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根南笑著道:“在下武功很雜,十八般兵器都能來上一點,不過最拿手的還是雙鉤!”
謝玉茜不耐煩地道:“鉤就鉤吧!你快叫人把兵器抬出來!”
莫振南道:“這可不行,在下輕易不動用雙鉤,必須事前檢查一下才能放心!”
謝玉茜叫道:“雙鉤有什麼可檢查的?”
莫振南微笑道:“如果這對雙鉤一直佩帶在身邊,自然不必檢查,可是在下事前沒想到會有出手的機會,所以留放在居處,不久之前才命人去拿取,東西經過第二者之手,可能就會改了樣,在下一定要詳細檢查才能放心!”
謝玉茜聽他的語氣,好象已經知道林玄鶴之敗是由於暗器被人破壞之故,臉上一紅道:
“你出來參加比武,怎麼不把貼身兵器帶來!”
莫振南道:“因為前面兩位都是名盛一時的高人,莫某排在第三,沒有打算到能有機會出場,即使是小姐自己,恐怕也沒想到能闖過前面兩關吧!”
謝玉茜連連的催促道:“去就去吧!少羅嗦了!”
莫振南含笑拱手道:“小姐只要稍待片刻,在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佝僂著身子,慢慢回到帳篷中去了,幾個負責清場的人也把虎籠與石擔抬了出去。
謝玉茜低聲問高人鳳道:“你為什麼禁止我搏虎?”
高人鳳道:“我看那兩頭猛虎在籠中米回連巡,神態十分不安,好象是事先服過刺激的藥物,一旦脫籠之後,野性發作起來,恐怕不易對付!”
謝玉茜道:“我不相信連一頭病貓都對付不了!”
高人鳳道:“小姐也許不在乎,可是猛虎出柙之後,不奔向小姐,反而向別的人攻擊呢?”
謝玉茜道:“虎是他們帶來的,出了事由他們負責!”
高人鳳一笑道:“傷了別人還好說,傷了不會武功的九格格,問題就嚴重了!”
謝玉茜道:“九格格有那麼多的人在保護她,還怕會被虎所傷?”
高人鳳笑道:“猛虎一躍七八文,動作迅速,性情兇猛,如此龐然大物,一下子殺不死它,人再多也擋不住它,即使它傷不到九格格,嚇著了她,我們也難以卸責,和親王是把她交給我們保護的,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謝玉茜想想也有道理,隨後又問道:“高先生看那姓莫的怎麼樣?”
高人鳳道:“口音是硬蹩出來的,臉上是用的易容藥,鬍子也是粘上去的,身材是故意彎矮了,再加腕間的創痕,可能是沒有問題了,不過我沒有見過飛減,不知道他的本來面目如何!”
謝玉茜一笑道。“你早能這麼聰明,就不會上人家的當了,何況他自己也隱約承認了!”
高人鳳道:“那就沒有問題了,可是你必須小心,他改用雙鉤,恐怕不易對付!”
謝玉茜道:“有什麼可擔心的?”
高人鳳凝重地道:“鉤在兵器中是最兇惡的一種,因為它可刺可砍,具有刃劍的作用,還能鎖拿兵器,從他舉重的臂力看來,小姐似乎不是對手!”
謝玉茜一笑道:“那沒關係,反正我也準備輸給他,聽他的口氣似乎願意跟我們另外解決,人家既然如此大方,我們也該漂亮一點,叫他在馬容前面好有個交待!”
高人鳳沉吟片刻才道:“那也好,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等一下小姐再提議兵器與拳掌同時施展,作為兩項比試,讓他贏了,立刻宣佈比武結束,我就通知大家把守住四方,叫來賓與其他無關人等一齊離開,小姐就盯住他,不放他脫身!”
謝玉茜道:“難道你還怕他跑了?”
高人鳳道:“這可很難說,如果他表明自己是飛賊後,罪名一定不輕,也許他臨時一轉心意,借個理由又溜出後面去不再出頭了,比武是兩勝兩敗,你兩場都棄權,算起來還是他們勝,因此我們必須出其不意……”
謝玉茜點點頭道:“好吧!就照你的計劃辦!”
高人鳳又道:“他要出來了,為了防止他反對你的意見,我得先下去關照別人一聲,預作防備,比武的時候,我恐怕來不及過來了,你自己小心,一定要看牢他,叫他同時接受兩場比賽合併舉行!”
莫振南慢慢地走過來,兩隻手上都持著一柄護手鉤,謝玉茜看他的雙鉤,心中微微吃驚,因為她發現這對鋼鉤除了份量特別沉重外,還有一點很特殊的地方。
那是他的鉤尖與普通武器不同,一般的鉤尖都是磨成尖刃,他的鉤尖卻是兩校分叉的小鋼柱,柱頭渾圓。
怔然片刻後,她才啟口道:“莫先生的鉤式似乎與尋常不同?”
莫振南點點頭道:“是的!這是我為了配合自己所長而特別鑄制的!”
謝玉茜問道:“鉤尖上的小叉是作什麼用的呢?”
莫振南笑道:“鉤為兵中之魔,除了殺傷之外,最大的作用乃在能鎖拿對方的兵器,尤其是使用刀劍的對手最吃虧,因為求鋒利之故,刀身較為脆薄,被鎖住後一拗就折斷了!可是刀劍也佔了一點便宜,因為輕薄之故,被鎖上後也容易滑脫,所以我為了盡其長而補其短,特別將鉤尖改成叉狀,當刀劍陷入叉口後就滑不開了,我再用鉤身去拗折對方的兵器,必可萬無一失!”
謝玉茜微笑道:“不過要把對方的刃鋒陷進叉口中,恐怕不太容易!”
莫振南道:“是的!這就是各人運用的手法了,我在使用這對鋼鉤時,一定把它的性能告訴對方,使人家知道厲害而生警惕之心,交手時就會特別小心,避免為鉤尖所困陷,結果就陷入它第二種作用之中!”
謝玉茜忙問道:“它還有第二種作用?”
莫振南笑道:“是的!本來我不肯說的,但是現在這第二種功用無法施展,我說了也無妨,它們分叉的距離剛好是兩個指頭寬,還兼作點穴之用。
謝玉茜道:“約尖是朝內彎的,點穴方便嗎?”
莫振南大笑道:“方便,絕對方便!因為我雙手使鉤,人家不會防備到那一方面去,更因為它們是內彎的,必須超過對方的身體時才能使用,所以人家更不擔心,可是動手的時候,我把雙鉤越過對方,他們多半去注意鉤身上的刃鋒,忽略了鉤尖的特殊裝置,我帶回鉤身時,在不知不覺間就點中了對方的穴道!”
謝玉茜駭然道:“莫先生這種巧妙心思的確出人意料!”
