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俊告辭後便走了出來。
那個叫金寶的女人正在櫃上招呼客人,見他要走,還趕着出來道:“這位兄弟,你要走了?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呢?我已經叫廚房裏給你們準備菜去了,你再坐一會兒,用了飯再走吧?”
南宮俊拱拱手道:“不了!多謝嫂子,我還有事。”
這一句嫂子叫得金寶開心極了,眉開眼笑地道:“兄弟!你是第一次上門,要不把你招待好了,浪子會罵人的,説我這個做嫂子的怠慢客人呢!”
她移着小腳出來,竟擋住了南宮俊的去路,使得南宮俊啼笑皆非地道:“不!嫂子見諒,我有事,改天吧!”
因為金寶挽着他的衣袖,他只能微微地用了一點勁,才掙脱了開來,一路急急地走了。
馬成在暗中是一直跟着他的,飛快地追了上來道:“恭喜少主,又收下三條胳臂,使南宮世家又添新苗。”
南宮俊笑笑道:“不錯,風塵三友的武功造詣都出乎我意外的高,我雖然一連擊中了辛本善兩拳,都是花了點巧思,如果平平實實地動手對搏,恐怕三五十招內,我都無法動他一下呢,這三個人的身手,縱不高過宇文雷,也差不了多少,的確是難得的人才。”
馬成道:“他們隱身市井行俠,反而使大家不注意了,才致默默無名,不過有一個人似乎比他們更善於隱身,少主注意了沒有?”
南宮俊的確沒有注意,忙問道:“是誰?”
馬成道:“就是酒櫃中那個擋住少主的女人!”
南宮俊不禁一怔道:“她?她的名字叫金寶,是個居孀的寡婦,也是浪子的相知,卻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馬成笑道:“那是少主未曾注意,我在對面卻看得很清楚,她從櫃枱裏趕出來,一下子就擋在了少主前面,抓住了少主的衣袖,動作很利落。”
南宮俊道:“我因為她未諳武功,未曾施展功夫。”
馬成道:“少主除非在故意做作的情形下,行動比較遲緩,否則不知不覺間,總會流露出一絲練武的形跡,舉動總要比常人快速得多。”
“我在家中練武已有多年,卻一直沒被人發現。”
“那是因為府上每個人都是極高的身手,所以才忽略了這個細小的差失,屬下卻一直都在注意這個地方,因而才能發現這些隱蔽的高人。”
南宮俊怔了怔,道:“這個……我倒是始終沒注意,馬先生,你看見那個金寶也是會武的?”
馬成道:“是的,不但行動快速,而且出手準,一把就抓住了少主的袖子,少主似乎還使用了一點勁才掙脱開的,少主可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勁嗎?”
南宮俊淡然笑道:“這個倒沒有注意,總之我也沒有特別用力,只是稍稍地用了一點力氣。”
馬成道:“屬下研究過,施到兩成功勁道時,如果不是着意控制而發,本身是不會知覺的,少主覺得略略的使了一點勁,差不多已經是三成的勁道了。”
南宮俊驚道:“有這麼大嗎?”
馬成道:“在下是觀察過很多人的反應後而得此結論,因此想來不會錯,少主的三成勁道如果施在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小腳婦人身上,該把她拖倒了才對,可是那個婦人卻連身子都沒晃一下。”
南宮俊略一沉思才道:“不錯,是有點問題,先前我是急於脱身,未曾注意及此,幸好先生仔細,這個婦人是怎麼樣的來路呢?”
馬成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她這家酒樓也沒開幾年,她自稱居孀,一來時就帶了朵白絨花,盤下了這家酒樓,也沒有去究問根底,因為一般女人,如果是未嫁,斷然不肯冒充寡婦的,已嫁的更不用説了,寡婦是公認為不吉之人,所以沒人去注意她。”
南宮俊笑道:“先生倒是調查得很清楚。”
馬成笑道:“這是屬下的職責,少主進入那家店中,屬下不便跟進去,就在外面調查一下,屬下至少可以斷定她不是百花宮的人,也不是南宮世家的線人。”
南宮俊道:“既是對方身份暖昧不明,為了浪子之故,我們不便造次,馬先生,最好你去知會浪子一聲。”
馬成想了一下,説道:“那樣也不好,不如屬下告訴老化子一聲,問問他的意見了。”
南宮俊笑笑道:“這倒也是個辦法,寫封便函,立刻着個小化子送進去,他們一定還在談話商量,我們明白地指出金寶會武的事實,叫他們注意,盤清了底細,再從事晚間行動,如若是百寶齋的,則我們商量的事情,消息已可能外泄,那就要再從長計議了。”
説着兩人折進了一間茶館,馬成向櫃上借了紙筆來,南宮俊立刻寫了一封便籤,正待着人送去。
馬成忽然道:“少主,如若金寶是百玉齋方面的,或是屬於有問題的一方的,則這封便籤一定會引起她的注意,恐怕會先落在她的手中,還是我送去吧!”
南宮俊道:“馬先生如若自己過去,又何必送信呢?”
馬成道:“有一封信才可以進一步測驗那孃兒一下,她並不認識我,只道我是個送信的……”
南宮俊想了一下,也深知其意笑道:“先生果然閲歷豐富,不僅察事及微,就是思慮也勝人一籌。”
馬成笑道:“少主過獎了,屬下在百花宮中擔任巡閲使,對每處分宮都有巡視抽查權力,作為考核意見稟報總宮,自然在某些方面,要比一般人多知曉一些。”
他説得很謙虛,實際上這種觀察力,正是一種很了不起的成就與才能,比他的用毒之技更為可貴。
南宮俊肅然一拱手道:“我能夠結識馬先生,實在是我的運氣,就相煩先生走一趟,我在這裏恭候。”
馬成也謙遜了兩句,告辭而去。
馬成的年齡比化三千小,但是比浪子和辛本善都大,南宮俊對化三千稱老哥,對馬成卻一直以先生呼之,這不是客氣親疏之分,而是他對馬成的敬意,這份敬意使得馬成很是感動。
來到那家酒樓,馬成道:“請問娘子貴號是不是有華山川華老哥兒在這兒,我有封信要給他。”
金寶翻着眼睛道:“我們這兒是賣酒菜的,不是賣花的!”
