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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峰奇遇

    一鳴和莉娘,被關在神峰中,不勝感慨。

    他們雖然感嘆世道險惡,人心不古,但他們並未感到絕望。

    他們又恢復了昔日的洞中生活,反而覺得,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值得人留戀。

    洞後能看見陽光,如果他們想出洞,當然不是一件難事。

    一鳴摟著莉娘,莉娘輕輕倚在一鳴懷裡,青年的煩惱,少女的憂慮,默默地氾濫在他們之間。

    一鳴在想,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莉娘應該快樂了,因為在她心目中的一鳴現在天經地義的是屬於她了,但是她不知為了什麼卻快樂不起來。

    他倆默默地走回石室,似乎誰也不願打破這沉默,而且誰也沒有出洞的意思。

    莉娘脫去了鞋,仰身睡在床上。

    一鳴也輕輕坐在床邊。

    沉默的時間,過得特別慢,久久,終於莉娘回過頭來打破這沉默,道:“哥哥!來,睡下,現在我們可以安心地休息一陣了!”

    一鳴並沒有回答,只與莉娘並頭躺下。

    不久,莉娘又輕輕推著一鳴的肩膀道:“哥哥!我怕,你抱著我嘛!”

    一鳴側過身,輕輕摟著莉娘,莉娘蜷伏在一鳴懷裡,果不其然,一會兒就悠悠入夢。

    於是,莉娘走進一個甜蜜而渴念已久的夢境:

    鑼鼓喧天,音樂幽揚,每一個進出的人都喜氣揚揚在說:“時間快到了,就要拜堂了!”

    莉娘在想:“誰要結婚?奇怪!”

    她對鏡一照,不知何時,自己戴了鳳冠霞佩,穿了大紅綵衣,百褶羅裙,紅綾蓋頭,打扮成了新娘模樣。

    莉娘心中惱了,暗忖:“我同誰結婚,為何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莉娘從紅綾看出去,一眼看到癲丐瘋瘋癲癲嘻嘻哈哈地跳了進來,莉娘上前一把拉著他,急問道:“老哥哥,我同誰結婚?”

    癲丐附在莉娘耳邊:“不久自可分曉!”他呵呵大笑地又跳了出去。

    莉娘奇怪,為何不見一鳴?她心中恨恨地道:“啊,他把我嫁出去,他就不管我了,等一下,我非大鬧禮堂不可。”又是一陣鼓樂齊鳴,兩個伴娘扶著莉娘,出房門,踏著紅毯,緩緩走向禮堂。

    莉娘故意地試了一試,這兩個伴娘很扎手,是兩個硬點子。

    莉娘在想:“這那裡是拜堂,這簡直是上法場!對方一定不是善類,不然為何如此準備周祥,我倒要小心了!”

    已經走進禮堂,莉娘微微抬頭一看。

    上面站的是一鳴的母親和心燈大師,莉娘不免一驚。

    新郎已經先到了,因為穿的是吉服,從後面看去,看不出是誰?

    她剛剛走到與新郎並排,司儀已經在高呼:

    “叩拜天地!”

    莉娘慌忙側臉而視,不由高興莫名,冒冒失失地叫了一聲:

    “哥哥!”

    眾人鬨堂大笑!

    在笑聲中莉娘被扶進了洞房,房間就像莉娘所想的那麼快,一會兒銀燭高燒,不知何時,一鳴與莉娘已經交頸而眠。

    莉娘輕輕地打著酣聲,裝著已經入夢,一鳴輕輕地褪去莉娘羅衫,肚兜,褻褲,莉娘才感覺到擁抱著她的一鳴,早已一絲不掛。

    莉娘聽到一鳴的心跳得很厲害。

    這種肉與肉的接觸,亦使得莉娘陶陶然如登仙境。

    一鳴的嘴唇,如狂風驟雨,吻遍全身,在最靈敏之處,不斷的吮吸著,咭咭出聲。

    一鳴的手,就像一柄鉗子,捏得莉娘似痛似癢,周身微微地顫慄著,又好像一條毒蛇,從巔峰滑到了……

    當莉娘進入夢境的時候,一鳴始終不能入睡。

    從莉娘嬌軀傳來的溫馨和芳香,甚至於呼吸的喘息,實實地霹動了一鳴的心絃。

    一鳴血液沸騰了,心絃緊張的程度已經頻臨斷裂的危險。

    他像一葉扁舟,盪漾在汪洋大海,失去了主宰和方向。

    懷裡抱著的美人,是痴愛自己的莉娘,一股狂烈的佔有慾,在心底熾烈如火地燃燒。

    一鳴輕解開莉孃的上衣,結實,細膩,渾圓,而富有奇妙彈性的感覺,從手的觸覺,變為心的顫抖,一鳴更加慾火如焚了!

    他輕輕地褪去莉孃的下裳,那奇妙和豐隆的部位,赫然呈現在眼前,一鳴像是神密的探險家,在仔細地探索著……

    莉娘此時正好從美夢中醒來,這原來不是夢,而是令莉娘快融化的現實。

    莉娘仍閉著眼不動,裝著熟睡未醒。

    她感覺需要的太多了,而一鳴似乎久久仍停留在輕燃慢撫的階段,她心裡急叫道:“多空虛呀,讓人家如何忍受……”

    這正是她心靈的呼喚!

    在一鳴面前,她早就想獻出自己的一切,她已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有一個熾烈的需要:“佔有我吧!佔有我吧!你怎麼老是慢騰騰地,真急煞……”

    一鳴此時,卻正彷徨在愛的昇華和欲的佔有兩者激烈的矛盾衝突間,不知所從!他在想:

    莉娘愛我,我愛莉娘,我應該佔有她!

    我將胡麗娘又置於何地呢?

    莉娘已經全心全意地屬於我,她在我面前一切毫不避諱,我能令她失望嗎!

    我曾經說過,我是永遠屬於胡麗孃的。不管胡麗娘是生?是死?我都不能自食誓言。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的七大門派盟主,豈能言而無信。

    莉娘多麼純潔,多麼可愛,如果我是一個不守信義的人,只有自慚形穢,根本不配愛她了!

    一鳴左思右想,始終解不開這些心理上的矛盾,他終於一頭伏在莉娘敞開的胸前,嗚咽綴泣!

    莉娘那裡會了解這麼多,她對這突然的變故只感到驚奇。

    她茫茫不解地柔聲道:“哥哥你怎麼了?”

    這叫一鳴從何說起呢?他越發地哭成個淚人了!

    莉娘雖不懂得那麼多,但她會想到,讓一鳴痛快地哭一場吧!

    這哭泣正是一鳴人性被強烈壓抑,而產生的心理變態。

    哭,的確使他獲得發洩的妙用,他漸漸心平氣和,收淚止哭,抬起頭,輕輕地在莉娘唇上吻了一下。

    一鳴將莉孃的衣裳繫好,然後看著莉娘,問道:“莉娘!哥哥對不起你。”

    莉娘再天真再大膽也不好再說什麼,她總不能要求一鳴繼續完成這男女之間的傑作,她只好很婉轉地問道:“哥哥!你不喜歡莉娘?”

