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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智闖虎穴

    王致遠端起茶來,示意在門口的下人要送客了,那兩個漢子也撩起門簾來,等候著他們出去。

    馬成臉色一變,正待發作,南宮俊道:“馬先生,不可造次,我們是客人,應當守本分,今天諸多打擾,非常失禮,明天再來聽候消息,希望王先生能夠有一個比較滿意的答覆。”

    王致遠道:“要談生意,可以到櫃上去,要談私務,兄弟自會到尊寓去奉教,此地因為是私人營業所在,不便款待二位,請二位也不必來了!”

    馬成道:“這麼說,王先生是說今日一會後,我們之間再無瓜葛了,這恐怕由不得先生吧!”

    王致遠怫然道:“馬先生,這話是威脅嗎?”

    馬成道:“在下現在已是南宮世家的武士,不會做出那種仗勢威脅別人的事,只是也不受人威脅或欺騙,我們有兩個同伴失蹤了,已經對臺端說過了。”

    王致遠道:“那又怎麼樣,你們的人丟了,難道就來問我,該由我來幫你們找出來不成?”

    馬成道:“那倒不是,但是我們若調查出來,失蹤的人與百寶齋有關,到時你可是想躲都躲不了。”

    說完站了起來,朝南宮俊道:“少主,我們走吧!”

    南宮俊一言不發,只淡淡地看了王致遠一眼,走到門口才道:“你究竟是不是百寶齋的主人?”

    王致遠一震道:“少主,這算是什麼話?”

    南宮俊道:“這是我們自己想的話,也是你自己心裡明白的話,不過我很快就可以證實的,你若不是百寶齋的真正主人,那就很糟糕了!”

    王致遠道:“少主,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是?”

    南宮俊一笑道:“憑你的氣質、談吐,以及自然而然間表現的一些小動作,證明你都不像。一個門戶的主人,天然有一股氣質,那可是學不來、也冒充不了的,我看閣下就缺少那麼一點!”

    說著出門而去,王致遠追了出來,幾度出聲招呼,但是南宮俊不理他,馬成在離開大門時才冷笑一聲道:“婢學夫人,閣下還差得遠呢!我們少主不跟不夠身份的人多談的,快把你們主人請來。”

    王致遠張大了嘴,不知要如何才好。這邊兩個人離開了店堂之後,馬成快步追上了南宮俊道:“還是少主精細,果然看出他不是百寶齋主人,否則我們真叫他唬下去了。”

    南宮俊道:“那也沒什麼,只是態度改變的奇怪,我這種護法是他們自己硬找上我的,絕不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作罷,因此這個王致遠說的話就很難叫人相信了,他的身份也就叫人懷疑。了。”

    馬成道:“他若不是百寶齋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又上哪兒去了呢?”

    南宮俊道:“至少我相信不會死了,或是被人軟禁起來,真若如此的話,他們就不必弄個假的人出來冒充了。據我的猜想,真正的主人必是不在店中。”

    馬成道:“既然那人不是主人,可是百寶齋中其他的人都在,怎麼會聽從他的呢?而且我們在門上指名要見主人時,接著就是他出來了,那些人並沒有說他不是主人!”

    南宮俊一笑,說道:“我們說來見主人,假若主人不在,則循例是由店中的負責人、總管或賬房師爺出來接待,這也是很普通的事,其他的人自然不會大驚小怪的。”

    馬成道:“那個王致遠既然不是主人,卻又做主將前聘少主為總護法之議作罷,這是什麼意思呢?”

    南宮俊笑道:“這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馬成又道:“他若真的不是主人,所作的宣佈自然能作數,少主大可以用總護法的身份,追問一下的。”

    南宮俊笑道:“我若真心想在他們那兒做總護法自然要追究下去的,正因為我沒多大興趣,才只點了點頭而不加理會,這一來,我們回頭再去探查百寶齋時,就有個最好的藉口了!”

    馬成不禁道:“還是少主深思熟慮,屬下未曾想到。”

    南宮俊道:“馬先生只是不太習慣而已,這也是進了寒家之後要受的拘束,做起事情來總不能夠太痛快!”

