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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遊覽勝蹟

    玄真只道太白山無極老魔褚樸和長春夫人已經到達,剛要率玄法奔出大廳相迎。

    玄月已先說道:“大師兄,太白山無極仙翁褚大掌門和夫人到現在還沒來,不知為了什麼?”

    玄真望向劉翠娥道:“劉姑娘不是說令師和令師母馬上就到麼?”

    劉翠娥一蹙柳眉道:“家師和家師母的確如此說的,為什麼原因遲到,我也不知道。”

    玄真吩咐玄月道:“二師弟還是再到門外等著,無極仙翁褚大掌門和夫人身份不同,咱們不能失禮。”

    玄月剛走出兩步。

    玄真又出聲叫道:“三師弟慢走!”

    玄月止步回身道:“大師兄還有什麼吩咐?”

    玄真一指巫公明道:“你看這位前輩高人是誰?”

    玄月這才發現大廳內多了一個紅面老僧,愣了一愣道:“小弟不認識。”

    玄真冷聲道:“這位就是祁連山接雲寺聖火天尊巫老禪師。”

    玄月一皺眉頭道:“大師兄,巫老禪師據說已有將及三十年未在海內走動,小弟怎會認識?”

    他嘴裡雖是這麼說,還是走上前佔和巫公明見了禮。

    玄真哼了一聲道:“三師弟,我自然明白你和老禪師不可能相識,但你既然在大門外負責迎接貴客,老禪師到來時,總該先見到才對!”

    一句話問住了玄月。

    他呆呆地思索了半晌才道:“這就怪了,小弟在門外一直沒離開,連老禪師的影子也沒看到,莫非老禪師是從後門進來的?”

    巫公明哈哈笑道:“大觀主用不著責備三觀主,老衲剛才進來,是用的隱身術,也就是所謂‘潛形匿影’,和東瀛的忍術有些相似。”

    此語一出,大廳內全座皆驚!

    巫公明居然學會了傳聞中的隱身術,如此一來,他可以隨意混進任何一處所在而不為對方察覺,他如果想要誰的腦袋,即便海外七仙也躲不過。

    有了這種神通,豈不可以為所欲為了。

    連李金貴也難免大感駭異,他雖見過六丁神斧丁中齊的“潛形匿影”之法,但那也不過是憑著一件外衣或其他用物臨時潛伏不動,使人不易辨視而已,絕不可能混進大門而躲過他人視線。

    果真如此,似乎連海外七仙也望塵莫及了。

    玄真瞠目結舌了半晌,才望著那位東瀛客道:“山本大力先生,貴國的忍術可有這種神通?”

    山本大力鼓著死羊眼,也愣愣地道:“不可能,忍術也是一種合乎科學道理的方法,只是行動極快,再配合上特種技巧,使人發生錯覺而已,若說能大模大樣的混進貴觀大門,那實在不可思議。”

    別看山本是東瀛人,卻說得一口道地的中國話。

    只聽秦炎叫道:“師父,你老人家既然會隱身術,為什麼不教給弟子?”

    這小頭陀倒是實在想學,因為學會之後,他第一件想做的事便呈混進劉翠娥房裡看個痛快,尤其當她洗澡的時候。

    巫公明瞪了秦炎一眼,冷哼-聲道:“你便使用火器的本領都沒學好,還想學隱身術?好高鶩遠,將來必定一事無成。”

    秦炎被罵得又垂下了頭。

    巫公明向窗外看了看天色道:“老衲在中午前還要趕到南陽莊訪晤一位老友,現在該告辭了!”

    玄真忙道:“老禪師不是還要見見太白山無極仙翁褚大掌門和長春夫人麼?他們可能馬上就到,而且貧道也準備了素餐,就請在敝觀用過午餐再走不遲。”

    巫公明道:“老衲這幾天不會離開南陽莊,隨時都可以再來相會,用不著急在一時。”

    秦炎望瞭望劉翠娥,雖然有點捨不得,但卻不能不跟著師父走。

    巫公明走出大廳,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頭道:“你跟在為師身後做什麼?”

    秦炎道:“徒兒是永遠跟著師父走的,你老人家要走,徒兒怎敢留下。”

    巫公明哼了一聲道:“你好像還沒長大,為師現在用不著你!”

    秦炎心中大喜,故意高喊一聲道:“徒兒恭送師父!”

