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曙,春寒料峭,廣安門外蘆溝橋畔的一座小四合院前馳來了一騎快馬,直越進爬滿牽牛花的竹籬圍,馬上下來一個漢子,瘋狂地敲着厚厚的木門,吵醒了三個人的好夢!
起來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面用手梳理着蓬蓬的亂髮,一面打量着門外氣喘喘的漢子詫聲問道:“杜九!又出事了?”
被稱為杜九的漢子惶急地點點頭,然後又匆促地道:“快請謝大哥出來,這次又不知道鬧到哪一家……”
少女還來不及追問詳情,西屋裏走出一個三十剛出頭的精壯漢子,一面用手扣着外衣的紐子,一面沉着地問道:“杜九!是不是跟從前一樣?”
杜九抱抱拳打了個招呼,然後擰緊雙眉道:“是的!只是更下作了一點,兩個人赤條條地被捆在一起,吊在西直門外的大柳樹上,幸好兄弟們發現得早,只有幾個賣菜的鄉下人看見,已經關照地們不許聲張……”
壯漢點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麼處理的?”
杜九應聲道:“那裏剛好靠近劉得泰的家,小的把他們解下來,借了條棉被裹着,放在炕上,等您去處理!”
少女在旁不禁出聲叱道:“該死!你為什麼不把他們分開,還讓他們放在一起?”
杜九苦着臉道:“大姑娘!你不知道,小的可再不敢隨便動手了,上次糊里糊塗的想動手救人,解錯了穴道,把談侍郎家的五小姐弄成了殘廢,幸虧人家為了怕聲張出去丟人,沒有追究,否則小的有十個腦袋都保不住……”
這時壯漢已扣好衣襟,沉重地一嘆道:“這是第四起了,真不知是哪路人物跟我過不去,玩出這一手坑人的把戲,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摸不着。茜妹!回頭你再求求四叔,請他老人家幫幫忙吧!”
東屋裏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別求我,我早就聲明過絕不管你的事!”
壯漢苦着臉道:“四叔!您老人家不肯出頭,侄兒這塊招牌就砸定了,往後還怎麼混下去!”
蒼老的聲音咳了一聲,吐出一口疾,然後淡淡地道:“文龍!我早就勸過你,報恩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在六扇門裏混,這是最容易得罪江湖朋友的地方!”
壯漢依然低聲下氣地道:“四叔!您明白小侄的苦衷,並不是小侄喜歡攬這份差事,完全是先父的遺命,誰會想到龍大人徵西歸來,會自告奮勇地請任九門提督呢?而且還硬把總捕頭的派令送上門來,現在只希望您看在死去的先父份上,幫小侄一個忙……”
屋中的老人好象生氣了,大聲喝道:“若不是念在跟你老子的一段交情,我連你們家都不願意住下去,別再説了,你既然有興趣接受這個差使,自然也該有本事去擔起責任,除非有一天你被人殺了,我老頭子一定出面替你報仇,否則我絕不插手管你的事!”
壯漢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朝少女使使眼色,意思是請她再幫忙求求屋中的老人,然後就匆匆出門去了。
杜九還是騎着他自己的馬,壯漢卻到後院率出他的大青騾,兩人急急忙忙地向城中馳去。
壯漢名叫謝文龍,是武林名宿追風鐵騎謝萬里的獨子。謝萬里在二十年前,曾經以一手穿雲梅花警,三十六路鐵骨掌,以及一柄九環金刀,飲譽武林,創下赫赫盛名,卻因為嫉惡如仇,結下不少仇家。
結果為黑道中的仇家所誣陷,硬咬一口,説他是打劫軍餉的大窩家,被官中行文通緝,幸而徵西將軍龍錦濤明白事理,知道他是個血性漢子,不會做出這種事,甘冒大不韙替他奏本洗脱,一肩擔承他的清白!
謝萬里才得以脱身囹圄,騎着他那頭追風鐵騎大青騾,四下探訪,終於找出了誣陷他的仇家,經過一場浴血苦鬥後,雖然把仇家都殺死了,帶着兩名活口送官,洗清了本身的冤枉,卻也因為受傷大重,變成了殘廢,回家息隱了五年,一病不起!
念及龍大將軍的知遇之恩,才遺命獨子謝文龍捨身以報,可是謝萬里死的時候,謝文龍才十六歲,正在練武的緊要關頭,無法抽身往報,等到龍錦濤西征凱旋歸來後,謝文龍雖然學成了,卻又無從效力!
五年前龍錦濤自動請命為京師九門提督,才下了一封聘書,叫謝文龍出任為提督衙門的總捕頭,這是個很麻煩的差使,因為九門提督職掌京畿的治安,什麼事都得管,尤其是京城的王府家將,顯宦子弟,沒有一個不好事的,聚眾毆鬥,爭風鬧氣是家常便飯,後台又硬,不管有虧職守,管了容易得罪人,更難的是許多大宅府護院教師,多半為江湖知名之士,爭勝鬥很,層出不窮,惹上他們更麻煩!謝文龍由於父命難違,勉強地接受了下來。
幸好龍錦濤頗得帝心,在朝紅得發紫,謝文龍家學淵源,身手不凡,得罪了江湖朋友,他自己頂得住,得罪了顯宦門第,龍大提督抗得起,所以五年來總算還很愉快,把京畿治理得太平無事。
當然大家不是真怕他,尤其是一些江湖成名的武師,怎肯在一個後生小輩的手裏認輸,可是他們都忌憚着另一個難惹的人物,不得不忍氣吞聲,那就是住在謝家的老頭兒“無影神拳”晏四。
晏四是與謝萬里齊名的江湖奇人,一手無影神拳打遍天下未遇敵手,脾氣古怪,卻偏偏與謝萬里投了緣,結成莫逆至交,謝萬里棄世時,晏四千裏奔喪,一面督導謝文龍勤練先人絕學,一面幫着教導故人的唯一愛女謝玉茜。
晏四雖不滿謝文龍投身公門,可是住在謝家,一般江湖人對這個老怪物相當頭痛,不得不對謝文龍也留些分寸!
謝文龍仗着先人的武學,加上家裏的二塊硬招牌作靠山,居然名動京畿,贏得“鐵面神捕”的封號。
那是因為他享承了謝萬里嫉惡如仇的性格,人又比較聰明機警,辦起事來鐵面無私,才得來的綽號!
對武林世家子弟來説,這個外號近乎侮辱,因為六扇門乃是非之地,雖掌執法之重任,卻為俠義道所不齒!
可是謝文龍沒有闖過江湖,一出道就幹了這份差事,也無法不承認這個外號。只得紅着臉硬認了下來,所幸龍太人知道他並非為貪圖那份薪銀才幹這個差使,對他相當器重,私下把他當作親近的子侄,當着人也是親匿地稱呼他的名字,使他不好意思辭職。
平靜地過了五年,上一個月卻發生了幾件令他十分扎手的怪事,首先是天橋的先農壇上黑夜被人放了一男一女,捆上了手腳,並頭躺在一起,結果查出來女的是京兆尹方大人的千金,男的是方府的書童。
方小姐平素就跟這個書童有點不乾不淨,兩個人大概是相約私奔,被人逮着了,雙雙捆放在先農壇上,人發現後送到提督衙門,龍錦濤附了一封便函將人送回方府,嚴斥方大人注重家教,京兆羅惹不起九門提督,雖然後來問清了不是那回事,但卻也不放聲張!