    一鳴搖了搖頭,莉娘又道:“那你為什麼——”她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究竟還是羞於啟口,她只好把要說的話,稍加修正了一下道:“那你為什麼要哭呢?”

    一鳴對這件事,不想多加解釋,只好扭轉話題,說道:“莉娘,我們出洞去吧!”

    莉娘道:“哥哥!阿麗丹說,這神峰裡有一個翡翠池,我們找找看。”

    一鳴望著莉娘笑笑,心想:“女孩子總是愛美,阿麗丹說翡翠池洗澡,能使美的人更美,怪不得她記得這麼清楚!”

    他點了點頭,兩人翻身而起,整裝繫帶,一鳴把“干將”劍替莉娘背上,莉娘沉吟了一下道:“哥哥!這石室已是盡頭,再無通路,不知他們如何能去翡翠池?”

    一鳴心中不再受情愛的困擾,頭腦立時清醒,說道:“如有通路,必在此石室之中。”

    他各處察看了一陣,看不出有何異狀,最後走在玉桌旁邊,心想:“難道這桌子下面另有地道?”

    玉桌是圓的,他用力一掀,那桌子紋絲不動,不禁喜形於色,叫道:“莉娘!這桌子有點古怪。”

    以一鳴的力氣來說,把這桌子掀起易如反掌,現在竟然分毫未動,其中一定另有文章。

    莉娘走了過來,幫助察看,也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二人橫推直拉,竟不能移動分毫。

    他再仔細一看,心中一驚,原來圓桌與地面是整個連在一起,依地形天然雕刻而成,自然掀不動了。

    他靠在椅背上想,從頂上石縫中照射下來的陽光,漸漸移到桌面,莉娘忽然叫道:“哥哥!桌上還刻有這樣精緻的花紋。”

    一鳴站起來細看,只見上面刻了一幅“春宮秘戲圖”,紋路極細,如不是日光照射,很不容易看出來。

    這暴君真是荒淫,桌面.上還刻有非常生動的二十四對男女,姿勢新奇,形色各異。

    惟有中間的四對,上半身和下半身並不連在—起,相差一二分,如不仔細看,很難發覺有何異狀。

    他驚奇地暗忖道:“如此精美的雕刻,為何獨獨這四對男女有此不吻合的現象?”

    細看之下,兩人不禁同時驚叫出聲,他們都發現這桌面是中分為二,可以移動,他倆把桌面一推一拉,把四對男女上下身合而為一,只聽見“軋軋”連聲,玉榻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二人又驚又喜,莉娘撲身就抱著一鳴的頸項,又跳又叫。

    莉娘推開一鳴,當先進入,一鳴跟在後面,轉了四五個彎,再走十多丈路,甬道甫完,豁然開朗。

    原來甬道外是一大片平地,四周群山環繞,峭壁千仞,如同一隻大盆一樣,盆子中心是一個圓形的大池,在陽光照射之下,只見碧水瑩然,綠若翡翠。

    潔白的玉峰映在這碧綠的池中,白中泛綠,綠中透白,明豔潔淨,幽奇清絕,二人俱為這瑰麗的景色,驚奇不已。

    二人剛要走出甬道口,忽然對面山頂上黑影一閃,二人迅捷無比地退回甬道轉彎處,屏息外望。

    來人是一個蒙面黑衣女子,看來她對此地非常熟悉,在峭壁懸崖間,原來有幾處人工鑿成的落腳點,她循級躍下,輕盈美妙的落在池邊。

    她毫不猶豫地在解帶脫衣,這女子顯然早已聽過這“翡翠池”的傳說,而且來過已不止一次,不然她不會如此大膽地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就脫衣入浴。

    一鳴見來人是個女子,自己迅即躲至轉角處,盤膝面壁而坐,不作偷窺別人的打算。

    莉娘輕聲問道:“哥哥!你不看?”

    一鳴肅然道:“一個女子除她的丈夫以外,是不允許其他男人看到她的玉體的,偷窺是不道德的行為,我不屑為之。”

    莉娘一聽這話,心中有說不出的舒服欣喜,一鳴不但看過而且撫摸過她的玉體,這不明明承認他是她的丈夫。

    莉娘喜形於色道:“哥哥!那你就是莉孃的丈夫?”

    一鳴聽了這話,先是一怔,立即便醒悟過來,承認不好,否認也不好,一鳴無可奈何,只好一本正經地道:“不,我是你的哥哥。”

    莉娘有點不懂地問道:“哥哥跟丈夫一樣嗎?”

    一鳴答道:“有時候一樣,有時候不一樣。”

    莉娘似懂非懂翻了翻眼,忽然她秀目緊瞪著洞外,壓低了聲音連連地道:“哥哥!這女子上衣已經脫去了!她下衣也脫掉了!啊!這女子的肌膚,體態,好美呀!呀!她為何不解去面罩呢?”她稍停又道:“她常常到這翡翠池來洗澡,一定是一個最美麗的姑娘。……唉!可惜!”

    一鳴一直到現在才插嘴道:“可惜什麼?”

    莉娘道:“可惜她胸腹間有兩塊很顯明的圓形疤痕,破壞了這玉潔冰肌的美。”

    一鳴問道:“她頸上掛了一條銀鏈?”

    莉娘看看一鳴,仍然面壁未動,不禁驚奇地道:“哥哥!你怎麼知道,她頸上是有一條鏈子。”

    一鳴緊接著道:“她練子上繫著一塊綠色玉牌。”

    莉娘又道:“她蹲下身去,看不見了!”

    一鳴道:“莉娘!你去問問她是誰?”

    莉娘鼓著大眼道:“哥哥!你認識她?”

    一鳴似乎在閉目沉思,眼角上噙著兩粒淚珠,他沉吟道:“如果你和我剛才所說的,完全不錯,也許她就是胡麗娘!”

    莉娘大為震驚,急道:“你說她是胡姊姊?!”

    “也許。”

    莉娘又道:“胡姊姊為何會在此處?她為何蒙著面罩?在這無人之處,還不揭去呢?”

    一鳴似乎深悟禪機地道:“胡麗娘為何在此?跟這女子為何在此?是同樣不可解釋,我常常有一種預感,總覺得胡麗娘有一天會回到我身邊,這日子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但是我靈性的觸覺好像隨時都探索得到。”

    一鳴這種說法,莉娘聞之呆然,根本不懂,她道:“哥哥!不用去問,一會兒她揭去面罩,一看不就知道。”

    一鳴“嗯”了一聲,莉娘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那女子。

    那女子赤裸的玉體,顯得成熟,是那麼豐滿,充滿了力的誘惑,她蹲下的身影,她胸前和臀部的曲線,顯得更加凸出而富有彈性。

    她兩隻玉手輕輕捧著池水喝著,顯得非常甘美,莉娘一天多未進飲食,如今看到她喝得這麼香甜,的確感到心火如焚,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那裸女喝完了水,輕輕滑入池裡,然後轉過身去,緩緩解去面罩,放在岸邊的石上。

    莉娘急叫道:“哥哥!她已經解去面罩了!”