    馬成有點慚愧地道:“不!這是應該的,一舉一動都是堂堂正正,任何行動,定必師出有名,這正是南宮世家受人尊敬之所在,屬下慚愧,未能先顧及此!”

    南宮俊笑了一笑道:“我們跟風塵三友約定的時刻也快到了,轉兩個圈子,用過晚飯,就該配合行動了。”

    兩人找了個小飯鋪,吃了飯後,天色已經全黑,又在別處轉了一轉,聽得天交初更,就一直向百寶齋而來,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在成衣鋪中,買了兩身普通的粗布衣服穿上,看去就像兩個做小生意的商人,邊行邊談,十分自然地來到百寶齋門前,卻見一輛車子,停在百寶齋前,車上下來幾個人人內而去。

    南宮俊看了一震,原來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卻是在他手中逃走的橫江一窩蜂中的老大宇文雷。

    馬成也看見了,住聲驚問道:“他來幹什麼?”

    南宮俊道:“雖然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但是卻使事情變得合理了。”

    馬成道:“怎麼合理了?”

    南宮俊嘆道:“魔教在中土看樣子是真心想建立起一番局面了,百寶齋、百花宮,甚至於紅粉金剛,都是一夥的,貌分而實合,根本就是一個體系!”

    馬成道:“那不可能吧,如果他們是一夥的,紅粉金剛就不會找上橫江一窩蜂的麻煩了。”

    南宮俊道:“那只是慕容婉不察之下的行動,現在雙方的主持者都已經出面,公然結在一起。”

    馬成當下一呆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南宮俊道:“為了謀求立足,若是一開始就打出魔教之旗號,勢必將引起中原武林道的干擾,所以他們化明為暗,在各地先建立據點,而且分開來活動,由紅粉金剛先在江湖上建立起俠譽,引開別人的注意,甚至於跟橫江一窩蜂幹開來,由紅粉金剛出頭,把橫江一窩蜂擊潰,以清江湖對他們的觀感。”

    馬成道:“我還是認為不可能,魔教的教主就是死在那兩個女的助手中,百寶齋若是教主的嫡傳承統人,豈會與那兩個女的甘休?”

    南宮俊道:“箇中詳情我現在無法說得明白,因為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是我不知道的,可是我的估計大致上絕不會錯,不信我們進去一探就會知道了。”

    兩人順著百寶齋院牆的空巷繞了一圈,連後選中了一處牆頭,南宮俊道:“照形勢看來,這裡是個防守上的死角,裡面就是屋子,屋中一定有人,我們就從這兒進去。”

    馬成突然道:“這裡面燈火輝煌,人聲喧騰,怎麼會是防守上的死角呢?”

    南宮俊笑道:“馬先生,我們的看法略有出入,但是你聽我說明理由後,就會同意了,所謂防守上的死角,當是指防禦困難,最易為敵人所乘的地方……”

    馬成道:“是啊,因此這些地方,一定要多布人手來彌補其不足,像這所房屋就是,它一定有著特殊的用途,無法設置機關埋伏消息,所以才安排了很多的人,終日不斷,不讓人有可乘之機。”

    南宮俊道:“不錯,這個地方是後門所在,這條路面上有許多車轍,定然是廚房中所需油鹽柴火進入的通道,百寶齋對外必須保密宅中的人數,但是人都要吃飯,勢必要從外面運進來,要是從大門口直接裝進來,從數量上也會讓人猜出裡面會有多少的人,因此就利用這後面的門了,這兒還有一扇門是誰都想不到的……”

    他說了很多,俱是不著邊際的話,馬成都聽得很仔細,也很有興趣,因為他發現這位少主智慧若海,確有不尋常之處,就是普通的小事情上,也能見人之不能見。可是馬成卻又忍不住道:“任何大宅院都有後門的。”

    南宮俊笑道:“不錯,但卻不是這一扇,別的大宅院雖然有後門,卻不是開在房子上,這扇門卻是旁屋而開,而這裡面的房子又矮小平頂,像是下人所出入的門戶,或是打雜伕役出入,很少受人注意。”

    馬成點點頭,南宮俊道:“百寶齋做的是大筆珠寶生意,出入都是衣冠楚楚之流,那些短打的伕役雜處其間很不好看,另外闢門出入,是很合理的事,一般人就是要打主意,也不會讓他們前去的。”

    馬成道:“實際的情形也是如此,這兒的人定然是廚房中的伙伕雜役,園中重要的地方不會讓他們前去的。”

    南宮俊笑道:“但是有人要想潛入,這兒無疑是個漏洞,因為這是最方便進去而不受注意的地方。”

    馬成道:“但是宅中也會想到這一點,對此地一定設有心腹注意監視看管,不讓那些人亂跑的!”