    巫公明走了兩步,卻又迴轉身來道:“為師本來不想帶著你,但又擔心你在外面惹禍。”

    秦炎本來洋洋得意,一聽師父又變了主意,大急道:“師父放心,徒兒這半年來,在外面一直規規矩矩的,不信可以問劉二姑娘。”

    劉翠娥雖然不喜歡這小頭陀,只因他對自己能殷勤服侍,所以也不希望他離開,忙道:“老禪師不必擔心,令徒是個老實人,脾氣躁些心地卻蠻好,絕不會做出什麼壞事來。”

    巫公明默了-默道:“也好,你這孽畜就留著服侍劉姑娘吧,不過……”

    秦炎心裡又是一樂,師父竟然明著要他服侍劉翠娥,但下面這“不過”兩字,難免又使他提心吊膽起來。

    他乾咳了一聲道:“師父,不過什麼?”

    巫公明伸出一隻手來道:“那些火藥火器帶在你身上,為師總是放心不下。來,把那副火器百寶囊,暫時交給為師保管,過幾天再還你。”

    秦炎呆了一呆道:“師父,徒兒若沒有這些火藥火器,等於變成個廢物了,而且徒兒也從不曾仗著這些東西惹過事。”

    巫公明叱道:“還敢睜著眼睛說假話,你剛才就差一點燒了人家玄妙觀的大廳,難道為師還冤枉了你?”

    秦炎不敢再辯,只好乖乖地解下那副百寶囊,雙手遞了過去。

    巫公明接到手中,笑了笑道:“這還差不多,為師可以放心的走了。”

    不過他剛走了幾步,後面又響起腳步聲。

    這次他頭也不回,擺擺手道:“你們大現主二現主都不必送,僧道一家,用不著那大禮數!”

    玄真和玄法都大感吃驚,這老和尚不回頭竟然知道身後是誰。

    幾人重新入座。

    秦炎湊過身子,低聲道:“二姑奶奶,灑家那師父真是個知趣的人,臨走還特別交代要好好服侍你。”

    劉翠娥粉臉一熱,叱道:“你還有臉得意,令師早看出你是個窩囊廢,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來!”

    秦炎一挺胸脯道:“誰說灑家窩囊,連朱老怪見了都怕!”

    劉翠娥撇撇嘴道:“還說不窩囊,見了那老和尚,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

    秦炎咧嘴笑道:“誰叫他是我師父來,徒弟再大,也大不過師父,就像兒子年紀再大,也不可能比他老子大!”

    朱雲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抬手指著秦炎道:“小頭陀,你說不怕老夫,可敢再跟老夫比試比試?”

    秦炎沒了火藥火器,氣焰早減了大半。

    他自想若單憑武功,萬萬不是朱雲對手,只好冷哼著說:“你別神氣,剛才灑家師父在場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這話?”

    朱雲說道:“令師早已交代過老夫,要老夫代勞教訓教訓你這雜牌禿驢!”

    秦炎吼道:“老小子,你可不能隨便罵人,罵禿驢就罪該萬死,還他奶奶的雜牌!”

    朱雲道:“你這小頭陀好酒好色,胡作非為,雜牌該是奉承你,應該叫雜種才對。”

    秦炎哪裡忍得下這口氣,剛要離座而起,誰知臉上早捱了兩記耳光,打得他兩眼直冒金星,而且根本沒看出對方是如何下手的。

    好在玄真已及時攔在身前,總算給他解了圍。

    朱雲打過之後,側臉叫道:“玉富,咱們走!”

    出了玄妙現,朱雲越走越快,到後來幾乎是一路小跑。

    李金貴茫然問道:“朱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是跟小弟比賽輕功麼?”

    朱雲邊跑邊道:“等離開玄妙觀遠些,前面找處隱秘處所再跟你講。”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過後,路邊已是一片叢林。

    朱雲才放緩腳步,進入林內,徑自在一塊青石上坐下道:“老弟,咱們坐下休息休息!”

    李金貴隨即在對面坐下道:“現在朱大哥該講講剛才是什麼原因了?”

    朱雲吁了口氣道:“老哥哥是擔心被太白山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碰上,這兩人不論哪個,我都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以老弟目前的身手而論,比起他們,只怕也還差了一段距離。”

    李金貴道:“那位聖火天尊巫公明不是說過無極老魔和長春夫人上午不可能到達玄妙觀麼?”

    朱雲不動聲色的道:“巫公明根本就是怕見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所以才不得不走。”

    李金貴被弄得大感茫然,怔怔地道:“朱大哥此話怎講?”