    一鳴動了一動,他本來想看的,但仍忍住未伸出頭來看。

    其實他也沒有把握這女子會是胡麗娘,所以她寧肯不看,免得失望,他道:“你看清沒有,她很美嗎?”

    莉娘哭喪著臉道:“她臉向那面,在澆水洗臉,還沒有轉過身來。”

    一鳴忙道:“那你看清了再告訴我。”

    莉娘靜靜地注視著池裡的女子,只見她已經蹲在水裡,全身入浴,她轉來轉去,幾次莉娘都以為她會轉過頭來,但終於驚鴻一瞥,莉娘只看到她側面輪廊一晃,又未能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久久,莉娘等得不耐煩了,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運力貫彈,玉指輕揮,石子疾往池中飛去。

    石子落水,“咚”然一聲輕響,那裸女迅捷地拿起面罩,猛然回身,察看並無動靜,立即又將面罩戴上。

    就在這一瞬間,莉娘陡然縮身回來,—把抱著一鳴,喘著氣驚叫道:“哥哥,哥哥!”

    一鳴把她摟著道:“莉娘!怎麼啦?”

    莉娘餘悸猶存地道:“怕死人了!怕死人了!”

    一鳴急問道:“什麼可怕?”

    莉娘指著外面道:“那女子,她……她她……”

    莉娘雖是女子,卻是一個會武功的人,決不至於那麼膽小,她所說的“怕”,是嘆惜的成分多於恐懼的成分。

    原來她料不到如此美好身段的女子,卻生就一張醜陋無比的臉,面如藍靛,五官歪扭,上天為何如此惡作劇?

    莉娘把所見告訴一鳴後,問道:“胡姊姊會如此難看?你看看好不好?”

    一鳴搖搖頭道:“既然不是胡麗娘,那就更不必看了。”

    莉娘緩緩站起,又伸出頭往外看,那女子已經蒙好面,起來站在石上,面對著他倆的方向,正在擦乾身子,準備著裝。

    莉娘忽然驚叫道:“哥哥!快來,你快來看。”

    一鳴一躍而起,靠在莉娘身邊,往外一觀,那女子確是肌膚壓雪,晶瑩細緻,曲線豐滿,誘惑迷人,一種成熟的風韻,比身邊的莉娘更具有吸引力。

    那女子雖然因石子入池受驚,但仍然沒想到這連飛鳥野獸都絕跡的地方,會有人躲著,所以她仍慢條斯理地在穿著衣褲。

    莉娘急忙拉著一鳴道:“哥哥!你看她胸前果然是塊綠玉牌。”

    一鳴一怔道:“莉娘!你出去問她是誰?綠玉牌是從何而來?”

    一鳴不禁又有點感傷,他以為麗娘果然已死,綠玉牌被這醜女子拾來。

    此時,莉娘已經躍身而出,蒙面女子愕然而驚,急急將衣服穿好,手裡握著腰帶,昂然凝視著走過去的莉娘。

    莉娘走到她面前,施禮問道:“打擾姊姊,請姊姊原諒,小妹莉娘,請教姐姐芳名?”

    蒙面女子瞪眼怒視不動,也不答腔,莉娘又施禮道:“姊姊胸前綠玉牌,從何而來,可否相告?”

    蒙面女子仍然一語不發,手中腰帶猛然一抖,原來內藏一軟精鋼劍,“嗆郎”一聲出鞘,順勢就是一招“蛟龍出洞”,長劍暴出幾朵梅花,疾襲莉娘胸前五大死穴。

    莉娘覺得古怪,這女子為何一語不發,出手就是狠招,她閃身疾讓,並未還手。

    她心中暗想:“她也是個女子,怎麼無緣無故和我拼起命來”

    莉娘堪堪讓過劍式,和顏悅色地看著蒙面女子,二臉企求之色,靜候她的回答。

    那蒙面女子劍剛走空,又疾風驟雨般,劍尖幻變成無數支軟劍,罩刺莉娘全身。

    蒙面女子出招越來越毒,越來越狠,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招招不肯放過莉娘,莉娘野性難抑,就想拔劍還手。

    但是她反過來一想:“不能,哥哥第一次要我辦事,這點小事辦不了,反給人家拼起命來,豈不笑我無能!”

    莉娘輕功造詣極高,雖然蒙面女子出招快猛,也未沾到莉娘衣袂,莉娘心中著急,急忙出言阻止道:“這位姊姊,如不願見告,小妹也不敢相強,為何一言不發,以性命相搏!如再著著相逼,休怪莉娘無禮了!”

    蒙面女子停了一停,她因為帶了面罩,臉部是何種表情?誰也不知道,只是她一柄金剛軟劍,攻勢更加凌厲,連環三招,節節相逼,毫不留情。

    這是莉娘第一次想到做人的道理,才這麼忍氣吞聲,一讓再讓,偏巧碰到這個不講道理的醜女人,三番兩次驟下毒手,一言不發,硬要拼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莉娘“干將”劍嗆然拔出,陽光照映之下,只見劍氣森然,光芒萬道,確非凡品,連對面的蒙面女子亦不由駭然一怔。

    莉娘抖腕一震,一陣陣吟嘯劍鳴,兩劍相交,立即殺得混天地黑,旗鼓相當。

    眨眼間,這兩個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就在這翡翠池邊,殺得個風雨不透,黑衫綠裳,瞬間化成兩道光影,平分秋色。

    一鳴幾次想出面阻止這場毫無意義的拼鬥,但是他想,如果這蒙面女子知道有男子偷窺了他那美麗的胴體,問題將會更趨嚴重,甚至不堪收拾了!

