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麟面色一怔,正感詫異,就見謝瓊芝微微一笑,對來人似乎並不詫異。
他見此情形,心知絕非外人,驀然腦海中閃過一道陰影,不由頓腳道:“怎辦?怎辦?”
謝瓊芝見此情形,驚異的問道:“什麼事?”
白瑞麟抬頭望天色,遂説道:“我與一位朋友約定,在天明之前,於甘泉縣內見面,必須前往通知一聲,恐怕他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謝瓊芝聞言一怔,欲挽留又覺無法措詞之際。
驀見走來一位二十三歲的少年説道:“現已己時將盡,要等你去,什麼事都誤了。”
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英俊挺拔,一身天藍色勁裝,背插一支長劍,白色劍穗迎風飄拂,態度瀟灑飄逸,倜儻不羣,真是好一表人物。
白瑞麟聞言,兩眼不住的向那少年打量,隨聽謝瓊芝説道:“龍兒,快來見過祖師!”
那少年聞言一怔,略一遲疑,隨躬身一禮道:“謝玉龍參見祖師!”
嘴內雖在拘謹的説着,暗中卻運足“乾清玄功”,直朝白瑞麟撞去!
白瑞麟聽説這位俊秀少年,乃中州隱俠之於謝玉龍,正在暗讚的當兒,倏覺一股疾勁的勁力,朝自己撞來,心中霍然一驚,忙不迭運功相抗,隨躬身還禮,口中連説:“不敢當!不敢當!”
這時,只見謝玉龍掙的面紅耳赤,額角見汗!
反觀白瑞麟,雖面色稍見緊張,但態度仍然悠閒之極!瀟灑自然!
兩人施禮完畢,恰在這時,只見謝碧鳳走來打趣道:“哥哥!這次可碰了釘子吧?”
謝玉龍本來就累得面紅耳赤,現在再經妹妹這一打趣,更是紅得像一塊大紅布,遂尷尬的一笑道:“祖師的神功真是已至化境了!”
謝碧鳳在一旁接口道:“神功若不至化境,怎稱得起‘八極神童’”!
她把最後一個“童”字,拉得特別長,好像故意説給在場的人聽似的!
謝玉龍聞言詫異的道:“怎麼!最近江湖傳言的八極神童,就是……祖師?”
白瑞麟忙攔住道:“我們以兄弟相稱好了,這樣祖師祖師的聽起來,實在有點彆扭!”
謝碧鳳聽得芳心一喜,不自覺的朝白瑞麟瞟了一眼,嬌顏上綻出一個會心的微笑,這一笑美極,媚極!
可是聽在謝瓊芝耳內,卻嚇了一跳!暗道:“真是少不更事,這是師門倫常,怎能亂來!”
心中雖是如此想,也不敢形諸於色,只得温和的道:“啓稟祖師,這恐怕使……不……得吧?”
白瑞麟聞言一呆,旋即坦然的道:“這有什麼使不得,反正不是同一師門?”
謝瓊芝忙恭稟道:“祖師之言,不無道理,只是無極和赤松兩門,淵源頗深,向無隕越,請祖師體會傳統精神,予以詳察!”
白瑞麟微微沉思,便毅然道:“本來均是反常之事,依我的年齡和經歷實不足以為人師,但因緣巧合,巧獲奇緣,奉有師父遺命,不敢故違,因之,在我離開石府之後,便有一個意念,那就是終身不收弟子…”
這番話,聽得謝瓊芝如雷貫頂,“噗通”一聲,匍匐於地,顫聲哀求道:“祖師千萬不可有此想,若真如此,不但本門武功難以發揚光大,就是祖師也將成為……”
白瑞麟不等她説完,就擺手止住道:“起來!起來!快不要如此,你的想法,我很瞭解,但不要領會錯了我的意思,我僅只是説我不收弟子,並沒有不准你們收弟子呀!”
謝瓊芝遲疑的道:“那祖師之意,是説將來代……”
她本來要説代師傳藝的,但説至此,實在覺得不很妥當,便倏然住口不言!
白瑞麟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何嘗聽不出謝瓊芝的話中之意,遂微微一笑,説道:“你們儘管放心,我對於傳藝之事,絕不推倭藏私就是!”
謝瓊芝見白瑞麟滿口答應,心中自是一喜,旋即想到司馬格已離家七年,音信毫無,又不免擔憂起來,於是喟然説道:“玫兒的爹爹,不知現在何處?假使能設法找回,也好有個商量!”
謝玉龍見人家談私事,自不便插嘴,此時看他們談話告一段落,而且為了尋回姑丈的事,當然義不容辭,隨口接道:“尋回姑丈的事,當盡力而為!”
謝碧鳳在一邊將嘴一撇,不屑的道:“真是自不量力,全國這樣大,你能各個角落都尋遍嗎?”
謝玉龍一想,這話也對,憑自己一人之力,實在有限,旋又反唇相問道:“雖然我一人之力有限,但多個人找,總比少一個人要好點吧!”
謝碧鳳一陣咯咯嬌笑,旋即面色一怔,搖頭晃腦道:“你這就叫做‘愚公移山’,其志可嘉,其愚不可及也!”
謝瓊芝見她這副模佯,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隨面色不悦的道:“鳳丫頭,你這瘋瘋癲癲的是幹什麼?”
謝碧鳳又是一陣嬌笑道:“你們看,姑姑多麼自私,為了快找姑丈回來,卻埋怨起別人瘋癲來了!”
謝瓊芝被她説得面色一紅,旋即笑罵道:“死丫頭,在哪裏學來這一套油嘴滑舌來,將來可得給你找個厲害的丈夫,好好管一管才對!”
謝玉龍在旁看得過意不去,忙開口道:“鳳妹妹……”
碧鳳姑娘忙打斷他的話道:“怎麼!你覺得有點看不過去是不是?”
白瑞麟自家遭變故以來,便過着孤寂流浪生活,現在看他們姑侄在一塊鬧鬧笑笑的情形,覺得武林世家,確有另一番情趣,較之官宦世家呆板拘謹情形,活潑多了!
正在這時,驀見謝碧鳳面色一怔,説道:“實在告訴你們,要找姑丈回來,只用着他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了!”
説着,用手朝白瑞麟一指!
白瑞麟聞言一怔,忙道:“謝姑娘,你又和在下説笑了,我自離石府以來,才幾天,所認識武林朋友實在有限,恐怕會令人失望的!”
謝碧鳳嬌笑連連的道:“你真是個書呆子,不要忘了,你懷中尚藏着玉符令的呀!”
白瑞麟聞言,心中霍然一驚!,只顧着他們説笑,竟又把老哥哥忘記了,且不理謝碧鳳的話,忙向謝玉龍道:“謝兄,你剛才説老化子,他們怎樣了?”
謝玉龍見問,説出一番話來。
原來這謝玉龍,此次是奉中州隱俠之命,暗中護送妹妹而來,所以一路上謝碧鳳的行動,可説了若指掌,只是他覺得白瑞麟不像是個壞人,故未現身相見。
但是在潼關時,便走岔了路,以致八里灘比武及薛家寨赴約的事,他未曾目睹!
可是事有湊巧,白瑞麟在甘泉住宿的第二晚,恰巧謝玉龍也在甘泉,不過他們並未住在一家店內,因為臭和尚的倉促來去,驚動這位不為人知的少俠,便尾隨臭和尚而去!
直追出甘泉城南六十里,始發覺臭和尚是在追人,而且所追的,又是枯骨幫人物,便知其中定有蹊蹺。
於是,便展開“浮光掠影”輕功,越過臭和尚向前追去,又追約二三里,終於被他追上,只見金錢豹胡良挾着一位少女,在前面直奔。
於是飛身截住,出其不意,給了胡良一掌,把他打倒於地,搶過那少女,就回頭奔去。
恰在這時,臭和尚也隨後趕到,忙把少女往地上一放,話都未談,便縱身而去,快到甘泉時,卻遇見老化子急急朝南邊奔去。
謝玉龍見此情形,就知老化子是在追臭和尚,隨攔住將經過告知後,即返回客店內!
謝玉龍説到此處,就聽白瑞麟急急問道:“謝兄可知老化子是否又返甘泉?”
謝玉龍搖搖頭道:“我在天亮就到此地而來,老化子有沒有回店,就不得而知了。”
白瑞麟聞言,真是焦急萬分,當即要向在場各人告辭!
正在此時,忽見玫兒匆匆走來道:“媽媽!外面來了個叫化子和一個老和尚,不聽勸告,被我把他們困在陣中!”
謝瓊芝尚未開口,就見白瑞麟迫不及待的道:“那兩個人長相怎樣?快告訴我!”
只見玫兒將兩隻大而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懷疑之色,半晌始遲疑的道:“髒死啦!怎麼!祖師會認識他們?”