莫振南道:“可惜它們現在沒有用,這一陣比的是武器,如果我使用點穴法就與規定不符了!”
謝玉茜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連忙道:“莫先生在鉤上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必然有精心的妙招,不能發揮就太可惜了!”
莫振南道:“好在這是比武,只講勝負,不會危及生命,我吃點虧也沒關係!”
謝玉茜道:“比武旨在切磋技藝,為了能向莫先生多領教一點,我們不妨將兩項放在一起舉行,兵器兼及拳掌,莫先生就可以大展所長了!”
莫振南笑道:“這對莫某自然是太方便了,對小姐卻未免吃虧太大,小姐雙刀在手,哪有餘暇再施拳掌,還是分開來舉行的好!”
謝玉茜為了實施速戰速決的計劃,連忙道:“那不要緊,我師父是無影神拳,拳式講究無影無形,必要時自然會有方法騰出空手來施展,因為這種戰法有欠光明,家師傳授時僅準作自衛保命所用,平時極難有機會施展,難得莫先生也在這方面下過功夫,高明當前,不討教一下太遺憾了!”
莫振南沉吟片刻道:“小姐如此一說,莫某如果再拒絕,倒是顯得太寒酸了,恭敬不如從命!”
謝玉茜見高人鳳已經調度妥當,把謝文龍留在原處一面把守,一面護衛九格格,晏四繞到對面,守住他的退路,高人鳳自己守住來賓席,徐廣梁帶著尤三貴則跑到仲裁席下面,羅網設就,專等捕捉這頭狡狐,乃從容一笑道:“我們這就開始吧!”
莫振南遊目四顧問道:“怎麼他們都離席了?”
謝玉茜裝作不知道地反問:“誰離了席?”
莫振南用鈞一指道:“這幾位?”
高人鳳在遠處道:“臺端鉤中帶點穴的戰法很新奇,我們唯恐看不清楚,所以分散到四面,以便領略高招!大家都是學武的朋友,實在捨不得遺漏這一場精彩的表演!”
莫振南一笑道:“南山有鳥,北山張羅,鳥自高飛,羅其奈何!兄臺似乎太心急了一點!”
高人鳳見他識破自己的計劃,仍是毫不在乎地道:“與人方便,於己方便,大家做得漂亮一點最好,閣下如果存心解決問題,就不如快把場面應付下來……”
莫振南笑道:“高兄既然有此誠意,兄弟也不想多說了,不過大家方便的話是高見說的,希望不要再反悔!”
高人鳳也笑道:“不會的,義氣換義氣,心機搏心機,我們既是兩方面都準備著,聽任兄臺自取!”
莫振南一揚雙鉤道:“謝小姐賜招!”
謝玉茜不再客氣,擺出雙刀,就攻了上去。莫振南揮鉤迎架,兩個人就戰了起來,刀鉤交觸,十分熱鬧,可是謝玉茜卻十分奇怪,莫振南的鉤法很猛,勁力也很強,把式卻十分簡單,沒有什麼新奇的變化!
假如他的技僅如此,自己雙刀能很容易勝過他,可是那天晚上飛賊在使劍時,把式凌厲辛辣,比現在高明多了,這裡面莫非又有什麼陰謀嗎?
因此她一面打,一面說道:“即使是演戲,也得象個洋子,莫先生何必吝於鵬教呢?”
莫振南一笑道:“大家都放心裡明白,何必又做得過火,能交代得過去就行了!”
謝玉茜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鬥了幾合,莫振南鉤法中漏洞百出,自己只要一位花招,砍下他腦袋也很容易,實在弄不清這傢伙在揭什麼鬼,高人鳳已在遠處叫道:“謝小姐,莫先生鉤法精煉,你不用巧招是勝不過地的,可千萬不能再客氣了!”
謝玉茜先是一怔,暗道這傢伙的鉤法高明個屁,繼而一想,才明白高人鳳的意思,更明白莫振南的用意,原來這傢伙又不安好心了!
他起先口中說得好聽,實際上全無誠意,一定是馬容明白他的底細,硬逼他出來作個交代!
當然馬容也很夠意思,事前給他找了兩個高手,儘量避免要他出場,事出意外,婁子匡與林玄鶴先後敗北,他不得不出來也夠意思一番!
很可能化是打算勝過三場後,抽身一溜,使這場比武不了了之,現在四面都有了人把守,他眼看溜不掉了,只有刻意求敗硬壓著馬容的問題無法解決,一方面可以怪自己這邊不夠道義,一方面也可以繼續利用馬容以保護他的安全,因為馬容一定不肯讓他因戰敗而被擒,招出他們之間的勾結,很可能會動用侍衛營的力量火併一場,給他一個逃走的機會!
唯一的辦法只有讓他得勝,讓馬容可以在和親王面前有個交代,再由謝文龍出面,撇開他與馬容之間的關係,使馬容不致莽動,然後再捆住他,硬逼他落案!
想定了主意,她故意找個破綻,一刀砍進去,莫振南揮鉤急架,把她的刀磕飛了,她連忙順勢用空手虛晃一拳,好象是要使用無影種拳的招式,莫振南果然又揮鉤斜砍,要逼開她的空拳,以她的身手而言,這一拳必可中的,可是她存心落敗,讓莫振南的鉤柄敲在拳上,痛得她差一點掉下眼淚,可是她的目的已達,閃身退後道:“莫先生果然高明,我認輸了!”
馬容也出來了,站在晏四的旁邊道:“七個項目中,莫兄已勝了四項,怎麼樣也是贏定了!”
九格格道:“馬容!你請來的朋友是不錯,謝姊姊認輸了,你去向爹覆命吧!”
馬容頓了一頓道:“莫兄是否願意與兄弟一起去見王爺領賞!”
九格格道:“不必,我們還想請莫先生多談一下,你去向爹領賞吧,連我們輸的賭注也一起領去!”
馬容笑笑道:“那怎麼敢當,卑職不過是說著玩玩的,賭注絕不敢受取,只是莫兄……”
晏四在旁道:“我們與他另有關節,比武的事就算告一終結,此地沒有馬侍衛的事了!”
馬容頓了一頓道:“再晚與莫兄陌不相識,此次承他鼎力相助,使再晚能重複舊職……”
莫振南知道他的意思,笑笑道:“馬兄請放心吧,兄弟也是受人之託為馬兄效勞,總算幸不辱命,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到此為止!”
馬容連忙問謝文龍道:“謝大人的意思呢?”
謝文龍只想解決飛賊的問題,並不願意牽涉太多,聞言忙道:“比武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此後任何事都與馬侍衛無關,馬侍衛儘管前去覆命吧!”
馬容拱手道:“既是如此,兄弟就走了!”