    於是,一鳴只好屏聲斂氣呆在洞內,靜作壁上之觀。

    兩人這一交上手,一下子就是二三百招。

    初時兩人都未察覺,時間一長,莉娘才感到這柄“干將”劍,俱有一股吸力,到二三百招後,吸力似在增強,只要兩劍稍近,就能吸得蒙面女子歪歪斜斜,把持不定。

    莉娘才想起,這柄劍在神峰大殿上放置日久,受神峰地底磁山的影響,已經產生—種不可思議的磁力,於是莉娘欣喜莫名,將內力貫足劍身,“干將”劍磁刀逼出,吸力大增,只聽“嘶嘶”銳鳴,吸得蒙面女子的一柄金剛軟劍,幾次險些脫飛出手。

    武林中那裡見過這種武器,加以莉娘發覺這磁力的特性後,一時靈機閃現,想出了幾招配合這磁力的招式,“颼”的一聲,一招“觀音得道”,首先攻出。

    “嗤”的一聲,蒙面女子衣衫劃破一塊。

    莉娘興致大發,得理不肯饒人,第二招“一氣三清”又連續攻出。

    倏聽蒙面女子驚叫一聲,被莉娘吸力一帶,幾個踉蹌,差點“餓狗撲食”,摔在當場。

    莉娘第三招快逾閃電,“太上無極”疾攻強襲,蒙面女子只見來劍已逼上致命之處,不得已將軟劍上迎,接個正著。

    又是一聲銳叫,蒙面女子躍身圈外,軟劍脫手,被莉娘吸過,摔飛半空。

    一鳴在洞內,不忍叫蒙面女子過分難看,單掌微推,金剛軟劍一個回身,直向蒙面女子飛撲去。

    蒙面女子接過軟劍,回身奔向絕壁,幾個縱躍。循級而上,轉瞬間已躍登玉壁之上。

    莉娘大喜過望,想不到一時之間,配合寶劍磁刀,施出的三絕招,竟有如此威力。

    她知道是一鳴以內力將軟劍還給蒙面女子,自己與她,實在無仇無怨,所以莉娘也就沒有追的意思。

    她呆呆地站在池邊,心中有點懊悔,她初次使用此劍,不知道磁力如此強大,萬一對這可憐的蒙面女子,有所損傷,豈不令人終生遺憾!

    一鳴見蒙面女子已經遠去,便從洞中跳了出來,滿臉欣喜之色,他為莉孃的磁力劍而衷心慶賀。

    莉娘躍身而前,抱著一鳴的脖子,高興得大笑大叫地跳了起來。

    兩人在池邊像風車似地歡笑旋轉,笑聲四溢,空谷迴響,就好像無數的人群,在這谷中歡樂狂舞。

    這一對天真無邪的冤家,盡興而止,剛停下來的莉娘,喘著氣道:“哥哥!我下池去洗一洗。”

    一鳴道:“我的好妹妹!你已經夠美了!”

    莉娘嬌嗔道:“哼!貧嘴,你轉過身去呀!”

    一鳴道:“幹嗎?”

    莉娘道:“我好脫衣服呀!”

    一鳴奇怪道:“你什麼時候脫衣服,不叫我看來著?”

    莉娘一噘嘴道:“哼!你又不是我丈夫。”

    一鳴才知道她是為了報復自己在洞內說的話.他一邊轉過身去,一邊道:“不看就不看!”

    一鳴剛剛轉過身去,莉娘好像河東獅吼似地,叫道:“你轉過來。”

    一鳴道:“你不是叫我轉過去的嗎?”

    莉娘生氣道:“現在我又要你轉過來呀!”

    —鳴故意頑皮似地道:“好,轉過來就轉過來!”

    一鳴轉過來了,但仍繃著臉望著莉娘,莉娘道:“你笑一笑呀!”

    一鳴—歪頭道:“我為什麼要笑?”莉娘道:“我叫你看我脫衣服,難道你還不高興?”

    .

    一鳴真的“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莉娘很快地在脫鞋襪,上衣,下裳,脫肚兜,脫……

    一鳴一邊在欣賞,一邊在比較。

    他覺得剛才那個蒙面女子的玉體,是成熟誘惑而使人一見難忘的美。

    而莉娘卻是,百看不厭,每一次看了都有一種清新之感,簡直是超塵出俗,美不勝收!

    一鳴坐在石上,叫道:“莉娘!”

    “嗯。”

    莉娘把肚兜拿在手裡,天真地望著一鳴。

    一鳴笑嘻嘻地道:“如果是另外一男人在這兒,你怎麼辦?”

    一鳴總以為莉娘是裸體成習,不管在任何人面前脫衣服,她都不會害羞。不料莉娘恨恨地答道:“如果是別的男人,我立刻會挖掉他兩隻眼睛。”

    一鳴驚叫道:“哎呀!你比剛才那個蒙面女子還兇嗎!”

    莉娘已經脫好衣服,跑到池邊,捧了幾口池水喝下,一陣甘美,沁人心脾,然後縱身入水,碧綠的池水,映著晶瑩的人兒,真是令人如入太虛幻境,有一種奇妙而飄然的感覺。

    莉娘一邊戲水,一邊叫道:“哥哥!這水洗著好舒服啊,你也下來嘛!”

    一鳴搖搖頭道:“我不洗,我怕越洗越醜了!”

    他一邊說,一面走到池邊,雙手捧些水吃,水既香甜,而且溫涼適宜,一鳴倒很想與莉娘鴛鴦戲水一番,但惟恐一旦發現敵蹤,兩個赤條條的人,如何對敵?

    莉娘遊了一陣,覺得一個人也沒有多大興趣,只遊了一圈,就又回到岸上,一個溼淋淋的人兒站在一鳴眼前,真像出水芙蓉,一鳴由衷地讚歎道:“你真是越洗越美了!”

    莉娘道:“那你為何……”

    下半句是:“還老想胡姊姊呢?”但她已經瞭解了不少人情世故,心中一想還是不提的好!

    一鳴急道:“我發誓,我完全是由衷之言!”

    莉娘道:“別發誓了,來。”

    一鳴走了過去,莉娘遞給他一塊汗巾,雙手上舉,讓一鳴替她擦水。

    一鳴何樂而不為,真是擦得無微不至,體貼入微,擦到癢處,莉娘扭動著蛇一樣的柳腰,咭咭嬌笑,他禁不住誘惑把她摟了個滿懷……

    倏然,山頂傳來一聲壓抑而發的低泣聲。

    一鳴聞聲一怔,忙將莉娘放下,急道:“快穿衣服。”身形一晃疾如飛鳥,奔至絕壁,循著適才蒙面女子上山的石級,騰空而上。

    只兩三個起落,已到達頂峰,這峰頂蒼翠欲滴,樹草鬱盛,放眼望去,早巳杳無人跡了。

    一鳴呆呆地站在山頂,百感叢生,他在想:

    峰頂上除蒙面女子藏身偷窺外,不會有別人。

    她為何不肯離去?

    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使她突然哭泣出聲?

    她面部為何如此醜陋?

    她為何一言不發?與莉娘拼命相鬥?是瘋狂?還是變態心理作祟?

    他想著想著眼前又疊出麗娘幼時胸腹間被燙傷,自己幾次偷偷地去看慰的情景。

    他終於訥訥自語道:“這蒙面女子一定是胡麗娘……縱然不是,她是與麗娘有極深的淵源。”

    深山寂寂,又到何處去尋覓芳蹤呢?

    “哥哥!”莉孃的一聲呼喚,把一鳴拉回了現實,莉娘繼道:“你在想什麼?”

    一鳴道:“那蒙面子必然與胡麗娘有關,我們快追。”

    莉娘道:“向何處去追?”