    朱雲道:“因為他怕被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認破身份,不走必定會露出馬腳。”

    李金貴道:“這教小弟越發不解了,巫公明就是巫公明,難道他的身份還會假?”

    朱雲道:“他根本就是別人假扮的,起初連我也被瞞住,直到最後才看出了破綻。”

    李金貴半信半疑的道:“如果大哥意料不差,那個秦炎可真上了大當了。”

    朱雲道:“其實他假扮巫公明,騙取秦炎的火器火藥,只是附帶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探知玄妙觀又有什麼集會,可見這人對玄妙觀的動靜十分注意,消息也十分靈通。”

    他語氣稍歇,接道:“他必定是用什麼辦法,先絆住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才借這空檔在玄妙觀停留了一陣子。”

    李金貴道:“這樣說他的隱身術也是假的了?”

    朱雲道:“所謂隱身術,若真能當面使人看不見,那全是胡說八道,連海外七仙也沒有這種法術,他不過是從側門或後門溜進來的而已。”

    李金貴頓了頓道:“大哥何不當場將他的身份揭破?”

    朱雲道:“這種事如何能當場揭破,讓他擾亂一下玄妙觀的耳目,不是更好麼。不過這人的易容術,我倒十分佩服。”

    李金貴想了想道:“大哥認為他會是誰?”

    朱雲略一沉忖道:“若論易容術高明,近百年來,當屬昔年的千面公子莫大鵬為第一。但莫大鵬已有四十餘年未在江湖出現,可能早已仙去,至於當今武林人物,應該是修羅門大令主巧手神魔鄭君武獨步天下了。”

    李金貴想起四年前鄭君武在玄妙觀改扮玄月道人竟然矇蔽了當場所有高人之事,不禁哦下一聲道:“莫非剛才那人就是修羅門的巧手神魔鄭君武?”

    朱雲道:“我也這麼想,除了他準有如此高明的易容術,尤其他對玄真說的那番話中,分明在挑撥玄妙觀和白氏家族間的怨隙,顯然別具用心。”

    李金貴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果這人真是鄭君武,至少證明下一件事。”

    朱雲道:“老弟想到了什麼?”

    李金貴道:“那就星修羅門並未搬走,即便不在圓覺寺地下宮室,也必在南陽莊附近。”

    朱雲頷首道:“老弟說的有理,修羅門必定仍在附近。”

    他說著嘆口氣道:“真想不到老哥哥四年後重來玄妙觀,又碰到他們一次即將展開的秘密行動。玄妙觀裡,再度風雲際會,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目的是想破去鐵筆峰內的‘九九歸元大陣’,而隱仙谷內又住著老弟的大師伯抱玉真人,至少考弟你不能袖手旁觀。”

    李金貴點點頭道:“小弟決定就在最近到隱仙谷一趟,把玄妙觀的密謀以及即將採取的行動稟報大師伯和大師兄丁中齊,以便他們及早防備。”

    朱雲道:“把這事稟報抱玉真人前輩是應該的,但卻不一定要馬上去。”

    李金貴道:“事在燃眉,哪能不急。”

    朱雲慢條斯理地道:“他們的這項行動,不可能馬上進去,據我判斷,一定還有什麼重要人物不曾到達。否則茅山的天昊老道和太虛老道絕不致也趕來玄妙觀,可見事情並非玄真那牛鼻子可以決定了。”

    李金貴默了默道:“玄妙觀竟然連東瀛的人都能邀來,可見他們神通十分廣大。”

    朱雲搖頭道:“老哥哥走遍五湖四誨,從沒見過這人,他剛才雖然一直不曾開口,但我一搭眼就看出此人身份來歷十分不凡,而且足智多謀,武學高深莫測,不是玄真等那些人物比得了的。”

    李金貴道:“大哥當時為什麼不要玄真引見一下?”

    朱雲道:“那樣反而不妙,因為玄真不肯主動介紹,顯然早有安排。”

    李金貴低頭沉思了一陣道:“大哥剛才為什麼不留在玄妙觀,等侯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到達,至少小弟也可以見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朱雲捻著山羊鬍子道:“老哥哥不想做甕中之鱉,就連你也不例外。”

    李金貴道:“這又是為什麼?莫非大哥的北崆峒門和無極老魔的太白門也有過節?”