謝碧鳳在一旁咯咯一笑,説道:“説曹操,曹操到,還不趕快去領來,八成是你祖師的好朋友,若得罪了人家,看你的祖師爺不打爛你的屁股才怪!”
謝碧鳳這一説,只嚇得玫兒嘴臉都變了色,忙拉住媽媽的衣襟,兩隻眼睛不住的向白瑞麟臉上溜!
玉龍看玫兒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實在有點不忍,隨對碧鳳責怪的道:“鳳妹!你怎麼老是對玫兒過不去?哪像一個做姐姐的樣子……”
謝碧鳳不待他説完,就反唇相譏道:“喲!我不像個做姐姐的樣子,就你這做哥哥的賣好?來!咱們問一問玫兒,看她到底喜歡誰?”
謝瓊芝忙出言阻止道:“算啦!不要再説了,你們兩個,就是不能碰面,碰了面,就鬥個沒完,不怕別人看到笑話!”
説着,就對玫兒吩咐道:“去!不管來人是誰,快領來見我。”
玫兒聽媽媽吩咐,一溜煙似的,又朝那蒼翠的樹林跑去,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只看得白瑞麟不住的點頭,心中暗暗的作了個決定!
玫兒去後不久,就聽一個蒼老的口音道:“這是什麼陣法,這麼厲害,再不領我們出來,可真急死人了!”
白瑞麟一聽,這口音對他並不陌生,不是臭和尚還有誰?忙提高聲音道:“老前輩,怎麼也到了這裏?”
旋見樹林中,走出老化子和臭和尚,前面一蹦三跳是玫兒在領路,轉瞬之間,已到了幾人的面前!
臭和尚猛見白瑞麟在場,就抱怨着道:“好呀!你小子倒舒服,卻累得我們把腿都快跑斷了!”
謝瓊芝對這兩個人雖然不認識,但料想必是這位小祖師急着要去見的人物,遂向白瑞麟一襝衽道:“啓稟祖師,可請這兩位朋友到迎春亭坐。”
説畢領先朝迎春亭走去,白瑞麟便朝臭和尚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快到亭子內休息休息!”
老化子遲疑的道:“小老弟,這是哪位前輩清修之所?”
謝碧鳳卻在旁邊接口道:“老化子,你不要多疑,快到亭中休息吧!免得主人在那裏久候!”
老化子覺得這口音像在哪裏聽到過,但一時又想不起,忙朝謝碧鳳看了一眼,又覺得面生得很,但心中閃電似的又有一個想法,心想,管她呢,只要有小老弟在此,諒也不會有大的危險,想至此,便大踏步朝前走去!
幾人來到迎春亭,落坐之後,便由玫兒捧來香茗待客,臭和尚對於吃酒雖是時時不離。但對於喝茶,卻是外行,誰知他喝了一口之後,就不住的叫道:“好茶!好茶!”
老化子在一旁卻打趣道:“想不到臭和尚也能品出好茶來,這可真是奇聞了!”
説着,也端起杯來品了一口,又道:“真是好茶,料想主人也定不俗!”
白瑞麟忙站起身來,説道:“老哥哥和老前輩,我來給你們引見一下!”
説着,一指身旁的謝瓊芝道:“這位是本門三十六代弟子,司馬彬之妻室,也就是目前本谷的主人!”
老化子一聽,滿臉茫然之色,隨向臭和尚投以詢問的目光,誰知臭和尚也是同一心意,也怔怔的望着老化子,意思是希望老化子能知道一點端倪,這兩人一對望,可覺得老臉無光,半晌答不出話來!
兩人正在怔神對望的當兒,就聽謝碧鳳“噗嗤”一笑,説道:“你門都是自稱老江湖,怎麼連無極門都不知道,還充什麼能?”
他們二人本就覺得有點掛不住,再經謝姑娘如此一説,更是尷尬萬分,當即羞得滿臉通紅,但又怎能受得了一位姑娘的奚落,遂聽臭和尚有點惱羞成怒的道:“姑娘是誰的弟子,怎麼説話如此沒規矩,不嫌有矢禮數嗎?”
謝碧鳳當即柳眉直豎,粉臉一寒,嬌叱一聲,説道:“臭和尚,你不要豎眉瞪眼的作出那副怪樣,告訴你,你那幾手三腳貓功夫,姑娘還看不在眼裏!”
白瑞麟見雙方鬧僵,忙攔住道:“謝姑娘和老前輩息怒,都怨在下不會招待客人,都是自己人,有話慢慢説,何必爭什麼氣!”
説着,忙一指謝姑娘,朝着笑和尚道:“這位是中州隱俠的千金,謝碧鳳姑娘!”接着,又一指旁坐的謝玉龍道:“這位是中州隱俠的公子,謝玉龍兄!”
臭和尚和老化子一聽,心內可有點發了毛,必想,這下亂子可鬧大了,別人還好説,對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隱俠,可真是敬畏萬分。
正在這時,就見謝瓊芝朝白瑞麟襝衽一禮,一語雙關的道:“啓稟祖師,家兄對鳳丫頭確是寵壞了,養成目空一切的習慣,讓二位老前輩,把她教訓一頓,也好使她知道天高地厚!”
謝瓊芝這幾句話,卻也夠厲害,一方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方面也諷刺他兩人修養不夠!
臭和尚和老化子兩人,何嘗聽不出話中之意,但又覺得無話可駁,況且當着中州隱俠之妹的面,怎好和人家的晚輩鬧氣,豈不表現得太不夠風度了,於是就見臭和尚哈哈一笑,尷尬的道:“女俠説哪裏話來,我臭和尚事先不知,言語冒犯之處,尚請恕罪,假使謝姑娘氣還沒下的話,就打我兩下好了,反正我臭和尚和老化子是人老臉皮也厚!”
謝碧鳳見臭和尚如此,微微一笑道:“打你還怕髒了我的手!”
臭和尚一收嘻笑之態,面色一怔,説道:“既然姑娘不願出手,我自己打給姑娘出氣好了!”
説着,真的“噼啪”兩聲,一邊臉上打了一記耳光!
謝碧鳳更是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抖!
白瑞麟覺得有點不忍,遂喟然道:“老前輩,何必太認真!”
臭和尚面色一怔,鄭重的道:“這老前輩三字,實在擔待不起,以小俠的武功和品格,均是超人一等,至於説到輩份,我牛青林更是望塵莫及,請小俠恕我以往狂妄之罪……”
話音一頓,繼道:“假使看得起我,也就以老哥哥呼之好了!”
白瑞麟忙阻止道:“老前輩,這怎麼使得?”
臭和尚毅然道:“如此,就是看不起我!”
白瑞麟見臭和尚執意如此,只好由他,隨道:“即是老前輩執意如此,那小弟遵命就是!”
老化子在旁邊説道:“臭和尚,我倆在一塊交情並不壞,你怎麼搶我的行當起來?而且數十年來,江湖上誰不知道,有一位放蕩不羈的臭和尚,怎麼今天變成牛青林了,依我看,還是改成牛青草的好!”
臭和尚嘆了口氣,説道:“這中間的曲折,説來令人傷心,將來定能明白!”
眾人見臭和尚如此,心知定有傷心往事,但他不説,大家也不便追問別人的私事!
這時,白瑞麟驀地想起了謝玉龍適才的話,隨問道:“兩位老哥哥聯袂而來,海姑娘呢?”
老化子見問,倏然“哦”了一聲,向謝玉龍拱手道:“多虧小俠援手,海姑娘始免於難,老化子這裏代為致謝!”
謝玉龍忙欠身還禮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前輩何必介意!”
臭和尚詫異的向老化子問道:“怎麼!你們早就認識?”
謝玉龍卻接口道:“其實,要説見面,可能還是我倆見得最早,和陶長老,也不過是今天早晨才會面!”
謝玉龍如此一説,更是給臭和尚弄得像文二金剛一般,搜盡枯腸,也摸不着一點頭緒,半晌,始懷疑的道:“少俠,不會是記錯人了吧?”
謝玉龍微微一笑道:“前輩可曾記得花石鎮和笑面佛,深夜談論枯……”
臭和尚不等他説完,就從石凳上跳起來道:“三年之前,對臭和尚警告就是你!”
謝玉龍微笑的點了點頭,算作了答覆!
老化子詫異的向臭和尚問道:“是怎麼回事?”
臭和尚卻嘆了口氣,説道:“那是丟人的事,不談也罷!不過跟頭栽在少俠手內,並不覺得冤枉!這就叫做‘強將手下無弱兵’!
看來,我們這些老骨頭,都該收起來了!”
謝玉龍見臭和尚如此沮喪,遂扯了個謊,説道:“老前輩也不必難過,其實當時我並未走遠,僅是藏在門前的樹上,你們未曾注意而已!”