九格格道:“你走吧,叫其餘的人也走,把帳篷留下來,回頭再派人來收拾!”
馬容躬身答應後,果然叫人一起離開,連來賓席上也都一一告退了,只有四個小間帳門口彎簾後未曾有動作!
高人鳳記得一間是屬於龍琦君的,另外的三間後面不知道是哪路人物,但既然留下不走,一定是有所目的,只苦於單人匹馬,事機迫促,不便上前干涉而旁生枝節,只好在暗中留意著。
場中差不多的人全退走了,立刻顯得冷清清的,莫振南仍然站立中心,謝玉茜在他對面不遠處站立監視著,謝文龍見四面雖然有人攔守,但是要顧及那麼大的空間,仍是嫌人手不足,便乾脆走過去了。
來到莫振南前面不遠處,他雙手一拱道:“朋友,現在我們可以把事情公開談一談了!”
莫振南坦然笑道:“謝大人有何指數?”
謝文龍道:“首先要請教朋友真姓大名!”
莫振南微慍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性,坐不更名,那還能假得了!”
謝文龍笑笑道:“是真姓名便好,兄弟無非是謹慎而已,第二點要請教的是朋友在京師犯下那麼多的重案,而且還牽上一條人命,究竟是為了什麼?”
莫振南道:“謝大人是在問口供嗎?”
謝文龍道:“這倒不敢當,不過朋友的案情重大,牽連的人事太廣,如果公開審訊,恐怕有所不便,不如現在交代清楚,對大家都好一點!”
莫振南冷笑一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國法人情都不容許有所偏私,謝大人的話倒使兄弟有點不懂了!”
謝文龍一怔道:“兄弟是為了朋友好!”
莫振南冷笑道:“怎麼好法?”
謝文龍道:“朋友現在把話說明了,兄弟可以斟酌情形據報,免除許多麻煩,如果到了大庭之上,即使朋友說的是真話,有時為了許多顧忌,勢必難以取信,三木之下,徒然使皮肉受苦而已!”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謝大人這話就怪了,王法應該公平,堂堂司法大堂,竟成了開玩笑的所在了?”
謝文龍本拙於言詞,被他這一頂,倒是說不出話來了,高人鳳連忙上前道:“朋友這就不漂亮了,謝大人因為念朋友是個江湖好漢,才破例想按一般江湖交情解決此事,朋友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身上揹著多大的案子……”
莫振南搶著道:“莫某對於自己做過的事絕不會否認,不過一定要求是公平的審判,如果現在說出來,由你們糊里糊塗地造成口供,可沒有這麼容易!”
謝文龍未免有點生氣地道:“朋友是一定要在公庭上才肯說話了?”
莫振南道:“不錯,到了那個地方,莫某有一句說一句,現在可懶得開口!”
謝文龍怒道:“好,謝某給你留足了交情,有許多事情牽出來對謝某毫無妨礙,完全是為了你的方便!”
莫振南一笑道:“如果我罪當該死,連命都保不住了,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如果罪不致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更沒有什麼不方便!”
謝文龍一時沒了注意,謝玉茜悄悄移到他身邊道:“這賊子太狡猾了,他分明是存心耍賴!”
謝文龍也低聲道:“我知道,他把持著龍琦君的秘密,使我們投鼠忌器,如果我們一定要緝他歸案,由龍琦君身上牽到龍大人,那還得了……”
謝玉茜怒道:“管他的,你公事公辦好了!”
謝文龍輕嘆道:“我不能,你知道我任職公門是為了報恩龍大人,這一來不是恩將仇報了嗎?”
謝玉茜忍不住氣道:“那該怎麼辦?”
謝文龍想想道:“目前只好先把他抓起來,秘密拘禁,等我與四叔和高兄弟商量一下,再作區處!”
謝玉茜默然退開,謝文龍這才道:“朋友既是如此決定,兄弟也沒有辦法,請朋友放下武器,跟兄弟走路!”
莫根南笑笑道:“謝大人這就不漂亮了,既然要按照江湖規矩,就該給我一個方便的機會!”
謝文龍道:“你還要什麼方便?”
莫振南道:“讓我拚命闖一下,闖得過最好,闖不過認命……”
謝文龍一怔道:“你還想逃走?”
莫振南一笑道:“自然要逃走了,否則我何必留下來!”
謝文龍道:“這正是我想問的,你想逃走就不必來,更不必一個人留下來!”
莫振南笑道:“我受人所託,不能不來,來了就得把事情作個交代,這一點你們很夠意思,總算把比武的事完滿結束了!”
謝文龍叫道:“我們是希望你夠意思,才對你如此客氣,早知如此,我們一開始就出手對付你了!”
莫振南搖頭道:“那恐怕不簡單吧!如果你們抓不住我,對上面更無法交代了,我一個人留下,大家各憑本事講一下,即使我又溜了,你們還可以對上面裝糊塗!”
謝文龍怒道:“閣下想得太輕鬆了,如果我們公開緝捕,即使抓不住你,還可以在你朋友身上追究責任!”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謝大人出入公門多年,怎麼還是如此天真,公事上最講究的是真憑實據,如果你們抓不住我,憑空無稽,找誰來負責任,我的朋友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可以隨你們欺負,必要時反告一狀,你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我留下私人解決,一方面固然出脫了朋友的麻煩,另一方面也是給你們顧全面子。”
謝文龍聽著又是一呆,覺得又上了馬容一個大當,莫明其妙地結束了比武,把他的責任整個交卸了!
謝玉茜怒衝衝地道:“這種人還跟他講什麼客氣,活的抓不住就抓死的,今天絕不能再叫他逃出去!”
謝文龍也覺得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單刀一擺道:“朋友,你擺出本事闖吧!”
一刀劈進去,莫振南雙鉤斜磕,一鉤去架他的刀,另一鉤卻反撩謝文龍的脖子,謝玉茜也搶身進招,她手中只有一把刀子,先替謝文龍擋住了那一鉤,嗆啷急響中,火星四冒,四件兵器幾乎是同時交觸在一起!
謝氏兄妹早已知道飛賊的手段,現在又是正式的拚命,所以出手很重,用足了全付力氣!
莫振南的雙鉤都被震脫了手,連忙往高人鳳身前衝去,高人鳳身形一飄,上面雙拳虛晃,底下卻發出一腿,沉聲大喝道:“躺下,你還想往哪兒跑!”
莫振南只顧招架他的拳勢,沒防備高人鳳是三路出招,腳踝上捱了一腿,身子平空撞跌出去!
高人鳳衝前要想抓人,客座中紗簾突掀,首先射出一點白影,飛向高人鳳的跟前,高人鳳身手矯捷,連忙舉掌直拍,白影嗆然墮地,卻是一柄匕首!