第二次事件發生在十天前,在貓兒衚衕的燕子窩裏多了一個妓女,陪着一個鏢行夥計睡在牀上,那個鏢伙頭那天晚上包了一個叫做月月嬌的流鶯,醒來時發現身畔換了人,而且是個很漂亮的大妞兒,認為豔福天來,正想再享受一下,幸而掃地的老媽子發現月月嬌睡在大門口,叫喚起來,才打破了他的春夢。結果查出女的是御史王大人的千金小姐,被人用悶香迷住了,不知怎麼移到此地來了!
同時月月嬌如何被人由牀上移到大門口的也無人知情,謝文龍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了,王御史家教極嚴,門中的女兒絕不會做出那種勾當,更不會偷跑到那種地方去!這一定是有着江湖人在中間弄鬼,同時王御史居官方正,朝中同寅開罪了很多,推斷可能是有人主使其事以泄私榆,只好偷偷地把王小姐送回去,而且假造了一篇話,説是有江洋大盜夜入王府偷盜小姐,被提督衙門緝往送返,同時不還在死囚牢中處死一名待決的囚犯作為證據。
王御史為着門風,非常感謝他們隱瞞住這件事,而且王小姐被迷昏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算不了了之,然而龍錦濤已經很注意這件事,叫謝文龍細心查訪。
王家的事還沒有弄明白,三天前又發生一件怪事,清早,談待郎在上朝時偷偷告訴龍將軍説家中丟了一個女人。
而提督衙門的捕快杜九卻在巡夜時,在關帝廟後的廣場上發現了一對男女相擁,男的是關帝廟的火工道人,女的卻遍體羅衣,不知姓名,杜九喝間半天,二人仍是相擁不放,等地扯開時,才發現兩人都被點了穴道。
杜九心切救人,連忙用推拿法解穴,可是那兩人被點的穴道手法十分怪異,推拿的結果,男的變成了啞巴,女的成了癱瘓,同時因為解救不得法,把原有的制穴之處也弄亂了,查不出來龍去脈!
談侍郎前來認人,頓時臉色大變,只説是家中的一個丫頭,把人帶了回去,沒有繼續追究,可是龍錦濤卻認得是談家的第五個女兒,相互為了臉面攸關,大家都裝作了不知道,事情沒鬧大,龍錦濤卻擔了心!
一連串的事故都出在官府的閨女身上,有一個人不怕丟臉鬧了出來,九門提督的擔子就不輕!
謝文龍也知道情形越來越嚴重,更因為談小姐是為點穴手法所制,絕非尋常江湖人所能為之,可是又摸不出一點頭緒,只有回家請晏四出頭探訪一下,因為晏四是個老江湖,也許能摸出一點門徑。
想不出晏四一口拒絕了,而且還説這是他得罪江湖朋友太多,人家是故意前來找麻煩,勸他急流勇退。
舊案未清,謝文龍怎麼樣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一面吩咐下人加意尋訪,一面祈禱別再出事,想不到今天又發生了第四件案子!
他的大青騾是父親的坐騎傳下來的異種,腳程與耐力尤勝於駿馬,謝萬里的追風鐵騎之名就是因此而得,放轡疾馳,把杜九遠遠地丟在後面,沒有多大工夫,已經趕到了西直門外!
外班捕手劉得泰正焦急地位候在他的矮平房門口,見到謝文龍後,立刻趕上來,接住他的經繩道:“頭兒!您可來了!這次鬧得更不象活了!”
謝文龍急急地推門進屋問道:“人怎麼樣?”
劉得泰壓低嗓子道:“繩子解開了,人還在一起,兄弟不取輕動,不過看情形不太對,好象有血……”
謝文龍不禁一怔,劉得泰用更低的聲音道:“血是在他們下體流出來的,多半是那個男的,看來好象是斷了氣似助,以前還沒有出過人命,這次……”
謝文龍急躁地道:“別費活了,人在哪裏?”
劉得泰用手一指邊屋道:“在裏面!”
謝文龍正想掀開門簾進去,忽然又止步問道:“左鄰右舍知道這件事嗎?”
劉得泰笑着哈哈腰道:“頭兒,咱們都是老公事了,還能這麼不解事嗎,清早時杜九哥來一叫門,兄弟知道就又有文章了,連兄弟的女人都沒敢讓她知道,就趕她到西城僱車去了,兄弟想不管死活,總得拖走的……”
謝文龍這才點點頭道:“幹得好!龍大人已經交代下來了,若是把這件事辦出個眉目,每個人加發半年的薪俸,看在銀子的份上,大家多留點心!”
劉得泰苦笑一聲道:“頭兒!這幾年兄弟們跟着您,不知道沾了多少光,要是換在別人手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提督大人的頂子保不住,咱們的板子也挨不完,因此兄弟們倒不想貪圖賞金,只希望您能早點找到線索,把這案子破了,免得大家老是提心吊膽的就夠了!”
謝文龍一皺眉頭道:“老劉!你的話太奇怪了,怎麼是沾了我的光呢?”
劉得泰笑道:“頭兒!您不知道,這提督衙門的差事,真不是人乾的,京都地大人雜,出了事兒不管不行,管了又惹不起那些主兒,要不是您在外面的字號叫得開,弟兄們哪能如此太平,尤其是一月前出了方大人的那件事後,接二連三地發生這怪事,幸虧您處理得當,才沒讓事情鬧開來,否則提督大人在皇上面前再紅,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難怪大人對您這麼器重……”
謝文龍一肚子煩惱,實在懶櫓聽這些廢話,乃一揮手道:“別混説了,在外面好好地守着!”
劉得泰哈腰答應,他才掀開簾子進了屋子。這是劉得泰夫婦倆的卧室,收拾得倒還齊整,大磚炕上用棉被蓋着兩個擁成一堆的人,露出了一綹烏黑的長髮。
謝文龍將棉被揭開,眉頭又是一皺。他今年三十一了,因為練武功的關係,還守着童身,從沒有見過這種猥瑣的情狀,兩個人赤條條地擁在一起,四腿交纏,那樣子讓人看了就會心頭別別亂跳。
謝文龍卻沒有那些慾念,因為他鼻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榻上的墊褥也是一灘殷紅。
由於上一次的教訓,他也不敢輕易動手,首先按了一下兩人的脈息,女的倒還正常,男的卻已奄奄垂斃。
於是他迅速作了個決定,反正這男的已沒有救了,不妨先在他身上作個探測,用手板開了男的手臂,把糾纏的兩個人分了開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困為他發現這男的身體相當結實,手腳處青筋堆起,不但象練過武功,而且內功都還有相當基礎!
小腹上有一處傷口,似為利器所刺,入內很深,將腎下精道判斷了,而且是刺傷後再與女的擁擁在一起的。
謝文龍總算放了一點心,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但是那女的無疑又最大家的小姐,照情形判斷尚不致受辱,否則他就很難交代了!
男的未經幾下翻弄,傷處血如泉湧,漸漸的沒氣了。謝文龍心中卻暗自震驚,因為由這垂死的男子看來,那下手的人不但是個武林高手,手法更相當出奇!
他一定是先點了男的穴道,然後再割斷精管,而且點穴的手法極似陳家溝太極門的路數,所以才能遏住血脈,使血液不流出來,直到被人移動後,衝撞血脈,解開了制穴之處,血水方激射而出。
放過死去的這一個,他又去察看那女的,年紀約在二十三四,姿容秀麗,平時定然養尊處優,所以皮膚才那麼細嫩,身材很豐腴,懷中的人被移開了,卻仍保持着原先相擁的姿勢。
小腹上一灘紅血,是從男的傷口處沾染上的,謝文龍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嫌疑,抓起被單先將血液擦拭乾淨,然後伸手在她身上每一處穴道上輕輕地按摩着。
良久,謝文龍困惑地吐了一口氣,幾乎有點不信,他幼稟家學,更得到無影神拳晏四先生的精心指導,對於天下各家點穴手法都頗有深知,因此一眼就可斷定這女子是被人點住了穴道。
可是他診視的結果卻沒有一點反應,難道那下手點穴的人竟用的是超出他所知的手法嗎?