臭和尚當即眼睛一亮,旋又搖了搖頭,朝謝玉龍投以感激的目光。
驀聽白瑞麟口中哺哺的説道:“門前邊哪……”
他本來要説門前邊哪裏有樹,但僅説了一半,便被謝玉龍對碰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原來謝玉龍是緊挨白瑞麟而坐,他恐怕白瑞麟把自己的謊言拆穿,對臭和尚面子不好看,但又不便用言語阻止,故朝白瑞麟碰了一下!
可是他們這些動作,哪能瞞過老化子,遂見他微微一笑之後,又向臭和尚掃視了一眼,説道:“其實,你們也不必替臭和尚遮掩,我們都老了,臉皮也厚了,栽幾次跟頭,實在也不算什麼!就拿我説吧,要不是小老弟看得起我,就得隨他終身為奴呢!”
白瑞麟見這兩位老人家都有點傷感,忙轉變話題道:“老哥哥,海姑娘到底哪裏去了?你還沒説呢!”
謝碧鳳在一旁哼了一聲,不屑的道:“你是不是有點離不開那位雲姐姐?”
這雖是簡短的一句話,但語氣中充滿酸溜溜的味道,在場之人除謝瓊芝不太清楚之外,可是都能聽得出此話的含意。
只見謝瓊芝朝白瑞麟瞟了一眼,遲疑的道:“海姑娘是誰?”
老化子怕中間鬧出誤會,給這位小老弟難堪,遂趕快把海彩雲的師門來歷,和白瑞麟認識經過説了一遍,最後並説道:“小老弟儘管放心,她僅是穴道被點過久,真元有點過損,大體上並無什麼妨礙,現在有終南樵子陪着在店中休息!”
原來這海彩雲姑娘,在集義莊對臭和尚的分派,心中大不樂意,但又不願説明自己的心意,於是,自己暗中打定主意,決定在白瑞麟走後,自己再不吭聲偷偷跟去,至那時就是被他們碰見,也不好意思強迫自己返回,所以在白瑞麟去後,她表現得很坦然!
就在白瑞麟到薛家寨赴約的當晚,她使偷偷的離開集義莊,徑往甘泉趕去。誰知她倉促之間,走錯了方向,直沿黃河朝北奔去!
於第二天入暮,便到了盧家店,卻始終未見白瑞麟的影子,芳心之中,更是焦急萬分!
經向當地人一問,始知自己走偏了方向,但事已至此,急也無益,便找了一家飯店,叫來飯菜食用,準備吃飯之後,再連夜往甘泉趕去。
就在她正吃飯之際,突然進來三個黑衣大漢,海姑娘不看猶可,這一看之下,心內霍然一驚!
原來剛進來這三個黑衣大漢,她雖不認識,但對於他們身上的黑衣,卻並不陌生,只見在他們的衣襟上,均繡有骼髏頭的標記,正和自己在象鼻谷中聽見的人,一樣的裝束!
她見此情形,芳心暗驚,心想,不知是為自己而來?抑是為麟弟弟而來?但不論他們是為誰,與自己均有連帶關係。
想至此,便暗暗下了決定,準備必要時,就和他們拼了,反正拼掉一個少一個,將來也好減輕麟弟弟的阻力。
不料,她正在打人家主意的當兒,人家卻也正打着她的主意,只見幾雙賊眼,不住的在她身上溜!
雖坐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説些什麼,但見他們比手畫腳,交頭接耳的情形,準知道不會有什麼好話!
這一猜,還真被她猜着了,原來這三個黑衣大漢,為首的人,並非別人,正是白瑞麟的不共戴天仇人,枯骨幫追魂堂堂主金錢豹胡良。
他是奉了幫主白骨魔君之命,到陝北來,查訪毀去黑峪分舵的人,因為這時他不知道挑去分舵之人,正是他的對頭仇家,否則就是再給他幾個膽,也不敢到陝北來。
就在他們進店之時,即看到海姑娘是一個人,在獨自用飯,心中便生出壞點子來!
前文曾經説過,這金錢豹胡良,本是一個大盜,不但劫財更也好色,現見海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便和那兩個幫徒互相商量如何下手!
因為都正在打着主意,所以雖然吃完了飯,都賴着未走,眼看店中的客人,均已先後離去!
正在這時,驀聽其中一個黑衣大漢説道:“姑娘,你一個人坐着,在等誰呀?何不先陪大爺們喝兩杯!”
海姑娘一聽,氣往上湧,嬌叱一聲,説道:“狗賊,姑娘正等你們送死的!”
那個黑衣大漢,就嘿嘿一笑,道:“那真是巧極啦!大爺們也正在等你呢!這可叫做‘心心相印’,來!那就請移芳駕吧!不要誤了良辰美景!”
海姑娘聞言,心知自己急不擇言,以致落人話柄,旋即柳眉倒豎,羞紅滿面,杏眼圓睜,嬌喝道:“該死的狗賊,着姑娘來收拾你們!”
聲落,縱身疾躍,運起風飄柳絮身法,順手抽出長劍,一招落葉繽紛,直向那大漢兜頭劈下。
那説話的黑衣大漢,想不到這妞兒出招如此迅捷,看來勢不凡,忙縱身後躍,剛剛避過這一招!
倏聞“咯嗆”“嘩啦”連聲,桌面被一劈兩開,一桌殘菜被震落一地!
金錢豹胡良一見,氣得鬚髮俱張,大喝“住手”!旋即説道:“姑娘藝業不凡,令人十分佩服,此地難以施展,請隨大爺們來!”聲落,領先縱身而去,那兩位大漢,也隨後跟去!
海姑娘一聲喝叱,也隨後躍身追去。
原來這胡良,另有他的想法,因為枯骨幫雖也是一窩盜匪,但白骨魔君馭下卻極嚴,尤對於女色,絕對不準幫中違背,因之,他心中雖一肚子壞水,可是身為堂主,卻不敢明知故違。
意欲把海姑娘領至無人之處,神不知鬼不覺的予以收拾,在幫主面前,也好有個交待!
海彩雲是剛出道幾天,哪知道這些,更何況她正抱着想把這幾個人,予以全部收拾呢!於是,便後面緊跟而去!
走約四五里路,來到一處曠野之地,就見那三個大漢,一列橫排,攔住海姑娘去路!
這時,就聽其中一位大漢説道:“小妞兒,乖乖聽話,大爺們並不難為你,説不定我們堂主一高興,還會有你的好處!”
海彩雲至此,也不免有點膽寒,但事已至此,悔也無益,只得把心一橫,手中劍一緊,恨聲道:“少廢話,手底下見真章吧!”
“吧”字出口,一套流雲劍法,已連環使出,直朝着三人刺去!
胡良一見,嘿嘿一聲冷笑,説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口中説着,手中已凝聚功力,準備出手!
倏聞身旁的兩個大漢同聲説道:“堂主省點力吧!交給我們好了!”説着,各自亮出兵刃,迎架上去!這兩個大漢,均是使的潑風刀,平時仗着枯骨幫的威勢,胡作非為,手底下卻是稀鬆平常。
他們兩個合擊海姑娘,幾招不到,便險象環生,直看得金錢豹胡良,在一旁直皺眉頭!
驀聞海姑娘一聲:“拿命來吧!”接着就聽一聲慘叫,被海姑娘一劍刺中前胸,來了個通前澈後!
另一個大漢聞同伴慘叫,心中一呆,就被海姑娘回手一掌,擊中胸腹之間,也隨他同伴一起向閻羅王報到去了!
海彩雲芳心一喜,想不到這幾個人如此膿包!
“好毒辣的丫頭,還不給胡大爺拿命來!”
海彩雲見招奇猛,心頭不由一凜,心想,怪不得身為堂主,功力確實不凡,忙閃身避過!
誰知胡良的一招未至,就中途變勢,一招“橫掃千軍”又接踵而至!
海姑娘忙“倒躍龍門”騰身後躍一丈餘遠!
胡良見幾招走空,又大喝道:“好丫頭,果然有幾手,再接這招試試!”
手中刀法一變,但見刀光霍霍,帶起縷縷勁風,呼嘯而至!足見他在刀上的功夫,確有幾分造詣。
這也就是技差一着,縛手縛腳,海姑娘在這幾招下來,已累得香汗淋淋,嬌喘吁吁!只有閃避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金錢豹胡良至此,已知勝券在握,便又勾起淫心,暗想,這種如花似玉的美人,殺了實在可惜,何不捉活的,享受一番再説!
想至此,手中刀法一緊,專往海姑娘不重要之處招呼,又是十餘招下來,海姑娘已是衣服盡濕,上氣不接下氣,心知此番定然凶多吉少!