    朱雲道:“我們北崆峒一脈,在武林中雖然算不得正大光明門派,但卻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而太白門卻是公認的下流淫邪組織。因之,兩家早就不甚和睦,再加我連番和太白雙妖發生衝突,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怎能不記恨在心,若在玄妙觀被他們撞上,他們豈肯輕易放過。”

    李金貴雙眉一挑道:“他們的武功可是很高麼?”

    朱雲道:“若論他們的武功,只怕是僅次於海外七仙的了,尤其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都有一身神出鬼沒的妖法邪術,可能連海外七仙都難得制服他們,如今海外七仙都隱居不出,放眼當今天下,實在找不出幾個能和他們一爭短長的。老哥哥這點玩藝,如何敢在他們面前賣弄,即以老弟而論,也不易在這男女魔頭手下走過十招。”

    李金貴若有所思的道:“小弟和他們從無瓜葛,方才大哥怎說他們連我也不會放過?”

    朱雲望了李金貴一眼道:“因為你戴著人皮面具,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李金貴一愣道:“莫非這副面具有破綻?”

    朱雲道:“那倒不是,要知道人皮面具製做得再精巧,也只能瞞過一般人的眼睛,譬如方才玄真玄法玄月,以及劉翠娥秦炎等人,自然都被你瞞過,但卻未必能瞞得過那位中年儒士。至於無極老魔和長春女妖,只怕一搭眼就會發覺破綻。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又怎肯把你輕易放過。當你現了原形,後果如何,不難想象,那你就只有被對方帶回太白山了。”

    李金貴額角不覺冒出冷汗,好在他戴著人皮面具,朱雲並未發現。他頓了一頓道:“這樣說來,那易容成巫公明的人,也必看出小弟的可疑?”

    朱雲道:“那就更不必說了,大凡善於易容之人,在這方面最能細心觀察,仟何破綻,絕難逃過他的眼睛。只是剛才在那種情形下,他自顧不暇,沒有必要揭破你的真相。”

    李金貴吁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大哥的看法該怎麼辦?”

    朱雲道:“老哥哥這次從北崆峒到南陽莊來,原來只為了辦一件事,那就是向修羅門討回青冥劍訣秘笈。當昨日發覺修羅門已經搬走,便決定很快回山向掌門師兄覆命,偏偏今天又發現那改扮巫公明的人很可能就是修羅門的巧手神魔鄭君武,所以不得不改變主意暫時留下來。同時玄妙觀密議毀去鐵筆峰的‘九九歸元大陣’開採寶礦的行動,也不能不予密切注意,看來只有在老弟家裡多住幾天了。”

    李金貴道:“小弟倒真希望大哥能別急著回去,以便隨時對小弟有所指教。”

    李金貴這話確是肺腑之言,他初出師下山,雖然論武功已是一流高手,但卻毫無江湖經驗。

    尤其目前他既要應付修羅門對白氏家族發動攻勢,又要注意玄妙觀損毀“九九歸元大陣”的行動,而白氏家族又不知去向。

    這一切的-切,都必須有個像朱雲這樣的人在旁指導協助,同時朱雲待他的一番高誼隆情,也使他不忍分離。

    朱雲見他陷入沉思,而色凝重,不覺朗爽的笑廠笑道:“老哥哥已經答應你不走了,你還發的什麼愁,時間尚早,老哥哥陪你到南陽府的府城去一趟。”

    李金貴道:“大哥到府城可有什麼重要大事?”

    朱雲道:“正因為令人心煩的事情太多,所以才想去散散心。老弟可知道,貴府的名勝古蹟甚多。最著名的該是府城西南七里的臥龍崗,是三國時蜀漢丞相武鄉侯諸葛亮的隱居之處,有不少武侯遺蹟,我早就想去瞻仰瞻仰了,難得今天有這種機會。”

    李金貴只聽得也大感神往心馳!