文龍在屋子裏連轉了好幾個圈子,他又回到那女子身邊,雖然屋裏沒有別的人,他伸出去的手卻不禁有點顫抖。
這是最後的一個可能,還有左右將台穴未經試探,可是這兩處穴道逼近乳根,在武林的習慣上,即便是黑道中也不致於對女子的這個部位出手!
手指碰在柔潤的Rx房上,使得這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心頭也有點異樣的感覺,然而他的眉頭卻為之一展,他畢竟找到制穴的所在了!
可是他舒展的眉頭很快又聚攏了,因為他感覺到這制穴的手法確實不何思議,尋常點穴的部位應該是向上凸起的,現在他卻摸到了兩個凹下的小潭!
普天之下,只有一種手法與今天的情形相似,那叫做逆穴,完全是與一般的點穴法背道而行,可是這種手法已經絕傳多年了!
憑着聽來的一點知識,他還不敢過分確定,只好再進一步做個試驗,俯下身子,用嘴唇對準那個小譚,再用舌尖探準部位,然後默運真氣,緩緩地向外吸。
慢慢地,凹下的小潭平復了,那女子的半邊身體也起了輕微的動作,謝文龍心中一喜,連忙在另一邊展開同樣的動作,等他抬起頭來時,那女子烏溜溜的眼睛正疑惑地對他望着。
謝文龍倒是有點手足無措,吶吶地道:“小姐……”
那女子忽地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再一看旁邊躺着個血淋淋全身赤裸的男人,不禁臉色蒼白,大聲叫道:“強盜殺人了……”
叫完她竟又駭絕昏迷了過去,外面的劉得泰連忙挺着一口單刀進來慌聲問道:“強盜?
在哪裏?”
謝文龍怒聲喝道:“混帳!有我在這兒,還用得着你來捉強盜!”
劉得泰看看屋裏的情形,才知道自己太莽撞,紅着臉訕然賠笑道:“對不起,頭兒!公事飯吃久了,就是這個德行,一聽見有人叫強盜……”
謝文龍忙招手道:“去看看你老婆僱的車來了沒有,來了叫他們在門口等着!”
劉得泰的眼睛仍貪婪地留在那女子身上,殷勤地問道:“頭兒!這妞兒大概是嚇昏了,要不要用水噴一噴?”
謝文龍沉聲道:“不用!讓她昏着好!你還不快出去!”
劉得泰縮頭退了出去,謝文龍才找了一牀乾淨的被單,將那女子全身裹好,剛忙完這些事,劉得泰又探頭道:“頭兒,車子來了!杜九也來了!”
謝文龍點頭道:“很好!你把你老婆跟車伕都趕開,叫杜九駕車,快點上衙門去!”
劉得泰答應了,看看牀上的死屍皺眉問道:“這個死的呢?”
謝文龍想了一想道:“這人也是個武把子,不過京師護院教師中可沒有這個傢伙,多半是鏢行裏外來的鏢師,回頭你找輛車子拉着別處去問一問,一找到了主兒,馬上帶着負責人來見我!記着要謹慎點,不許聲張出去!”
劉得泰點頭道:“知道了,兄弟先打聽得哪家鏢行裏丟了人再叫他們來認,絕對錯不了!真晦氣,大清早屋裏跑出個死人,這碗飯真不是人吃的!”
對他的後一句牢騷,謝文龍倒是有點相同的感慨,劉得泰是為了養家活口,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劉得泰的動作倒是很快,等他抱着那個女子出門時,只有杜九坐在車轅上跟劉得泰兩人在咬耳朵講悄悄話。
謝文龍上了車子,放下車簾,杜九已經揚鞭吆喝了一聲,趕着車子疾駛而去,謝文龍在車裏只希望那個女的不要在這時候醒過來!謝天謝地,總算進入龍正堂的後宅門時,那女子還是在昏迷中,杜九停下車子,趕着去報告了。
不一會兒,一個俏麗的女郎帶着滿臉的憂色掀開了車箱,向他打了個招呼道:“謝頭兒!您早!辛苦了!”
謝文龍連忙彎彎腰道:“三小姐早,大人呢?”
那女郎抑鬱地道:“在前廳會客!”
謝文龍徵然道:“一大早就有客人來訪!別是……”
女郎嘆了一口氣道:“正是為了這回事,和親王府裏九格格昨夜裏丟了,和親王正在跟爸爸發脾氣。”
謝文龍大驚失色道:“和親王的九格格,是她嗎?”
説時用手一指包中的女子,女郎輕膘了一眼道:“不錯!前天她過生日,還請我去聽戲呢!”
謝文龍呆了半晌才道:“這可糟了,朝中就是這位親王跟大人私下裏過不去,大人該怎麼交代呢!”
女郎的眼中閃着淚珠,低聲道:“誰知道呢!爸爸也是的,徵西歸來,放着清福不享,偏要幹這個勞什子的九門提督,您把人交給我吧!”
謝文龍默然無言地抱起女子,女郎伸手接了過來,謝文龍才發現她是一個人前來的,女郎卻苦笑道:“這件事怎麼能讓下人知道呢?我把他們都趕開了!”
謝文龍忙道:“我是説三小姐一個人抱得動嗎?”
女郎露齒一笑道:“我小的時候也跟爸爸練過幾天功夫,抱這樣一個人還沒有問題!”
謝文龍哦了一聲道:“看不出三小姐還是文武全才呢!”
女郎紅着臉道:“謝頭兒開玩笑了,我這點本事給您撿鞋還不配呢。人沒有受傷吧?”
謝文龍道:“沒有!只是受驚嚇昏了過去!”
女郎點點頭道:“那還好!她沒有什麼別的嗎?”
謝文龍怔住了,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女郎的臉紅得象山茶花,低聲道:“我是問她的身體……”謝文龍這才明白了,連忙答道:“大概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敢詳細檢查!”
女郎怔了一怔才道:“我想也不應該的!否則就是太……太……大胡鬧了!謝頭兒!您快去見爸爸吧!”説完抱着那女子急急地走了。
謝文龍朝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呆,才移步向前方走去,提督衙門與府第是連在一起的。龍將軍西征凱歸,勞苦功高,欽賜一等侯,也有着更為堂皇的賜宅,可是龍錦濤上表謝辭,情願屈尊就職九門提督,住在衙門後進,好在他家裏人口簡單,只有一妻一女,兩個兒子在外地做官,兩個大女兒也出閣了,小女兒龍琦君就是剛才那個女郎,也到了嫁人的年齡,卻團為怕兩老太寂寞,情願虛誤青春,示歡膝下,所以偌大的府第,就是他們兩代三人帶着一大羣僕婦住着,還顯得有點空曠,謝文龍在此地不算外人,內外都出人無忌,這也因為他的職務,有許多事他必須與龍大人緊急聯絡,所以也不能按照官場的規矩行事。
此刻他順着後院的小徑,直向前廳走去,還沒有進入廳門,杜九已經把他攔住了,道:
“大哥!您別進去,兄弟已經見過大人了,大致報告了一遍,大人正在敷衍那個瘟老頭子,您一進去,若是言語上眼大人前後不對碴,豈不是反而增加麻煩!”