倏聞胡良一聲大喝:“撒手!”
接着,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海姑娘的長劍,化作一溜白光,飛出兩三丈遠!海姑娘渾身一軟,便朝地上栽去!
胡良一個縱身,忙把海姑娘抱於懷中,並隨手點了她的軟麻穴,也不理死的同伴,抱起海姑娘,就往正西而去!
剛走過一道主嶺,就見由側面躍來一條黑影,尚未看清來人是誰,就聽那黑影發出一聲驚咦!
胡良心知自己的行動,定已被人發現,忙施輕功,直往甘泉而去!
在他的想法,是先擺脱那條黑影再説,誰知眼看快到甘泉城內,而後面的黑影,仍是窮追不捨!
驀聽後面那黑影説道:“惡魔崽子,看你往哪裏去!好好把人放下便罷!否則,追到天邊也得把你追上!”
這後面追趕之人是誰呢?此人並非別人,正是臭和尚!
原來他在集義莊,令老化子帶白瑞麟先走之的,預備隨後就去接應,誰知三更過後,聞莊丁們來報,説海姑娘已經不見,他和終南樵子便心知要糟,準是她偷偷的到薛家寨去了!
於是,便和終南樵子由後匆匆追來!
他和終南樵子也是分兩路追,終南樵子走西邊,他卻走東邊,正當直往前追的當兒,隱約中看到從右面馳來一條黑影,忙剎住身形觀察,只是時在深夜,距離又遠,無法解看真切!
待那黑影離自己尚有數十丈時,始看出那黑影行動惶急,脅下尚挾着一個人,從那黑影的行動判斷,絕不是什麼好路道,口中不由發出一聲驚咦!
誰知那黑影見自己發出聲響,即轉變方向直朝甘泉方向疾縱而去!
這可更啓發臭和尚的疑竇,忙縱身急追,那黑影似是發覺後面有人追來,便展開輕功東閃西躲,迂迴前馳,顯然是在想擺脱後面追趕之人!
怎奈他挾着一個人,在行動上總有些不方便,故兩人的距離漸漸的接近!
就在這時,那後面追趕之人,已看清前面被挾持的是個女人,心中霍然一動,不要就是海姑娘吧!忙高叫放下人來!
誰知臭和尚這一叫,前面奔馳之人,更是速度加快起來。
論起輕身功夫,臭和尚要比胡良稍遜一等,怎奈胡良此時行動不便,故被臭和尚追個首尾相接。
眼看甘泉城已經在望,前面那黑影更是腳步加快,原來胡良是有他的打算,想借房屋的隱蔽,好擺脱後面的人。
此時,臭和尚更是心中發急,唯恐一進入城中,便不易尋找,怎奈一時之間,以他的勁功,實難追及。
轉眼之間,前面的黑影已進入城內,臭和尚仍是窮追不捨,越過幾道房屋,驀聽老化子的哈哈笑聲傳來,這可使臭和尚如得到大援一般高興,忙循聲找去,在窗外叫了一聲,便又朝前追去!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那個黑影又轉變方向,朝南離城而去!
假使這時老化子聞聲,馬上出來察看,就是十個胡良也難脱手出去,偏偏他和白瑞麟在房中遲疑了一陣,以致把一個殺父仇人,平白放過,説來,這也許就是天意!
不過話説回來,這時的白瑞麟,還不知他的殺父仇人是誰呢!
即使見了,他也不會知道。
就在此時,驀見白瑞麟朝謝玉龍一抱拳,説道:“小弟代海姑娘謝謝玉龍兄援救之恩!”
謝玉龍忙欠身還禮,謙虛的道:“這不過是在下機緣巧合,談不到什麼恩德。”
臭和尚這時瞪大了兩眼,緊盯住老化子,懷疑的道:“你説的可就是謝小俠?”
老化子無言的點了點頭!
臭和尚感嘆的道:“真是英雄出少年,看來……”
白瑞麟不等臭和尚説下去,就追問道:“那終南樵子老前輩,和海姑娘現在何處?”
老化子道:“我們將海姑娘找回來之後,見她只是被點了軟麻穴,所以於解過之後,已無大礙,只是因穴道被點過久,一時尚未復元,現由老樵子陪着,正在店中休息!”
這時,就聽臭和尚恨聲道:“枯骨幫近來越是不像話了,將來再遇着這位堂主胡良,定要鬥他一鬥,以解心頭之恨!”
説到此,兩眼不住的朝白瑞麟看了一陣,説道:“小老弟,最近可曾對枯骨幫的情形,摸清一些?”
白瑞麟喟然一嘆,滿臉沮喪之色,説道:“除在黑峪分舵,因為誤認,曾予以徹底清除之外,迄今尚未曾會過枯骨幫的人物,怎能知道詳情!”
謝瓊芝在旁聽他們如此對答,心想,這位小祖師,怎麼剛出道,就惹上這些魔頭,遂懷疑的道:“難道祖師和他們有什麼過節?”
臭和尚卻接口答道:“豈止有過節,可説是一無二地的仇恨,不過依目前情報看來,恐怕連令兄中州隱俠算上,也難逃出圈外!”
謝瓊芝面色一緊,尚未張開口來,就見謝玉龍慨然説道:“各位也不必為家父擔心,其實,也早在意料之中,只待時機成熟,絕不會置身事外!”
謝瓊芝驚詫的問道:“龍兒!你是説枯骨幫和符立有關連嗎?”
謝玉龍恭聲答道:“不唯有關,簡直可以説枯骨幫就是當年的紅雲教,僅只是名稱改變而已!”
老化子問道:“小俠此話可是當真?”
謝玉龍見老化子尚抱懷疑態度,隨豪氣干雲的道:“實不相瞞,這枯骨幫的發展動態,近三年來,家父隨時都在注意之中!”
這幾句話,使在場之人聽了,面色均是一喜,只有謝瓊芝微現隱憂之態,這也就是手足情深。老化子道:“能有他老人家出面,何愁邪魔歪道不滅?我老化子願隨時聽候差遣!”
臭和尚在一旁哈哈一笑,説道:“老化子,你不要敢作慷慨,有小老弟涉入,恐怕你想不管都不可能的。”
白瑞麟這一陣沉思不語,是在不時的想着心事,他準備在離開明心谷之前,有幾件事,必須作一交待,因之,隨見他這時將面色一緊,説道:“老哥哥,小弟有一事相托,欲請老哥哥成全,不知是否能予幫忙!”
老化子見白瑞麟表情鄭重,不知他在幹什麼,遂慨然道:“小老弟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只要是力之所及,雖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白瑞麟見老化子如此一説,面現喜色,遂道:“老哥哥言重了,小弟只是想在最近一月之內,暫留此谷,一些未了之事,想請老哥哥代為辦理……”
説至此,話音微微一頓,繼道:“第一件事,就是本門三十六代弟子司馬彬,他自離開本谷後,七年來,尚無一點下落,欲煩老哥哥通知貴幫各地弟子,代為尋找,要他速回谷來!”
白瑞麟這幾句話,直聽的謝家兄妹,不住的點頭,謝瓊芝更是高興非凡,只是在表面上不表露出來。
老化子站起身來,慨然道:“這件事,包在老化子身上,只要去的不大遠,在這一月之內,絕對可以回來!”
一直偎依在謝瓊芝身邊的司馬玫,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爹長的什麼樣子?”
老化子一聽,不禁心中一呆,暗道:“是呀!這司馬彬長的是什麼樣子?若不問清,到哪去找!人家總不會把名字刻在臉上”,一時張目結舌答不出話來!
謝玉龍見此情形,忙説道:“姑丈看去約四十歲,白淨面孔,蓄有短鬚,常做文士打扮,身材中等,騎了一匹白馬。”
謝瓊芝忙在旁補充道:“佩了一支長劍,紫紅色劍穗!”
老化子聽完,忙站起來,向謝瓊芝及謝家兄妹一拱手,又朝白瑞麟道:“那老化子就此告辭!”
説着,就要轉身離去,驀聽臭和尚道:“慢着,難道你連谷口的陣法都懂了!”
老化子哦了一聲,尷尬的一笑,自我解嘲的道:“我老化子平常的聰明都跑哪裏去啦?”説完,突然又唉了一聲,朝白瑞麟望了一眼道:“那海姑娘是否送來此地?”
白瑞麟見問,忙朝謝瓊芝望了一眼,尚未作答覆,可是謝瓊芝也是冰雪聰明,如何會不明白瑞麟的心意,遂開口説道:“那海姑娘要不嫌山居簡陋的話,就送來此地好了。”
説着,向謝玉龍道:“龍兒!你去送陶長老出谷!”
接着,又朝老化子襝衽一禮道:“久居山野,有疏禮儀,簡慢之處,尚祈海涵!”