    說來可憐,他原是個鄉下孩子,自小住在南陽莊,除了讀書習字,便是幫著父親下田耕作,連府城都沒進過,更別說到臥龍崗一遊了。

    當兩人到達府城,天已近午,但見府城內街市寬整,商店林立,一片繁榮景象。

    南陽莊的綢、縐、繭綢和玉石最為有名,城內紡織機杼聲,玉石琢磨聲到處可聞,由此不難令後人想起武侯在五丈原臨終時,在上後主劉禪的遺表中,曾有“臣家有桑八百株”之句。

    若諸葛亮當年真是隱居在此處的臥龍崗,那麼南陽的紡織之盛,應當至少在三國時就具有規模了。

    兩人在街上逛了一陣。

    朱雲道:“咱們先找個地方用過午飯再到臥龍崗去。”

    正好路邊有家酒樓,金漆招牌上寫著“臥龍酒館”。

    不消說酒館取“臥龍”為名,也是借諸葛亮大名招徠顧客的。

    “臥龍酒館”在南陽莊內算得上一家設備豪華的飲食處所,尤其樓上花廳,佈置得十分高雅。

    他們直接登上花廳,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吩咐跑堂的店小二送來一壺酒幾樣菜和兩盤包子。

    朱雲將兩杯酒斟滿,端起杯來道:“來,老弟,咱們今天要喝個痛快,帶點酒意去遊山玩水,才更有情趣。”

    李金貴剛喝了一口,突感眼前一亮,在這剎那,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

    朱雲看出他的神色有異,放下酒杯急急問道:“老弟可是發現了什麼?”

    李金貴一指不遠處一個穿梭於酒客間的店小二道:“那人小弟認識,而且還是很好的朋友。四年前他在玄妙觀曾救過小弟一命,後來小弟隨丁中齊大師兄和南海無相神尼前輩到白家大院去時,他也跟了去,從那以後,就再沒見過。小弟這次從長虹島回來,正想打聽他的下落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他已當上這座酒樓的堂倌了!”

    朱雲不經意的望了一跟道:“那可能是你認錯了人,他當初在玄妙觀做什麼?”

    李金貴語氣堅定的道:“小弟一點沒看錯,他本名羅小鶴,在玄妙觀時,取了個清海的名字。他原先是在廚房打雜的,因為年紀比小弟只大一兩歲,所以非常合得來,又因為他為人機伶,後來被三觀主玄月道人挑選到龍門院負責倒茶掃地。對了,大哥在玄妙觀參加七派秘會時,倒茶的正是他,你該有點印象才對。”

    朱雲再度看去,果然有點面熟。

    雖然事隔四年多,這店小二已由當初一個小道士變為一個壯漢,但卻依然眉清目秀,模樣兒並沒改變多少。

    李金貴道:“您是否已經記起來了?”

    朱雲道:“果然八成是那位小道士。”

    李金貴站起身來,便要過去相認,卻被朱雲-把拉住道:“老弟要做什麼?”

    李金貴道:“過去找他見面。”

    朱雲強白把他再推回座位道:“老弟不可莽撞,等咱們商議一下該怎樣和他見面再說!”

    李金貴急道:“多年思念的好友好不容易遇上了,哪能不立刻見面,還有什麼商議的?”

    朱雲慢條斯理的道:“你急什麼?他既然是這裡的堂倌,一定不會離開,你如果現在去見他,可曾想到自己臉上戴的人皮面具,你認識他,他可不認識你,若拉拉扯扯的惹人注目,如何是好!”

    李金貴這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本來的面容,忙道:“小弟可以把面具取下!”

    朱雲道:“不可以!”

    李金貴愣了一愣道:“為什麼?”

    朱雲鄭重其事的道:“這座酒樓上酒客混雜,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全有,說不定還有要趕往玄妙觀參加秘會的。若你露出了真正身份,一旦被玄妙觀或修羅門的人知道,豈不成了眾矢之的,同時也必會牽連到那位替府上用料家務的鐵牛老弟,你可考慮到這些後果沒有?”

    朱雲的話,不能不使李金貴有所警惕,他沉吟了一下道:“大哥的意思該怎樣和他相識?”

    朱雲道:“待會兒由我把他招來,你不妨趁機和他講幾句話,但最好還是別透露真正身份。他是這裡的堂倌,由於什麼樣的人都能接觸,知道的新聞必定很多,說不定能意外的打聽出白氏家族和修羅門的一些消息。”

    李金貴點點頭道:“大哥說的有理,小弟一切聽您的吩咐行事。”

    朱雲隨即向羅小鶴招呼道:“小二哥,再送一壺酒來!”

    李金貴低聲道:“大哥,小鶴是個好人,待會兒您可別嚇唬他!”

    朱雲道:“這個你放心,不過年輕人很容易受環境影響,若他跟著壞人鬼混,說不定好人也會變壞了。”

    說話間羅小鶴已提著酒快步走了過來。

    他肩頭搭了個大手巾,職業性的親切叫道:“客官,酒來了!”