    一鳴道:“我們找遍詔山,總能發現她的蹤跡。”

    說罷,他也不管莉娘同意不同意,拉著她的手,瘋狂地向前奔跑。

    在這深山叢林中,二人翻山越嶺,跑了半日。

    日落西山,暮靄四合,正準備找一山洞過夜,忽然從對面山腰林間,傳出一聲聲低沉而單調的木魚聲。

    二人大喜過望,掠身就往對面山腰奔去。

    林中是一條青石砌成的石級道路,循石級而上,約半里之遙,只見一座小廟依山而建,樓臺亭閣,清幽無比,左側一道飛泉,奔瀉而下,唸經之聲,清晰可聞,幽境梵香,令人聞之塵念盡除,大有出世之感。

    再看小廟門楣上有一古檀木橫匾,匾上刻有字跡雄勁的兩個古篆大字:

    “泉庵”。

    二人剛至庵前,木魚聲和唸經聲截然而止,門內出現—清癯老尼,年約半百,慈眉善目,舉止莊重,頗有出塵脫俗之概。

    老尼雙掌合十,道:“二位施主,駕臨小庵,不勝榮幸,請進用茶。”

    老尼說畢,也不待二人答話,轉身引進,一鳴和莉娘隨著進入禪堂,分賓主坐下,一小尼捧茶侍候。

    茶碗剛一端上,只覺異香撲鼻,一鳴和莉娘正感口渴,淺嘗之下,真是名泉香茗,入口生津,不禁讚不絕口。

    老尼道:“詔山普洱,天下馳名,飛泉清冽,得天獨厚,二位施主淺嘗知味,絕非俗人!”

    —鳴道:“多蒙謬讚,愧不敢當,但不知前輩法號如何稱呼,可否見告?”

    老尼道:“貧尼上神下州,請教二位——”

    —鳴緊接道:“啊!原來是神州老前輩,她叫莉娘,晚輩雷一鳴。”

    神州老尼突然二目圓睜,神光湛湛,沉聲喝道:“你原來就是那忘恩負義的神龍七絕雷一鳴,此番前來有擾清修,還不從速離去,免討沒趣!”

    神州老尼袍袖一拂,就要送客。

    此時夜暮低垂,小尼正好端上一盞古銅油燈。

    一鳴聽老尼出言相責,心中不無感觸,於是和言悅色地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天色已晚,可否讓晚輩等借宿一宵,明日多獻些香火如何?”

    神州老尼厲斥道:“多言無益,小庵不容無義之人!”

    一鳴愣了,他不知道頗負盛名的神州老尼,為何如此輕易動怒?

    莉娘氣呼呼地就有點按耐不住。

    神州老尼三十年前已經震撼整個江湖。

    她又有“當代觀音”之稱,所至之地,都是以和事救人為己任,如今算來已屆百歲,但因練就金鋼不壞之身,看來不過五十許人,以這樣一位武林奇人為何如此缺乏修養,無端責斥,拒人於千里之外?

    一鳴雖一向敬老尊賢,也難免有點心中不悅,乃道:“前輩訓示,在下理當拜領教益,但如此無端斥為無義之人,似有不教而殺之嫌,更使在下無從自知,更無法改過,可否請老前輩明言相告,在下當銘感五中,終生感懷!”

    神州老尼看了莉娘一眼,冷笑道:“事實俱在,毋庸強辯,巧言令色,那裡配當盟主之尊?”

    莉娘一拉一鳴道:“哥哥!走,別在這兒看人家的顏色。”

    神州合十道:“送施主。”

    一鳴立即施禮不迭,滿面企求之色,道:“請前輩明言相告,一鳴等立即離去。”

    神州老尼沉吟俄頃走回椅旁,正襟危坐,一鳴輕輕甩掉莉孃的手,躬身肅立,靜候神州老尼的指教。

    神州老尼連正眼亦不看他一眼,厲聲道:“大丈夫出言如山,你忘了胡麗娘了!”

    一鳴聽到“胡麗娘”三字,不覺一怔,他意識到胡麗娘仍然健在,神州老尼必知詳請,在情感和企盼的雙重激動之下,立即跪倒在神州老尼面前,急道:“胡麗娘!晚輩沒有忘記,而且正在找尋她。”

    神州老尼指指一鳴身後的莉娘道:“她是誰?”

    —鳴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生長山野,又無名氏,因她很像胡麗娘,晚輩為了紀念麗娘,就把她取名為莉娘,我們情如兄妹,質諸鬼神而無愧。”

    神州老尼冷冷地道:“赤裸相對,難道是兄妹?”

    一鳴急忙分辨道:“前輩有所不知,我與莉娘在霧峰火山洞中,一年餘俱是赤裸相對,習以為常,請前輩告訴我,胡麗娘現在何處?我要見她,我要向她解釋,如果她不相信,我願死在她的面前。”

    一鳴說至此,已經淚痕一片,但神州老尼似乎無動於衷,起身說道:“她不願見你,二位去歇息吧,明晨貧尼就不送施主了!”

    神尼說罷不待一鳴答話,即返身離去,小尼執燈在旁相候,莉娘向前將一鳴扶起,至一間極為幽致的廂房。

    小尼放下燈火,又端來數盤食物後,即關門離去。

    莉娘把門關好,拿出香巾,慢慢替一鳴擦著眼淚,道:“哥哥!只要胡姊姊還在,早晚總會找著她的。”

    —鳴道:“我們在翡翠池邊的事,只有那個蒙面女子可能看見,難道那個蒙面女子就是胡麗娘?”

    莉娘道:“我不相信,胡姊姊會那麼醜。”

    —鳴道:“她再醜我還是愛她,不過我想不會是她,也許那個蒙面女子已告訴了她,後來那個哭出聲的也許才是她,可惜我們至今沒有找到!”

    莉娘道:“哥哥!吃點東西休息吧,有話明天再說。”

    一鳴道:“我吃不下,你吃吧!”

    說罷一鳴和衣倒在床上,一個悲傷過度的人,反而容易入睡,不久,一鳴已經微微泛起鼾鼻。

    ’

    莉娘坐在燈前,拿了一個果子玩弄著,既不想吃,也不想睡,她思想紛亂,莫衷一是,她想:

    我在一鳴旁邊,神州老尼不會告訴他胡姊姊究在何處?胡姊姊更不會見他!

    他已經悲傷至極,如果他狐獨—人,是不是承受得了這種打擊?

    如果他與胡姊姊見面,我想他會有更多的快樂……

    莉娘思前想後,左右為難——

    “唉”——她不禁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如果依照莉孃的野性,她應該嫉妒多於關懷,但是一鳴捨死忘生的相救,赤誠的相愛,雖然一鳴在相愛中仍不能忘情胡麗娘,但這些都足以顯示他的真愛毫無虛假。

    —鳴雖然有很多地方沒有說明白,但是莉娘可以體會得到,這就是愛的感召,惟有愛的感召,才使莉娘變得溫柔,變得設想周到了!