臭和尚忙説道:“只是打擾女俠清修,多有不該,就此告辭!”
白瑞麟詫異道:“牛……老哥哥怎麼也要去?”
他本來要説牛前輩的,猛想起剛才的活,忙改口稱老哥哥。
只聽臭和尚哈哈一笑道:“我去接海姑娘來!”
説着,便和老化子聯袂隨在謝玉龍身後,出谷而去!
明心谷!位於白于山之東南。雖接近邊陲,但谷中景色確實不俗!往常谷中總是靜悄悄的,加上混元陣的阻隔,總給人以神秘之感覺!可是近來情形大變,內面不時傳出笑語之聲!
這代表着歡樂!
也代表着朝氣!
約午未之交,迎春亭前,突然跑來一位穿深黃色衣裙的少女,那少女跑得嬌喘吁吁,但身法輕盈迅捷,美妙,兼而有之!
那少女的身後,緊跟着一位少年,身穿一件白軟緞長衫,腰束一條藍帶,走路如行雲流水般,輕飄飄的,不温不火!
驀聽那少女一陣銀鈴似的嬌笑,説道:“麟弟!我又跑到你前頭了吧!這可沒別的説,證明我的輕功比……”
倏聽有人打斷那少女未完之言,接口説道:“別不害臊啦!人家要不相讓,你能跑到前頭嗎?”
接着,就見走進一位身穿天藍色勁裝,背插長劍約二十三四的少年!
少女一聽,小嘴撅得老高,撒嬌的道:“你怎麼老是給人泄氣,哪像個做哥哥的樣子!”
那穿天藍色勁裝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我這是實事求是,絕不好高騖遠,假若欺人自欺,那不但對你無益,將來還可能會害了你!”
那少女聞言,不耐煩的道:“你又在説教,聽都聽煩了!”
那天藍色勁裝少年搖搖頭,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我這就叫老灶爺上天,有一句説一句!”
正在這時又跑來一位穿藍衣裙的少女,只見嬌喘吁吁,香汗涔涔,張着小嘴,上氣不接下氣,跑進亭來,一屁股往石凳上一坐,揚起手帕,不住的扇風!
那穿黃衣的少女突然一陣銀鈴似的嬌笑,然後説道:“雲姐!
你不會跑慢點嘛!看你累得這副神情,累壞了才不合算呢!”
那穿藍色衣裙的少女,將小嘴一撇,不屑的道:“不要假惺惺了,你要不提起較量輕功,也不致人家累成這個樣子,現在你們可開心了!”
這幾個人,並非別人,正是白瑞麟、海彩雲,以及謝家兄妹。
原來白瑞麟自在明心谷,遇到三十六代弟子司馬彬之妻謝瓊芝之後,心中便暗暗下了決定,他要在二月之內,把無極子的全部絕學,傳授與謝瓊芝,以便對師門有所交待!
同時,請臭和尚把海姑娘送來,以便傳她一門絕學,免得嗣後自己對她分心。
他這種決定,不失為明智之舉!
因為,依照無極子的遺命,除無極掌之外,其他武學均可擇人而授,所以他先把無極掌,傳授給謝瓊芝,以便司馬彬返來時,再轉授給司馬彬,或有不利之處,將來有機會時,再加以指點!
他傳授給謝家兄妹的,是太極劍法,這一方面是師父遺命,一方面是為了答謝赤松門授藝之恩!
可是目前他傳授給海姑娘的,則僅是一套飄渺步法,這種決定,並不是他藏私,不願傳授,而是時間短促,只能擇其實用易成的武功,先予傳授。
而且依照他的經驗,這套步法,確是當世的絕學,他曾經以這套步法,把海姑娘鬥敗過。
所以在明心谷中,除了練功的間隙外,餘下來,便是大家在一塊遊玩,尤其年輕人,只要意氣相投,很快的便建立起深厚的友情!
雖然如此,但女孩子的心胸,都是狹窄的居多,武林兒女雖説看得開些,但也不能例外。
海彩雲和謝碧鳳兩人,就是如此!
她們兩人對於白瑞麟,都有獨佔之心,可是白瑞麟對她們,則僅有姐弟之情,因之,她們兩人便明爭暗鬥,爭奇鬥豔!
這幾個年青人,每天一塊除練功夫的時間外,便是一起在明心谷的附近玩,不是鬥智,便鬥功力。
這中間謝玉龍的年齡居長,所以不予計較,白瑞麟卻以功力高出他們很多,只有處處相讓,只有這兩位姑娘,不但在言語,常常針鋒相對,在較量功力上,也是輜珠必較。
可是其結果,大多均是海姑娘輸給謝姑娘,因此,海姑娘常常覺得有點不是味道!儘管海姑娘內心中,是如何的好勝,好強,但練武功這一行,卻是絲毫不能勉強,它不但要有好資質,而且尚須有後天的培養,乃可有成!
這海姑娘雖屬於中等以上的資質,可是受了後天的限制,所以在成就上,便無法和謝姑娘相比擬!
謝姑娘自生下之後,便經中州隱俠予以伐毛洗髓,兼家學淵源,其成就雖不及白瑞麟機緣巧合,得天獨厚,但較之乃兄猶有過之!
今天他們仍如往常一樣,在練功完畢之後,便到附近山中游玩,突然,謝碧鳳提議説,要比賽輕功,誰先到迎春亭者勝。
少年人,沒有不好勝的.白瑞麟當然也不例外,可是行至中途,又怕觸怒了這位不講理的姑娘,因之,便故意落後,和謝姑娘走了個並駕齊驅,兩人不先不後的,同時進入迎春亭。
這種情形,看在謝玉龍眼裏,當然心中非常明白,知道是白瑞麟有意相讓,不願使自己妹妹過份難堪。
至於謝碧鳳,她的想法便不同了,她以為是情郎對她的體貼,所以雖經謝玉龍用話點清,她自己仍覺得心中甜蜜蜜的,得意異常。
這僅是幾人初到明心谷不久的情形,可是時間是情感試金石,有了它,便可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缺少它,就是知心的朋友,也有無形中疏遠,甚至於因時間和環境的變遷,而視同陌路!
轉瞬之間,一月將屆,這幾位年輕人,不但在武功上均有進境,同時在情感上,也不和初見面時,同日而語,尤其兩位姑娘,更好得如蜜裏調油,終日寸步不離,喋喋不休!
這天一早!白瑞麟正獨自參研“混元陣”法的變化,突見司馬玫蹦蹦跳跳的跑來,手中拿來一個角黍,見了白瑞麟就叫道:“祖師,媽媽請你到‘明心石府’去,姐姐和哥哥都在那裏等你。”
白瑞麟聞言一怔,忙問道:“怎麼?今天他們都沒練功嗎?”
司馬玫並未注意到白瑞麟的神色,仍是天真的道:“姐姐説要休息一天。”
白瑞麟聞言眉頭一皺,不樂意的道:“你媽媽怎麼説?是不是准許她們休息?”
司馬玫道:“媽媽不敢作主,所以特地請祖師去商量!”
語氣中,好像替媽媽抱屈的樣子。
白瑞麟聞言,面色稍霽,拉着司馬玫的小手問道:“你的步法,現在練得怎麼樣了?”
司馬玫聞言,自傲的答道:“媽媽説,我的步法比姐姐還好呢!
不信你看。”説着,就在當地遊走起來!白瑞麟仔細一看,走得還真不壞,心中一高興,興趣也就來了,遂揚聲道:“注意,我的招式來了!”
説着,就用了一成功力,一拳朝司馬玫打去。這一拳,竟用的混元拳中的師直為壯!
可是他一拳打出,只見司馬玫滴溜溜一轉,竟然避了開去,直樂的白瑞麟心花怒放,心想,自己用的心,總算沒有白費。
慢慢把功力增加,一直加到四成,司馬玫仍能應付自如,並絲毫不覺得遲滯,只見周圍拳風呼呼,連地下的枯葉,均被勁風吹得四下飛舞。
至此,白瑞麟始深深體會到,這套步法的精奧,司馬玫才練了幾天,竟有如此成就,遂停下手來説道:“不要練了,我問你,你的無極神功可是天天練?”
司馬玫小嘴一啄,委屈的道:“不但天天練,有時媽媽連飯都不讓吃哩!”
原來自白瑞麟決定不收傳人時起,即有意把全部武功,先傳給這位天真活潑的司馬玫,同時考慮到女孩子因先天的限制,等司馬彬回來之後,再設法找一個資質均佳的男孩子,作為三十八代傳人。
他這種想法,並不是説司馬彬和謝瓊芝二人均不足造就,而是他們在年齡上有了限制,雖孜孜不倦的終日鑽研,也難有卓越的成就。
正當白瑞麟和司馬玫談論練習無極神功時,驀聽一陣清脆的聲音説道:“你這位小祖宗真難請,大家在那裏等你,你卻有興趣在這裏喂起招來了!”