    聽這聲音,更可斷定李金貴並沒看錯。

    朱雲等他把酒放下,叫道:“小二哥,要不要添雙碗筷,在這裡喝兩杯,老夫請客!”

    羅小鶴笑嘻嘻的道:“多謝您老,小的不敢當。”

    朱雲道:“小二哥是否姓羅?”

    羅小鶴呆了一呆道:“您老怎麼知道?”

    朱雲微微-笑道:“老夫不但知道你姓羅,而且知道你的名字叫小鶴。”

    羅小鶴越發愣住,道:“您老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莫非你認識我們掌櫃的,是掌櫃的告訴了您?”

    朱雲不動聲色的道:“老夫不認識你們掌櫃的,同時老夫更加知道你四年前曾在玄妙觀做過小道士,名叫清海,對麼?”

    羅小鶴兩跟發直,用力的搔著腦袋道:“您老對小的怎會這樣清楚?”

    朱雲捻著山羊鬍子道:“你也應當認識老夫才對!”

    羅小鶴目不轉睛地凝視了朱雲一陣,終於啊了一聲道:“小的記起來了,我四年前曾給您倒過茶,您就是到玄妙觀參加秘會的那位朱……”

    朱雲使了個眼色道:“噤聲,別讓別人聽到,玄妙觀那次秘會是不可以隨便洩漏的!”

    羅小鶴紅著臉道:“小的知道!朱老爺子好像是北崆峒的,怎麼有時間又到南陽莊來?莫非還是到玄妙觀訪友?”

    朱雲一指身旁道:“羅小兄弟,坐下,難得又碰上,雖然算不得他鄉遇故知,但照樣也倍感親切,咱們好好聊聊。”

    羅小鶴依言坐下道:“朱老爺子有什麼話要談?這次來有什麼貴幹?”

    朱雲立刻把話引上了主題,道:“老夫到貴府的南陽莊找一位姓李的年輕人。”

    羅小鶴眨著眼珠道:“南陽莊除了有座白家大院,其餘多半是姓李的,不知朱老爺子找的是哪一家?叫什麼名字?”

    朱雲緩緩說道:“這位年輕人叫李金貴。”

    羅小鶴神色一緊道:“你老人家怎麼也認識李金貴?阿貴和小的正是好朋友,而且四年前我還到過他家。”

    朱雲故意沉吟了一下道:“老夫明白了,你們是在玄妙觀認識的,老夫也是在玄妙觀看到他,覺得那孩子很不錯,因此便成了忘年之交。可惜昨天雖然找到他的家,卻看不到他的人,甚至村子裡的人,還說他四年前已經死了,這麼好的人年紀輕輕就死了,實在讓人難過。”

    羅小鶴四下望了一下,湊過身來,低聲道:“小的告訴朱老爺子一個消息,可是您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其實阿貴並沒有死,他是四年前隨-個叫極樂真人的神仙到了什麼島學藝去了,將來回來時武功一定了不起,說不定他會到玄妙觀去找那些雜毛老道算帳。”

    來雲道:“他真的沒死?又隨著什麼真人學藝去了?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小鶴道:“聽說他雖死過一次,卻是假死,而且是我和他認識以前的事,他假死的原因,好像也是玄妙觀的雜毛老道所造成的,至於他隨極樂真人習藝去了,卻是我親眼看到的。”

    朱雲道:“莫非羅小兄弟也去過那座什麼島?”

    羅小鶴歉然笑了笑,乾咳兩聲道:“那到不是,我是說阿貴在臨走之前,曾由一位姓丁的大個子帶著回家辭行,又到過白家大院,我到過他家和白家大院,也就是那一次跟著他們去的。”

    朱雲道:“這四年來你可再到他家去過?”

    羅小鶴搖搖頭道:“他已經不在家了,我去找誰呢,而且南陽莊的人都以為他死了,為了不使阿貴的爹孃受累,我也必須保守這項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阿貴還活著。當然,今天對您老例外,因為您好不容易從北崆峒來一道,總不能就白白回去。”

    朱雲喝了口酒,揩了揩唇邊酒漬,指指李金貴道:“你可認識這位是誰?”