馬成耐着性子笑道:“不是賞花的,是個乞花的。”
金寶道:“見你的大頭鬼了,街上要飯的多得很,你怎麼跑到我店裏來了,我這兒可不成了乞兒鋪了?”
馬成一面賠小心,一面道:“奇怪了,那位公子爺明明告訴我説他在這店裏面,跟一個叫什麼浪子的在一起。”
金寶笑道:“原來你説的是化三千啊,那是我們當家的拜兄弟,你怎麼不早説呢,這位化三千老哥哥呀,只是故意裝窮,腰裏可真有兩個呢,哪位公子爺有信給他?他的脾氣很怪,可不認識什麼公子爺。”
馬成道:“是一個穿着斯文的相公,他指明瞭要到這兒來找華老英雄,還説他是剛跟他在一起的。”
金寶笑道:“原來是那位相公呀!不錯,他剛走沒多久,這會兒化三千在跟我家漢子在上面喝酒聊天,他們有個怪毛病,一喝酒,就不讓人去打擾的,你有什麼信兒,交給我就行了。”
馬成道:“那可不行,那位公子指定要面交本人的。”
金寶道:“他也不過剛認識我家漢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我知道,你大概是要個跑腿錢,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
她在櫃枱上隨手抓了一把銅錢,約莫有三四百文,遞給馬成道:“辛苦你了,把信給我吧!”
馬成搖搖頭道:“娘子,實在很對不起,那位公子説要面交本人的,而且還有兩句口信……”
口在説着話,又把銅錢放回了櫃枱,眼睛卻朝裏看去,似乎是嫌少的意思。
金寶道:“你這個人也太貪心了,這幾個錢還不夠,要知道那個化三千可是叫化子,還得向你討上幾文呢!”
馬成笑道:“娘子,那位公子説花老英雄只是喜歡開玩笑,穿着破衣裳,腰裏可着實有錢,只要我把信送到,絕不會虧待我的。”
金寶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真會打算盤,好!我不管了,你自個兒上去吧,瞧你發財去。”
馬成又看看那把錢,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舉步上樓去,金寶卻把他叫住了,取出一塊銀子,約莫有四五兩,仍在桌子上道:“這下該夠了吧?”
馬成先把銀子掂了分量,又看看成色,然後才道:“夠了!夠了!既是如此,就麻煩小娘子了,不過這封信可一定要交給華老英雄,免得我不好回話。”
他取出了一個密封的信封,金寶一手接過道:“還有兩句口信説的是什麼,告訴我一併好轉告。”
馬成笑道:“那兩句口信是叫他們今天一定要照着信上的交代去做,千萬不能耽誤,他還在……”
才説到這兒,樓上飛快下來一個人,卻是一臉怒色的浪子尚達仁。
金寶囁嚅地道:“浪子,這個人説要找……”
尚達仁伸手就奪去了那封信,然後道:“我一再吩咐,你別管我的事,你怎麼又忘記了?”
金寶惶恐地道:“我只是不讓人去打擾你們,你自己説過,你們……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絕不讓人去的……”
尚達仁哼了一聲!
馬成連忙説道:“是一位公子要我送這封信來交給華山川華老英雄,還説……”
尚達仁道:“不管他説什麼,上來再説……”
他領先上了樓,一掀門簾就進了屋子。
馬成故意緩緩地上樓,金寶卻飛快地追了上來,馬成連忙用手護着袖子道:“小娘子,那銀子是你自己給了我的……”
金寶低聲道:“我不是向你要回銀子,可是上去也別説我給你銀子,否則我家漢子會活活把你打死,他的疑心病最大,我怕你自己找死,才通知你一聲。”
馬成連忙道:“我不説,華老爺子恐怕還會賞我呢!”
他做出一副貪婪之相。
金寶笑道:“你上去如果能夠看到信裏説的是些什麼告訴我,我再謝你五兩銀子。”
馬成連連點頭,慢慢地上了樓,掀開門簾進去,金寶卻已經回到了櫃枱裏去了,動作之快,令人難以相信。
馬成來到屋中,風塵三友已經看過了信。
辛本善道:“老馬,你真有兩下子,居然給你瞧出來了。”
馬成微笑道:“浪子,難道你一無所知?”
尚達仁道:“我的確從她身上瞧不出一絲破綻,只是奇怪她對我好得出奇,你可曾知道她是什麼路數?”
馬成道:“我今天才見到她,怎知她是什麼路數?”
辛本善道:“什麼!你今天才見到她,少主説你發現金寶身懷絕技,要我們注意她,我們看了她兩三年都不知道她有武功,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馬成道:“我原先在百花宮是專幹這一行的,特別注意些細小的地方,而且她在你們面前,一定特別當心,所以才不容易被人發現,人只有在無意之間以及情急之際,才會顯露形跡,就像剛才……”
辛本善笑道:“剛才她飛身追阻老馬的身法,迅速利落,浪子!恐怕比你還要高明呢,你能找到這麼一個好本事的混家,以後可真是一把好助手。”
尚達仁舉起拳頭在他的鼻尖一晃道:“人之初,你再給我放個屁,老子就在你的鼻子上揍一拳。”
辛本善一縮脖子道:“那可受不了,我已經捱了兩拳,鼻樑現在還酸呢,你若再加上一拳,我就成了個塌鼻子了,我可不像你有混家的人,我惹不起你。”
尚達仁氣得捲袖子真要揍人了。
化三千沉聲道:“好了,別鬧了,我們丟的人還不夠嗎?”
尚達仁放下了手,愧然道:“雖然我沒注意這破娘們,可是我敢擔保,絕沒有泄露我們什麼!”