單聽聲音和語氣,不用看,就知來的是何人,遂詫異的問道:“鳳姐!什麼事?值得三番兩次的來喚!”
謝碧鳳一聽答話的語氣,就不樂意的道:“什麼事?你去就知道了!”
説完,就像一隻花蝴蝶似的,黃影一閃,便消失在林木深處!
白瑞麟望着她身影,搖搖頭,拉起司馬玫便朝明心石府走去!
明心石府中的石桌前,圍坐着二男三女,和一個小女孩,大家興高采烈的討論着,有的主張去城市裏逛逛,有的主張就在附近山中走走,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忽聽默坐一旁的謝瓊芝這時説道:“我看你們既不必到城內,也不要去山中,我給你們指示個去處,那裏不但今天人多,也有的是玩意可看!”
謝碧鳳一聽説有好去處,便首先撒嬌的道:“姑姑真是的,既有好去處,何不早説!”
謝瓊芝微微一笑,説道:“野丫頭,每天就知道玩,要不是你起頭,要過什麼節,哪有這檔子事……”
海彩雲突感不耐的,不等謝瓊芝説完,就在旁催促道:“老前輩,究竟是什麼地方,快説嘛!”
謝瓊芝向各人看了一眼説道:“離此地不遠,有一處玄天觀,每年的五月五日,便是廟會之期,附近百十里地的人們,都要到那裏去進香,甚至有口外的一些商人,來此販賣皮貨。”
説着,話音微微一頓,繼道:“只是近來聽説那裏不甚平安,需要小心一點!”
白瑞麟聞言,忙接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附近走走算了,何必去惹麻煩呢?”
原來白瑞麟就是主張在附近走的,他的想法,是怕耽誤了大家的練功,而致影響自己的行期。
可是謝碧鳳聞言,便不屑的道:“你要是怕事,就在家好了,我們幾個去!”
話落,便站起身來,準備要去的樣子。
白瑞麟見此情形,知道非去不可了,於是無可奈何的朝謝瓊芝望了一眼,遂説道:“我並不是怕事,只是覺得惹些無謂的麻煩,未免有點划不來!”
謝碧鳳哼了一聲,説道:“虧你還稱得起‘八極神童’,想不到竟膽小如鼠,你不去算了!何必再羅嗦!”説畢,就一把拉起海彩雲,氣忿忿的道:“我們走!”就一溜煙似的,縱身往外走去!
白瑞麟望着她倆的影子,搖搖頭,站起身來。説道:“玉龍兄,我們也去吧!”
驀聽司馬玫叫道:“媽!我也要去!”
謝瓊芝見白瑞麟的情形,本就後悔不該提起玄天觀來,今見玫兒也説要去,便想加以申斥,可是她尚未開口,就聽白瑞麟道:“好!
就一塊到外面看看!”
司馬玫聽説讓她去,高興得跳起來道:“祖師!你真好!”
謝玉龍在旁打趣的道:“讓你去,就真好,若不讓你去,還不是把臉拉的老長!”
白瑞麟和謝玉龍領着司馬玫離了明心谷,已看不到謝碧鳳二人的蹤影,略一遲疑,就聽謝玉龍道:“恐怕她倆已經走遠了,我看施展輕功趕一程吧!”
白瑞麟朝四周打量了一眼,道聲好,忙抱起司馬玫領先縱身而去!
玄天觀!在靖邊縣之南。距縣城僅有二十餘里。每年的五月五日,為廟會之期。因其地距古長城不遠,所以在會期中,不但附近的人趕來熱鬧,即連長城外的人,也攜帶大量皮貨,在此做交易,於是,每屆會期,便熱鬧非凡。
約午牌時分,走來兩位姑娘,打扮得清麗脱俗,擠在人羣中,引得那些年青人,兩眼直勾勾的,盡在姑娘身上溜個不停!
可是那兩位姑娘,對這些絲毫不在乎,仍是落落大方,有説有笑!轉眼之間,她們已擠到了玄天觀前,這裏是會場的中心,只見萬頭攢動,説得上是人山人海!
廟裏面,一些善男信女,都在那裏膜拜!有的祈子祈孫!有的祈財求福!
只見在那裏主持的一位老道,他雖是口中不斷的念着經文,但兩隻眼睛,卻不住的在那些女客羣中巡視!不知他是要找熟識的人?抑是他另有目的?
總之,這是反常的表現,依照一般出家人的習慣,應該是目不斜視,耳不旁聽,專心禮佛才對!
驀見他,兩眼陡然一亮,旋即斂目凝神,注目兩位少女,一瞬不瞬,面上的表情,則是陰晴不定!
再看那兩個少女,高矮不差上下,一個淡黃色衣裙,十分合體,一個淡藍衣裝,寬窄稱身!
兩個人,一般的俊秀,一般的美麗,雖然服飾不同,但紅花綠葉,各擅其勝,從外表上看,並無軒輊之分!
自她倆進廟之後,所有人的視線,差不多都集中在她倆的身上!
這兩位少女,並未進香,只是在擁擠的人羣中,東瞧瞧,西望望,並不住的交頭接耳,不知在説些什麼?
旋見她倆穿過大殿,越過走廊,直往後面而去!
就在那兩個少女走往後面的當兒,從廟門口,又擠進來兩個少年,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這兩位少年,均是一樣的眉清目秀,俊偉挺拔!
只是那穿藍色勁裝的少年,年紀較大些,約二十三四歲,看去穩重老成,沉着幹練,滿臉堅毅之色!
那穿白軟緞長衫的少年,年約十四五歲,走路文質彬彬。不温不火,左手拉着那個小女孩,不住的喁喁細語!
可是這兩位少年,好似無心看熱鬧,盡在人羣中,不住的搜尋。
當他們看到那道士時,不禁的兩眼一呆,不約而同的兩人對望了一眼,作一個會心的微笑!旋見他們並未停留,徑往後殿而去。
這先來的兩位少女,不用説,一定就是海彩雲和謝碧鳳了。
這後來的兩位少年,和那個小女孩,當然就是謝玉龍、白瑞麟和司馬玫無疑!
原來白瑞麟離開明心谷雖遲了一步,因為是在白天,自到山下之後,便不能再施輕功,因之,始終未追得上謝碧鳳她們。
就當白瑞麟越過走廊進入後殿的當口。驀地,聽到一聲驚叫!
這一聲驚叫,發自海姑娘之口。白瑞麟和謝玉龍兩人內心同時一驚!
接着,就聽謝碧鳳的聲音,在嬌叱道:“雜毛,找死!”
白瑞麟和謝玉龍當即臉一變,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忙抱起司馬玫,縱起身形,電光火石服朝發聲處奔去。
他兩人的動作,不能説不快,可是及到後邊一看,哪裏還有一點影子,不但如此,甚至連一個人都沒看到。
這一來,兩個人不禁有點懷疑,互相交換了詢問的目光,意思是,是不是我們都聽錯了?
旋即推翻了這個想法,絕不會那麼巧,兩個人會同時聽錯了,但是這後面連一個人都沒有,聲音來自何處?
同時,兩個人覺得奇怪,這麼熱鬧的廟會,這裏會連一個人都沒有,這不是有蹊蹺嗎?
正在他們怔神之中,忽見走進來一箇中年道士,手中捧個茶盤,猛見白瑞麟兩人,似乎神情一怔,忙稽道:“兩位施主,請到前面待茶,這裏是本觀休想之地,恕不招待來賓參觀。”
白瑞麟見這道士以禮相見,忙拱手還禮,並詢問道:“道長,適才可曾看到兩位姑娘到此?”
那道土聞言,臉色陡變,旋將白瑞麟一陣打量,口中吶吶的道:“施主不要説笑,男客尚且不許,怎會有女客……”
那道士的話尚未説完,就見謝玉龍縱身上前,伸手扣住那道士的腕脈,口中並喝問道:“你不要裝聾作啞,光棍眼中不揉沙子,快説,那兩位姑娘現在何處?若有半句虛言,定要你的好看!”
那道士腕脈被扣,並無掙扎跡象,只見他渾身發抖,額角冷汗直流,口中並不住的哀求道:“施主饒命,貧……道實……在……不……知道!”
謝玉龍看這道士的情形,並非裝假,可能真的不知道,隨順手點了他的睡穴,把他拖到牆角僻靜之處,然後朝白瑞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在房中各處,細心的察看。
等他們把道房中察看一遍,仍未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方知此玄天觀絕不簡單。
驀地,白瑞麟猛然想起才進觀時,所看到的那位道士,隨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謝玉龍。
謝玉龍一聽,不禁頓足道:“我們怎麼早未想到,現在恐怕為時已晚。”
説着,便率先朝殿前走去!白瑞麟也忙拉起司馬玫隨後跟去!