    南宮俊笑道:“很對,所以這也是我們進去的最好機會了,因為這兒一定有些人是可以在宅中自由通行的。”

    馬成終於懂了道:“少主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喬裝為那些人,然後更進一步地深入探索?”

    南宮俊點點頭道:“是的,不過我認為還是要進一步地瞭解了現狀才能作決定。”

    馬成道:“問題是我們必須進人屋子裡才能瞭解,而很可能當我們初入時就會驚動他們了。”

    南宮俊笑道:“不錯,此刻門戶深閉,顯然已經過了出入的時間,可是裡面還有人聲喧鬧,大概是在賭錢消遣,可見人還沒睡,貿然闖入,一定會驚動人的。”

    馬成望著南宮俊,不知道他究竟要打什麼主意,南宮俊笑道:“我想馬先生有辦法的,可以叫裡面的那些人安靜下來,而且對我們的進去不起任何驚擾。”

    馬成終於懂了道:“用迷香!”

    南宮俊道:“先生號稱毒蜂子,應該有比迷香更高明的法子使人安靜的。”

    馬成道:“那自然是有的,可是這種藥太珍貴了!”

    南宮俊一笑道:“只要使用值得就行了!”

    馬成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瓶子來,先傾了一顆給南宮俊道:“這是解藥,少主先吃下去。”

    南宮俊取來吞下了,馬成自己也服了一粒,才又取出另外一個瓶子,倒出些粉末,由門縫裡吹了進去,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裡面的喧鬧聲慢慢小了下來,終於完全安靜了。”

    馬成道:“行了。”

    南宮俊道:“這麼一點就行了?”

    馬成道:“是的,那叫安息散。只要那麼一小撮,周圍一里之內,連蚊子都飛不起來了。”

    “能夠擴到那麼遠的範圍嗎?”

    馬成笑道:“那種藥散見風即化,由毛孔中侵人人體,哪怕人閉住了呼吸都擋不住的了。”

    南宮俊道:“先生這毒蜂子之名倒不是虛得。”

    馬成嘆道:“只是此藥之珍貴也夠瞧的,屬下費了五年的工夫,近幾十萬兩銀子的代價,才練得這麼一瓶,若非十分必要,實在捨不得用的。”

    南宮俊一笑道:“先生留下還有什麼用呢?”

    馬成笑了一下,無言以答,南宮俊掏出了一枝細長的匕首,那是他插在靴筒中的,輕輕地刺人了厚厚的木門中,慢慢地挑開了門栓,推開了門。

    裡面果然是下房與廚房,長長的一條房子,隔成了五六個小間,橫七豎八的,趴著十幾個漢子,有的倒在炕上,有的伏在桌子上。

    南宮俊看了一下他們的服式,發現居然有四名是著黑衣的精壯漢子,然後在門口又看見兩個,卻是倚在牆角上昏睡過去的,乃笑笑道:“這幾個大概是可以進入到內宅的人吧!我們可以換換衣服!”

    馬成的動作很快,早已把兩個人的衣服脫了下來,而且還在腰間找到一塊腰牌,一面刻著些很奇怪的符號,馬成道:“他們果然沒死心,這是天竺文!”

    南宮俊道:“是什麼意思呢?”

    馬成道:“是第十九號與二十七號神魔使徒。”

    南宮俊笑了一下道:“我們暫時就用這兩個身份吧。”

    他們把那兩名黑衣人的腰刀也取了過來,摸到前面又見到兩個黑衣人倒在路邊,一個佩刀,另一個則是空身,大概正在交談,為藥力所侵而昏倒下來。

    南宮俊把他們拖到一邊,藏到黑暗處,順著那一條曲廊向前走去,行出約有幾十丈,忽然黑暗中有人發聲問道:“前面來的什麼人?通行口令!”