化三千道:“這個我相信,浪子在女人面前,向來沒一句正經話,但是人家粘上了你,可見咱們的行跡早已敗露,那是無可置疑的。”
尚達仁想了一下,道:“咱們也沒什麼敗露的,最多上百寶齋摸了幾次銀子,我想她不會是百寶齋的,否則我們早就給他們逮去了。”
馬成搖頭道:“這倒未必盡然,兄弟跟少主談過,知道三位雖然夜人百寶齋十次,但是除了摸走幾兩銀子外,並沒有什麼其他收穫,百寶齋對於這些銀兩的損失,還不放在心上,又何必開罪三位呢!”
化三千一怔道:“對啊!浪子,咱們每次出動,都是先在你這兒聚會的,如果那婆娘真是百寶齋的密探,百寶齋早已知悉我們將有行動,早作準備,我們自然什麼也探聽不出來了。”
尚達仁沉吟道:“難道她是百寶齋的人?”
馬成笑道:“這當然只是個忖測,不過這位小娘子確實有問題就是了,第一,她的身手不凡,第二,她肯捨得花幾兩銀子來看那封信,必有圖謀就是。”
辛本善嘆了口氣,道:“現在作任何猜測都是多餘的,浪子你去把她弄進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馬成道:“知道是可以知道,卻未必會正確,她只要隨便説個地方搪塞你們就行了,譬如説她是百寶齋的細作,卻説是奉了富貴山莊的命令,那就差得太多了,一個是魔教的,一個卻是大內密探的。”
化三千搔着頭道:“那怎麼辦呢?”
馬成笑道:“幸好她還不認識我,就由我來反詰她的底子吧,她本來也託我來探聽這封信的內容。”
浪子道:“她跟我幾年了,都沒説真話,難道會把真話告訴給你。老馬,那我這個浪子便白混了。”
馬成笑道:“尚兄,你可別吃味兒,兄弟的方法跟你不同,你要她的人,我卻要她的錢,她肯講真話的。”
他放低了聲音,説了一番計較,然後就告辭下樓來,出門時故意向金寶看了一眼,金寶會意,跟在他後面也出了門,馬成在一處轉角上等着她。
金寶一見面就問她道:“那信上説什麼?”
馬成狡黠地道:“小娘子,信裏的內容很簡單,不過跟你卻有很大的關係,所以,你值得為它花幾文的。”
金寶一震道:“跟我有關係?是什麼關係?”
馬成笑道:“小娘子,説出來就不值錢了。”
金寶道:“你別急,只要消息值錢,絕少不了你的。”
馬成笑笑道:“小娘子,這種事兒只賣一個新鮮,沒什麼欠賬的,你要聽呢,就得付現的。”
金寶白了他一眼,掏了一塊銀子給他,約莫有四五兩。
馬成這回卻看也不看,在袖中拿出一塊銀子,笑道:“小娘子,這是那位浪子大爺看見了信之後,立刻從枕頭下一個包裹中拿出來賞給我的,可比你大方多了。”
這塊銀子確是浪子放在枕頭下面的布包裹中的,是他們從百寶齋的銀庫中摸出來的,每塊重二十兩,金寶自然是認識的。
她臉上微變色道:“給你那麼多!”
馬成笑道:“這只是作為我跑腿的酬勞,內容卻跟小娘子有莫大的關係,小娘子你看着辦吧!”
金寶道:“我身上沒帶那麼多。”
馬成淡淡笑道:“那就算了,那位浪子大爺對我這麼大方,我也不能對不起他,再見,你請回吧!”
他掉頭便走了。
金寶咬咬牙又追了上來,摘下頭上的金釵遞給他道:“這是純金的,重二兩多呢。這回總成了吧?”
馬成掂掂分量才道:“好吧!小娘子,看在你先前也給了我十兩銀子的分上,我做個人情吧,我勸你立刻腳上抹油溜之大吉,那位浪子大爺要殺你呢!”
金寶一驚道:“他要殺我,那是為什麼?”
馬成説道:“自然是為着那封信了,聽他們説那位公子爺叫南宮俊,是什麼南宮世家的少主。”
金寶臉色大變,道:“信上説什麼?”
馬成道:“信上揭你的底,説是什麼……斯名金寶者,其姝身份可疑,似專為三兄而來,今晚行動宜避之。”
金寶神色變了又變,道:“信上真是這麼説的?”
馬成點點頭道:“沒錯,他們看了信後,還在發脾氣,把信攤在桌上,那個華老英雄還一個勁兒埋怨浪子,説他太不謹慎,招來禍水,浪子就給我一塊銀子。”
金寶卻一個勁兒的在發怔。
馬成看已吊足了胃口,才笑笑道:“小娘子,我看浪子好像很認真,藏了一馬短刀在腰間,你還是趕緊避一避吧,我還要回信去呢!”
金寶將他攔住道:“你回什麼信?”
“回那位公子爺的口信,是華老英雄叫我帶去的。”
“他要你帶回去的是什麼話呢?”
馬成道:“這個倒是跟你無關,我勸你不必花錢了,我也不好意思賺你的冤枉錢,因此也不必告訴你了。”
他的口中這麼説,卻沒有動身的意思,金寶在身上居然掏了一張銀票出來,是一百兩的票面的,應聲道:“這個能夠叫你説出真話嗎?”
馬成笑道:“一百兩自然可以説真話,只是那句話跟你實在沒關係,你聽了可不能耍賴又要回去。”
金寶道:“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做那種事。”
馬成道:“這可是你自己説的,你聽好了。”
他先把金釵跟銀票都收好,才笑笑地道:“口信是今晚謀求富貴之約不變,延後一個更次進行。”
金寶神色一震道:“就是這麼兩句話嗎?”
馬成道:“就是這麼兩句話,口信嘛,當然是越簡單越好,小娘子,話都告訴你了,該放我走了吧?”