    羅小鶴兩眼霎霎地瞥了一瞥,搖搖頭笑道:“小的怎會認識這位爺們。”

    朱雲道:“這位老弟姓張,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老夫和他是在路上認識的,他和李金貴是親戚,也是來找李金貴的。”

    羅小鶴望了李金貴一眼道:“想不到阿貴還跟張公子是親戚,可惜您也是白跑一趟了。”

    李金貴道:“看不到他沒關係,我可以去看他父母。”

    羅小鶴輕咳兩聲道:“實不相瞞,聽說他的父母也早在三年前就搬走了,目前是個叫李鐵牛的在給他照料著家。”

    李金貴故作吃驚道:“有這種事,小二哥怎麼知道?”

    羅小鶴道:“我也是聽人說的,詳細情形並不清楚。”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小二哥既然做過玄妙觀的小道士,為什麼又返俗當起跑堂來?”

    羅小鶴聳了聳肩,嘆口氣道:“說起來事情都是由阿貴身上而起,我因為和他交情很好,幫過他的忙,因而惹怒了玄妙觀的觀主,要拿我治罪。我只好逃出來避難,在外面躲藏了幾個月,後來遇上了這裡掌櫃的,就把我留下了當起跑堂來。”

    李金貴一皺眉頭道:“玄妙觀的道士有好幾百人,一定經常有人到城裡來,難道你不怕被他們發現?”

    羅小鶴笑了笑道:“我來到這裡不到一個月就被他們發現了,只因這裡掌櫃的和玄妙觀的幾位觀主是好朋友,經他出面也就沒事了。”

    他說著壓低聲音,帶點神秘的道:“兩位爺們也許不知道,這裡的主人勢力大得很呢,連官府都不敢惹他。據說他在幾十年前便在江湖上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得不得了,一生中從來沒遇見過敵手。”

    朱雲只聽得心神一震,急急問道:“你們這位主人是誰?”

    羅小鶴聲音壓得更低,道:“我說的這位主人,並非現在那位掌櫃的,是掌櫃的上面另有一位主人,至於他姓什麼叫什麼,除了掌櫃的,只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朱雲越感吃驚,迫不及待的再問道:“他住在哪裡?”

    羅小鶴道:“因為他從來沒來過酒館,所以誰也沒看到過他,至於他住的地方,據說在山上,很可能就在臥龍崗。”

    朱雲暗道:“想不到臥龍崗還住著一個隱姓埋名的前輩武林人物,這倒非去探查一下不可了!”

    只聽李金貴道:“小二哥,據說白家大院就在南陽莊,修羅門也在南陽莊十幾裡外的圓覺寺,他們可有人到酒館來過?”

    羅小鶴搖搖頭道:“小的不曾見過,張公子所說的白家大院,小的四年前倒有幸去過,那是隨一位姓丁的大個子和阿貴去的,就在阿貴的家隔壁,不過……”

    李金貴心中一動道:“不過什麼?”

    羅小鶴道:“到這裡飲酒的客人,經常有江湖人物,小的有時聽他們暗中談論,好像白家大院的人已經搬走了,連住在圓覺寺地底下的修羅門,也似乎不見有人出現了。”

    羅小鶴正說到這裡,花廳內已來了客人,便匆匆離座招呼去了。

    朱雲和李金貴重新飲酒用飯。

    朱雲邊吃邊道:“本來我不一定到臥龍崗去,這一來非去不可了。”

    李金貴道:“大哥認為臥龍崗住著的那位前輩人物是誰?”

    朱雲眨動了一陣眼睛道:“很難講,不過這人說不定會和白氏家族或者修羅門有關,只要找到他,就不難查出白氏家族或者修羅門的消息。”

    李金貴想了想道:“會不會白氏家族已搬到臥龍崗,而這家酒館的主人就是白儀方大居士?”

    朱雲緊鎖著兩道白眉道:“不太可能,若酒樓的主人是白家,掌櫃的怎會和玄妙現有來往?而且白大居士目前論年齡不過五十上下,雖是高人,卻並非前輩,連老哥哥也比他虛長几歲。”

    兩人又淡了一陣,便會過帳起身下樓。

    出了南門,遠遠便看到前面一片丘陵地帶,那就是有名的臥龍崗了。

    其實臥龍崗並非高山,地勢平坦,漸次而上,只因有不少傳說中的武侯遺蹟,所以才成為南陽的一大名勝。

    兩人順著山徑前進。

    朱雲邊走邊道:“老弟也許不知,當年劉備孫權火燒曹操戰船的赤壁,因蘇東坡的一篇赤壁賦,幾乎鬧出了雙包案。而臥龍崗的情形也是如此,有人說是在南陽,有人說是在襄陽隆中,所以南陽和襄陽都有一處臥龍崗,兩處都有武侯遺蹟,而且各有各的論點。咱們今天只是遊南陽的臥龍崗,至於何處是真,何處是假,那就用不著去汁較了,反正那不是你我所能判斷的。”