    馬成一急,正待出手,南宮俊卻沉聲道:“摩尼古溫,哈哈兒赤!”

    黑暗中人不再發問,也沒有人攔阻了,由得他們通行過去,馬成吁了口氣,住聲道:

    “少主怎麼知道口令的?”

    南宮俊道:“前面有個傢伙手中有張字條,上面寫了這幾個字,我想大概是前來傳達口令的,隨口叫了一蒙,恰好給我叫對了,運氣真是不錯。”

    馬成道:“黑暗之中,少主也能看得見?”

    南宮俊一笑道:“暗中見物是魔教的十大神功之一,他們故神其技,其實也不算是什麼。”

    馬成不禁一嘆道:“少主又怎知那是通行口令呢?”

    南宮俊道:“我本不知那是什麼,只是那幾個字是用漢字寫的,我想這些人都是他們來到中土後才吸收的,不會懂得天竺文字,卻偏要用些希奇古怪的字,除了用作特別的口令外,沒有別的用意了!”

    這雖是他的猜測,但卻有著相當根據的,馬成心中又增加了一層佩服。

    二人默默地向前行,一連遇到了五次攔路問訊,都是靠著那句口令通過了,終於來到園中,四顧茫然,不知道該到哪兒去,南宮俊手指一堆假山道:“先躲一下!”

    原來那兒有個洞,兩人躲進了洞裡,馬成道:“風塵三友能夠混雜進來十次全身而退,實在不容易,我聽每次喝問口令的人,都似是中氣充足,而且隱身極好,只聽聲音,不見人影,外人要進來,實是寸步難行。”

    南宮俊道:“我們經過的地方,恐怕風塵三友也沒有到過,否則以他們的身手,也是躲不過的。”

    馬成道:“他們到的又會是什麼地方呢?”

    南宮俊道:“他們每次都能撈走一點銀子,當然是藏珠寶銀兩的庫房!”

    馬成道:“那些地方難道防守還會疏一點嗎?”

    南宮俊笑道:“百寶齋如果純為做生意,自然庫房是最嚴密的地方,但如果他們別有意圖,則寶庫那邊,不過虛張聲勢,卻隱藏了最隱秘的地方。”

    馬成想了一下才道:“難怪他們雖然進來了十次,卻對百寶齋的內情知道的不多,很可能他們每次都摸錯了方向,根本就沒進入重心所在。”

    南宮俊道:“不錯,他們儘管往有陣圖變化機關削器埋伏的地方鑽,其實那兒只是堆積財物的所在,百寶齋的機密在於人為,該找有人的地方下手才對。”

    馬成道:“現在我們進入到人堆裡來了,也沒有什麼發現呀,這裡面四望空蕩蕩的,只是一片園子而已。”

    南宮俊道:“不然,我們在進入此地時,一連就通過了五六道暗樁,為的就是要保持這一個空園的禁戒,假若此地一無可取,他們會用這麼多人嗎……”

    說著前面隱聞口令聲,像是又有人走過來了,二人連忙隱藏身形,只見一對宮燈,有四個人朝這邊行來,而且方向正對著他們隱身的假山,馬成驚道:“少主,不好了,他們來了,我們快躲開吧!”

    南宮俊道:“我已經看過了,這個洞是個死洞,前面沒有通路,如若往後退,正好跟他們頭碰頭。”

    “那該怎麼辦呢,看樣子是不免一斗!”

    南宮俊卻道:“不忙,這既是一所死洞,他們過來幹嗎?難道也是躲過來聊天,還是已經發現我們!”

    說著一拖馬成,兩人乾脆走到洞口隱藏好身形,未等對方走近,就喝道:“什麼人,口令!”

    兩個執著燈籠的黃衣女郎,其中一個道:“摩尼古溫,哈哈兒赤,教主前兩位護法要到聖壇去向大祭司稟告機密急務,尚乞二位使徒放行。”

    南宮俊壓著聲音道:“教主吩咐過,他不在的時候,任何人不得進入聖壇去打擾大祭司的。”

    那女郎道:“但金銀二位護法長老確有急事待稟。”

    南宮俊沉吟半刻才道:“好吧,你們帶來的,諒也沒問題,有了事情,也該你們自己負責。”

    兩名女郎同聲道:“多謝使徒,我們負責就是。”

    南宮俊揮揮手,表示放行,那四個人一直向洞中走去,南宮俊則閃身出來,好像監視著。

    只見其中一名女郎,把人帶進了洞中後,伸手拉了一下洞口的一條蔓藤,前面攔阻的牆壁豁然而開,露出一道門戶來,四個人都進去了,門又自動封閉。

    馬成看得神色大動道:“少主!真想不到,進出門戶原來是在洞中,可叫我們給蒙對了!”