謝文龍只好站住了腳,只聽得廳中傳來和親王粗大的嗓音道:“錦濤!不管你掩飾得多好,老夫都知道這是第四次了,京畿之下,一連四次發生官宦閨閣被劫受辱之事,你這個九門提督竟然提不出一點報告……”
龍大人只有低聲下氣地道:“下官早已着人細心查訪,怎奈這匪徒十分狡猾,居然無跡可循!”
和親王冷笑道:“你當年帶兵西征回疆,千軍萬馬都能應付過來,而今卻無法奈何一個小小江湖匪徒!”
龍大人賠笑道:“行軍與治匪是兩回事!”
和親王怒聲道:“既然你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在皇上面前誇口,擔任這個九門提督!”
龍大人也有點怒意道:“下官請任此職非為名利,只因為愧領帝恩,無以為報,才擔任這個人所不取的差事,王爺如若認為下官才不堪當此任,不妨明奏皇上,另外派人好了!”
和親王態叫道:“老夫真要奏明皇上,只怕你不是丟差就能了事的!”龍大人悍然不懼道:“下官不過有虧職守,最多也只是追回這個一等侯而已,反正下官為了國事,並不在乎名利,王爺儘管宣揚好了!”
和親王拍案起立道:“你不怕丟官,老夫不怕丟人,咱們走着瞧好了!”
然後怒衝衝地走了。
謝文龍聽見龍大人送客回來,才輕輕地掩進廳中,作了一躬道:“大人……”
龍錦濤長嘆一聲道:“文龍!你都聽見了?”
謝文龍愧然道:“聽見了,卑職自慚能力不足……”
龍錦濤長嘆道:“文龍!別這麼説,若是你辦不了,恐怕再也沒有人能辦得了!怎麼樣?今天你偵察的結果可能找出一點眉目了嗎?”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卑職已經確定這是一個江湖人所為,而且這人的武功根高,使用的是一種絕傳逆穴手法。”
龍錦濤忙道:“別談武功,我知道的武功只是長槍大戟的馬上本領。對於江湖手法是一竅不通,我只問你是否能捉到這個匪徒?”
謝文龍紅着臉道:“假如能找到他,卑職不辭萬死,也定然將他擒之於法,只是目前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龍錦濤皺眉道:“以你在江湖上的關係,連這個人的來龍去脈都模不出嗎?譬如説從他所用的手法上……”
謝文龍嘆道:“若是尋常手法,卑職還可以從他的師門中去找淵源,可是他用的是一種絕傳的手法!”
龍錦濤道:“絕傳的手法應該更好找,你查查這種手法在誰手上絕傳的,那個人到哪兒去了……”
謝文龍嘆道:“逆穴手法只有一個人會,那是個綠林巨盜,名叫羅上春,可是此人三十年前已客死回疆!”
龍錦濤道:“他沒有後人?”
謝文龍道:“沒有!他是個獨行盜,不過專門劫富濟貧,行為尚稱正直,可是此人生平不近女色,所以絕對沒有後人,而且連徒弟也沒有收過!”
龍錦濤道:“假如這種手法只此一家,那現在的這個匪徒絕對與他有關,你為什麼不在這方面去查證呢?”
謝文龍點頭道:“卑職也打算如此,只是羅上春遠遊回疆後,與中原武林道失去聯絡,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情形,晏四叔三十年前旅遊回疆時,在一個小客棧中見到他,那時他正身染重疾,潦倒不堪,晏四叔親自送了他的終,將地埋葬了,也並沒有聽説他有什麼傳人!”
龍錦濤長嘆道:“總不會是他死而復生起來作怪吧!”
謝文龍忙道:“那自然不會,卑職想回頭再找晏四叔詳細問問,看他是否能提出一點線索!”
龍錦濤嘆道:“你多用點心吧!這傢伙鬧得太不象話了,京師官宦巨府有幾百家,家家都有着年青的閨女,要是他一一光顧,我這個九門提督只好自殺以謝了!”
謝文龍惶恐地打了一躬道:“大人請放心,卑職一定捨命以赴,查明這個匪徒,繩以律法!”
龍錦濤用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文龍!我全交給你了,我全家的性命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謝文龍跪下一條腿,激動地道:“卑職不敢負大人的厚望,可是卑職覺得大人剛才對和親王的態度太強硬了一點,假如這老頭子真鬧起來,大人聖眷再重,只怕也不大方便!”
龍錦濤一笑道:“他不敢鬧的,否則我也不會跟他如此倔強,我帝眷雖隆,到底鬥不過一個親王,可是這件事他不但不敢鬧開來,反過頭來還會幫我掩飾!”
謝文龍不禁一怔,龍錦濤又笑笑道:“九格格在皇后跟前很得寵,有被冊選為太子妃的希望,若是鬧出來,老傢伙的損失比我更大,只要人安然無恙送回給他就沒事了,你別看他跟我吵得兇,回頭我送人過去,他還會給我賠罪説好話呢,官場中只有利害,沒什麼交情與道義,這是你們江湖人永遠不會明白的!”
謝文龍呆了一呆,才低聲道:“大人若沒有別的吩咐,卑職就告退辦案子去了。”
龍錦濤點點頭道:“你多費點心吧,辦完了這件案子,我也想乞退了,本來我聽説京畿治安最壞,經常有王府子弟聚眾鬧事,才想憑着帝眷隆重,自請出任此職,以餘年再替皇上效一次愚忠,可是我接任以來,才發現最難治的是託庇在各大門府中的江湖人,於是才想到請你來幫忙,這幾年也多虧你……”
謝文龍忙道:“家父受恩深重,卑職理當盡瘁……”
龍錦濤道:“我只幫你父親一點小忙,你幫我的忙可太大了,報過於施,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所以你盡點心,辦完這件事,我們兩個人都可以輕鬆了!”
説完又拍拍他的肩膀,謝文龍只有在感動中告辭出門,到他平時處理公務的班房裏等候着劉得泰的消息。
團為昨夜被殺的那個男的分明具有相當的武功身手,要想隨便擺佈那樣一個人並非易事!也許從這方面可以找到一點消息,等了將近有一個時辰,他心中很焦急,劉得泰還是沒有回來,許多瑣碎的小事更攪得他煩心!
正在萬分不耐的時候,忽然杜九進來換告説:“大哥,晏老爺子跟四海鏢局的總鏢頭徐廣梁來了!”
謝文龍神情一振。晏四叔一向反對他在公事房裏混,突然會到此地來找他,定然是有着非比尋常的事故,而且還同着徐廣梁,那多半是與他遭遇的辣手案件有關!
寶馬金刀徐廣梁是京師知名的人物,江湖上的聲望不下於他故世的父親與晏四,在京師開着四海鏢局,被譽為君子鏢,這是説他的信用好,不管多貴重的鏢,他都敢保,而且從來沒出過問題。那是因為徐廣梁本人的江湖名望夠,手頭上功夫來得,他用的那些鏢師也無一弱手,鏢局設在京師,全國各大首邑都有分號,業務範圍遍及天下,四海兩個字倒是名符其實的金字招牌!
徐廣梁與晏四隻是點頭之交,居然連袂前來看他這個後生小輩,顯然有着重大的事故,所以他連忙迎了出去。晏四與徐廣梁被招待在小客廳裏,謝文龍進去後,首先按照江湖禮數請了安,晏四立刻擺手叫他把閒人都趕開了。
謝文龍見晏四的態度如此慎重,自然覺得很驚奇,不過也很興奮,晏四叔忽然肯下臨到他的公事房來,顯然是答應管這檔子事了,連忙將他們引進議事的小花廳去,這是龍大人的私人簽押房,只有他與龍大人兩個人才可以進去,也是提督衙門中最秘密的一個地方。
讓兩人坐定後,徐廣梁首先開口,道:“兄弟是為了一件事前來拜訪世兄的,不過兄弟為了江湖上的道義,先向晏四兄打個招呼,以免引起誤會……”
晏四也道:“文龍!我想這件事一定是誤會,否則你絕不至於如此開罪江湖朋友,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謝文龍不禁一怔道:“四叔!您説的是哪回事?”