    一鳴酣睡至半夜才醒來,一摸身邊沒有莉娘,睜眼一看室內孤燈依舊,但莉娘芳蹤已杳。

    一鳴一驚而起,坐在床沿,暗忖:莫非莉娘不幸遇害?

    室內又沒有打鬥的跡象,也許有所發現,追蹤而出!她為什麼不驚動我呢?

    難道又是不辭而別?她昨夜為何毫無生氣之態?

    一鳴看室門依關著,即越窗而出,庵內一片寂靜,不像發生意外之事的樣子。

    沒有多遠就是後山石壁,飛泉轟然雷鳴,白練長空,氣勢雄偉壯觀。

    沿著山壁有一條小徑,小徑潮溼異常,但卻平坦潔淨,順著小徑前行,不過數十丈,就是飛泉,小徑在飛泉之後,飛泉從小徑前衝激而下,銀幕天成,景色宜人。

    小徑下是絕壁,深約十餘丈,一鳴站在瀑布前,思緒紛紛,呆然良久,不禁感慨萬端,喃喃自語道:“麗娘!莉娘都離我而去了!我如能化作這飛泉的一滴水,一瀉千里,不知所幻,那多好啊!麗娘不見我,莉娘離開我,人生如夢,比比皆是幻境,這世界連我都不存在,又何必一定要她們跟著我呢!”

    一鳴從“大空神功”的口訣中,幾乎看穿了人生,凡有不如意的事,就自然產生一種出世的念頭。

    一鳴信步而行,順著小徑往前走去,轉過山壁,就是絕路,下臨深谷,谷中燈火閃爍,黑影幢幢,星羅棋佈,是一片建築得井然有序的大莊院。

    他感到很奇怪,在這深山之中,何來如此眾多山民聚居?而且看這建築形式,也決不是一般山民財力所能及。

    但是,他並無探究之心,因為他自己已經為“情”陷入痛苦的深淵,那裡還有心情,多管閒事。

    他正欲轉身離去,忽然莊中火把齊明,吶喊連天。

    一鳴回目掃視,火光照明瞭整個莊院,莉娘正被包圍在廣場中,那些圍著莉孃的人,正是黑衫黑罩的薔薇幫眾。

    一鳴心中一怔,他只要發現莉娘,就放心了,他暗忖:“她怎麼胡撞瞎碰地跑到這兒來了!”

    他急忙沿著絕壁樹枝,騰身而下,還在半山腰間,就只聽莉娘喊道:“請轉報貴幫主,容我一見,我有話問他。”

    只聽有一女子嗓音道:“幫主外出,姑娘有話,可否留言,容我轉告。”

    莉娘道:“不必了,恕我冒犯,改日再來拜訪。”

    一鳴聽到此處,才放下心中那塊石頭,在山壁上停了下來,只見莉娘已經向石壁奔來,身輕似燕,轉瞬騰身掠至。

    一鳴輕輕叫了一聲:

    “莉娘!”

    莉娘道:“哥哥!回去吧!”

    兩人幾個騰躍,雙雙落在小徑之上。

    莉娘看到一鳴那副不高興的樣子,趕快一手挽住他。

    一鳴關懷備至地責問道:“莉娘!你為何一人亂跑,叫人替你擔心受怕!”

    莉娘道:“哥哥你不要生氣,我聽神州老尼說話,知道胡姊姊不久來過泉庵,她不藏在泉庵,必然就在這附近。所以我出去尋找她。”

    一嗚道:“你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莉娘道:“我想泉庵不大,不久就可回到房中,不料,正找中間忽然聽到這泉聲,便順足到了飛泉小徑,想藉此山奇景,清醒清醒頭腦。”

    二人邊說邊走,已經回到飛泉旁,莉娘繼道:“我到此處後,心想這小徑在絕壁上開成,究竟通往哪裡?於是沿著小徑前行,才發現谷中的莊院,莊院建築堅固,有如城堡,原來是‘薔薇上院’!

    “怪不得我前幾天到‘薔薇正院’不見人影,想不到這山中他們另有根據地,薔薇幫人多勢大,詔山一帶他們必然熟悉,向薔薇幫主打聽那蒙面女子的下落,可能打聽得出來。

    “不料,我剛剛到堡前廣場,就被他們發覺,唉!可惜薔薇幫主沒有在!不然……”

    一鳴嘆了口氣道:“莉娘!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在小雷峰塔上,薔薇幫主曾經逼著我答應,不再找胡麗娘,你去問他,豈非白費!”

    莉娘沉吟道:“奇怪了,關這老傢伙何事?哥哥!薔薇幫主可能胡奎!”

    一鳴一驚,停了一停搖搖頭道:“不對,胡奎不是骷髏就是幫主?”

    莉娘道:“哥哥!你忘了骷髏幫主自己不是說過,他也不知胡奎其人嗎?”

    這話說得也不無道理,一鳴聽了也不禁茫然了。

    返回臥室,子夜已過,二人和衣躺在床上,不久即呼呼入睡。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一鳴翻身而起,見莉娘已經不在室內,他走向窗前,發現室內未啟,不禁悚然而驚!再看窗前桌硯下,壓著一個字條,字跡歪斜,顯然出自莉娘手筆,一鳴雙手微微抖顫,拿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我想來想去只有離開你,我不離開你,胡姊姊不肯見你,哥哥!我會走得很遠很遠,你不要找我!

    祝你和胡姊姊快樂!”

    莉娘因為只在洞中識了一年多的字,所以這條子寫得很簡單,但字裡行間所流露的真情愛意,使一鳴讀來,真是一字一淚,悲痛欲絕。

    一鳴沒有心情再見神州老尼,一人漫步出了“泉庵”,沿石級踽踽走向“翡翠池”。

    他踏著沉重的足步,每一步都好像敲擊在自己心坎上,感到透不過氣來!

    他忽而雙掌飛舞,震得周圍樹倒葉飛,塵土飛揚,一聲悲嘯,身形有如強弓之弩,凌空疾飛。

    不知不覺間,又是玉峰在望,足下就是“翡翠池”,白玉碧水,又呈現在眼底。

    景色依舊,美人已杳,一鳴暗忖:“我只要守著這翡翠池,蒙面女子必然會重臨此地,我求她告訴我胡麗孃的去向?先找到胡麗娘,再去找莉娘,我要把他們通通找回來!”

    決心既定,倒反而覺得心情舒暢,精神大振。

    希望好像是一顆珠子,人生就是由一顆顆珠子串連起來的一串絢爛的珠鏈,一鳴有了它,白天就有耐心守著“翡翠池”,晚上就宿在神峰中做著美麗的幻夢。

    日子在緩慢地一分一秒打發著,他一連守候了五天。

    這天,一鳴正在峰頂林中,尋找食物,突聞衣袂飄風之聲,遠遠而至,一鳴驚喜,趕快藏身於事先選定之位置。

    果不其然,那蒙面女子翩然而至。

    她像以往一樣,從石級落到池邊,寬衣解帶,露出了那誘人的胴體——曲線玲瓏,肌膚似雪,豐滿的玉體,在一鳴的記憶裡,麗娘不會如此成熟,但是很顯明的,她胸腹間是有兩塊疤痕。

    可是,他無法確定這兩塊疤痕,是與麗孃的一般無二?