    南宮俊皺緊了雙眉,在尋思著什麼,馬成又道:“少主,有一點屬下不能不佩服你的,我們明明看見了王致遠,你卻敢說出主人不在,而且居然湊對了,才獲知了那麼多的秘密,那個時候屬下可真嚇了一大跳。”

    南宮俊微笑道:“這倒沒什麼,我們先前見過的王致遠,氣度,談吐,都不像是一方雄主的樣子,所以臨走時,我已經問過他,究竟是否百寶齋的主人,當時就把他給問得呆住了,可見我猜得八九不離十,倒不算冒險,現在令我困惑的是下一步該如何行動的問題。”

    馬成道:“既然發現了秘密,自然該追究下去。”

    南宮俊道:“馬先生,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在此守值,只是碰巧蒙對了,此地原來是沒人的!”

    馬成道:“是啊!照說如此重要的地方,應該有人守值才對,何以此地卻不設人呢?”

    他想了一下忽又笑道:“不過我們在這兒,那兩個領路的女子並不感到特殊,因此照屬下的推測,此地原先是有人守衛的!”

    “可是守衛的人呢?他們又到哪兒去了?”

    “我們進來時,不是還有兩個倒在路上嗎?其中一個還拿著張今夜口令的字條,屬下想那個可能就是此地守值的人,因為接到聖壇中那個什麼大祭司的命令暫時離開,出去宣示今夜的口令,可是他到了外面,受到了屬下安息散而迷倒了未能回來。”

    這個解釋非常合理,南宮俊聽了,笑笑道:“還是先生想得周到,我想就是這麼回事了,有了先生這個合理的說明,我就可以做進一步的行動。”

    馬成道:“我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也進去。”

    南宮俊道:“我進去,先生在這兒再守一會兒。”

    馬成愕然道:“難道少主要單身一人涉險?”

    南宮俊道:“如果此地該有個人,如果少了個人,就會引起懷疑,而且此去為搜秘,一個人行動也方便些,先生留在外面,更可以在必要時給予照應。”

    馬成對南宮俊已產生了由衷的敬意,知道這位少主的脾氣,他的決定不容易改變的。因此道:“那少主要小心了,有什麼需要特別關照屬下的?”

    南宮俊道:“沒有,隨機應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保重,絕不能失陷,我進去以一個更次為限,如果一個更次我不能出來,你就趕緊告訴奶奶前來救援。”

    想想又道:“你走時別忘了把這兒的門戶徹底破壞。”

    說完他已閃身進洞,拉了拉那條蔓藤,打開了門戶。

    他很仔細,先前那個女的拉了兩下,他也拉兩下,果然在一聲輕響後,門戶自動地打開了。

    南宮俊朝馬成擺擺手,投身進了黑洞,前面是一條很長的通道,南宮俊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點燈籠來了,因為這下面漆黑無光;伸手不見五指。

    南宮俊練過夜眼的,但任何眼也不能在完全無光的情形下見物,所謂夜眼,只不過是能於極暗的光線下看得清東西而已。南宮俊的身上既沒有帶著火,也沒有帶任何發光之物,但是他也沒有回頭去向馬成索取。

    他只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使身子進入一種空靜的狀態,再開始向前行去,不是慢慢地走,而是很快地行走,洞很曲折,幾乎三五丈就有一個轉折,但是他既沒碰壁,也沒有撞到什麼,只有一個感覺,他是越走越下去,難道這些魔教都有個習慣,喜歡把秘密藏在地下?

    百花宮的分宮如此,莫愁山莊如此,此地亦復如此,在地下另闢一處宮宅,那是極大的工程,卻不見得能隱秘到什麼程度,這的確是件很愚笨的事!

