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羣人足有五六十人之多,都是“七煞宮”屬下好手,包括了六位副官主,四大堂
主,七位護法,十三使者,二十四舵主,一個不缺地都來了。
要知史威豈是易與之人,圖逃不成,也不至甘心束手待斃,其所以不妄動者,皆因他有
他的佈置,等候有利時機,施行反撲。
在他與聞非之苦戰時,連連發出暗號,便是看出情形有異,作了種種準備。
這時見一干部下,及時趕來,只道外面佈置告成,哪得不大為高興。
可是當其中一位副官主走到他身前,低聲對他説了幾句話之後,他卻神色大變,全身猛
震,失聲道:“你們都失手了?”
那位副宮主道:“對方個個功力奇高,本官所屬,全無還手之力,多半一招之下,就被
制住了穴道。”
史威一嘆道:“你們的穴道,也被制住了?”
那副宮主點頭道:“無一例外。”’史威忽然傳音問道:“他們接過你們的身子沒
有?”
那副宮主搖頭,他這一搖頭,又給史威帶來了一線希望。
史威發出一陣陰笑,怒視史莒道:“你準備把我們怎樣辦?”
史莒道:“我準備和你談一談,然後,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
史威冷笑道:“我的手下,都被你派人制住了穴道,失去了抗禦之力,哪還談到公平二
字?”
史莒笑道:“這個你放心,到時候自會替他們解開穴道。”
史威奸目一挑又道:“你縱肯解開他們的穴道,但眾寡懸殊,也無公平可言。”
史莒道:“你的手下,夠資格出戰的計有八十一人之多,我答應你,我也只出八一人與
你對陣就是!”
史威詭笑道:“那是不包括你我兩人了?”他自發覺史莒功力深厚莫測之後,見了史
莒,就像老鼠見了貓,不敢輕視。
像他這種人,生來就怕硬吃軟,當此生死關頭,自然原形畢露。
史莒哈哈一笑道:“在下人情做到底,我方再減少十個人,你們超過的人數,由在下一
人對付好啦!”他不提史威,由於自己算上了,當然少不了他。
史威依然搖頭道:“不成,你那‘兄弟會’那批老傢伙,個個年老成精,在輩分上就有
了差別,由此可見你滿口仁義道德,其實不值識者一笑。
史莒曬笑道:“對付你們這些七煞餘孽,哪需勞動兄弟會的前輩,就是各大門派的高
手,都不敢相煩,但憑南北武林程伯伯與先父一班舊友,就大大有餘了。”
史莒一再讓步,史威大為得計,嘿嘿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你有什麼話要説,説
吧!”
史莒肅容道:“我要你把先父的遺骸交出來!”
史威嘿笑道:“史老鬼的枯骨,在你們眼中何等重要,小爺王牌在握,對不起,你得聽
聽小爺的。”
史莒怒道:“你敢反悔?”
史威耍出無賴手段道:“小爺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反悔了又怎麼樣?你縱是把小爺殺
了,找不到老鬼枯骨,只怕你活着比小爺死了更難過。”
史莒恨得牙癢道:“你還有甚麼要求?”
史威陰笑道:“你身為人子,討取老鬼的枯骨,是你個人的事,如果你有種,你就該單
人獨馬與我們相對!”
鐵膽金鈎聞一凡生怕史莒冒險答應他,大喝一聲,道:“弟兄們,這東西太可惡了,我
們先殺了他再説,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史大哥的遺骸。”
史威“哼!”聲道:“你來吧!小爺歡迎之至。”
“聞叔叔,何必與這種人生氣。”
鐵膽金鈎聞一凡虎目一瞪道:“你真要答應他那無理條件?”
史莒肅容道:“他條件雖然無理,但小侄身為人子,為順利討還先父遺骸,能不接受
麼!”
話聲一落,不讓鐵膽金鈎聞一凡再有開口機會,正色向史威道:“好!我一切答應你
了,先父遺骸現在何處?你可以説了。”
史威道:“我説了,萬一你變了卦呢?”
史莒劍眉怒剔道:“你道本人像你一樣麼?”