金寶笑眯眯地道:“好,謝謝你了,見了那位公子,你照樣子回話,只是別把我們的事説出來。”
馬成連連答應着,拐過巷子走了。
金寶正要回去,卻見浪子等三人從牆上翻出來,分頭堵住了她的去路。
金寶神色一變道:“浪子,別殺我,我跟你們沒關係,你們儘管去謀取富貴山莊去,我絕不泄露。”
浪子沉聲地道:“好啊,金寶!你真會裝蒜,在我身邊幾年,原來是摸我們的底子的,你還想活?”
金寶急急地説道:“我發誓,浪子!雖然我是奉命來探你們的底子,但是對你們絕無惡意。”
浪子刷地一聲摸出了刀子道:“要不是南宮世家摸出了你的底細,我還一直矇在鼓裏呢,對不起,金寶。”
金寶叫道:“浪子,你聽我説,我是真的對你們沒有惡意,你們在百寶齋發足了財,何嘗受到一點影響,那都是我通知他們,替你們預備的。”
浪子一怔道:“什麼,你是百寶齋派來的?”
金寶笑道:“是啊!你還以為我是哪一邊的?”
化三千搖着頭道:“百寶齋也不行,唉!慢着,你説我們在百寶齋發的財是你替我們預備的?”
金寶道:“是啊!你們的目的是要銀子,而且又是拿來救濟窮人做好事,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化三千冷笑道:“百寶齋又不是我們的孫子,幹嗎要送銀子給我們?浪子,宰了這浪蹄子,別聽她的鬼話。”
金寶忙道:“是真的,華老爺子,你想想,你們次次上百寶齋,都是滿載而歸,雖然受了點驚動,但可沒有一次被截下來的,那不是我放的人情是什麼?”
辛本善道:“放屁!是我們憑本事闖出來的。”
金寶笑道:“就算你們本事通天,最多也只是闖個一兩次吧,以百寶齋的人力,也不可能叫你們連闖十次吧!”
三個人都為之一怔!
金寶又笑笑地説道:“百寶齋做的是幾千幾萬的大生意,對三位每次都只有三五萬的交情還放得起。那根本就是存心要送給三位的。”
浪子道:“那為什麼又要虛張聲勢呢?”
金寶道:“要是不聲不響地聽任三位把銀子抬了去,豈不是做得太明顯了,三位下次還會去嗎?”
浪子笑道:“這麼説百寶齋還打算長期供應嘍?”
金寶道:“每個月三五萬兩銀子絕無問題。”
化三千道:“老子們又不是食客,平白無故憑什麼要你們的供養,錢要自己賺來的才過癮。”
金寶道:“三位都是身負奇技的俠士,百寶齋惟恐無法攀上交情,所以才不拆穿,奴家知道一説穿,三位就沒興趣了,不過三位多少也領了三五十萬兩了。”
化三千立刻道:“怎麼還要老子們吐出來不成?”
金寶笑道:“那原是奉贈三位的,豈有要回來的道理,不過三位跟南宮少主有意謀取富貴山莊,就是幫了百寶齋一個大忙,百寶齋是絕對支持的。”
浪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謀取富貴山莊呢?”
金寶笑道:“南宮世家丟了幾個人,都落在富貴山莊內,他邀你們幫忙,今晚謀取富貴,不就是那兒嗎?”
浪子道:“你對我們的行動倒是很關心?”
金寶道:“君為奴終身之託,我怎麼能不關心。”
浪子皺着眉頭道:“金寶!你少來這一套,別忘了你我之間的身份,少在這兒肉麻當有趣了。”
金寶笑道:“浪子,以前我是一個小酒店老闆娘,又是個孀婦,我自然不敢存有妄想,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的那些身份是掩飾的,跟你在一起不會辱沒你。”
浪子道:“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金寶噗嗤一聲,笑了笑道:“百寶齋主人是我兄長,我的名字就叫金寶,卻不是姓金名寶。”
浪子道:“你姓王,叫王金寶!”
金寶笑道:“我也不姓王,百寶齋只是我們的生意,可不是我們的家業,我姓什麼沒關係,將來我跟着你姓尚,就沒有自己的姓了。”
浪子淡淡地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嫌你是寡婦,更沒有嫌你是個小酒店的老闆娘,現在你的身份端起來,我倒覺得不敢高攀了,再見吧!”
金寶這才顯出戚然之色道:“浪子,你不能丟下我。”
浪子大笑道:“我這個人最怕就是跟身份高的女人打交道,你的身份地位太高了,我不敢高攀。”
金寶笑道:“今天之後,我知道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不過我相信你會再來找我的,你們搭上了南宮俊,就一定會再來的。”
浪子冷冷哼了一聲,回頭就走了。
化三千卻笑向金寶道:“金寶,他會來的,他不來我們也會押着他來,只不過你説我們上富貴山莊,就是幫你們的忙,這是怎麼説?”
金寶笑道:“富貴山莊的底子三位清不清楚?”
化三千道:“原本不太清楚,聽南宮俊説了才有點影子,好像是什麼官家的行宮……”
金寶道:“那只是一個名目而已,事實上官家幾年也難得去一次,那是大內設在金陵的密探中心。”
化三千冷笑道:“萬歲爺管他的天下,卻管不到咱們江湖人頭上,密探也咬不了老子的鳥去。”
這位市井遊俠出口就粗話,金寶卻似聽慣了,一點都不在乎,笑嘻嘻地道:“你們自然不在乎,因為三位沒有拖累,惹了誰,了不起拔腿一跑,我們可不行,百寶齋在天下各大都市都有分號。”
辛本善道:“你們賣的是珠寶,那可是又細小又值錢的玩藝兒,整家店也不過兩三個小包裹,捲了就走。”
金寶笑笑道:“辛大哥,沒這麼輕鬆,我們做的買賣,有進有出,才能賺錢,光靠手頭那點存貨,吃不了多久,我們的人多,對各處置下的產業也不少,可不能説去就去,因此就得受他們的勒索。”
化三千道:“哦!受勒索,百寶齋也會受勒索?”