接著有三個人衝出來,當頭是一箇中年婦人,後面是兩個老頭子,正是三友山莊中夜遁的凌寒梅與金節古直。
三人一字平列,擋住了高人鳳,手中各挺一支長劍,高人鳳赤手空拳,不敢貿然上前!
另外這邊的謝文龍、謝玉茜、晏四,徐廣梁與尤三貴也都挺著兵器趕了上來,晏四首先冷笑道:“凌寒梅,你一口否認與飛賊有關,現在怎麼說呢?”
凌寒梅也冷笑道:“目前不是講道理的時候,這個人我不能讓你們抓走!”
晏四怒聲道:“放屁,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
凌寒梅冷笑道:“江湖人行事不能以常情來衡量,你無影神拳當年行走江湖時,也曾殺傷過人!”
晏四叫道:“晏四所殺的都是些十惡不赦之徒!”
凌寒梅道:“如果那些人該死,應該有王法去制裁他們,你殺死他們本身也犯了罪!”
晏四為之語塞,謝文龍道:“在下身掌執法之責,由我出頭來緝捕他,你該沒話說了吧!”
凌寒梅冷笑道:“執法當求公平,如果你把姓晏的先抓起來,我自然也讓你把人帶走!”
謝文龍也被她堵住了嘴,這時高人鳳已經把莫振南遺下的雙鉤取到一把,執在手中道:
“四叔!大哥!這些人講理是講不通的,我們還是採取行動吧!”
凌寒梅一挺劍笑道:“還是這小夥子講話有點見識,江湖上的是非曲直,只有在武功下求決定,你無影神拳當年所殺人未必個個該死,只因為他們武功不如你,所以才死無怨言,今天也是一樣,你們有本事,別說是一個人,連我們也可以一起帶走!”
謝文龍道:“你們本來也走不了,十天前你們殺害了一名官差,提督衙門已經明文通緝……”
凌寒梅笑道:“那傢伙是自己找死的,可怪不了我們,誰叫他偷入民宅呢?如果他公開打著旗號前來,我們殺死他就成了造反,他象個小偷一樣地模進來,死了也是活該,我想告到哪裡,我們也佔得住腳,這幾天我們一直留在京師,怎麼就沒看見通緝的公告呢?”
晏四怒不可遏,直衝面前,凌寒梅用劍把他給逼了回來,謝玉茜也衝過去加入戰圈,凌寒梅始終是一個單身迎戰,金節與古直拿著長劍凝立不動,高人鳳叫道:“大哥!他們是故意拖延,好叫那賊子脫身呢!”
莫振南已經爬了起來,站在凌寒梅等人的後面,呆呆地看著他們動手,金節回頭一看,忍不住罵道:“混帳東西,我們豁出性命來保護你,你還不快滾……”
莫振南被金節一罵,才警覺過來,連忙轉身外奔,高人鳳急追過去,卻被金節擋住了,謝文龍要退時,古直也擋住了,徐廣梁與尤三貴也上了手,然而那三人聯手為陣,長劍只守不攻,就是不讓地們過去!
這邊一共六個人,聲勢雖大,卻一時也無法衝過去,莫根南被高人鳳一腳踢傷了脛骨,行動很是不便,一拐一撓地奮力前進,他還想繞過客座,從出口處退去,金節急罵道:“蠢才,這是什今時候了,逃走要緊,還要挑大門走嗎?”
莫振南苦著臉道:“我的腳受了傷,逃也逃不遠,那邊有我的馬!”
金節叫道:“馬容早把你的馬牽走了,他是存心把你擱在此地!”
莫振南一怔道:“不會吧,我們說好的……”
金節氣得跳腳叫道:“那種人還有什麼道義,他恨不得你立刻被人殺死了好擺脫干係……”
莫振南也急了道:“那怎麼辦呢,沒有馬匹,我走不了多遠就會被人家捉住了!”
金節道:“我們的馬在客座外面,你隨便挑一匹,走了再說,趕快,我們也支持不了多久!”
他光顧說話,守勢略松,被高人鳳一刀砍進去,傷在胳膊上,鮮血四盈,他仍咬牙把劍交在另一隻手中苦撐著,高人鳳正想趁他換劍之際,偷空衝過去,凌寒梅及時一劍又把他攔住了!
高人鳳見莫振南已拐到客座前面,忍不住叫道:“大哥,飛賊才是正犯,這次讓他逃了,可再也無法捉到他了,小弟顧不得許多,抓賊要緊……”
單刀一轉,刀光突盛,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招式,金節首當其鋒,長劍還來不及招架,一隻手腕連著劍被削了下來,凌寒梅也被銳利的刀鋒逼得退後一步,晏四趁勢進身,斜裡一拳,擊在她的左膝上!
凌寒梅叫了一聲,身子滾跌在地,古直丟開對面的徐廣梁與尤三貴,過去背起她,朝另一個方向急遁!
謝玉茜要追上去,晏四道:“別理他們,追飛賊!”
高人鳳早已追了過去,其他人也跟在後面,衝過客座,只見莫振南已上跨了一匹馬朝外馳去!
路旁停著龍琦君乘來的車子,莫振南的馬路過車旁時,大家都看見車簾一鍁,伸出了一隻手腕,拿著一件金晃晃的東西,剛一入眼,立刻又縮了回去!
然後是莫振南從馬上翻了下來,倒在地上一動都不動,大家都怔住了!
古直揹著凌寒梅本來是想吸引他們的注意,才從相反的方向逃走的,大家追問莫振南,他們也回來了,只是遲了一步,只看見一匹空馬飛來,與躺在地下的莫振南,不由也怔住了!
金節的斷腕已經自己撕破了衣服包紮好了,他身上可能帶著極品的金創藥,斷處的鮮血雖然溼透了重重的包裹,卻沒有再往外湧流,左膀上一條刀痕約摸有兩寸來長,一寸多深,皮肉翻卷,這老頭兒居然也忍住了,步伐踉蹌地掙了出來,首先奔到凌寒海身前問道:“她怎麼樣?”
古直悽然地道:“她中了晏四的一記神拳,肋骨一定是斷了,也許會傷到內臟!”
金節急道:“快給我看看!”
古直黯然道:“大哥!還是先瞧瞧您自己吧!”
金節搖頭道:“我不要緊,完全是外傷,她有沒有吐血?”
古直道:“沒有,不過脈息很微弱,而且一直沒醒!”
金節神色凝重地道:“那恐怕還有救,你把她放下來,先喂兩顆固本培元丹,我再試試看能否替她把斷骨歸攏,最好先找個地方給她仔細檢查一下!”
古直長嘆道:“大哥,您也不瞧瞧這是什麼時候!”