    走了不知多久,但是已經弄不清方向了,他卻看見了前面有幾點燈光,也不過幾點而已。

    燈光所照的地方是一座極大的神殿。

    南宮俊覺得用巨大來形容這座神殿不為過之,這座殿堂的規模夠得上宏偉兩個字,許多高大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十丈來高,粗可合抱,撐起了一片森嚴廣大的空間,在殿堂的正中間,有一座高起約丈許的神壇,這座神壇很大,足足有八九丈見方那麼寬大。

    神壇四周都是空的,中間卻凹下了一個火池,裡面不知燒著什麼,發出熊熊的火陷,火焰上吐著一道藍光。

    在火焰的中間,樹立著一尊神像,高有五六丈,金身獠面,鷹頭,人身,卻拖著一條蛇樣的尾巴。

    神像很高大,在神像的身上,腳下,攀附著五六個赤身的美女,卻是用白玉雕成的,說不出一種妖異之氣。

    南宮俊卻知道,這正是西方魔教中的阿修羅大神的法相,那五名赤身的女子是他的弟子,也是佛典中所謂的五子羅剎鬼母天魔女鳩盤婆像。

    除了池上的火坑之外,在神壇的四角,各放著一具大銅架,銅架上是一口巨鼎,鼎中放著油脂,點著拳頭大的一個火球,整個地方,就是這點燈火。

    南宮俊的膽子雖然很大,卻也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實在是這地方太恐怖了,就像是地獄中的煉獄一般。

    先前進來的金寶與王致遠分別跪在神像的前方左右,那兩名引路的女子則分站在兩邊,神情肅然。

    南宮俊慢慢地掩過去,藏身在柱子後面,只聽見一聲鐘響,從祭臺的火焰中,升起了一座蓮花臺座,上面站著一個錦衣的女子,已經屆近中年了,但是仍然具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妖豔與媚力,在她的兩側,則是兩名執刀的女童,年歲與海、月二女相似,赤足裸臂,各套了一個大金環,作蠻女裝束。

    王致遠與金寶都磕頭行禮道:“叩見大祭司!”

    大祭司漠然地受過了他們的叩拜後,才淡淡然道:“你們兩個人又跑來幹什麼?”

    首先是金寶答話道:“稟上大祭司,弟子受命監視風塵三友,身份已為識破暴露了。”

    大祭司哼了一聲,怒道:“怎麼會暴露的?”

    金寶道:“今天有一個年輕人來找他們,據說是南宮世家的少主南宮俊,弟子想進一步去探測他們的意向,結果可能是行動上有了破綻,被他們發現。”

    大祭司道:“你太不小心了,這三個人的本身並沒有太多的關係,但他們卻是中原三個最大的門戶派遣來調查我們的代表,好不容易才搭上這條線,以後就很不容易再跟他們建立起關係了。”

    金寶道:“他們可能會接受南宮世家的聘請,作為武士,假如這是事實,弟子本來也不能再跟住他們。”

    大祭司沉吟片刻才道:“好吧,再說。王致遠,你呢?又有什麼急事要來報告的,我叫你少來的。”

    王致遠連忙道:“今天下午南宮俊來過了。”

    大祭司哦了一聲接著道:“他來幹什麼?”

    王致遠道:“他是為了富貴山莊擄去了山兒和日兒,又為了東方倩和月兒、海兒失蹤的事來的。”

    “你怎麼接待他們呢?”

    王致遠道:“屬下完全依照大祭司的吩咐而說的,告訴他本教無意在東土重建,不理江湖是非。”

    “他又如何表示呢?”

    “他沒有作什麼表示,因為他究竟是南宮世家的少主身份,不能強賴著要做本教的總護法呀!”

    大祭司似乎很高興地道:“這就好,總算把這傢伙給退走了,我以前真是難以相信他會答應幹這個總護法,由此可見,還是呼爾哈多有點見識,他居然敢出這個主意。”

    王致遠道:“不過屬下那樣一說後,這件事也就打消了,可是屬下不明白,南宮俊如果做了本教的總護法,對本教的開展有益無害,大祭司何以要反對呢?”