金寶道:“是真的,他們是密探,隨便給我們安個罪名,就能毀了我們,只有予取予求了。”
“你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民不跟官鬥,我們是惹不起他們。”
化三千似乎懶得多説,道:“好了!金寶,南宮世家邀上了我們,大家總是江南武林一脈,少不得要盡點心,順帶也替你們辦點事,作為多年來對我們照顧的一點報答,不過,對富貴山莊的虛實我們可不太清楚……”
金寶笑了笑,道:“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南宮世家的人手眾多,三位一定不會怎麼的。”
化三千道:“南宮世家的人手雖多,卻不準備投進去,因為他們的人都是明的,恐怕早落在對方的眼裏了,南宮少主找上我們,就因為我們不出名。”
金寶哦了一聲道:“這倒也是,你們三位隱身市井,除了百寶齋之外,誰都沒注意,也可見百寶齋對三位的器重,少不得將來還得多多借重的。”
化三千冷哼一聲道:“金寶,有句話説在前面,咱們可沒得到百寶齋什麼好處,雖説以前拿過幾兩銀子,都是咱們憑本事去掏出來的……”
金寶一怔道:“可是我們卻故意放了水。”
化三千呸了一聲吐了口口水道:“是你説的,咱們可不領情,有本事你們該當時把我們拿住,殺剮都聽便,這會兒説風涼話,我要飯的可不領情。”
金寶笑了起來道:“老哥哥,幹嗎呀!我説出這件事,只是表示百寶齋對三位沒有敵意,可不是賣什麼人情,你當然不必放在心上,我們也沒那樣想。”
化三千笑笑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跟浪子混了那麼多年,這份兒人情倒是我們不能否認的,但也是對你而已,對百寶齋,咱們可談不上什麼。”
金寶笑道:“老哥哥客氣了,小妹領情就是。”
化三千道:“金寶,你跟浪子怎樣稱呼都行,可別把我們也扯上,這老哥哥三個字,我可是擔當不起。”
金寶笑笑道:“好!那我就不高攀,反正我以後也不開這家酒樓了,往後除非是浪子把我娶到家去,否則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了,你們不願理我也沒什麼,要是還認我這個老妹子,我總是歡迎的。”
她表現得很乾脆,一點也不夾纏,説完了還笑嘻嘻地向他們拋了個媚眼兒,才搖着一雙小腳兒走了。
化三千恨恨地又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浪貨!”
辛本善卻喪氣地道:“化子,我們可真栽到家了,叫人家給摸上了,卻連一點信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老馬提醒一聲,我們叫人家宰了都還是糊塗鬼!”
化三千哼了一聲,道:“今天晚上,老子不把他那間百寶齋翻過來才怪,實在欺人太甚了!”
辛本善也恨恨地道:“這都是浪子,偏偏要喜歡什麼小腳婆娘,這下倒好,把我們全給拖了下水,泡洗腳水了。”
化三千道:“不能怪浪子,人家是看準咱們來的,沒有浪子,他們也會用別的方法泡上我們,你別聽那個婆娘瞎扯什麼人情,我就不信他們真有那麼大方,有幾次不是我們準備得充分,還不照樣給截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説着,慢慢地來到那間關帝廟,這原是馬成約他們會面的地方,也是他們一個秘密會晤的地方。
他們到達時,浪子已經先在了,一見面就埋怨道:“你們兩個怎麼了,跟那個婆娘還有什麼好噦嗦的!”
化三千沒好氣道:“虧你還好意思説,你什麼人不好找,偏要找什麼小腳婆娘,這下子可好……”
浪子翻着眼道:“我找的婆娘可沒怎麼樣,沒漏過一句口風,也沒有漏過一點點的聲色。”
化三千道:“可是人家卻把我們的底子給掏去了。”
浪子笑了笑,道:“我們有什麼底子好掏的,最多去挖挖百寶齋的根,那又能怎麼樣呢?”
化三千道:“可是那畢竟是丟人的事,南宮少主是因為我們對百寶齋很清楚,找我們幫忙,結果我們的身邊就藏着個百寶齋的人都不知道。”
浪子笑道:“誰説不知道,不知道我會找她。”
化三千一怔道:“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她的底子?”
浪子道:“我第一次跟她上牀就知道了,一個練過功夫的女人總是有點不同的,她以為得計,我正好加以利用,我們每次上百寶齋,在那麼複雜的門户中,找出路來,就是從她那兒得來的消息,要不然我又沒學過什麼奇門遁甲,憑什麼通行自如的?”
化三千大叫道:“我説呢!你浪子怎麼真有那麼大的神通,你知道了,為什麼不早説呢?”
浪子笑道:“我為什麼要説,化子,我們交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大家説過真心話沒有,你交代過你的來歷沒有,我又問過你沒有,你閉上了嘴,我又為什麼要説呢?”
化三千瞪起了眼睛道:“浪子,我要飯的一點底細只是格於規矩,不便明示而已,你難道不知道?”
浪子笑道:“知道是一回事,説出來又是一回事。”
化三千怔了一下才道:“好,就算我的不是,可是我交你們這個朋友都是真心的,絕對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浪子笑道:“化子,少來這一套了,你也許是對我們沒存壞心,但是跟我們結交卻是有目的的,正如我們一樣,好在大家都並行不悖,所以犯不着拆穿而已,可是你從百寶齋那兒探來的消息,完全告訴了我們嗎?”
化三千頓了頓才道:“凡是與我們有關的,我可沒隱瞞,只把與江湖門派有直接關係的通知了丐幫而已,我是他們的執法長老,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特准我脱離門户,方便行事的,老化子想這與我們的交情無礙。”
浪子笑道:“沒有妨礙,我們也都是為門户效力,我是少林門下,辛本善是武當子弟,我們兩家的師門隱約到有一股武林中新造成的勢力,才叫我們脱了門户,設法來調查一下,巧不巧我們合在一塊兒了。”
化三千愕然道:“你們也真是的。好哇!到今天才説實話,而且還要怪老化子不夠朋友呢!”