徐廣梁搶着道:“昨夜敝鏢局新到的一位鏢師被提督衙門派人逮走了!”
謝文龍忙道:“沒這回事!”
徐廣梁道:“昨夜的來人只是説為着京師飛賊的案子請王鏢頭前去問話,當時兄弟以為是一項誤會,然而事關重大,所以叫王鏢頭前來解釋一下,王鏢頭雖是初到京師,可是他出身名家,人品心性,兄弟都信得過,而且可以用身家作保,可是王鏢頭到今天還沒有回到鏢局……”
晏四這才鋪口道:“王仲華我不認識,他的師父太極丁與我倒是多年知交,此老管束門人最嚴,也最愛惜羽毛,他的門人絕不會是作奸犯科之徒,所以我向徐總鏢頭保證這是一項誤會,你到底……”
謝文龍心中已經有點明白,乃轉臉問徐廣梁道:“貴局的王鏢頭是不是二十五六歲,四方臉,胸前有一道刀痕,眉心有顆紅痣?”
徐廣梁雙眉一挑道:“謝捕頭兒連胸前的刀痕都看見了,想必在王仲華身上用了不少工夫,本來飛賊在京師鬧得也太不成話,謝捕頭兒抓個外來的江湖人頂頂罪名也沒有什麼關係,兄弟身在江湖,又吃了生意飯,惹不起官府,南太極門丁兆民可不肯聽説門下有不肖之徒!”
晏四也一沉股道:“文龍!你太混帳了,即使事有實據,你也得顧住江湖規矩,先通知他的師門,丁兆民是個講理的人,絕不會護短,你若是平白無故誣人人罪,我可不能替你説話!”
謝文龍笑了笑道:“您二位都以為是小任將王仲華抓了來加以私刑,屈打成招?”
徐廣梁冷笑道:“提督衙門總巡掉八面威風,三木之下,連死人都能招出一份口供!”
謝文龍仍是笑道:“四叔,昨晚天一黑我就回家了,王仲華是晚上被人帶走的,您總不能怪到我身上吧!”
晏四皺眉道:“徐兄來向我問罪時,我也這樣告訴他,可是他不相信,所以我才帶他來弄弄清楚,現在聽你這一説,好象你的確見過王仲華了?”
謝文龍這才一嘆道:“小便在今天早上見到王仲華,他的確與飛賊案有關!”
二人俱是一震,同聲叫道:“不可能!他人呢?”
謝文龍肅容道:“死了!”
徐廣梁臉色一變,怨聲道:“死無對證,自然隨便安裝罪名了,謝總頭兒不愧為六扇門中的幹才!”
晏四的神色也十分難看,謝文龍知道必須把話快點説明白,否則真的會引起誤會了,於是一正神色道:“那飛賊以同樣的手法作了第四件案子,把和親王的九格格在昨夜盜了出來,跟一個男人赤身露體吊在西直門外的大柳樹上,而且這一次還出了血案……”
晏四搶着道:“這我在早上聽説了,怎麼會出血案呢?那飛賊殺了人嗎?”
徐廣梁也急着問道:“被殺的是王仲華?”
謝文龍點點頭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不過照屍體的形貌特徵看來,多半是他了!”
徐廣梁這才面露驚訝之色道:“王仲華已得了兆民的真傳,身上內外兩途都很了得,丁大哥是應我幾次要求,才派他到鏢局子裏來幫忙,要殺死他可不太容易!”
晏四捻着短鬚道:“王仲華一定是剛才碰見那飛賊在作案,自恃藝高膽大想仗義抱不平……”
謝文龍連忙道:“不!他是被人有計劃地謀害的!”
徐廣梁一怔道:“不會吧!王仲華剛出道,與人無冤無仇,誰會去故意殺害他呢?”
謝文龍嘆了一聲道:“事實的確如此,第一:昨夜提督衙門並沒有傳他問話,小侄對徐前輩一向敬禮有加,如若遇上這件事,定然會親自登門請教,怎敢隨便派個人前去傳人問話呢?”
晏四也加以支持道:“兄弟對文龍也時常關照,叫他對江湖朋友千萬不可失禮,這一點他倒是不敢放肆的!”
謝文龍繼續道:“第二:在現場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就是那個王仲華,那飛賊一定是假借提督衙門的名義將他騙了出來,加以殺害後,才與女的吊在一起,因此小侄説這是一件有計劃的謀殺案!”
兩個老人都站了起來以表示他們心中的驚訝,晏四皺緊雙眉道:“這一來就不尋常了,那飛賊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橫行,內中必然有着特殊的原因!”
徐廣梁也皺起眉頭道:“兄弟實在想不透,這飛賊的作法分明是有尋仇之意,他是跟太極門過不去呢?還是跟我四海鏢局過不去?”
謝文龍一嘆道:“飛賊打起提督衙門的招牌作案,恐怕還是找小侄麻煩的成分居多!”
晏四拂拂手道:“暫時不去討論這些,徐兄昨夜可曾見過那個傳活的人?”
徐廣梁道:“見過,他一來先找我,還出示提督衙門的腰牌,指名要王仲華前去問話,我看見了腰牌,才叫王仲華跟他走的,那是個二十八九的漢子,黑臉膛,長相很魁梧,説一口京片子,十足是個本地人!”
謝文龍失望地道:“光是這點線索太籠統了,小侄治下辦事的人有一半都合這個條件!”
晏四道:“他有着提督衙門的腰牌,是否可以追查呢?”
謝文龍搖頭道:“查不出來的,提督衙門的腰牌可作身分證明之用,可是小侄任職以來,曾經捉獲過十幾個冒充提督衙門勒索良民的無賴,他們也都有腰牌,假可亂真,因此小侄規定辦案人員,一律穿着官定號服,根本不以腰牌作為表記!”
徐廣梁長嘆一聲道:“昨天那個傢伙倒是穿着便裝,只怪兄弟對官府的情形太陌生,才上了人家的當,害得王仲華喪了命!”
晏四道:“有線索總比毫無頭緒亂摸的好,徐兄與那人已經打過照面,再見到他時,一定會認得的!”
徐廣梁道:“那是自然,不過兄弟總不能把京師數十萬人口一一前去指認!”
謝文龍道:“那當然行不通,這傢伙每次都要糟蹋一個官府的少女,可見對官宦的家庭情形很熟悉,定然寄身在哪一家大宅院中,絕對無法登門一一指認,不過另有一條線索,或許可以查出此人的來龍去脈!”
晏四忙問道:“什麼線索?”
謝文龍道:“這個人會逆穴手法!”
徐廣梁叫道:“逆穴手法?那一定是羅上春!”
晏四搖頭道:“不可能,羅上春在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是兄弟送的終,而徐兄見到的是個年青人,羅上春死的時候,這傢伙可能還沒出世!”
謝文龍道:“小侄檢查過了,的確是逆穴手法,四叔想想羅上春是否有傳人呢?”
晏四道:“據我所知是絕對沒有!”
徐廣梁道:“這很難説,羅上春在三十五年前絕跡武林,從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晏四兄在三十年前見到他死去,其間還有五年的時光,安知他不會留下傳人!”