    其實不管是南陽或襄陽的臥龍崗,都只能算是諸葛亮的寄籍,武侯的原籍是琅琊陽都,在今山東沂水縣南。

    因自幼喪父,正好他的叔父諸葛玄在荊州牧劉表處做官,諸葛亮就和弟弟諸葛均去投奔叔父。

    後來諸葛玄去世,兄弟二人便在臥龍崗隱居耕讀,直到劉玄德三顧茅蘆,才出山匡扶劉先生完成鼎足三分大業。

    李金貴只是靜靜地聽著,因為這些前人往事,他知道的並不多,很難插得上嘴去。

    這時面前已出現一座廬祠,前有石坊,題著“千古人龍”四個大字,背面則題著“忠延漢鼎”。

    再向西有座小石坊,題為“漢昭烈皇帝三顧處”,背題“真神人”二字。

    西北有一口井,深可丈許,砌石建亭,相傳為武侯遺蹟。井西柏檜廕庇小,紅牆環繞,山門洞開,寫著“武侯祠”三字。

    門內是一處廣場,中建石坊,鑿漢白玉為柱,晶瑩悅目,前後分題“三代遺才”、“韜略宗師”各四字。

    再往西便是大殿,祀有武侯及武侯之子諸葛瞻、孫諸葛尚等像,氣宇莊嚴,令人肅然起敬。

    繞過火殿後西轉,另有一院,中間是座八角草廬,四周都有窗戶,周圍環以欄杆,這裡便是當年武侯隆中高臥的茅廬,也稱作南陽諸葛廬。

    在諸葛廬的東南,有座“野雲庵”,幽篁修竹,清涼幽靜。

    東北又有一處亭榭,名叫“古柏亭”,與野雲庵遙對。三面有窗,護以欄杆,有不少後人題詠的字句。

    山南有座平臺,名“半月臺”,再往南是一處道院,花木蔥蔥,雅潔無塵。

    山北有“躬耕亭”,傳說武侯當年便是躬耕於此。

    山西層樓高聳,扁額上題著“寧遠樓”三字,有武侯抱膝長吟像。

    由“躬耕亭”穿牆而北,有座小殿,題名“三顧堂”,內有昭烈皇帝與武侯坐談像,壁問鐫有嶽武穆草書前後出師表。

    東邊是二聖毆,塑有武聖關公和張桓侯像。

    臥龍崗可說完全是武侯遺蹟,有趣的是另有一明人所立石碑,辨稱武侯遺址應在襄陽隆中,但碑上字跡,卻多被毀損。

    這自然是當地人的心理使然,若換成秦檜張邦昌等流人物,只怕連他們的後代子孫也不會承認有這種祖先。

    在回城的路上,李金貴道:“大哥,咱們只顧遊覽勝這,竟忘了查訪那位前輩高人。”

    朱雲笑了笑道:“即便當真有位了不起的人物住在臥龍崗,也不可能在剛才遊歷過的那些地方,這種人來往之處如何隱居?”

    “大哥是說臥龍崗並未住著那位前輩人物?”

    “那也不見得,後面山上範圍還大得很,等下次有機會再來。”

    “小弟倒希望下次以本來面目再到臥龍酒樓看看羅小鶴。”

    “依我看不必急在一時……”

    朱雲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兩眼卻直直地望向山下。

    李金貴因為走在朱雲身後,並不曾注意前面的景象,掠目向前望去,只見十餘丈外,一大群穿戴十分怪異的壯漢,正簇擁著兩頂小轎,緩緩而來。

    壯漢們的打扮,頭上都扣著一個黑箍,長髮覆掩到肩頭,上身是一截短襖,褲子長度僅及膝蓋,露出整條小腿,連鞋子也不穿。

    他們的膚色都很黝黑,看去很像一群野人。

    因為在中原一帶,甚少看到有人如此穿戴。

    李金貴茫然問道:“這究竟是什麼人?”

    朱雲也是大感驚異,目不轉睛地道;“這些人很像是苗疆來的。但苗疆離這裡遙遙數千裡,又有些不大可能。”

    說話間那群人已擁著兩頂小轎來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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