辛本善笑笑道:“我們沒有什麼不夠朋友的地方,因為我們都是已經脱離門户的自由之身,何況我們要做的事無傷於道義,少林、武當與丐幫,一直都是江湖中主要門派,也一直都在為伸張正義、維護道統而盡力,我們做的事,可質諸鬼神而無愧……”
化三千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浪子笑道:“我們兩家一直都維持着良好的友誼與聯繫,所以我們很早就知道相互的身份了,至於你老哥,我們也有點知覺,但是不便去探求門户私務,所以才絕口不提,好在你也不吃虧,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化三千看看兩個人,三個人忽而相視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後,化三千道:“看來我們實在慚愧,混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南宮世家瞭解得清楚,因此我們……”
浪子道:“化子,你又要耍心機了,我們的用意就是在加入南宮世家,一則盡我們武林門户的責任對他們表示支持,二則也是藉此對江湖深入瞭解,你若是也有這個用心,就不必另外找理由了。”
化三千道:“混賬的浪子,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怎麼的,心裏明白就好,為什麼非要拆穿我不可。”
浪子笑道:“這是你自己説的,朋友相處,貴在相交以誠,不得有半點虛偽,所以我才要時時地提醒你。”
化三千笑了起來道:“好!好!都是你的理由,現在我們的聲勢是放出去了,金寶那兒,也知道我們是去富貴山莊了,等晚上摸進百寶齋去,不知會如何?”
浪子道:“百寶齋會盯着我們的,也不會對我們放鬆戒備,所以我們今天得幹得隱秘一點,最好是換一副樣子,而且富貴山莊裏邊,也得弄個人去意思一下,你們兩家在金陵能不能找出個行動的人?”
化三千説道:“人自然是有的,只不過……”
浪子道:“有人就行,趕緊各人通知一下,而且還要派人知會南宮少主一聲,叫他們南宮世家也弄兩個人去摸摸富貴山莊做個樣子,反正這兩處地方,對武林都隱藏着禍心,需要加以揭穿的,正好借這個機會,來個雙管齊下,同時行動。”
化三千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大家各自分頭活動去,通知南宮少主的事就交給我辦好了。”
三個人又商量一下細節,而且他們所能提供給南宮俊的也多了,那包括了他們三個人多年來各自蒐集的點滴,這是浪子率先提議的,他們如果要進入南宮世家,就必須先把一切都表明,否則的話,就容易引起誤會了。
因為他們要投入的是武林盟主,雖然南宮世家只是江南武林道的領袖,但他們三人所代表的門户卻不分南北而是普及天下的,但在江南,他們仍然要尊重南宮世家的地位,也要表示支持,這可不能以等閒處之了。
南宮俊與馬成兩個人,在黃昏過後的不久,徑然直人百寶齋的大門,而且送上名帖,直接請見主人。
那一剎那,確實是造成相當的混亂的,不過也只亂了那麼一下子,很快的,他們就被延人了室內,會見一箇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像貌清癯白皙,個子很高,鼻樑很直,只是鼻尖微鈎,顯得有點陰鷙。
他首先拱手道:“兄弟王致遠!”
南宮俊拱拱手道:“主人果然是姓王呢?還是該稱鳩什麼羅尊者?在下還想弄弄清楚。”
王致遠的臉色一動,沉吟了很久,才道:“王!王致遠,以後兄弟的後人也都姓王,跟鳩什麼羅氏無關,這一個姓氏,在西方即已宣告滅亡了。”
他微有一絲痛苦之色。
南宮俊笑道:“那麼主人也決心永遠地放棄了魔教這一個名稱了?”
王致遠道:“是的,兄弟經過多年的觀察深思,才知道中土的一切都不適合於魔教,要改變大家的風俗習慣是不可能的,所以兄弟放棄了。”
南宮俊笑道:“這倒也不一定,中原有釋道儒三教並存,甚至於很多大城市中,還有清真寺,兼容穆教,舉凡是教人向善的宗教,都可以在此公開存在的。”
王致遠笑笑道:“問題是在我們有很多的教義教規,甚至於很多練功的習慣與方式,都與中原的傳統習俗相悖而為此間所不容。”
南宮俊笑道:“魔教源自西方,在本土也沒能站住腳,為本土所不能容。”
王致遠道:“是的,在西方,只是因為權利的不能相容,那些地方政教合一,宗教上的領袖亦即國中的統治者,那些當政者不允許另外一股統治力量去代替他們,雖極力反對,但只要我們的力量夠壯大了,尚可取而代之,在中原則是根本上思想習俗的不容,一般人的思想觀念上都視之為邪魔外道,所以絕不可能建立基礎起來,起初我還想逆天而行之,近來我深深地體會到這種觀念上的不同是人力無法扭轉的,故而息了那個念頭。”
這個人説話的態度很平靜,聽不出他的意思究竟是真是假,使得南宮俊皺皺眉頭道:
“王先生能夠作如此想,實乃蒼生大福,否則魔教的招牌一立,反對的人一定很多,紛爭自是難免……”
王致遠笑道:“少主不必擔心,敝人在一開始就説過,將來即使要將魔教重建,也必定會用和平的方式。”
南宮俊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敝人在一開始,也向山、海、日、月四童説了,爭戰絕難避免。”
王致遠笑道:“當時敝人還有信心,可以假和平的手段以達到目的,經過近幾天的深思熟慮後,敝人才承認其不可能,故而前次所申借重少主之義,已然作罷,對於少主以前肯於惠然相助之處,敝人深感歉疚。”
南宮俊覺得這個傢伙實在很狡猾難纏,他居然先一口把過去的事情勾銷了,而且把魔教復興的事一口否定掉了,使得許多話,要問他也無法開口了。
更苦的事,就是南宮俊本來可以藉着總護法的名義,深入其間,利用對方的力量,打擊一下那些魔教的有關組織,像百花宮之類,現在也行不通了。
不過南宮俊畢竟還是有計較的,他臉上不動聲色,笑了一下道:“敝人為此深感遺憾,老實説,寒家雖然為江南武林盟主,但是我原來的意願是不學武,擺脱江湖的,哪知道鬼使神差,遇上了那個老和尚無無名,把他得自西方的武功又傳了給我,附帶給了我一副擔子,就是遏止魔教的勢力在中土蔓延,由橫江一窩蜂身上,引出了三十六紅粉金剛與百花宮,我正感為難,惟恐獨力難支,恰好又遇上了兄台派來的使者代表……”
王致遠笑了笑道:“那四個孩子是兄弟替少主訓練了以供驅策的,可不能算是什麼代表或使者。”
南宮俊笑道:“他們的武功資質確是一流的,而且心性行為表現也沒什麼違乎道義之處,我感到很欣慰,覺得王兄的壯志,頗可在中土實行的。”
王致遠道:“那是少主抬愛,王某深入瞭解,知道是不可能的,習俗上就是一個無法克服的難關。”
南宮俊道:“人鄉隨俗,有些是可以更改的,王兄以百寶齋的名義問世多年,想必也有同感吧?”