金節斷然地道:“不管是什麼時候,總是救人要緊,那小子跑掉了嗎?”
古直用手一指,沒有回答他,金節這才看見躺在地上的莫振南,金節一怔道:“死了?
真沒出息,是誰下的手?”
古直道:“多半是死了,反正是他們這批人!”
金節一嘆道:“這傻孩子,就這樣死了,多不值得啊,白費了我們的一片心!”
古直忍不住叫道:“更不值得的是我們,你斷了一隻手,梅娘受了重傷,羅上春坑了梅娘一生,他的孽種又坑了我們……”
金節搖頭道:“老二,這麼說,一切都是為了梅娘,你我既然認了就不必埋怨!”
古直道:“我是替梅娘抱歉!”
金節一嘆道:“該抱歉的還是我們……”
古直道:“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那小子一死倒是乾淨,只是把我們牽去吃官司未免太冤了!”
金節道:“那怨惟呢?只怪我們學藝不精,謝文龍,走吧!我們陪你上提督衙門去,請你為梅娘留點體面,不必用刑具了,我們絕對不跑,而且還要請你行個方便,梅娘目前不能下獄,她的傷必須立刻診治……”
謝文龍遲疑不決,晏四卻走過去道:“朋友,晏某雖然暫時在公門掛名,卻還是個江湖人,這個時候緝捕你們,晏某實在做不出來,只希望你們回答幾個問題後,立刻就離開此地去養傷!”
金節徽怔道:“你要放我們走?”
晏四點點頭道:“不錯,雖然你們殺害了一個公人,但不是你們的過錯,只怪晏某疏於防備……”
金節默然片刻才道:“你想問什麼?”
晏四用手一指道:“那是羅上春的兒子?”
金節道:“是的!不過不是梅孃的兒子,羅上春與梅娘新婚之夕,還沒有入洞房,就為了一點誤會而悄然出走,此後我們一直沒見過他!”
晏四詫然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節道:“這個我無須回答,你一定想知道,最好還是問丁兆民去!”
晏四道:“丁兆民不是被你們殺死了嗎?”
金節搖頭道:“沒有,那天在三發山莊殺死的是另一個人!”
高人鳳搶過來問道:“是誰?”
金節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小夥子,你的刀法真邪,是跟誰學的?”
高人鳳冷笑道:“這不關你的事!”
金節道:“我們所殺的人也不關你的事!”
高人鳳冷冷一笑,走開道:“現在我不問你,遲早我會知道的!”
金節也道:“老夫遲早也會再找你一趟,鬥鬥你的邪門刀法,報今日一刀之仇!”
晏四見他們扯遠了,忙又問道:“他真名叫莫振南嗎?”
金節道:“羅上春的兒子自然姓羅,我不知道他從哪兒頂來這個名字,不過人已經死了,何必再去問他真名叫什麼,你就用莫振南三個字結案好了!”
晏四問道:“他為什麼要犯下那些案子呢?”
金節道那裡:“他算犯案嗎?不偷不搶,非好非盜,只是找幾個官府小姐開開玩笑!”
晏四怒道:“壞人名節,這還算是開玩笑!”
金節苦笑道:“提督衙門隻手包天,這些案子都沒有明文具結,對那些女孩子名節並沒有多大損害……”
晏四道:“可是他還殺死了一個人!”
金節道:“殺王仲華是為了私人恩怨,而且他已經償命了!”
晏四道:“你倒說得輕鬆,我們如何交代呢?”
金節道:“人死了就是一個交代,你又何必問得那麼清楚了,一定要問原因,連我也不知道,他只說他特別討厭官府的千金小姐,也許有很多內情,他不肯說,我們也不便追問,這小子的脾氣跟他老子一樣,有事全放在心裡,而且他對我們也有很多誤會,有話也不肯告訴我們!”
晏四想想才道:“羅上春三十年前客死網疆!這個兒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金節道:“我們更不清楚,因為我們有三十五年沒見到羅上春,我們是看到他的逆穴功夫與羅上春的一件信物才知道他是羅上春的後人,最好你還是問丁兆民去!”
晏四問道:“丁兆民的人呢?”
金節道:“不曉得,他跟我們有仇,這一點徐廣梁可以證明,他一直在躲我們!”
徐廣梁這時才過來道:“二十五年前徐某有幸與各位一會,那時三位是兄妹相稱,怎麼又變成了主僕呢?”
金節低頭沉思片刻才道:“我們本來是梅孃的家奴,上人死得早,承梅娘不嫌,認我們為兄,沒想到引起羅上春的誤會,耽誤了梅娘一生,後來我們知道原因後,又恢復了主僕的關係!”
古直忍不住道:“大哥,你說得太多了,姓晏的,這都是人家的私事,你多打聽也沒有用,要抓我們就請便,不然我們就要走了,梅孃的傷不容多耽誤,我大哥的體力也不能多撐下去!”
金節說了許多的話,神情委頓不堪,兩處傷痕又開始流出鮮血,晏四也不忍再問下去了,用手一揮道:“你們走吧!”
古直抱起凌寒梅跨上了一匹馬,還替金節牽來了另一匹馬,他艱難地爬了上去,已經有點喘息地道:“晏大俠,高義雲天,金某定當有以報之,不過梅娘是個烈性的人,她受了晏大俠一拳之賜,恐怕還不肯就此罷休!”
晏四豪聲一笑道:“那沒關係,只要晏某不死,她將息好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晏某打回那一拳!”
金節苦笑道:“我們雖不走江湖,但也是武林一脈,最講究恩怨分明,同時也知道晏大俠是性情中人,所以才把話說在前面!”
高人鳳在遠處道:“金老頭兒,你不如省點精神吧,晏四叔今天放你們走是江湖的道義,並不指望你們感恩,我砍你兩刀不怕你報復,不過我不能老在一個地方等你,最好你自己留個去處,有空我來找你好了!”
金節怒瞪他一眼道:“我們沒有別的去處,三友山莊已經被查封了,只有洛陽一處落腳,你小子想趕盡殺絕,不妨到那裡來找我們好了!”
高人鳳大笑道:“我當然會來的,等你把傷養好,把單手的功夫練熟了,我差不多就會來了,只希望到時候你別躲著不敢出頭!”
金節怒瞪他一眼,策馬急行,古直也緊追著他去了,接著車聲轆轆,卻是龍琦君的那輛車揚塵急馳而去!
謝玉茜急忙追上去,一掀車簾卻見龍琦君滿臉淚痕,不由得一呆,放開手,讓她走了。
高人鳳追上來埋怨道:“怎麼讓她走了?”
謝玉茜沉著臉道:“為什麼她不能走?”
高人鳳聳聳肩膀笑道:“沒什麼,我只想問問她!”
謝玉茜道:“她是個官家小姐,有什麼可問的?”