史威冷笑道:“小爺不這樣想!’”
史莒怒極而笑道:“你又有什麼花樣?”
史威道:“立下字據來,由各大門派擔保,在你命喪黃泉之後,任何人不得留難我們,
任由我們安全退走。”
史莒斷然道:“好!本人無不照辦。”
當時立了字據,請各大門派掌門人簽署作證,交給了史威。
史威把那字據放入懷中,又道:“現在你該把我手下人的穴道解開了。”
史莒懶得和他羅嗦,傳音向韋靈珠説明了解穴手法,韋靈珠嬌軀一起,飛入那羣人中,
掌指翻飛,把他們受制的穴道,-一解了。
同時,史莒也手起掌落把黃山老大老二老三三人穴道解了,向他們歉然一禮,道:“得
罪之處,還請三位老前輩原諒。”
“黃山四皓”中被史莒制住的只有老大老二和老三三個人,老四不知何時離開了大廳,
迄未回來。
他們三位穴道一解,並未立即向史威那邊走去,卻互相對望了一眼,搖了搖頭,又點點
頭,接着,同聲一嘆,三人同時向北劍程和一抱拳,由老大甘明發話道:“愚兄弟一錯不能
再錯,其中另有難言之隱,往者已已,來者可追,一切對不起的地方,尚請多多見諒,後會
有期,請從此別。”
北劍程中和微一猶疑,耳中傳入史莒的傳音道:“‘黃山四皓’尚無大惡,一時失足,
乃是中了七煞宮主的圈套,現在既知悔改,伯伯放他們去吧!”
原來“黃山四皓”老三受了“七煞宮主”女色蠱惑,以致被利用為惡,設下圈套,由他
們出面把史威引了出來,如今“七煞宮主”自已都歸了正,他們自是有感於懷,再加這時見
了史威的表現,實在丟人極了,是以無顏再留。
當然,其中之種種內情自然是“七煞宮主”告訴史莒的。
北劍程中和原本不是好殺的人,這時有了史莒的話,還有什麼可説,朗朗一笑,道:
“三位請!”
“黃山四皓”三老回頭看了史威一眼,又復長聲一嘆,大步向廳外行去。
史莒忽然揚聲道:“三位老前輩請慢行一步!”
“黃山四皓”三老一震,道:“少俠……”
史莒道:“晚輩有信物一件在此,請三位帶着,憑此即可索回李老前輩,並通行無
阻。”説着,揮手送出一枚青銅製錢,緩緩投入‘黃山四皓“老大手中。
“黃山四皓”想不到史莒如此誠摯,怔了一怔,縱身而去。
史莒回過身來,向史威道:“現在,看你的了。”
史威到了此時,已是驚弓之鳥,生怕弄巧反拙,也不再使刁,道:“移開墓室內棺木,
挖地三尺即是你那死鬼老子的枯骨。”
北劍程中和頓足而起,如飛向廳外射去。
九頭太歲鍾競年叫一聲。
“程大哥等小弟一步!”人也跟着向廳外奔去。
北劍程中和停身回頭,叫了聲:“鍾賢弟……”那英雄之淚,像缺了堤防的潮水,一傾
而下,一肚子辛酸,都隨那如潮淚水,衝得乾乾淨淨。
接着鐵膽金鈎問一凡,西令羅驥相繼叫聲:“程大哥!”
“程老弟!”
一起走了過去。
北劍程中和揩淚哈哈大笑道:“小弟今天真是太高興了!”
一切的言語,都是多餘,那種不愉快的陰霸,在他們之間,再也不存在。
“哈!哈!哈哈!”
四人恢復了一向的友愛,把臂而去。
不久,四人同時回到大廳,北劍程中和道:“莒侄,令尊遺骸,已經找到。”
史莒未及答話,乃母彩虹女許萍已是全身皆顫地從座中站起,悲聲説道:“程伯伯,請
帶未亡人先去看看!”