王致遠道:“正因為我的百寶齋完全是順應中土人情習俗,我便才有那個感覺,如果不加更改,奉行本教在西方的那一套,必然招致反對,如果加以更改而適合中土的傳統風俗,則完全變成不是本教的型式了。”
南宮俊道:“王兄的意思是貴教的一切都必須原狀,絕對不能加以更改了?”
王致遠道:“是的,那些習俗儀式都是本教的傳統,如果把它改變了,則本教的原先一切,將蕩然無存。”
南宮俊道:“王兄的意思是從此放棄一切?”
王致遠笑道:“那倒不是,至少在中土,兄弟是不作這個打算了,我只想把百寶齋這個局面撐下去,等到實力足了,再回到西方去重開舊業,因此我們在中原,只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擴展業務,希望少主對江湖上的朋友解釋一聲,請大家都放過我們不要找我們的麻煩。”
南宮俊道:“以前王兄遇到過麻煩嗎?”
王致遠道:“太多了,一則因為我們是做值錢的買賣,易引起黑道綠林人士的眼紅,光顧者先後不絕,逼得我們要採取對策,延聘大批的高手來自衞。”
南宮俊笑了笑,道:“王兄客氣了,貴教自己已是人才濟濟,哪裏還需要從外延聘人才呢?”
王致遠道:“兄弟以前也是如此想,後來就不行了。”
南宮俊忙問道:“怎麼後來又不行了呢?”
王致遠道:“初時因為不便向外面延聘人員,兄弟只有把自己的人派出去,因為那些人都是默默無聞的,而武功還過得去,立即引起很多武林各派的懷疑,認為我們別有意圖,明查暗訪,要摸出我們的底細來。”
南宮俊聽了,心頭恍然,必然是來查探的人多了,他們感到無法應付,才想藉着聘自己為總護法的名義,以南宮世家少主的身份去搪塞一下的,可是自己表現的並不能令他們滿意,也沒有把南宮世家的人接過手來,只用自己手頭吸收的幾個人,而且南宮世家的雖然來了,卻是大多數盯住了百寶齋,他才見風轉舵,又想把自己踢開了,因此一笑道:“在下這總護法也到今日為止。”
王致遠道:“委屈少主擔任那個職位,豈不是開玩笑?先前兄弟以為閣下是不理府上的事,才敢冒昧相求,現在閣下已經接掌了南宮世家的少主,兄弟就不敢相煩了,好在兄弟也放棄了建教之圖,自然更談不上了。”
南宮俊笑道:“那的確是很遺憾,未能為王兄盡一點力,而且連那四個孩子都未能保全,當面璧還了。”
王致遠道:“少主説哪裏的話,那幾個人原是供作少主驅策的,等於是送給少主的,豈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少主看他們可以一用就留在身邊,若是不堪為用,就遣散了也行,他們都已不小,也能夠自謀生活了。”
南宮俊道:“王兄之意是把他們逐出門户?”
王致遠道:“百寶齋只是塊生意招牌,始終也不是門户,無所謂逐出之談,少主言重了。”
他一點點的口風都不露。
南宮俊只好改變問法,道:“王兄的意思是説從此不再管他們了?”
王致遠笑笑道:“是的,他們已經是南宮世家的人,生死留去都由少主決定,兄弟絕不過問。”
南宮俊道:“説來慚愧,日、山二童被陷於富貴山莊,月、海二女則下落不明,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兄弟才來詢問一聲。”
王致遠道:“兄弟也已經説過了,他們的生死去留,都由少主做主,兄弟已經不加過問了。”
南宮俊説道:“在下只是來告訴王兄這件事情,他們是跟着我出了事的,自然由我來負責。”
王致遠道:“少主有南宮世家為後盾,自是不在乎,兄弟只是個生意人,實在惹不起麻煩。”
南宮俊聽他一口推得乾乾淨淨,倒是沒轍兒了,而且跟預定的計劃也有了出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馬成連忙接口道:“富貴山莊聽説是一個叫長春子的道士全真在主持。”
王致遠道:“這個在下可不清楚。”
馬成道:“長春子聽説是王先生的手足兄弟,這個王先生總不會否認吧?”
王致遠道:“沒有的事,在下一脈單傳,沒有什麼兄弟,不知道閣下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馬成道:“是富貴山莊的人説的。”
王致遠笑道:“他們説的話何足取信?反正兄弟是絕對不承認有這件事的。”
馬成説道:“王先生是堅決否認此事了?”