高人鳳手指地下的莫振南道:“這個人怎麼說呢?”
謝玉茜一揚手,嗖嗖射出兩支袖箭,全部釘在莫振南的胸膛上道:“這個人是我殺死的!”
謝文龍初是一怔,繼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道:“也只好這麼了!”
晏四長嘆一聲道:“事情總算解決了,真想不到這賊子是死在她手中的!”
謝文龍道:“玉茜,你最後那兩箭雖然有點殘忍,但是很得當,否則對龍大人很難交代!”
九格格扶著一個小丫頭也出來了,看見地上莫振南的屍身,神色一喜道:“謝大人,恭喜你,終手把飛賊的案子破了,這下子你在京師的聲名更響亮了!”
謝文龍紅著臉道:“說來很慚愧,謝某在這件事上毫沒有出到力,比武是舍殊的功勞與格格的贊助,才把這賊子引出面,最後也是玉茜射死他的!”
九格格笑道:“謝姊姊的功勞自不可沒,我卻不敢居功,而且今天最大的功臣還是高先生!”
謝文龍連忙道:“不錯,不錯,高兄弟,今天實在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幫忙,第一關婁子匡就過不了!”
九格格道:“第一關還不算什麼,第二關可多虧高先生精心設計,否則謝姊姊一定會傷在那個老強盜手裡,謝姊姊,你該好好謝高先生一下!”
謝文龍道:“那是應該的,玉茜,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可以敞開來談話了,高兄弟大你兩歲,你也叫他一聲高大哥吧,謝謝高大哥!”
謝玉茜紅了臉,低頭不語,晏四笑道:“高賢侄跟文龍拜了把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九格格道:“最啊,謝姊姊那麼一個大方的人,怎麼忸怩起來了,遲早都是一家人,你還害什麼臊,叫聲高大哥也不會降低你幹小姐的身份!”
謝玉茜抬頭道:“我才不希罕什麼幹小姐呢!”
九格格道:“謝大人知道你不希罕,才把話說穿了,免得高先生不明就裡……”
謝文龍這才想起沒有把話對高人鳳說明,連忙道:“兄弟,這是我的妹妹,為了方便行事,才冒充是龍府的幹小姐!”
高人鳳笑笑道:“兄弟早知了,而且大妹子也不算冒充,是經龍大人的口允收歸膝下為義女的!”
他把大妹子說得很順口,謝玉茜也祛除了羞赧,不過還有點不好意思,借題發揮道:
“這一定是杜九那廝饒舌告訴你的,哥哥,你的那些手下真不成活,見了錢就什麼都不顧了!”
大家跟著一陣大笑,把這僵局拖過去了,晏四這才道:“高賢侄,今天是多虧你了,尤其是最後你傷金節的那兩刀,簡直是出神入化,老頭子瞧著只有慚愧……”
高人鳳道:“那兩刀小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使的,完全是碰巧,小侄的武功很雜,也許那老傢伙弄慌了手腳!”
晏四早已看出他的武功受過真傳,但是他一直不肯承認,也就不願說被,含笑點頭道:
“武功的問題不去討論,不過最後你對金節的那幾句話有欠忠厚,既然已經贏了他,何必又做氣凌人呢?”
謝玉茜忙道:“四叔,您這就冤枉人了,高大哥是個很謙恭的人,那是故意說的,因為您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解答,目前又不能不放他們走,高大哥才用話刺激他一下,叫他說出落腳處,以後便於尋訪,高大哥是嗎?”
高人鳳一笑道:“大妹子給我這麼一捧場,不是也得是了!”
晏四笑道:“原來還有這麼一手,你們年青人真是不得了,看來我們這些老頭子是混不下去了!”
謝文龍笑道:“四叔也太客氣了,您老成持重的功夫還夠我們學上多年呢!現在我們把飛賊的屍體設法搬回去結案吧,了斷這樁公案後,龍大人已經答應我離職,今後我們要好好再跟您學上幾年!”
高人鳳卻道:“大哥!屍體送回去結案,是否還要經過仵作相驗呢?”
謝文龍道:“這是一定的手續!”
高人鳳道:“那我們得先改裝一下!”
謝文龍一怔道:“為什麼呢?”
高人鳳低聲道:“飛賊的死因很離奇,幾乎是立刻就斷了氣,那一定是什麼喂毒的暗器,驗出來後,要安在大妹子身上固其不妥,安在別人身上更難說詞了!”
謝文龍恍然道:“不錯!還是兄弟細心!”
謝玉茜忍不住問道:“你們又偷偷商量什麼?”
因為有九格格在旁,謝文龍不便直說,以免牽出龍琦君出手殺死飛賊的事,連忙搶著道:“飛賊是經過易容的,這樣子搬回去,難以證明是正身!”
謝玉茜道:“這倒是正理,龍太人與飛賊也照過面了,這樣子抬回去,連他也難以相信,不過這一套我們都不太熟悉,只有麻煩高大哥,高大哥不忌諱吧?”
高人鳳笑道:“我在死人堆裡還睡覺呢!闖江湖的人還有什麼忌諱的!”
說著走過去,首先在屍體身上摸了一遍,最後從咽喉處拈出兩支極細的銀針,針身已經發了黑,顯然是這支細針送了他的命!
除了九格格,其他的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深深為龍琦君的手段而驚心,看她臨去垂淚的神情,分明與這飛賊關係極不尋常,而她居然能下此絕手……
高人鳳將銀針藏在袖口上低聲道:“天下最毒婦人心,她真做得出來!”
只有謝玉茜在他旁邊聽見了,也低聲道:“你不能怪她,她不得不如此,假如這傢伙不死,說出什麼事來,對很多人都有影響,她是傷透了心……”
高人鳳低頭不語,繼續在屍體的身上摸索著,直等沒有其他發現了,才開始去扯死屍臉上的鬍鬚,扯了半天,居然拉不下來,他一用勁,倒是扯下一把來,可是連肉都拔起一塊!
九格格膽子小,掉頭不敢看了,謝玉茜一皺眉道:“你輕一點,何必還作踐他呢,也不怕造孽!”
高人鳳神色凝重,吐了兩口唾沫在屍體的臉上,然後用手去搓。半天后,他才頹然起立長嘆道:“我們又上了一個大當!”
眾人都為之一怔,晏四忙問道:“怎麼回事。難道他不是莫派南嗎?”
高人鳳嘆道:“這傢伙倒是不折不扣的莫振南,但不是我們要抓拿的人!”
大家都怔住了,謝玉茜道:“怎麼可能呢?你不是看準了嗎,我在比武時也看得很清楚,他的確是飛賊的化裝!”