彩虹女許萍雖已從史莒口中知悉北劍程中和乃是無心之錯,心中早就原諒了他,只因入
廳之時那種場合,正是劍拔弩張,殺氣騰騰之際,不便有所表示,以免影響史莒的計劃,故
而入得廳來,一直沉默未語。
就是北劍程中和見了彩虹女許萍,也顯心中激動非常,總想表達自已的歉意,卻也是因
為不便,忍而未發。
這時,彩虹女許萍一聲“程伯伯”,只叫得北劍程中和鼻頭一酸,虎目含淚,搶身走到
彩虹女許萍身前,躬身一禮,咽聲道:“弟妹……愚兄……”
彩虹女許萍微嘆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誰也不要説了,小妹更是慚愧得很!”
巾幗奇英,賢母胸懷,的確是與眾不同。
北劍程中和暗叫了一聲“慚愧”!肅然道:“是!愚兄遵命,弟妹請!”
彩虹女許萍正待舉步,史莒心中一動,暗忖道:“史威此人,詭計多端,上當事小,認
人為父之事,卻是遺笑大方,同時,此事風風雨雨傳言江湖已久,如不徹底澄清,難免有人
存疑,至為不妥。”
此念一生,話即隨之出口,道:“媽,且慢,孩兒有一不情了請。
請您老人家賜準。“
彩虹女許萍微怔道:“孩子,你有什麼話説?”
史莒肅容道:“孩兒不幸。致今爹他老人家遺骸受辱,罪該萬死,他為正天下視聽,孩
兒仍想請在場各方老前輩為證,當眾滴血相認。”
彩虹女許萍聽得史莒的話,不由一掠,暗道:“是呀!要是認錯人別人骸骨,就是隻叫
一聲,我也丟不起這個人呀!。”將身一嘆點頭道:“孩子,媽完全同意!”微微坐了下
去。
北劍程中和朗聲道:“莒侄所言至當,愚伯替你準備去了。”當時又和西令羅驥,鐵膽
金鈎面一凡,九頭太歲鍾竟年等三人反身出廳而去。
片刻之間,他們四人抬着一張錦榻回到大廳。
錦榻之上,益着一牀錦被,錦被上端,現出一個乾癟了的人頭,略帶金黃之色,顯然,
只是水分消失,並未腐化。
從前,這種情形,名之為肉體金身,乃是極為少見之事。
以現代眼光分析起來,其實並不是為奇,只因南刀史烈乃是身中烈毒而亡,出於毒性極
烈,不但殺死了史烈的人而且連身上所附的菌類也殺死了,加以他葬身之處,又是向陽乾燥
之地,全身水分被地氣所吸收,自然幹而不腐。
而遷到“梵淨山莊”之後,出於北劍程中和感恩恩情,用的又是最最名貴的紫檀棺木,
所以,二十年來,絲毫無損。
大家一見這種情形,人人心裏有數,這次大概不會有錯了。
頓時,全廳為之一肅,坐者起立,笑者正容。
錦榻放在大廳正中央。
史莒大步走到榻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他不敢走錯一步,當時並沒有出口呼叫。
接着,只見他右臂一抬,平舉空中,挽起袖口,用指甲在臂上一劍,鮮紅的鮮血,立即
滴在榻上人頭之上。
這時,人人瞪目如鈴,全神貫注在那鮮血液上人頭後的變化上。
只見那鮮血落上人頭後,有如雨水落在沙地上,一滲而入,頃刻之間,無影無蹤。
這正是南刀史烈的遺骸。
史莒已是一聲:“爹呀!”拜伏在地。
彩虹女許萍更一聲悲呼:“烈哥哥!”撲倒錦榻之上。
一時間!
“大哥!”
激動的呼聲,不絕人耳。
但同時,卻有一聲陰笑,夾在呼叫聲中,未為眾人注意。
接着一陣:“噗!噗!……”的炸裂之聲,在大廳各個角落裏響起,淡淡的白煙迅速彌
漫開來。
倉促中,不知誰叫了一聲:“毒煙!”
頓時全廳一陣大亂,而史威身形疾起,一馬當先衝出了大廳,同時人影紛飛,“七煞
宮”餘孽四面奪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