    她頸間的銀鏈玉牌,遠遠看去,確是和自己佩帶多年,送給麗孃的完全一樣。

    但是這次蒙面女子非常小心,始終令人無法看清她的面部。

    一鳴真有點不相信,這女子會是如莉娘那日所說:“面如藍靛,五官歪扭。”

    一鳴腦子裡不斷盤旋地想著:

    “她會是麗娘?”

    如果她是麗娘,為何全身完好,獨獨面目全非?

    蒙面女子這次洗浴的時間較短,她穿好衣衫,仍然循石級而上,行動非常輕快,顯然對周圍環境,並未置疑。

    她以為一鳴已天涯海角,去尋找莉娘了,她絕沒有想到一鳴守株待兔,蟄伏在此,一連等了她五天。

    當一鳴現身在她面前時,她幾乎吃驚地跳起來。

    一鳴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蒙面女子似乎十分驚慌,仍然是一言不發地就想繞過一鳴逃去。

    一鳴側身相阻,急忙施禮,道:“冒犯之處,請姑娘原諒,在下絕無他意,只請姑娘稍留,回答在下幾個問題,在下即感恩不淺了!”

    蒙面女子倏地騰空而起:就想從一鳴頭上飛掠而過,幸而一鳴離她有一段距離,且早有準備,當蒙面女子剛一離地時,一鳴幾乎是同時升空,一式“倒翻雲縱”,在蒙面女子落地時,他正好又落在她身前,一躬到地地道:“姑娘頸間玉牌是何人物?”

    蒙面女子挺著高高的胸脯,就向一鳴衝來。

    一鳴晃身而退,急忙又道:“姑娘與胡麗娘有何關係?胡麗娘究在何處?”

    蒙面女子一直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一鳴急得連眼淚都出來了,片刻緘默便僵持在當場。

    蒙面女子眼珠輪了幾輪,一鳴以為她回心轉意,就要啟口,滿臉祈求之色地望著她。

    良久,良久,她並沒有說話,一鳴急得心裡暗暗叫道:“天呀!你為何不說話呢?”

    蒙面女子不但不講話,忽然“嗆啷啷”一聲,金剛軟劍已然在握。

    劍花朵朵,迎著陽光,繚眼欲花,顯得殺氣分外濃厚。

    一鳴昂然不懼道:“姑娘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求告訴在下一句,胡麗娘現在何處?”

    蒙面女子似若未聞,挺劍望前逼進。

    一鳴卓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蒙面女子劍尖頂在一鳴“期門穴”上,停滯不動。

    一鳴雙淚直流,不為所動。

    蒙面女子執劍的玉手,微微顫抖,劍尖顯得軟弱無力,漸漸向下滑動。

    一鳴悲聲道:“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只要說一句話,就能救三個人!”

    天下那有如此心腸硬的女子,自己一咬銀牙,“嚓嚓”作聲,劍尖忽然用力,又緊抵著一鳴。

    一鳴想:“麗娘下落不明,莉娘離我而去,死而何懼!”

    他毅然說道:“姑娘如不見告,在下寧死不去。”

    蒙面女子握劍的手,又漸漸鬆弛,從劍尖的震動,知道她已壓抑不住感情的衝動,全身都在顫抖。

    他也不再說話了,他在等,等她回心轉意,開口回答。

    僵持中的時間,過得特別的慢,好像過了很久,蒙面女子倏然鎮定如常,手腕一緊,劍光又較前更有力的抵前幾分。

    他熱淚盈盈,滿臉企求之色地望著她。

    蒙面女子緩緩加力,又抵前幾分。

    一鳴靜靜地企盼著。

    蒙面女子長嘆一聲,劍尖又完全鬆了下去。

    一鳴哭道:“麗娘!麗娘!你究竟在何處?……”

    蒙面女子好像受了感染也哭出聲來,身體一陣巨顫顯得搖搖欲墜。

    倏然——

    蒙面女子咬牙切齒,劍尖猛然用力挺刺。

    “哎喲!”一聲,鮮血狂噴,一鳴頹然倒地。

    蒙面女子驚叫一聲,悽然淚下,猛一頓足,反手就將金剛軟劍向頸間抹去。

    鮮血如注,蒙面女子立即橫倒在一鳴身上。

    蒼天為什麼會有這麼殘酷的安排!

    兩個活生生的人,剎那間,竟一個被殺,一個自刎。

    情無限!恨難平!白玉峰前添冤魂!……

    幸而蒙面女子手軟的時候,劍光已滑在期門穴以下,因此當她第二次用力刺入時,雖然一鳴傷勢很重,昏迷過去,但幸未中要害。

    當她反劍自刎時,卻被莉娘救了她。

    原來莉娘離去三天以後,本來想遠走天涯,削髮為尼,於此一生。

    但後來一想,如果自己離去,一鳴還找不到胡麗娘,豈不毀掉他的一生?

    她想問題的癥結在蒙面女子身上,如果找到蒙面女子,不怕找不到胡麗孃的下落呢!

    蒙面女子既然去“翡翠池”,她必然是為了醫她那醜陋的臉,只要守在“翡翠池”,終久會有重見她的一天。

    終於,莉娘花了兩天的時間趕了回來,正巧碰上一鳴負傷倒地,蒙面女子反劍自刎,莉娘迅疾拍出一掌,將蒙面女子的軟劍震落,雖然蒙面女子傷重昏倒,但總算救了她的一條性命。

    在這危險的頃刻之間,又剛剛被遲到一步的神州老尼看見,神州老尼合十唸到:“善哉!善哉!不是冤家不聚頭!”

