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還不懂,退讓的底限在哪裡呢?
“好。”關馳開口說道。
“我好想你……好想……”
綺薰從身後抱住關馳,將臉熨貼在他的背脊,低柔的嗓音帶著破碎的哽咽,淚水不爭氣地溢出眼眶,愈流愈多,怎麼也止不住,彷彿要把連月來的委屈與孤單,一併發洩出來。
“我也很想你。”關馳說。
她的淚水把他整顆心都擰痛了。
這一個月在異地奔波,白天的忙碌可以沖淡他的苦悶與思念,當黑夜來龔,他躺睡在飯店的大床上時:心卻懸在她的身邊。
常常想,她過得好嗎?吃飯沒?還在跟他嘔氣嗎?還是無法諒解他的處境嗎?
每回拿起手機想撥給她時,又猶豫地掛斷,改用簡訊交代自己的近況。
關馳轉過身,將她拽進懷裡,輕撫著她的發心,安慰道:“小傻瓜,不要哭了,我們沒事。”
她將臉埋入他的肩窩,心裡為他那句“小傻瓜”起了一股悸動。人家說,女人總要為男人傻一次。
她傻對人了嗎?
“我怕你不理我……”
綺薰使盡全身的力氣環抱住關馳,彷彿一鬆開手,他就會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的人生只剩下關馳而已,如果失去他,她的人生就一無所有了,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也斷了,孑然一身……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呢?”他稍稍推開她的身軀,捧住她淚痕斑駁的小臉。“我還擔心你一直在生我的氣呢。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嗎?我跟可雁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把她當作妹妹。”
“好。”她點點頭,哽咽地說:“我相信你。”
如果要保住他們的婚姻,綺薰只能選擇相信關馳。也許關馳只是把唐可雁當作妹妹,若他真的喜歡唐可雁,兩人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和她結婚呢?
“你最近瘦了好多,我不在身邊,就沒好好吃飯?沒好好照顧自己嗎?”
關馳溫柔地拭去她蒼白臉頰亡的淚痕,意識到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身上就沒幾兩肉,如今更是瘦到快見骨了。
“就……沒什麼胃口。”她實話實說。
“還是等著要我回家餵你?”關馳揶揄道。
她搖搖頭,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沒有……就突然變得很不愛吃東西,偶爾看到食物還會想吐……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呢?”
關馳擔心她是心理影響生理,導致食慾不振,遂提議帶她去看醫生。
“你會有空嗎?”
她眨了眨眼,一臉期待。
“明天是星期五,我要把開會記錄帶回公司……這週末我帶你去宜蘭走走,星期一再陪你去看醫生。”
關馳思忖了一會兒,快速安排好行程。
“好。”她漾出久違的笑容。
“很晚了,快去睡吧。”關馳摟著她,走到床沿,主動替她掀起被毯。
“陪我一起睡。”她撒嬌地說,像個孩子般摟著他不肯鬆手。
“我還沒洗澡。”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甜甜一笑。關馳拿她沒轍,只好陪她上床。
兩人躺睡在大床上,她猶如一隻無尾熊般緊緊摟住他,貪戀起冷戰複合後的親密擁抱……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關馳和綺薰和好之後,兩人又恢復以往甜甜蜜蜜的生活,他趁著週末休息的空檔,開車帶她到宜蘭走了一趟,一起到礁溪泡溫泉、逛羅東夜市,一路上吃吃喝喝、打情罵俏,甜滋滋的模樣羨煞不少人。
但綺薰的胃口還是沒有恢復多少,大部分的食物都進了關馳的肚子裡。
關馳擔心她的食慾不振是心因性的,不管綺薰多麼不願意,依然決定帶她到醫院做一番檢查和治療。
星期一早上,兩人換好衣服後,用過簡單的早餐,關馳便開車送她來醫院,陪同她在掛號櫃檯填妥資料後,兩人一起在候診區等待。
“我們先掛家醫科,讓醫師評估一下,看需不需要再轉診。”關馳叮嚀道。
“好。”她馴順地點點頭。
只要關馳願意挪出時間陪她、關心她,就算病了,她也不覺得苦。
她握住關馳溫厚的大掌,朝他漾出一抹輕淺的笑容,柔柔地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享受著親密的幸福威。
究竟是愛情讓她變卑微了,抑或是她愛得太過阜微呢?
居然是因為病了,才能擁有他的陪伴和關心。
“累了嗎?”關馳低聲地問道。
“沒。”她輕聲地說,整個人懶懶地倚在他的臂膀上。“我只想這樣靠著你……”
綺薰完全不在乎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只想就這樣賴著他、擁著他。若能十指交扣,相依相偎到老該有多好呢?
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個伴,陪自己到老嗎?
鈐—
驀地,關馳的口袋裡傳出一陣鈐聲,打破了靜謐的氛圍。
“我接個電話。”
關馳說道,由口袋裡掏出手機,綺薰不得已只好坐直身體,讓他方便接聽電話。
關馳看了來電者的名稱一眼,又睞向綺薰,猶豫了幾秒鐘後才決定接聽。
“可雁,有事嗎?”