王致遠道:“是的,我既沒有兄弟,也不認識這樣一個人,富貴山莊的事,我們不敢沾惹,別人或許不瞭解,少主應該對兄弟有個瞭解,百寶齋仍是借地避居,兄弟遠禍猶唯恐不及,怎麼還會去沾惹官方的人呢?”
南宮俊聽他説得很有道理,説長春子是百寶齋主人的兄弟,而且還替大內訓練密探,是翁長健親口告訴馬成的,翁長健那時並不知道馬成的實在身份,諒來不會説謊,可是這個王致遠也沒有理由要否認呀!
這一來弄得南宮俊也相當的迷惑,不知道如何地進行下一步了,反正總有一方言詞失真,在沒有弄清之前,貿然行動,就中了別人的驅虎吞狼之計。
儘管他心思靈敏,到了這個時候,也感到彷徨無策了,不由得看看馬成,希望他能拿出個主意來。
馬成顯然也被目前的狀況給迷惑住了,沉思了半晌才道:“王先生,兄弟原隸百花宮,蒙少主不棄愚頑,撥人正途,聘為南宮世家的武士,兄弟深已為榮。”
王致遠對這一點似乎不感興趣,哦了一聲道:“那要恭喜馬先生,南宮世家俠名卓著,門中的武士備受尊敬,馬先生能由百花宮一躍至此,實在難能可貴。”
馬成道:“兄弟要請問的是這件事王先生知不知道?”
王致遠道:“兄弟不太清楚,百寶齋跟江湖道上朋友從不來往,兄弟也沒有接到通知的。”
馬成道:“這就奇怪了,別的事先生説不知道猶自可信,兄弟的事,王先生怎會不知道呢?”
王致遠道:“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兄弟必須知道嗎?”
馬成道:“是的,兄弟這一隻手腕,就是斷在日、山二童之手,兄弟之改投入南宮世家,等於也是由百寶齋直接促成的,難道日童他們也沒有報告?”
王致遠道:“他們既已撥人南宮少主手下聽令驅策,其一切行動,都與本號脱離關係了,自是不必報告的。”
馬成道:“這就不對了,兄弟自進入南宮世家後,那四個人由少主指定由兄弟直接管帶,據兄弟的瞭解,他們始終與貴號沒有失去聯繫,不論大小事故,都有報告的,而且他們也一直使用貴號的耳目瞭解江湖的動靜。”
王致遠一怔道:“有這事?兄弟怎麼毫無所知呢?”
馬成道:“此事關係很大,王先生應該向專司聯繫的人問問清楚,作個交代,以免造成誤會。”
王致遠道:“好的,兄弟立刻查詢,明天答覆二位。”
馬成道:“何不立時找來聯絡人問問?”
王致遠道:“實不相瞞,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意使本號直接介入江湖糾紛,聯絡的人並不在本號。”
馬成道:“那又在什麼地方呢?”
王致遠道:“這個很抱歉,兄弟無以奉告,因為這是本號的機密,兄弟只能回答的是那地方在距此不遠不近的一處場地,他們也不會來此聯繫,要兄弟前去詢問有關情形,所以兄弟要明天才能答覆。”
馬成道:“恐怕等不到明天了,因為跟月、海二女同時失蹤的還有本門武士東方倩姑娘,南宮世家的人不能久落人手,我們一定要立刻查出來。”
王致遠道:“那又與百寶齋有什麼關係呢?”
馬成道:“關係大了,東方女俠是跟着月、海二女一起行動時失陷的,刻下行蹤不明,她們不會平白無故失蹤,事前也沒有什麼警兆,事後更沒有什麼消息,這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一個能直接指揮月、海二女的人,才能把她們引到一個地方而造成此一現象。”
王致遠道:“馬先生這推論未免太武斷了!”
馬成道:“不!她們的行動一直都有人在注意着,如若要改變行向,也一定會向聯絡的人打個招呼,目前南宮世家人齊集金陵,局勢非常緊張,誰都不會放鬆的,據兄弟所得消息,那一行人是在百寶齋附近失蹤的。”
王致遠變色道:“馬先生認為她們在百寶齋內?”
馬成喃喃地道:“兄弟雖不敢咬定,卻非常有可能。”
王致遠道:“兄弟只能作一個保證,絕無可能!”
馬成道:“王先生憑什麼作此保證的呢?”
王致遠道:“憑我是這兒的主人,此地所發生的任何大小事情,我都知道,而且我把一切對外聯繫的事項都移到別處,就是為了避免把百寶齋牽涉在內,怎麼會容許不相干的外人進去呢!”
馬成道:“她們可不是心甘情願進入的,而是被人騙進來後,加以囚禁的。”
王致遠道:“先生越説越離譜了,我這兒最怕麻煩,連不相干的閒人都不讓他前來,又怎麼會隨便地拘禁外人而自惹麻煩呢!二位若非得到的消息不確,就是找錯了地方,如果我知道確實消息,明天我可以答覆。”
馬成道:“一定要等明天了?”
王致遠道:“是的,此刻我一無所知,無從答覆。”
馬成道:“王先生如此説了,照理我們應該明天再來聽取消息的,可是兄弟有句話忍不住要請問,這百寶齋門面廣闊,庭院深遠,佔地極大,人手也很多吧?”
王致遠變色道:“這個與馬先生無關吧?”
馬成道:“如果閣下對每一個人,每一處地方都能提供十足的保證,那就與我無關的了。”
王致遠道:“馬先生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成道:“這就是説,王先生如能對百寶齋內所有的人與事負全責的話,我們對百寶齋有所疑惑,都可向王先生請教,如果王先生不能提供這個保證……”
王致遠立刻道:“那馬先生就要進行搜查了?”
馬成笑道:“搜查不敢當,至少我們要根據已知的線索對證一下,才能確定先生話的真偽。”
王致遠道:“馬先生,南宮少主,因為二位是客,我才以禮相向,如若二位的要求太過分,我就要失禮了。此地有很多屬於私人的營業機密,尤其我們經營的是珠寶生意,更不能由人任意過目的,對不起,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