高人鳳把屍體的右手拿起來,解開上面的包紮白布,裡面竟無傷痕,大家更吃驚了,高人鳳一嘆道:“那賊子太狡猾了,前面三場是他又已出場,最後面去拿鉤時,才換了這個傢伙出來做替死鬼!”
謝玉茜叫起來道:“不錯,前三場地雖然只露了碎磚舉重兩項,可完全是真功夫,不比後來光是有點蠻力,鉤法平常……喔,高大哥,第一場碎磚時你又用了什麼手法?”
謝文龍輕咳一聲道:“妹妹,現在你還問這些……”
謝玉茜道:“不,這很有關係!”
高人鳳舉起手來,指著中指的黑色戒環道:“不過是這小玩意!”
謝玉茜伸出手去,差一點就想去退下他的指環來仔細地欣賞一番,伸到一半,才覺得不大妥當,縮回了手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高人鳳明白她的心思,含笑將指環取下道:“這是不值錢的玩意兒,是我從玻璃廠裡買來的金剛石粗環,原是劃破玻璃用的,不過用來劃磚瓦等硬塊,倒也一樣有效!”
謝玉茜接在手中仔細瞧瞧,還用手指試試鋒銳,笑了一下道:“你就用它劃了上中下三塊磚?”
高人鳳道:“實際只劃了最上面的一塊,等他檢查過後,又重擺了一次,將劃過的磚移到最下面去了,中間的那一塊是我替你拗斷的!”
謝玉茜道:“那只有最上面的一塊是我自己震斷的了?”
高人鳳笑道:“不錯,大妹子的力量用得恰好,我真擔心你使力太大,把第二三塊也震碎了,雖然也能唬唬他,但是就顯不出功夫了!”
謝玉茜紅著臉道:“你還說呢,那時我恨死你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行,以為你在心要我丟臉,因此懶得出力氣,隨便劈了一掌!”
高人鳳笑道:“那已經夠了,磚塊經金剛石劃過後,輕輕一拗就斷了,使多了反而沒用!”
謝玉茜道:“可是你這一手也把真正的飛賊嚇跑了,本來他可能自恃武功,跟我們硬闖一陣的,就因為你把我的武功襯得太高,他才中途退出,換了個管死鬼出場!”
高人鳳低下了頭,這小夥子一向驕傲萬分,而且表現的幾手也的確漂亮,卻不想人家只耍了一著金蟬脫殼,就把他給擊敗了。
謝文龍道:“這不能怪高兄弟,實在是那賊子與這死鬼長得太象了,大家才沒有認出來!”
高人鳳道:“他是照著這傢伙的模樣化裝的,造成我們先入為主的錯覺,才沒有被我們發覺!”
晏四一嘆道:“豈止是我們上當,連凌寒梅他們也上了當,否則何至於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傢伙拚命!”
高人鳳想了一下才道:“現在想那些也沒有用了,問題是如何善後,大哥的意思是官了還是私了?”
謝文龍問道:“官了與私了有什麼差別呢?”
高人鳳道:“官了是把這具屍體當作莫振南結案,繼續追索飛賊,私了是先把他當作飛賊了結公案,想法於辭去公職,再以私人身分去與飛賊周旋!”
晏四道:“那怎麼行呢,這根本不是飛減!”
高人鳳道:“飛賊選他作替身,多少有些可以採取的相似之處,例如身材,臉貌的外形輪廓……”
謝文龍道:“那也差得太多了!”
高人鳳笑道:“小弟負責把他化裝成飛賊的模樣,大致上總還過得去!”
謝文龍道:“假如那真正的飛賊又出來犯案子呢?”
高人鳳道:“那不會了,飛賊的目的並不想跟我們作對,今天選了個替身,也是為了方便我們結案,免得我們一直盯緊他,這樣大家都有好處,他不會再自惹麻煩的!”
謝玉茜道:“那就私了吧,為了這個飛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不趕緊作個交代,連龍大人也無法輕鬆!”
大家把眼睛望住九格格,她會意一笑道:“我無所謂,家父只想殺死飛賊,無意追究內情,為了使他老人家安心,我自然主張私了,可是我覺得謝大人不必急著離開公職,年青力壯,閒散尚非其時!”
謝文龍道:“我出任公職並不為名利,完全是為了龍大人澤被先父……”
九格格笑道:“報恩之說我是不贊成的,當然謝大人這種磊落丈夫也不是爭逐名利之輩,我希望謝大人留在原職完全是站在公的立場,京畿一向是多事之地,謝大人在職五年,京師就太平了五年,”這種功績京師已有口皆碑,龍大人在職固然不肯放,龍大人不幹了,繼任人也不會肯放謝大人閒散的,藉此機會替國家出點力不是很好嗎?”
謝文龍皺起眉頭,還沒有開口,高人鳳道:“格格的話對極了,以大哥的治績,無論是誰幹提督正堂,都不肯放鬆這麼一個好助手,如果人家堅持不讓大哥辭職,大哥豈不是反而為難嗎?”
謝文龍道:“我又沒有賣給官家!”
高人鳳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大哥在京師五年,得罪有勢力的人也不少,因為幹這份差事,那些人才不敢報復,如果一旦去職,各種意想不到的暗算手段都會臨到身上來了,如果大哥再得罪了提督正堂,那可實在嚴重!”
謝文龍傲然道:“我不在乎,了不起離開京師好了!”
晏四搖頭道:“文龍,我不主張你入公門的,可是我也不主張你離家出走,江湖雖然廣大,江湖人卻鮮有善終,以我而論,如果不是住在你家裡,連個落根的地方都沒有,離職的事,還是慢慢再說……”
謝文龍急了道:“我不能一輩子陷在這裡!”
高人鳳笑道:“那不急,再幹幾年,兄弟想個辦法叫您脫身,咱們哥兒倆闖一番事業!”
徐廣梁這時才慨然嘆道:“老世侄,老朽託大勸你一句,江湖幹不得的,老朽闖蕩一生,早就想退休了,可是這個鏢局卻丟不開,其中苦衷不足為外人道,晏四兄也許能明白……”
晏四道:“他也明白的,我剛才勸他也是這個緣故!”
徐廣梁黯然道:“高世兄的辦法是對的,再幹幾年,等事業有了基礎,再脫離公門,目前你退身出來,不是保鏢就是淪為盜賊,否則就是倚人為生,當護院教師,那都是你幹不了的,家無恆產的人根本就不該練武……”
大家都感染了他的感慨,相顧默然無語。
提督主堂梟了莫振南的首級,掛在衙門前大木竿上示眾,竿下釘了一塊木牌,說明他的罪狀。
那罪狀是龍錦濤跟書啟師爺斟酌了很久才擬定的,避重就輕,只說他數度夜入官宦府第,盜劫珍寶,殺傷人命,因拒捕而為提督府公人所殺,聚首示眾,以為作奸犯科之誡等語……
大家都知道這就是把京師鬧得滿天風雨的飛賊,所以經常有大批的好奇民眾圍在正堂衙門前瞧熱鬧,指指點點,交換著有關飛賊傳奇性的故事,以及道聽途說,經過渲染的秘聞。
提督府的總巡捕謝文龍又出了一次大風頭,人們將飛賊渲染成惡煞轉世,謝文龍就成了天神下降!
