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聲轔轔,健馬如飛,直奔濟南。
對於馬,卜鷹並不十分有趣,胡金袖卻是專家,她選出的馬,不但都是名種,而且都是良駿,差一點的,她才用來拉車,可是經她訓練過後,四匹馬十六條腿好像只有一個動作。
車子當然走得很平穩,連卜鷹手中金盃里美酒都沒有濺出一滴。
他斜倚在車座,把一雙只穿了雙帕來小羊皮涼鞋的赤腳高高蹺起來,唯一幸運的是,他的腳絕對不臭,而且從來沒有人說過他的腳髒。
胡金袖已經瞪著他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說:“想不到你真的跟他賭了,你有把握?”
“沒有。”卜鷹懶洋洋的笑了笑:“如果有把握,我就不賭了。”
──若有把握,就沒有了刺激,沒有刺激,還賭什麼?
有些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真正的賭徒卻從來不做有把握之事,這道理胡金袖其實是明白的。
“可是你這次賭,卻是為了程小青!”胡金袖道:“看關二的樣子,連我的心都軟了,我敢保證他從來也沒有這麼樣被一個人感動過。”
“你認為他被我感動了?”
“當然。”
“你認為我跟那位紅袍老兒賭,真的是為了救程小青?”
“對。”
“你認為我是為了關二才要救程小青的?”
“對。”
“對?對個屁!”卜鷹冷笑,“關二隻不過是我賭錢的搭子而已,而且是個好搭子,又敢賭又敢輸,而且輸得起,除此之外,我跟他還有什麼狗屁關係,我為什麼要救他的外甥呢?”
胡金袖露出雪白的牙齒,淺淺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
“這樣子最好,要不然我還以為他是你的朋友。”胡金袖淺笑著道:“一個賭徒若是把他賭錢的對象當成朋友,那就不好玩了。”
她本來好像準備剝一個橘子給卜鷹吃的,可是現在卻把剝好的橘子一瓣瓣送到自己嘴裡去。
她好像認為一個沒有朋友的人,連橘子都應該沒得吃,所以她只問:“那麼你準備怎麼去贏這筆錢呢?”
“要贏這一局,就得先救程小青。”卜鷹道:“要救程小青,就得先破案。”
“破案?難道你認為這件案子還沒有破?”
“還沒有。”
“程小青難道不是真兇?”
“絕不是。”
“那他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是真兇?”
“那也許只因為他看見情人已死,忽然覺得心灰意冷,只想死了算了。”
卜鷹道:“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充滿了這一類的呆子。”
“你憑什麼這樣想?”
“因為這件案子表面看來雖然已經破,其實卻還有很多點可疑之處。”
“哪幾點?”
“最大一點就是,這件案子多了一個不該多的人,少了一個不該少的人。”
“不該多的人是誰?”
“濟南府的正堂潘大人。”
“少了一個呢?”胡金袖問:“是不是圓圓。”
“答對了。”
圓圓是紅姑娘的貼身丫頭,紅紅請客,她本來應該一直在旁邊服侍著的,就算不在床邊,也應該在門口,可是在紅紅臨死之前和被害之後,卻一直沒有看見她的蹤影。
“老實說,這件案子至今我還沒有弄得清楚。”胡金袖道:“你能不能從頭再說一遍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