晏四一嘆道:“我想不會的,羅上春死在回疆的一家小客棧裏,窮途潦倒,拖欠了三個月的店租,我若非在中原時見過他多次,根本就無法認出是他,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他得的是小病,完全是被窮拖垮了的,以羅上春的身手,何至如此潦倒,結果他告訴我説,自從到回疆後,就絕口不論武事,也摒棄武功不用。他在回疆五年,從沒有離開過伊犁城,改姓換名,以替人看馬為生,客棧裏的人也證實了這一點,他怎麼會有傳人呢?”
徐廣梁卻呆然道:“那這飛賊的逆穴手法是從何學來的呢?舉世之間,只有羅上春一個人懂得逆脈制穴!”
晏四慎重地問道:“文龍,你不會弄錯吧?”
謝文龍道:“不會錯,雖然他把穴道點在左右將台之處,我用了半天工夫才找到,而且用您教我的特殊方法解開的!”
晏四雙眉一揚道:“你是説他在女的身上點穴?”
謝文龍道:“是的!這賊子品性下流,居然犯武林之大患,不過以身手而論,小侄即使找到了他,恐怕也難以將池擒獲,還要仗四叔多幫忙!”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我十分不願意管你的事,可是這一次例外,這個傢伙居然對一點不會武功的女子下手點將台穴,的確不可寬恕,我答應替你對付他!”
徐廣梁也道:“本來有官府與晏四兄出頭,兄弟可以不必多管閒事了,可是王仲華在兄弟的鏢局任職,為了向丁兆民有個交代,兄弟也無法袖手!”
謝文龍忙道:“徐前輩是江湖名家,而且又是唯一與飛賊照過面的人,這件事還望前輩多費點心!”
晏四一嘆道:“文龍!不管那飛賊是否專與你過不去,這個差事辦完你的確該放手了!”
謝文龍忙道:“是的!四叔,小侄今天與龍大人也談過,他自己也厭倦了,把飛賊這件案子了結後他準備告休,小侄自然可以歇手了!”
晏四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拼着這條老命,為你出一次死力!”
徐廣梁卻道:“問題是該從何處着手呢?”
晏四想了一下道:“徐兄在江湖上轉得開,不妨把飛賊的容貌體形記下來,四處託人打聽一下,文龍在京師動用官府人員多加留神,我準備跑一趟開封。”
謝文龍怔然道:“四叔上開封幹嗎?”
晏四道:“我要找丁兆民談談,把幾個問題弄清楚,順便把他們人被害的訊息告訴他!”
徐廣梁忙道:“這件事該由兄弟來辦?”
晏四搖搖頭道:“徐兄不可暫離京師,萬一文龍有消息後,尚須徐兄前去指辦,再者兄弟與丁兆民之間,尚有一點私事待理,我們就這麼辦吧!”
説着站了起來,正準備出門,忽地門簾一掀,提督正堂龍錦濤走了進來拱手道:“晏老先生請留步!”
晏四對官府中人向來沒有好感,龍錦濤幾次曾經摺節慕名造訪,他都推辭拒絕見面,今天卻碰上了,而且見龍錦濤態度很誠懇,沒有一點官架子,只得也拱拱手道:“大人好,晏某疏懶成性,大人幾次賜顧,晏某都因瑣事勒身,未能侯晤,實在失禮得很!”
龍錦濤仍是根謙虛地道:“老先生閒雲野鶴,下官碌碌中人,深以未獲識荊為憾,今天幸迓高軒,尚祈不棄粗鄙略予賜誨!”
晏四皺眉道:“大人太客氣了,晏某已經答應文龍為這件事效力了,大人有什麼見教,告訴文龍也是一樣!”
龍錦濤忙賠笑道:“下官很失禮,剛才偷聽了幾位的談話,因為事情有了新的發展,下官才急於求教……”
晏四本來已經打算應付兩句就走的,聽説事情有了新的發展,他才停止了腳步。龍錦濤朝徐廣粱望了一眼,徐廣梁立到明白了,淡淡地道:“晏四兄!兄弟先走一步!”
晏回抱拳道:“兄弟到開封去前,一定先向徐兄辭行!文龍,你送徐大叔!”
謝文龍答應一聲,徐廣梁卻微帶譏嘲地道:“不敢當,世兄是忙人,定然有要事待理,老朽自己走了!”
謝文龍紅了臉,仍然默默地送徐廣梁走出門去,晏四這才稍帶不悦地道:“龍大人!徐廣梁雖然只是個鏢師,在江湖上的地位並不遜於晏某!這樣似乎叫文龍太為難了!”
龍錦濤臉上微紅道:“老先生教訓得極是,下官並非瞧不起江湖人,實在是這件事太重要了……”
看了龍錦濤侷促不安的樣子,晏四也不能再説什麼了,龍大將軍是個武人,卻也是個武官,與一般練武的江湖人之間自然有很大的距離,何況是職責所在,倒不能怪他過於慎重,因此立刻將話引入正題問道:“大人説案情有了新的發展?”
龍錦濤點點頭道:“是的!九格格已經清醒過來,並且説出被劫的經過!”
晏四道:“這對案情沒有多大用處!”
龍錦濤道:“她也説出了那飛賊的容貌!”
晏四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龍錦濤道:
“她説飛賊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個子很高,黑臉膛,京師口音……”
晏四嘆了一聲道:“是否還穿着官服?”
龍錦濤道:“是的!老先生怎麼知道的?”
晏四道:“大人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應該也知道……”
龍錦濤忙道:“下官來此沒有多久,只聽到幾句話,不知道三位先前説了些什麼。”
晏四苦笑一下道:“這件案子裏還死了一個人,被殺的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在四海鏢局保鏢,昨夜曾被一個穿官服的年青人提出來問話,今天早上就被殺了,與九格格捆在一起……”
龍錦濤一呆道:“那麼這點線索竟是毫無用處了?”
委四嘆道:“除了證明昨夜冒充官人的那個傢伙就是飛賊外,可以説毫無用處,因為光是憑一點面貌的敍述,京師幾萬人中,可以找到近千個差不多的人……”
龍錦濤道:“那不妨將有嫌疑的人全部抓起來,叫九格格指從一下!”
晏四苦笑一聲道:“沒有用的,這樣做只能打草驚蛇,而且還抓不到真正的兇手,因為他絕不會乖乖地被抓起來等人去指認!”
龍錦濤道:“如若有人拒捕,就知道他最正凶了!”
雖四嘆道:“那除非第一個就碰上飛賊,否則在京師大規模地行動抓人,一定會轟動京畿,那個飛賊不等人去抓他就躲了起來,或者遠走高飛,豈不是徒勞而無功!”
龍錦濤呆了半天,才長嘆一聲道:“這樣五天後,下官只好服毒自盡,以免主上來降罪了!”
晏四見他一臉憂容,雖然很同情,卻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以和緩的口吻道:“我們已經知道飛賊行事的準則,在這一方面多加防範,也許可以抓到這個傢伙!”
龍錦濤仍是憂鬱地道:“沒有用的,五天後,第五件案子發生後,下官再也無顏生於人世了!”
晏四忙問道:“大人怎麼知道五天後會再發生案子?”
龍錦濤道:“九格格被劫出王府後,飛賊把她藏在一個林子裏,曾經聽見他與人動手爭鬥,而且還説五天後,他會找一個更厲害的人物下手……”
晏四神色一揚道:“真有這回事嗎?”
龍錦濤道:“九格格被飛賊制住了手腳無法動彈,耳朵卻並未失去作用,她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個飛賊如此説的,大概不會有錯!”