他們的想法,固然很對,覺得進門時,所見的那位道士不但可疑,説不定就是人家所派的眼線。謝白二人的判斷,雖然十分正確,不過在行動上,卻仍然遲了一步!
等他倆拉着司馬玫,來到前殿一看,僅見那些熙來攘往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哪裏還有那道士的影子?
二人至此,真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把整個玄天觀,鬧他個天翻地覆!
但是仰望天色,才過午不久,在眾目昭彰之下,自不便故意生事,而引起別人的誤會。
經過一陣商議,料想謝海二女雖一時被困,以她們兩人的武功,尚不致有大礙,隨決定先在周圍察看一番,待入夜之後,再着手行事。
既經決定,遂佯裝一般遊客,慢步又朝後殿走去!
他們一方面走着,一方面暗暗留神察看,希望能找出一點可疑跡象!
這座玄天觀,不但建造宏偉,且佔地頗廣,除他們曾經走過的正殿之外,後面尚有一座大雄寶殿,殿的兩旁,又有兩座很高的鐘鼓樓,在鐘樓的側面,則是藏經閣,閣高三層,可俯瞰整個玄天觀!
在大雄寶殿的左側,倒是一片道房,為全觀道士住宿之所,右座則是一座花園,正值初夏時節,內面的各色花卉,正在迎風怒放,萬紫千紅,嬌豔欲滴!
在花園的一角,修竹掩映中,透出一座院落,紅牆綠瓦,清幽絕俗,料想,可能是本觀主持清修之所。
等他們把整個環境看了一遍,覺得並無十分扎眼之處,僅只是那片道房,和那深藏於花園中的院落,值得令人注意,可是依據謝碧鳳喝叱之處看來,似是與這兩處無關,再不然,就是另有機關設置。
最後,他們又轉入正殿,細心巡視。驀地,在後面跟隨的司馬玫一聲驚哎!接着,就聽她埋怨道:“誰把鳳姐的手帕塞在這裏?”
白瑞麟聞聲,掠身而至,忙向道:“玫兒,你説什麼?”
司馬玫小手一指那座彌勒佛,説道:“祖師你看,那不像是鳳姐的手帕嗎?”
白瑞麟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眼睛霍然一亮,只見那座笑口常開的彌勒佛後面,露了半條手帕,忙舉步上前,伸手就要去取。
倏聞謝玉龍喝道:“麟弟且慢!”
白瑞麟聞言一怔,旋即領悟,忙運功戒備,小心翼翼的,走到彌勒佛旁邊,伸手將手帕一撕,誰知,出他料想的事發生了!
原來這條手帕,竟是夾在這座佛像下面!
觀此情形,心中恍然,毛病一定發生在此地,否則,這莊嚴的佛像前,誰會將一條女用手帕置於此地!忙運足神功,力貫右臂,慢慢將手帕拉出。
展開一看,只見上面的圖案,正和謝碧鳳在潼關給自己的那條,完全一樣,當即不再遲疑,忙運足神功,就準備舉掌朝佛像劈去!
忽聽謝玉龍揚聲阻止道:“麟弟,不可魯莽!”
白瑞麟萬分詫異的道:“難道你不想救她們出險?”
謝玉龍見白瑞麟的態度,心知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遂忙解釋道:“麟弟,不要誤會,你想,同胞手足遇險,我何嘗不比你更着急?只是現在時間尚早,若處理不當,引起了眾怒,那才麻煩呢!”
白瑞麟懷疑的道:“總不會這些香客都不講理吧!”
謝玉龍嘆了口氣,説道:“這倒不是説那些香客都不講理,而是他們所崇拜的是偶像,所以這些偶像在他們的心目中,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假使你冒然把佛像毀去,其後果……”
白瑞麟不等他説完,就懷疑的道:“那難道就罷了不成?”
謝玉龍沉思有項,隨毅然道:“麟弟,我們先吃飯去,這裏的事等一下再説!”
此時太陽已經銜山,白瑞麟同謝玉龍司馬玫三人,就在附近買了點東西吃,找個僻靜之處,商妥今晚行動的步驟,並決定司馬玫仍由白瑞麟領着。
約二更時分,廟前的戲,已散了場,擾攘的玄天觀,也進入寂靜之中,只有廟中的長明燈,尚在閃爍着微弱的光輝,那看守佛像的小道童,也在那裏打着呵欠!
正在這時,倏見兩條快逾流失的人影,閃身飛入廟中,接着,就聽廟中發出一聲,“轟隆”爆響!
那看守佛像的小道童,聞聲一怔,旋即又歸於沉寂,那小道童也就未再理會,遂又進入夢鄉!
這進入廟中的人影,並非別人,正是白瑞麟同謝玉龍,但是怎麼沒有看到司馬玫呢?是不是也失落了?
原來為了行動方便,司馬玫就由白瑞麟揹着,所以看起來,僅有兩條人影。
玄天觀的形勢,白天已經看了個清楚,所以晚上來並不費勁,到了彌勒佛的房頂,兩人一打招呼、就見白瑞麟翻身進入殿中。
微一打量,就縱身來到佛像跟前,運足功力,猛然擊出一掌!
白瑞麟這運足十成功力的一掌,其威勢可想而知,驀聽“轟隆”
一聲爆響,掌風過處,一座彌勒佛石像,竟變成一堆白粉,隨風飄揚!
他掌力一發。就躍身而起,倦身於屋樑之上,以觀其變,半晌過後,只見四周冷靜異常,只是那佛像之下,突然現出一個洞來。
這洞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正當猶豫不決。
忽聽軋軋一陣輕響,驀見那供桌一分為二,直向兩旁移動,接着,出現一個門來。
白瑞麟忙凝神注目,運功戒備,接着就聞“呀”的一聲。那小門應聲而開,走出一個道士。
那道士走出門來,口中尚喃喃道:“這些殺才們,現在還不睡覺,儘管咕咕通通幹什麼,若驚動了師父,誰能吃得消,那才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呢!”
白瑞麟仔細一看,正是自己才進廟時,所見到的那個道士。
旋見那道士走到一尊韋陀佛前,伸手向韋陀佛的眼睛點去!
白瑞麟看得神色一怔,不知他又在鬧什麼鬼?
驀聽軋軋之聲傳來,那座分開的供桌,又慢慢的合在一起,絲毫看不出一點痕跡!
至此,白瑞麟恍然醒悟!心想,難怪白天找不到機關所在,原來是在韋陀佛的眼睛上。
那道士在供桌合攏之後,又一搖三晃的朝前面走去!
白瑞麟這時可不怠慢,忙飛身而下,在空中一個迴旋,順手點了那道土軟麻穴。隨手往腋下一挾,跟着,又縱身而起,翻身上了房頂。
這幾個動作,真如電光火石,乾淨利落,不帶一點聲響,迅速之極!
白瑞麟來到房頂,忙和謝玉龍打個招呼,兩人又先後而下,閃身進入殿中。
兩人一進入殿中,就順手拍開了那道士的的穴道,伸手將那道士的腕線一扣,就低聲喝道:“識相點,乖乖的帶路,若想妄自違抗,那是你自討苦吃!”
那道士至此,心知已落入人家手內,反抗也沒有用,就憑人家剛才的手法,自己已望塵莫及,遂輕聲道:“貧道遵命就是!”
説着,就見他伸手往那韋陀佛的右眼上一點,接着,一陣軋軋之聲過後,那青石供桌,竟然一分為二,往兩邊移開約六尺寬,旋又見他將韋陀佛的手臂往後一板,那座小門呀然而開,裏面現出一條洞道。
白瑞麟同謝玉龍一打招呼,就拉住那道士湧身而進。
這條洞道中,光線異常暗淡,七彎八轉,行約盞茶工夫,始現出光亮,並隱約傳來女人的嘻笑之聲。
白瑞麟心知已到了地頭,隨低沉的向那道士喝道:“那穿黃衣和藍衣的少女現在何處?”
那道士到這時,心中才明白,敢情這兩位少年是有為而來,自己何不使點心眼,把他兩人制住,在師父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謝玉龍在旁見這道士沉吟不語,面部表情,陰晴不定,便知他是在想使壞,低聲説道:“麟弟,把這道士交給我,小心他在使壞。”
聲落,隨手一把將那道士抓住,喝道:“快照實説來,若有半句虛言,我就先廢了你。”
那道士聞言,暗中一凜,心知自己的陰謀,已被猜透,只得老實的説道:“施主息怒,那兩位姑娘現被禁入石室,我這就帶你去。”
説完,忙向四周打量一遍,面現驚惶之色,匆匆向一條支道上走去!
