茫然神情。
楊夢寰悄然放下鄧開宇,低聲問道:“姊姊問出了什麼消息麼?”
朱若蘭道:“問不出來。”
沈霞琳道:“這兩個黑和尚裝死、不理蘭姊姊的問話。”
朱若蘭道:“也許他們是真聽不懂。”
李滄瀾道:“讓他們吃點苦頭,就可以瞧出是真是假了。”
朱若蘭微微頷首道:“老前輩試試吧!”
李滄瀾大步行了過去,冷笑一聲,道:“你們那天竺國中,可有行血回聚內腑的武功麼?”
兩個黑衣和尚,時間幾處要穴,都被點制,除了頸子可以轉動之外,全身都無法掙動。
只見兩個黑衣和尚,四隻眼睛,一齊投注在李滄瀾的臉上,眨動着眼睛,神情是一片茫然不解。
李滄瀾緩緩舉起手來,連點了那和尚前胸三處穴道,陡然一掌,拍在那和尚背心之上。
但聞那和尚口中一陣吱吱喳喳的亂叫,登時大汗淋漓的滾了下來。
李滄瀾重重咳了一聲,望着朱若蘭,道:“這痛苦很難熬受。”
朱若蘭道:“這樣看起來,他們是真的聽不懂咱們的話了,唉!果真如此,這鼓鑼之秘,只怕是很難揭穿了……”
李滄瀾疾快的一掌,拍活了那和尚身上的穴道,緩緩對朱若蘭,道:“既是言語難通,留此兩人,也是無用的了,非得設法擒注那鐵羅法王不可。”
朱若蘭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那和尚輕功不弱,如無後援,只怕一時間決然不會再來,待他重來此地時,必然已有準備,這一等,也不知等到好久時光。”
李滄瀾道:“姑娘之意呢?”
朱若蘭道:“以我之意,必得在這兩個被擒的和尚身上設法。”
楊夢寰道:“可是言語不通,咱們就算用出世間最慘酷的苦刑,也無法讓他們説出中原話來。”
朱若蘭道:“咱們是否可以從他們動作上,瞧出一點門道呢?……”
目光一掠鄧開宇,接道:“你是否還記得他們打鼓、敲鑼的聲音。”
楊夢寰道:“隱隱記得。”
朱若蘭道:“那就是了,如是你記得很有把握,豈不是和他們一般了。”
説話之間,伸手撿起皮鼓,隨手敲了幾下,望着李滄瀾,道:“老前輩,請聽聽晚輩的鼓聲如何?”
李滄瀾道:“有些相似。”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楊兄弟,你去解了那人的穴道,咱們試試這鼓、鑼的神秘力量。”
楊夢寰大步行了過去,解開了鄧開宇身上的穴道。
凝目望去,只見鄧開宇雙目緊閉,有如睡熟了一般。
朱若蘭低聲説道:“楊兄弟撿起銅鑼,聽到我的鼓聲之後,就敲起你記憶中的鑼聲。”
楊夢寰應了一聲,順手撿起銅鑼。
兩人全憑適才聞聽鼓鑼的一些記憶,敲打起來,一面注視着鄧開宇的反應。
李滄瀾聽兩人敲打的鼓鑼,雖然有些相似,但其問卻似缺少了一點什麼,怎麼聽也不是那個味道。
再看鄧開宇時,仍然靜靜的躺着不動,那鼓鑼之聲,對他竟似毫無影響。
兩個敲打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仍是不見鄧開宇的反應。
朱若蘭停下手來,長長嘆息一聲,道:“不成,咱們打的不對。”
李滄瀾道:“鼓鑼聲,驟聽來雖然有些相似,但卻缺少一種激動的力量。”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解開他們雙臂穴道,把鑼鼓交給他們。”
楊夢寰心知她的為人,想到之事非要作到不可,當下依言解開了兩個黑衣憎人的穴道。
兩個黑衣僧人望望朱若蘭,又望望躺在地下的鄧開宇,相視頷首。
楊夢寰緩緩地把鼓鑼遞了過去。
兩個黑衣僧人接過了鑼鼓,立時開始打了起來。
只聽一陣急亂的鼓響、鑼鳴,立時轉入了有節奏的規律之中。
朱若蘭低聲説道:“楊兄弟,留意那打鑼和尚的手法,李老前輩請監視着鄧開宇的反應,如若他清醒過來,請即告訴晚輩一聲。”言罷,全神貫注在那打鑼之人的手法之上。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聞那李滄瀾説道:“鄧開宇要清醒了。”
朱著蘭道:“好好的監視着他,不許他胡亂行動就是。”
只見兩個僧侶擊鼓、敲鑼的神情,十分嚴肅,全神貫注於鼓鑼之上。
又過片刻工夫,朱若蘭搖手喝道:“停下來。”
兩個黑衣和尚,望了朱若蘭一眼,又繼續打了起來。
楊夢寰先行出手,奪下那和尚手中的皮鼓,二僧才一齊停了下來。
轉眼看,只見鄧開宇已然站了起來,但那鑼鼓之聲驟停,鄧開宇也隨着木然不動。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兄弟,你記熟那敲鑼的手法沒有?”
楊夢寰道:“記是記下了,但不知是否有用?”
朱若蘭道:“他們的鼓鑼之聲,有着很多變化,咱們只記上一些,也許無用,但如能夠學會一點,就不難學會全部,你仔細想想,等一會咱們試試。”
李滄瀾伸手點了鄧開宇的穴道,接道:“老朽有一件不明之處,請教姑娘。”
朱若蘭道:“老前輩儘管請説。”
李滄瀾道:“這鑼鼓之聲,雖是節奏明朗,但何以對咱們全無影響,獨獨對那鄧開宇有着號令之能呢?”
朱若蘭道:“這也是一個關鍵,照晚輩的看法,他們可能先受了一種傷害,對這種號令鼓鑼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所以,咱們還得仔細檢查一下鄧開宇。”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朱若蘭回身打開窗子,長長吁一口氣,隨手熄去火燭。
室中突然間沉靜下來。大約過有一刻工夫,朱若蘭突然説道:“有人來了。”
楊夢寰大步行出廳外,只見川中四醜,一排橫立院中,抱拳作禮。
楊夢寰喜道:“你們到那裏去了,家嶽一直在懷念着四位。”
川中四醜齊聲説道:“我等追蹤幾個可疑之人,是以延誤了時間,有勞老主人和姑少爺擔心了。”
李滄瀾緩步走了出來,望了川中四醜一眼道:“你們先退下去休息吧!”
四人應了一聲,欠身作禮而去。
楊夢寰見川中四醜步履瞞珊,和適才臉上流現的睏倦之色,想來定然遇上頑強之敵,經過了一番劇烈的惡鬥了。
直待四人背影消失不見,楊夢寰才緩步退回廳中。
朱若蘭望了李滄瀾一眼,説道:“川中四義,情義深重,此時此地,仍然能對你十分忠心,實是難能可貴了。”
李滄瀾道:“我也曾幾度奉勸四人,請他們自歸故里,但四人卻是執意不肯。”
朱若蘭點點頭,道:“疾風勁草,亂世忠良,如若此刻你仍然領導天龍幫,只怕也瞧不出川中四醜的義氣了。”
目光一轉,望着楊夢寰道:“楊兄弟,你帶着鄧開宇,留心他的變化,李老前請瞧着這兩個和尚,別讓他們逃走,咱們半宵惡鬥,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伏身撿起鼓鑼,帶着沈霞琳當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