晏四興奮地道:“這下子可以捉到他了!”
謝文龍剛好從門外送客回來,聽見晏四的話後,連忙湊近問道:
“四叔!您説能抓到那個飛賊了嗎?”
晏四點頭道:“不錯,那傢伙誇口説他五天後準備幹第五起案子,到時候我們可以安排好羅網,等他自動投進來,這比從人羣中去找他簡單多了!”
謝文龍聽得莫明其妙,龍錦濤將方才的話又敍述了一遍,謝文龍卻皺起眉頭道:“四叔,您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下手呢?我們的網安在哪兒呢?”
晏四道:“飛賊每一次都要找一個官府的千金小姐作為下手的對象,從這個方向去發展……”
謝文龍一嘆道:“四叔,京師的官宅有幾百所,差不多每家都有女兒……”
晏四點點頭道:“小錯,不過我們可以把範圍縮小,你可以調查一下過去四件案子,那些遭害的女子有什麼相同的地方,我相信飛減絕不是隨便下手的,她們一定在某些地方符合飛賊的條件!”
謝文龍與龍錦濤對望一眼,互相在心裏默思這個問題,終於由龍錦濤先開口道:“這四個女的都是沒有出嫁的閨女,而且年紀都在二十三歲……”
謝文龍道:“九格格只有二十歲吧?”
龍錦濤笑道:“那是和親王這老傢伙故意瞞了三歲,她跟我小女兒是門同一年出生的,我怎麼會不清楚?”
謝文龍點點頭後道:“那飛賊很有眼光,每一個受害的女子都長得很美!”
晏四道:“還有什麼相同的條件呢?”
龍錦濤道:“還有就是出事的人家門第都很顯赫,最差物是京兆尹方家,可是方必正那傢伙也不算太低,為官不過四品,卻執掌京畿的政務,常蒙主上召見,一二品大員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
晏四道:“這就夠了,出事的都是紅人,家裏有二十三歲未嫁的女兒,而且還長得不醜,能迎合這些條件的還有多少人家?”
龍錦濤算了一下道:“大概有十四五家吧!”
晏四道:“已經出過事的可以刪除,那就剩下十家左右,範圍小得多了!大人請詳細計算一下,到底有多少?”
龍錦濤道:“十一家!”
謝文龍道:“不!十二家,大人把自己算漏了!”
龍錦濤臉色有點不自然道:“飛賊敢到我家來嗎?”
晏四忙道:“這可很難説,凡是有此可能的都必須列入,因為我們絕不能再容那賊子生事了!”
謝文龍一嘆道:“恐怕還是沒多大用處,哪怕只剩下兩家,我們仍是無法奈何他,以飛賊的身手,必須集中全部人力,才能捉得住他……”
晏四笑笑道:“不錯!對付一個身懷絕技的飛賊,普通人再多也沒有用,因此我們必須知道他在哪一個地方,才能設伏圍捕他!”
謝文龍問道:“用什麼方法知道呢?”
晏四道:“那自然是由我們指定地方,而且最理想是龍大人的府第!”
龍錦濤一怔道:“在下官的家裏?”
謝文龍道:“難道我們能指定叫飛賦上龍大人家裏來嗎?這恐怕很難吧!”
晏四笑道:“不難,反正我們知道飛賊會在五天後下手,到那一天可以把十一家的小姐全部請到龍大人的家裏來,我們就能安排了!”
龍錦濤道:“這倒是很好辦,隨便找個名目,由小女出面就行了,不過那飛賊準會前來嗎?”
晏四道:“這傢伙目中無人,膽大妄為,我們這個計劃自然瞞不過他,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謝文龍想想道:“這個辦法可以一試,即使飛賊不敢來,至少也可以阻止第五件案子的發生!”
龍錦濤道:“即使混過了那一天,可也無法預防以後的日子,我們總不能永遠把十一家的姑娘留在家裏!”
晏四一笑道:“大人不瞭解江湖人的脾氣,那傢伙既然誇口説在五天後出手,就絕不會改變,如若這一次行動失敗,他以後也永遠不會再幹了!因此這一番安排是否能擒住那飛賊不敢説,至少可以使得今後天下太平!”
龍錦濤想想道:“晏老先生如此有把握,下官自然遵命佈置安排,尚祈老先生多於賜助?”
謝文龍笑道:“大人儘管放心,四叔輕易不下諾言,他老人家定下來的事,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晏四卻慎重地道:“不!這一次的問題很不簡單,我們的安排儘管妥善,卻不能內外兼顧,那傢伙又是神出鬼沒,假如他逃過了外面的埋伏,進入到小姐的閨房裏面……”
謝文龍一怔道:“對呀!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不能跟那些姑娘小姐們混在一起……”
龍錦濤也憂悒於色道:“是呀!小女方面受點委屈還沒關係,要是叫別家的閨女跟陌生男子在一起,下官也難以對她們的父母啓口要求!”
晏四道:“那自然不行,不過安排個女孩子跟她們在一起總不會成問題吧,自然這個女孩子必須具備相當的武功,能保護她們才行!”
龍錦濤道:“這就難了,小女雖然跟下官練過幾天弓馬,但是要她與飛賊爭鬥,恐怕她也沒有那個本事!”
晏四笑道:“有個現成的人!”
謝文龍立刻叫道:“是玉茜?不過……她行嗎?”
晏四笑笑道:“她假如不行,我們只好聽任那飛賊橫行了,文龍,不是我瞧不起你,她的雙刀恐怕比你的那口家傳寶刀還靠得住一點,而且她還有幾手好暗器……”
龍錦濤興奮地道:“文龍!我還不知道令妹有着這樣高明的身手呢!”
謝文龍紅着臉道:“舍妹天資比我聰明,在四叔的教導下,自然比我要進步得多!”
晏四正色道:“我教她的不會比你更多,我對你們兄妹兩人絕對公平,這完全是她自己練出來的!”
謝文龍一怔道:“我從沒有見她練功夫呀?”
晏四很不客氣地斥道:“練功夫還要讓人看見才能算嗎?這又不是耍把式,讓人瞧着喝彩的玩意兒,何況你一天有多少時間在家?”
謝文龍低下頭不敢做聲,龍錦濤很不過意地道:“老先生不必責怪文龍,他完全是受着下官之累……”
晏四淡淡地道:“跟着大人當差是大人提拔他,不過這種差事要講究真本事才能抗得下來,以文龍那點技業,本來就嫌不足,這幾年疏於練習,自然更退步了,沒有事不覺得,有了事反而負已累人,象這一次……”
説到這兒,他見龍錦濤臉色不大自然,於是止口不説下去了,龍錦濤訕然一嘆道:“下官半生戎馬,以微功蒙爵,深愧有負天恩,乃希圖以殘年餘力,為國家多盡一份愚忠,才出頭承擔了這份職務,幾年來幸得文龍之助,保得平安無事,下官十分感激,但等這一次事了後,下官能有個明白的交代,絕不敢再麻煩文龍了!”
晏四的目的大概也是想從龍錦濤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因此微微一笑道:“晏某所以肯出頭管這次閒事,一來固然是為着文龍,再者也是感念大人對故友的一番恩德,目前大致都商量定了,細節方面,大人與文龍再研究一下,晏某要先告辭了!”
龍錦濤連忙挽留適:“老先生智慧如海,一言頓開茅塞,何不多指教一二!”
晏四道:“晏某不得閒,五日後必須一舉將飛戚擒獲,為萬全計,曼某尚須邀請幾個朋友幫忙!”
謝文龍證然道:“四叔認為人手還不足?”