謝玉龍和那道士走個並肩,白瑞麟仍揹着司馬玫由後跟進。
前進約二三十丈,倏見那道士停身説道:“就在這裏!”
白瑞麟和謝玉龍一看,只見除四周光滑的石壁外,什麼也未見到,正待出口詢問,便見那道士用手朝光滑的石壁上一指,説道:“這石壁之內,就是禁人之所。”
白瑞麟忙問道:“由何處開?”
那道士伸手照定一方石壁,用力一推,那石壁竟然應手而開,內面現出一排鐵欄杆。
欄杆之內,約有三尺見方的空隙,謝碧鳳半依半靠的在裏面坐着,像是入睡的樣子,但卻無海彩雲在內。
謝姑娘聽到聲響,忙睜開眼一看,面色一喜,忙站起身來。説道:“你們可曾帶有鎖匙?”
白瑞麟並未答理謝姑娘的問話,只見他隨手拔出太極劍,叫了聲:“鳳姐小心!”
聲住劍落,咯擦連響,霎時劈斷數根欄杆,旋即後退兩步,喝道:“鳳姐,還不快出來!”
謝碧鳳秀眉一豎,嬌嗔道:“你沒看到我腳上尚有鐵鏈未斷,怎能出去?”
白瑞麟低頭一看,見她腳上尚有一條雞蛋粗細的鐵環,緊扣於踝骨之上,當即隔着欄杆,隨手一劍,直向謝姑娘腳上刺去!
謝姑娘陡覺腳下一輕,閃身躍出欄杆倏然一掌,直朝那道士前胸擊去,並聽她喝道:“就是你這雜毛作怪,剝了你的皮,也難消姑奶奶心中之恨!”
謝姑娘的動作,不但快,而且來得突然,等白、謝二人發覺,為時已遲,只聽一聲悶哼,那道土使口吐鮮血,栽倒於地,顯然是回生乏術了。
白瑞麟見狀一怔,就聽謝玉龍抱怨道:“鳳妹做事,怎麼如此莽撞,這道士故然該死,但是海姑娘現在何處,目前尚不知道呀?”
謝碧鳳哼一聲道:“他死了不會再找一個,反正這裏的道士,一個也休想脱出姑娘之手!”
謝玉龍聞言一陣搖頭,但對於這位任性的妹妹,也實在沒法,遂朝白瑞麟望了一眼,不再説話。
恰於此時,忽聽白瑞麟説道:“有人來了,快掩住身形。”
謝家兄妹聽説一怔,就被白瑞麟連推帶拉的,推到欄杆之旁,並隨手將那已死的道土,放在欄杆之內。
他們剛掩身完畢,就聽到了腳步聲,朝這裏走來,並聽來人的口中喃喃的埋怨道:“大師兄真奸滑,説出去看看,竟一去就沒有影,不知又找哪個娘們鬼混去了,卻累得我們在捱罵!”
旋即聽那來人“哎”了一聲,又道:“哪來的血跡?不是出了岔吧?”
白瑞麟見行動已被人發現,隨閃射而出,順手點了來人的穴道。
這時謝家兄妹也隨着跟出,見白瑞麟手中提着一個二十餘歲的道士,就忙説道:“麟弟,決問海姑娘的下落!”
“不要聲張,快説,有一個穿藍衣服的姑娘,她現在何處?”
這年輕道士,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道:“你們……問的是……是哪一位穿……藍衣的姑娘?”
謝玉龍心想,好呀!敢請你們擄來的姑娘還真不少呢,看來你們這窩雜毛都該死,他這一遲疑,就聽碧鳳姑娘搶着問道:“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她在哪裏?若再想歪,他就是你的榜樣!”
説着,用手朝那欄杆內一指。
這年輕道士往欄杆內一看,面色倏然大變,噗通一聲,雙膝往地下一跪,口中不住的哀求道:“女俠饒命,這些都是師父的主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謝碧鳳小嘴一撇,不屑的道:“這樣膿包,還敢為非作歹。”
話音微微一頓,繼道:“我且問你,你師父是誰?現在哪裏?”
年輕道士戰兢兢的道:“我師父人稱陰陽真人,現在和合廳中正在參壇!”
謝碧鳳聽説他師父在和合廳參壇,倏然面色一紅,就停嘴不再追問。
白瑞麟可不知道,他們參的是什麼壇,正自覺得奇怪,不知這位姑娘如何面紅耳赤,停住不問!
謝玉龍可不作如此想,只見他現出驚愕之色,暗忖道:想不到這個淫鬼,竟跑到這邊遠之地,作起惡來,還真需要小心才是。
這謝玉龍為何面現驚容?原來這陰陽真人,從前在中原,是出名的淫賊,而且武功也異常硬扎,尤其尚有一種迷性藥粉,若非服其特製解藥,神經興奮,不死不休。
他想至此,倏然驚得一身冷汗,忙問道:“快説,那穿藍衣的姑娘,現在何處?”
白瑞麟見謝玉龍的神色,暗忖,這陰陽真人定非等閒之輩,否則,不至於使這位隱俠之子,會聞名變色!
説起這位陰陽真人,在三十年前,即是成了名的淫魔,他在生理上,具備陰陽兩性,故自稱陰陽真人。
因他在生理上的奇特,個性也很怪異,而他所蓄備的面首,更是男女兼備,凡是具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和身體健壯的男人,均是他攫取的對象。
在三十年前,曾把中原一帶鬧得天翻地覆,後經俠義道聯合起來予以圍殲,結果,仍被他闖出重圍而逃,自此之後,使銷聲匿跡,不知其下落。
想不到數十年後的今日,於此偏僻之地,會碰到這位魔頭,怎能使謝玉龍不驚?怎能使人不疑?更奇怪的,是這位魔頭和姑姑住得如此之近,她竟然不知?
當然,這些情形,白瑞麟是茫然不知,因為在無極子的秘籍中,雖曾提到過各門各派的武功,但在這千餘年來,時代的變遷,人事的更替,早非原來的面目!
雖然老化子曾經和他談過不少江湖事故,但在匆匆之中,又哪能-一備述,更何況這位魔頭,已匿跡邊荒數十年,一般人早就把他遺忘了。
就在謝玉龍面現驚異,白瑞麟望着他的當兒,驀聽司馬玫叫道:“那小道士要溜了!”
白瑞麟問言一怔,忙轉過身一看,只見黃影一閃,搶先而去!
原來大家正在驚異之中,早把那小道士忘了,只有司馬玫在白瑞麟背上,一直默默無言,兩隻精靈的大眼,不住的四下溜轉,她卻緊盯住那年輕道士不放,現在見他想溜,就忙出言提醒大家。
旋見謝碧鳳玉腕伸處,一把抓住那道士往地上一摔,氣忿的道:“在姑娘面前,妄想開溜!”
忽聽謝玉龍道:“麟弟,鳳妹,此地應多加小心,假若真是陰陽真人在此,實乃棘手之事!”
白瑞麟聞言,心中可有幾分不服,只見他走到那道士跟前,急問道:“那穿藍衣的姑娘現在何處?快説!”
年輕道士遲疑了一下,終於説道:“就在那裏!”
説着,用手朝左邊的石壁一指。
白瑞麟至此,已有些恍然,敢情這兩邊的光滑石壁,均是經過特殊裝置的囚人之所,隨飛身上前,依照剛才那道士開門的方法,舉掌往那石壁上推去!
只見石壁迎手而開,內面的裝設,和囚謝碧鳳之處,一模一樣中便忙用寶劍劈開欄杆,將海姑娘救出。
大家見海姑娘無恙,隨將心放下,就見白瑞麟將司馬玫往地上一放,口頭對謝玉龍説道:“玉龍兄,速帶她們離開此地。”
謝碧鳳驚異萬分,忙關心的接口道:“你呢?”
白瑞麟豪氣干雲的道:“我不能眼看着一些無辜男女,白自遭這淫賊糟蹋,見危不救,豈是我等所為!”
這幾句話,説得謝玉龍臉上一紅,自覺慚愧萬分,旋即面現堅毅之色,説道:“麟弟這份豪氣,愚兄自愧弗如,但事已到此,畏縮也是無用,只有陪你去一趟了!”
海彩雲自出困之後,一直默不作聲,這時聽他們一説,好像自己成了人家的累贅,同時,自己的這份惡氣,也覺得無處發泄,現在聞言,便毫不考慮的道:“你們也不必替我擔心,叫我走我還不走呢,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他一闖,看是什麼樣見不得的人物,專會暗箭傷人!”
説着,一陣風似的,便向前走去。
白瑞麟見狀一驚,忙高叫道:“雲姐,慢着!”
海彩雲對白瑞麟呼喚之言,好像未聽到一般,仍直往前面走去!
驀地!一陣哈哈笑聲,由前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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