飛賊的屍體是從先農壇運回來的。住先農壇附近的居民更是繪聲繪色,說是飛賊被官兵圍住了,連大內的侍衛老爺都出動了,最有名的供奉領班婁子匡被飛賊殺成重傷,用車子送了回來,而謝文龍卻獨身鬥賊,用他那把魚麟紫金寶刀砍下了飛賊的腦袋!
當然決鬥的情形沒有人目睹,大家是見到先農壇前禁衛森嚴,而婁子匡又被人從車子上抬回家,才渲染成這篇故事,而且傳說了幾天,侍衛營的人沒有否認,婁子匡和家人也沒有否認,更增加了它的真實性!
何況家中曾經出事的人和幾家大員都給謝文龍送了很重的一份彩禮,更抬高了謝文龍的身價!
龍錦濤算是吁了一口氣,飛賊的案子總算結束了,遺憾的是沒有捉住話口,一究詳情,不過他也慶幸謝文龍在格鬥中殺死了飛賊。免去了問口供的麻煩,否則這案情很重大,勢非經過三司會審,內情對外既不便公佈,據實參奏也很難措辭!
他倒是遵守諾言,連上了三次奏章,試辭九門提督,然而三次都被批駁了,聖卷報隆,批語很客氣,叫他勉為其力,替國家多盡幾年力,朝中的大臣也交相保奏,力言九門提督責掌京畿治安,非龍將軍神威無以任其重責。
保舉最力的是和親王,他甚至請求主上升龍錦濤的一等候為三等公的爵位,以期挽留龍錦濤司任原職!
龍錦濤沒有辦法,答應留任原職,卻把公爵懇辭了,理由是龍家先世累積功勳,爵賞僅止於侯,蒙思如天,不敢超過祖先,皇帝最重孝恩,對這一點倒最大加獎掖,廷議時還公開加以褒揚!
龍大人連日酬酢,接受同僚的賀喜,他倒是很謙虛,每次都把謝文龍帶著,推薦他才是真正的功臣,而一些方面大員對謝文龍也是敬禮有加,把謝文龍弄得彆扭死了。
他是個生性怡淡的,尤其這一次無功受祿,有口難言,更明白這一切都是和親王在策動著,背後自然是九格格的主意,她怕謝文龍辭意仍堅,棺住龍錦濤,謝文龍也脫不了身,而謝文龍要留任,在龍錦濤手下也方便得多!
這是一番善意的安排,他無法埋怨誰,可是以一介武夫,周旋於公卿之間,使他如坐針氈,全身都不舒服,這天剛赴宴回來,在衙門口被高人鳳拉住了。
高人鳳的神色很緊張,請了一個安就道:“大哥好,小弟等您喝酒去!”
謝文龍一皺眉道:“兄弟,你就饒了我吧,這幾天我整天泡在酒裡,聞到酒味就想吐!”
高人鳳一笑道:“官場酬酢,不過是虛應故事,你幹嗎要喝那麼多呢!”
謝文龍苦笑道:“這都是龍大人的好抬舉,到了哪裡都把我捧上九重天,於是這個敬一杯,那個敬一杯,推又推不掉,一場宴會,沒有五六十杯就過不了關……”
高人鳳笑道:“練武功的人能混到大哥這樣程度才是真正的光榮,一介武夫,名動公卿……”
謝文龍臉上一紅,低聲道:“兄弟,別人說這種話還可以,你說這話可就存心取笑我了……”
高人鳳連忙賠笑道:“大哥別生氣,兄弟是開開玩笑!”
謝文龍道:“這玩笑可不該開,這件事根本就無功可邀,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得我混身不自在!”
高人鳳一笑道:“好了,大哥,您不舒服,小弟也不見得痛快,這兩天受夠了罪!”
謝文龍一怔道:“怎麼了,是妹妹得罪了你嗎?”
高人鳳點頭道:“不提什麼得罪,女孩子就是好奇,她整天盤潔我的身世,追問我以前的作為,差不多都要把十代的履歷跟出生以後的經過全部都報出來!”
謝文龍一笑道:“她就是這脾氣,想到哪裡就哪裡,有時連四叔都拿她沒辦法!”
高人鳳道:“四叔這位老爺子也不好應付,他跟大妹子兩個人串同一氣擺佈我,旁敲測擊,刺探我的功夫……”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這不能怪他們,連我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你的事根本就瞞著我們,那天跟凌寒梅對手時,你施展的刀法絕不是什麼碰巧,難道你真不能跟我們說嗎?”
高人鳳道:“不瞞大哥說,兄弟的確有很多事沒有說出來,不過兄弟絕非故意自隱身世,只是目前還不便宣佈,請大哥相信兄弟的誠意,體諒兄弟的苦衷!”
謝文龍想想道:“好,我相信你,在四叔與妹妹那裡,我也替你解釋,叫他們不要逼你,不過你若是有困難,大哥一定儘量想法子幫助你!”
高人鳳笑了道:“謝謝大哥,兄弟知道大哥會體諒兄弟的苦衷!”
謝文龍道:“我不是體諒你,只是想到你不肯說,必然有不能說的原因!”
高人鳳道:“那也沒什麼秘密,只是目前說出來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以後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訴大哥,那時大哥定然會同意我不說的道理!”
謝文龍道:“就這麼說定了,可是你現在找我喝酒,總不會是為了這些吧!”
高人鳳笑道:“兄弟是被四叔跟大妹子逼得逃出來的,我假借跟大哥商量事情的藉口躲在衙門裡,結果倒是真的碰上了一件事,也幸虧兄弟在場……”
謝文龍連忙問道:“又是什麼事?”
高人鳳道:“通州府來了兩個公人投文,說莫振南是他們獄裡的逃犯,要求把原案送到這裡來銷案……”
謝文龍一怔道:“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公事不由我經手,叫他們找文案先生辦就行了!”
高人鳳道:“行不得,莫振南現在抵了飛賊的缺,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迴文辦理,事情就大了!”
謝文龍道:“那邊是逃犯,這邊是飛賊,兩案並作一案辦理,這不就結了嗎?”
高人鳳一嘆道:“莫振南是半個月前越獄,那時飛賊已經在京師做了幾件案子了,如果照原文回覆,您在龍大人那裡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