晏四道:“飛賊是一頭狡狐,要擊敗他自然我一個人就夠了,要想捉住他,就必須多找幾個人在四面圍剿!”
謝文龍忙道:“四叔準備找什麼人?”
晏四想想道:“那傢伙精於點穴手法,找別的人恐怕沒有多大用處,我還是照原計劃跑一趟開封把丁兆民找來,同對也通知他們人的死訊!”
龍錦濤急急道:“此去開封有千餘里之遙,限期只有五天,老先生趕得及回來嗎?”
謝文龍道:“四叔!五天後您必須在場、才能捉住那個飛賊,五天來回兩千裏,似乎是太急促了?”
晏四道:“你放心,絕對誤不了你的事!”
龍錦鑄道:“下官可以調用官府的驛馬、老先生不妨帶一紙文書,沿途找驛站供應快馬飛足!”
晏四搖搖頭道:“不必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那或許比官府的飛足還快得多,晏某保證在第四天一定趕回京師!”
説着起身告辭,龍錦濤還想挽留,卻被謝文龍用眼色攔住了,二人同時把晏四送到衙門外,才回小花廳來詳細研究一切的佈置事宜。
這四天是京師最緊張的時間,官府的大人們忙得焦頭爛額,而徐廣梁的四海鏢局也回絕了上門的生意,緊急召回局中的好手。表面上看來似乎很平靜,其實暗中卻是山雨欲來,風雲滿城。
第五天,到了限定的日子,謝文龍急得在家裏搓手頓腳,因為晏四還沒有如約回到京師!
他的妹妹謝玉茜卻出奇的平靜,把她的雙刀擦得雪亮,袖箭、鐵胎弓、梅花針、金錢鏢以及那一囊穿月彈都準備好了,等待提督衙門派車子來接她進府。
為了保密,龍三小姐琦君的帖子到中午才發出去,邀請十位同年的官府小姐來府參加手帕會。
當然各家的父母都是事先通知的,卻瞞着那些女孩子們,怕她們受不了驚嚇。
過了晌午,提督衙門派了兩輛華車來到謝家的四合院前,駕車的是謝文龍手下的兩名幹捕,杜九與劉得泰。
謝文龍衝出去就問道:“杜九!四叔有消息嗎?”
杜九搖搖頭道:“沒有,小的派人到房山縣去等候了,剛才接到信説還沒有老爺子的大駕!”
謝文龍頭上汗珠直冒叫道:“真糟!四叔也是的,老人家怎麼揀這個時候開我的玩笑呢?”
謝玉茜提着包袱出來了笑道:“車來了嗎?”
看到有兩輛華車,她也怔了一徵道:“哥哥,龍家太客氣了,我又不帶跟人,要兩輛車子幹嗎?”
劉得泰賠個笑臉道:“恭喜您,大小姐,今兒個您是龍府的貴賓,又高升為龍府的表小姐,一定得有兩輛車子才顯得氣派呀!”
杜九橫了他一眼道:“老劉,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耍貧嘴,留神老總髮脾氣踹你兩腳!”
謝文龍也一皺眉道:“杜九,多一輛車幹嗎?”
劉得泰笑道:“老杜管接大小姐,小的則是奉命送您上和親王府去招親!”
謝文龍一瞪眼,劉得泰連忙伸伸舌頭道:
“那位九格格聽説龍小姐開手帕會,也要來湊熱鬧,而且還指定您去接她!”
謝文龍煩極大叫道:“混帳,她去幹嗎?”
杜九低聲道:“她聽説今天安排了羅網捉拿飛賊黑妖狐,她也要去瞧瞧出氣!”
謝文龍一呆道:“你們知道飛賊的名號?”
杜九笑道:“這名號是大家謅出來的,因為那飛賊是個黑臉膛,不知誰給題了這個綽號!”
謝文龍叫道:“大家知知道今天的事了嗎?”
杜九道:“那倒沒有,不過黑妖狐三個字在京城已經很轟動了,還有人説那傢伙真的是神仙變化的,能夠騰空駕霧,飛到人家宅子裏去迷惑閨女來補煉丹,還説提督正堂派人上龍虎山去請張天師真人法駕前來捉妖……”
謝文龍苦笑道:“這是從哪兒説起的?”
杜九道:“京師是個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飛賊的事紙包不住火,早已喧騰開了,只是大家還弄不清內情而已,大哥!您快上車吧,大人在府裏也急壞了!”
謝文龍道:“我沒空侍候那般皇親國戚,老劉去就是了!”
劉得泰道:“九格格指定要您前去,小的出來時,大人再三關照,請您委屈一下!”
謝文龍怫然道:“大人也是糊塗,我姓謝的跟他當差是為了先人的遺囑,並不指着這份俸銀養家,他若是明白的便不該叫我幹那種事!”
杜九見他生氣了,連忙低聲道:“大人何嘗不明白,可是今天這場熱鬧完全是和親王幫着大人,硬壓着十一家的大老爺,人家才答應把姑娘們送來,正堂大人也是忍氣吞聲,叫小的向謝爺道委屈,回頭到了府裏,大人還要親自向謝爺賠罪!”
謝文龍這才嘆了一口氣道:“那個九格格也是胡鬧,她吃了一次虧還沒夠,難道想再叫人搶一次!”
謝玉茜道:“哥哥!龍大人這麼做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去一趟吧,而且事情已經鬧開來了,要是九格格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那不是更糟!”
謝文龍道:“十一家小姐,加上龍小姐已經是十二個人,光招呼這十二個也夠瞧的了,哪裏還能添加麻煩!”
謝玉茜笑道:“人到了裏頭歸我負責,你只管外面,有什麼麻煩呢?”
謝文龍頓足叫道:“你倒説得輕鬆,四叔到現在還不回來,我一個人照顧外面,管了東丟了西!”
謝玉茜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難道都是吃閒飯的?”
謝文龍嘆道:“妹妹!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們那點本事別説拿飛賊,不叫飛賊宰了已經是命長了!”
謝玉茜想想道:“哥哥!我私下告訴你一聲,別等四叔了,他老人家昨夜已經回來了,可是他不打算參加你們辦事,叫你自己照着應付!”
謝文龍幾乎整跳起來叫道:“什麼!四叔不管了?”
謝玉茜笑道:“誰説他不管,只是他不肯露面,另外作了準備,你還是自己計算一下,怎樣拿飛賊吧!”
謝文龍呆了道:“我真不明白四叔是什麼意思,假如飛賊闖進了龍府,別説出事了,就是驚嚇了哪家的小姐,我就招不住,即使事後拿住了飛減,又有什麼用呢?”
謝王茜道:“四叔是個持重的人,他的做法一定有他的用意,你還是快去把九格格接到龍府後,好好佈署一下,我在裏面儘量注意就是了!”
謝文龍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不過他心裏已經舒展多了,至少他知道晏四已經回來了!
謝玉茜走到車前,劉得泰獻殷勤替她撩開車簾笑道:“表小姐請上車!”
謝玉茜冷哼一聲道:“劉頭兒!你少興狂,別説是假的表小姐,就是龍府真的想請我上他們家當小姐,我還瞧不上眼呢,要不是為了哥哥,誰有興趣去陪那些闊小姐們胡鬧!”
杜九在車轅上叭的一聲,抽了劉得泰一鞭子道:“老劉,你少得意,和親王若是知道九格格是在你家裏被抬出來的,遲早會割了你的那根缺德舌頭,免得你出去亂説!”
劉得泰剛想跟他頂嘴,卻見謝文龍臉色鐵青,才嚇得不敢開口了,忡忡地爬上另一輛車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