    大祭司冷笑一聲道:“他做了總護法固然好,但我們就不好了,呼爾哈多跟他相互一配合,再加上南宮俊從悟非那兒盡得本教的各種技藝,還有我們的立足餘地嗎?我這個大祭司如若失了勢,你們也沒得混了。”

    王致遠這才點頭道:“還是大祭司思慮周密。”

    大祭司沉聲道:“呼爾哈多已經不打算回去了,他打算把魔教變成中原一個武林宗派,而且要變更本教傳統,以迎合中土的人情風俗,這樣一來,我這個祭司以及你們的地位都將難以保存了,所以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的發生,金寶!”

    金寶惶恐地道:“大祭司有什麼指示?”

    大祭司冷冷地道:“你別以為是呼爾哈多的妹妹,就不會受到影響,他可是沒有把你看在心上,否則不會把止劍山莊的那個賤婦提升到副教主了。”

    金寶忙道:“是的,弟子一直追隨著大祭司的。”

    大祭司笑笑道:“我很清楚你,若是照你哥哥的意思來幹,你的日子就很難過了。也許,連命都保不住,只有跟著我,你才能過痛快的日子。”

    金寶道:“弟子對大祭司的忠心可以質諸神明的。”

    大祭司一笑道:“我知道,這只是提醒你一聲。”

    她忽然又像記起了什麼問道:“王致遠,你今天應對南宮俊的時候,沒有讓他看出什麼吧?”

    王致遠囁嚅地道:“應該沒有什麼,百寶齋對外,一直是由屬下掌櫃,他就是找人去問,也不會有問題的。”

    大祭司冷笑道:“南宮世家領袖江南武林多年,是武林盟主,不是買珠寶的主顧,你那點掩護的身份頂個屁用,我問你有沒有露出破綻?”

    王致遠吞吞吐吐,不敢回答,大祭司冷笑道:“這麼說他已經看出你不是百寶齋的主人了?”

    王致遠道:“屬下不相信他能看得出來,只是他在臨走的時候,曾經問過屬下,是否確為百寶齋的主人。”

    大祭司臉色一變道:“你還說沒有破綻,那他怎麼會問你的?一定是你出了毛病!”

    王致遠急道:“可是屬下實在想不起何時出了破綻,就是山、海、月、日他們,也以為屬下就是教主,他們看見的百寶齋主人,一直就是屬下。”

    大祭司冷笑一聲道:“王致遠,你的臉形雖然與教主有九分相似,但是本教的人,很容易就分出你們兩個人,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王致遠道:“屬下愚昧,屬下不知道。”

    熾司道:“你們之間,相差的是氣質,你就缺乏教主那一股逼人的威儀,行止畏畏縮縮,自然使人懷疑你的身份,你沒有一點王者的氣勢。”

    王致遠道:“大祭司明鑑,屬下當然不可能有王者的氣勢,那並不是天生的,卻是後天長時間培育而成,一個人習慣於一呼百諾,才會有那種氣勢,屬下這個掌櫃的卻成天打著笑臉去應付客人,怎麼神氣的起來。”

    大祭司笑笑道:“這也難怪你,如果你生的是具有那種氣勢,對我這大祭司必不如此客氣了。”

    王致遠忙道:“屬下不敢,屬下全仗大祭司提拔。”

    大祭司嘆了口氣,道:“王致遠,你對我忠心我知道,可是太恭敬了也不好,會使一個人尊嚴盡失,沒有一點氣魄,否則南宮俊也不會一見面就看出來了。”

    王致遠道:“他雖然那樣問了,卻不敢肯定。”

    “那麼你是怎麼回答他的呢?”

    “屬下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一時呆住了,沒有作任何回答,他就離開了。”

    大祭司冷笑道:“這倒好,人家把你問得發怔了,還不算破綻,你要怎麼樣才稱破綻呢?”

    王致遠連忙道:“屬下以為不說話正是給對方一點莫測高深的感覺,這比跟他辯解來否認還好的多。”

    大祭司冷冷地道:“問題是你那時臉上表情不是莫測高深,而是等於承認了。唉!他既然對你的身份起了懷疑,對你的話自然也不會相信了。”

    王致遠怔了一怔,大祭司道:“他既然對你的話不相信,今夜就很可能會潛進來看一看。”

    金寶這時才道:“不會的,弟子已經向那個傳信的打聽過了,他約風塵三友今夜去探富貴山莊。”

    大祭司看了她一眼道:“蠢材!你什麼時候才能學乖呢?南宮世家派出送信的人,還真能叫你買動了?”