關馳握著話機,低聲問道。
他不大不小的談話音量傳入綺薰的耳裡,當他說出“可雁”那兩個字時,令她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關馳瞥了綺薰一眼,又對著話筒說道:“可雁,我現在沒空……我陪綺薰到醫院看診……”
“關大哥,今天是媽媽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給媽媽上炷香嗎?我只想帶束花給她,告訴她……別擔心我……我很好……”
唐可雁在話筒的另一端,低聲地懇求著。
“但是綺薰身體不舒服,我答應陪她看診……”。
關馳左右為難,一邊是他最疼愛的妻子,一邊是對父親的承諾。
“關大哥,可是我好想媽媽……那天,媽媽和乾爹出門,我連再見都來不及對她說,連她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她就走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唐可雁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愈說愈可憐,狡猾地拿那場車禍的不幸來勃索他的同情心。
關馳握住話筒,難受地閉上眼睛。
那場車禍造成了兩個家庭的破碎,事發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唐姨當場身亡,而父親則在加護病房拖了半個多月才過世。他一直忘不了父親逝世前,眼角那滴愧疚的淚水,以及他老人家的囑咐。
“好,我陪你去給唐姨上香。”
關馳說道,於情於理,是該給唐姨上炷香。
關馳收線後,轉過身,凝望著一臉心碎的綺薰,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柔聲地叮嚀道:“今天是唐姨的忌日,我陪可雁去上個香,你乖乖留在這裡等候叫號。”
“不要走。”
綺薰垂下眼,盯視著他的鞋尖,低聲地哀求著。
“金山那裡不好叫車,她一個女生去太危險了,我只是陪她去上香而已,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關馳摸了摸她的發心,彷彿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我需要你……不要撇下我……”綺薰顧不得外人的目光,摟住他的腰際,硬是不肯鬆手。“別孩子氣了,我下午就回來了,你乖乖看病喔。”關馳抽開她的手,邁開步伐,走向停車場。
她望著關馳偉岸挺拔的背影,諷刺地想著,原來心與心之間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對方不愛你,而是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女人。
唐可雁的存在猶如一根刺,橫梗在他們的婚姻之中,成為她心頭最痛的芥蒂。
儘管關馳再三保證,他們兩人只有兄妹情誼,但有多少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婚姻受到威脅呢?
綺薰看診結束後,獨自搭乘計程車返家,木然地枯坐在沙發前,等待著關馳回來。
起風了,未掩上的窗吹動茶几的報刊,發出啪啪的聲響,她站起身,走到窗臺前,眺向窗外的景色,夕陽的餘暉映瀉在市街上,她不禁想著,再美麗的風景,要是無人分享,也是可惜了……
她的愛,要是沒有他珍惜,豈不是浪費了?
她記得自己曾讀過這麼一段文章——
也許每一個男子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是不是關馳也跟很多男人一樣,同樣的貪心,同樣的不知足呢?
既想愛她,又想要照顧唐可雁呢?
是不是她的未來都要忍受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在為另一個女人奔波、在關心另一個女人的情緒呢?
今天在醫院診間時,她由家醫科轉診到婦產科,經過驗尿和超音波檢查之後,確定她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
她下意識地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原來這裡已經有了她和關馳的孩子……
一個見證他們愛情的小孩,但問題是,他們的愛還存在嗎?
天色漸暗,綺薰在窗邊呆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掩上窗,摁開燈,也不想主動打電話催關馳了,只是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關馳開車送唐可雁上金山給唐姨上炷香後,拗不過唐可雁的央求,他只好又帶她到附近的觀光老街晃了一圈,直到傍晚六點多,才回到家。
一進門,他見到綺薰枯坐在沙發上,心裡的愧疚感立即湧了上來。
“要我還是要她?”
綺薰沒頭沒尾地丟來一句話,把關馳弄糊塗了。
“什麼意思?”他聽得一頭霧水。
“你是想當我童綺薰的丈夫,還是唐可雁的關大哥?這兩個身份,你自己選一個吧!”
如此冷靜決絕的口吻,連綺薰自己也感到訝異。
“這兩個身份有衝突嗎?”關馳不懂,為什麼每回自己和唐可雁聯絡,都要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彷彿自己是偷了腥的丈夫,明明他和可雁之間光明磊落。“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帶可雁去給她母親上香——”
“所以唐可雁對你來說比我重要嘍?”綺薰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失控地拔尖聲音喊道:“所以我這個當妻子的,沒有資格要求做丈夫的對我絕對忠誠?”
當關馳在醫院撇下她,選擇去陪唐可雁的那一刻,已經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這不是忠誠與否的問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你,我要求的僅是一點自由,就算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有交朋友的權利!”關馳厲聲重申。
他只是想勻出一點時間照顧唐可雁,完成父親的遺願罷了。
“你所謂的自由就是要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自己的丈夫去關心別的女人?很抱歉,我沒有那麼寬容……”綺薰微眯起美眸,漾出一抹苦澀的笑,說道:“也許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但我必須保護我的家庭不受到一絲的侵犯。”
她的家,不單隻有關馳和她,還有未出生的“關寶寶”啊……
“從來就沒有人要介入我們的家庭,為什麼你要把可雁當作是假想敵呢?”關馳疲累地扒了扒前額的髮絲,口氣澀澀地說:“小薰,你這樣是在質疑我的人格,對我沒有信任威。”
“如果你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我有必要這樣嗎?”她不答反問。
“小薰,你變了,我們交往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