    金寶辯解道:“那不是南宮世家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算命的,是南宮俊教他送信來給化三千的。”

    大祭司冷冷地道:“像這樣重要的信,他會叫一個不相干的人送來,你怎麼滿腦袋都是稻草,尤其是人家已經識破了你的身份,還會讓你知道他們的行蹤!”

    金寶不敢再說話,大祭司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這兩個蠢材,連一點事都不能辦,叫人家耍了都不知道,我真給你們活活氣死,唉!”

    金寶這才道:“大祭司,他們不去探富貴山莊,又去探哪裡呢?總不會是到這兒來的吧!”

    大祭司冷哼道:“為什麼不會,今天南宮俊已經來探過路了,王致遠應付時又破綻百出,他焉能不動疑,自然會來看一看,再說他南宮世家有的是人手,為什麼還要另外去邀約風塵三友呢?不就是因為那三個人到過百寶齋,地形熟悉嗎?你們只要想一下就不難測知的了!”

    王致遠這才道:“來了也沒關係,最多在藏珍庫那邊轉轉,風塵三友已經來了十趟了,了不起損失幾兩銀子而已,摸不到這兒來的。”

    大祭司道:“這次可能不一樣,那個南宮俊,雖然是初次出道江湖,卻已經很了不起,我手下的宇文雷,具有那麼大的實力,也被他擊破了,還弄垮了我的兩處分宮。”

    王致遠忙道:“大祭司,屬下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山兒跟日兒兩人弄成那個樣子,塞到富貴山莊去,那不是自毀實力嗎?這兩個孩子很能賣力的。”

    大祭司冷笑道:“他們效忠的是百寶齋,而且我看他們的態度似乎被南宮俊吸引過去,對本教已漸起異心,所以才給他們一點懲誡,叫他們知道厲害。”

    王致遠跟金寶都為之一震,躲在暗中的南宮俊也是一震,這證實了他的猜測,也證明了魔教的可怕,他們雖然分成了三處,卻是一個整體,什麼百花宮,橫江一窩蜂,百寶齋,甚至於紅粉金剛等,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分散人注意而設,實際上,他們仍是一個體系。

    雖然知道他們內部因奪權而呈現不穩,但是他們的企圖卻是一致的,這許多分散的組織聯合起來,那實力就非常可觀了,必須想法子先予以個別擊破才是。

    略一沉思,當下他就有了主意,乃由暗處現身而出,哈哈一笑道:“幸虧我沒有上你的當。王致遠,金寶,你們這兩個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下結黨,還不跟我領罪去!”

    他這一現身,使得神臺上的人都為之大吃一驚!王致遠訥訥地道:“你!你怎麼進來的?”

    南宮俊冷笑道:“我是總護法,為何不能進來?”

    還是大祭司比較冷靜,伸手穩住了兩個人才道:“南宮俊,幸會!幸會!我久仰你不凡,想不到你還真有兩下子,能夠摸到這個地方來了。”

    南宮俊一笑道:“也沒什麼,我是本教的總護法,自然有權進到總壇來的。”

    大祭司道:“我倒要請教一下,你是怎麼進來的?”

    南宮俊道:“那也沒什麼,我以總護法的身份,到門上一通報,問明瞭口令,就一直過來了!”

    大祭司道:“你能問到通行口令?”

    南宮俊道:“摩尼古溫,哈哈兒赤,不是嗎?”

    王致遠急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南宮俊道:“我是總護法,誰敢不告訴我?”

    王致遠道:“胡說,你這總護法在今天已經……”

    南宮俊沉聲道:“王致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充教主,任意妄行,私結朋黨,本座要嚴辦你!”

    大祭司道:“南宮俊,你別神氣,你這總護法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話,還沒有成定局的呢!”

    南宮俊笑道:“大祭司,我已經見過了教主,得到他親口的允准,因此我是名正言順的總護法了。”

    “你見過教主,什麼時候?”

    “今天我離開百寶齋之後。”

    王致遠叫道:“不可能,教主到京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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