    神州老尼命莉娘背起一鳴,她挾起蒙面女子,急急忙忙奔回“泉庵”,洗創敷藥,換過血衣,二人仍昏迷不醒地靜臥床上。

    神州老尼才叫莉娘坐下,說出一番原委。

    原來胡麗娘從霧峰絕壁摔下時,正峰神州老尼在崖下采藥,將她接住得以不死。

    可是,因為麗娘在滾落時,臉部被一種極毒的“火山麻”劃傷,毒液蔓及臉部,使一張美人胎子的玉臉,變得面如藍靛,五官歪扭。

    神州老尼將麗娘救回“泉庵”,設法醫治,終無效果,而且毒性越來越利害。

    神州老尼雖然早就知道“翡翠池”的傳說,但並不知道能否醫治這種“火山麻”毒性,病急亂投醫,他只得叫麗娘去試一試。

    池水雖未能治療麗孃的傷勢,卻僅能使毒性不再蔓延,而且洗後五至十天內,傷勢舒泰異常,毫無痛苦。

    麗娘為求傷勢速愈,每月必至“翡翠池”三至五次。

    麗娘已拜神州老尼為師,神州老尼憐其遭遇,而麗娘既聰慧又專心習武,一年之中,就盡得神州老尼真傳。

    麗娘因見七大門派封山不理江湖大事,武林中邪幫邪教林立,為害之甚,令人髮指:

    於是,麗娘聯合一批江湖奇女子,組織“薔薇幫”自任幫主,行道江湖,專門與各邪幫邪教為敵。

    可是,因為麗娘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任何人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和身世,同時麗娘因毒性蔓及喉部,所以嗓音亦變得蒼老低沉,因此一鳴雖然和她見過數面也未聽出她就是麗娘,還以為薔薇幫主是個老人。

    麗娘成立“薔薇幫”,一方面藉以忘去自身的痛苦,將心情寄託在行道江湖的俠義事業上,一方面也是為了便於尋找一鳴的下落。

    麗娘最初也曾想到,去找胡奎打聽一鳴的下落和自己的身世,胡奎雖可恨,但對她究竟有養育之恩,所以麗娘並未準備向胡奎尋仇。

    麗娘首先派出去的幫眾,被胡奎殺害吊在旗杆上示眾,等麗娘率眾趕到時,不知何時,大王莊已被夷為平地。

    旱天一鷂胡奎從此失去了下落,若隱若現,行蹤不明。

    有時麗娘也懷疑骷髏幫主是胡奎,但細看之下,似乎又不是。

    自從麗娘第一次在“薔薇正院”發現一鳴和莉娘後,她自慚形穢,不想再見一鳴,她也覺得莉娘和她相像,讓莉娘代替她的位子,在一鳴身邊,使一鳴快樂,未嘗不是件樂事。

    她被這種捨己為人真誠的“愛”所驅使,便決定今後決不以真面目去見一鳴。

    但是,在這種“愛”和在常人不可避免的“嫉妒”心交熾之下,麗娘忍受著這種煎熬的痛苦!是難以……

    她和莉娘在“悲翠池”相遇時,就知道一鳴可能會找到“泉庵”,她告訴了師父,神州老師勸她和一鳴相見,說明原委,看一鳴態度如何,再作決定,何必令一鳴耗神費力地找呢?

    但麗娘堅持不肯相見,也不肯說出理由,神州老尼知她中毒之後,性情古怪,不肯去勉強她。

    直至一鳴到了泉庵,神州老尼激言厲色,不過在試驗一鳴是否忘了舊情,一試之下才知道一鳴情愛專一,並未因有了莉娘,而忘去了青梅竹馬的麗娘。

    老尼因受愛徒之託,直至一鳴離庵,都未說出真象。

    不料,誤會愈弄愈深,終於造成了這流血的慘事。

    莉娘聽神州老尼說明原委後,問道:“難道姊姊這種‘火山麻’的毒性,就永遠無法醫治嗎?”

    神州老尼長嘆一聲道:“唉!談何容易,這種‘火山麻’也是天下罕有的毒物,要想尋到祛除這‘火山麻’毒性的藥物,比發現‘火山麻’還要困難百倍!”

    莉娘道:“究竟要什麼藥物呢?”

    神州老尼道:“我走遍三山五嶽,連神醫龍鬚叟,都束手無策,但又始終不敢告訴麗娘,以免使她再受刺激!”

    停了一停,神州老尼又道:“這‘火山麻’是一種純陽性的毒物,非有陰性的毒物,不克奏功。”

    莉娘急道:“前輩!胡姊姊並未絕望。”

    神州老尼一怔道:“你是說,你知道有這種藥物?”

    “是的,前輩!”

    神州老尼也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大喜過望地道:“在何處?貧尼立刻去採取。”

    莉娘道:“不用了,就在一鳴哥哥身上。”

    神州老尼急問道:“是什麼?”

    “玉蓮子!”

    神州老尼雙手合十連頌佛號.道:“啊!這玉蓮子真是千百年難得的純陰寶物,這稀世奇遇,一鳴從何獲得?”

    莉娘將獲得“玉蓮子”的經過,略敘一番,神州老尼更加感到神奇,不住地連連說道:“善哉!善哉!”

    莉娘已從一鳴身上摸出“玉蓮子”交與神州老尼。

    胡麗娘負傷較輕,只不過是驚嚇過度,陷入昏迷,傍晚時分,她首先醒來,看到一鳴仍昏迷未醒,不禁痛哭失聲,悲慟欲絕。

    神州老尼三番兩次地告訴她,說一鳴傷勢雖重,卻於生命無礙,麗娘才漸漸停止哭泣,安靜下來。

    麗孃的傷在頸部,這一哭對她的傷口大有影響,神州老尼為了避免她觸景傷痛,將麗娘抱去另外一室內醫治。

    從此,莉娘日夜看護二人,兩邊跑來跑去,體貼得無微不至,二人在她細心的照顧下,傷勢大有起色。

    一鳴在次日清晨才悠悠醒來,他第一次睜眼,看到莉娘坐在椅上閉眼養神,他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再定神一看,果然不錯,她正是莉娘,無形中增加了不少安慰。

    他不願驚醒莉娘,他摸摸期門穴下,才知道自己負了傷,他閉上眼,在慢慢回想負傷的經過。

    他聽到椅上有點響動,睜眼一看,見莉娘已經醒來,莉娘回眸一看,兩人四目相對,莉娘喜叫道:“哥哥!你醒來了!”

    一鳴點點頭,軟弱無力地道:“妹妹!我要喝水。”

    說話以後,一鳴臉頰上滾落兩顆淚珠。

    他此時正是悲喜交集,這淚珠代表悲痛,但也是喜極而泣,莉娘回來了。可是蒙面女子呢?他不禁又有了一層淡淡的的失望和空虛!

    莉娘扶著一鳴喝過水後,又照顧他睡下,他拉她坐在床沿,問道:“妹妹!這是何處?”

    莉娘道:“泉庵。”

    一鳴一怔,道:“為何又回到了泉庵?”

    莉娘將血灑玉峰的情形告訴一鳴,但卻隱瞞了蒙面女子就是麗娘一節。

    一鳴道:“她傷勢如何?她為何要自刎呢?”

    莉娘道:“她現在還不能講話,她對你有歉咎,將來你問她,她也許會告訴你。”

    他在莉娘面前,不願提到胡麗娘,但是這幾天來神州老尼從來未見一面,也就無法打聽胡麗孃的下落。

    他想:“這一次如果再問蒙面女子,她也許會講,不然她殺了我,為何又要自刎呢?”

    五天以後,一鳴已經能夠起床了,一鳴就催著要去看蒙面女子,莉娘先去看過後,回來道:“她還是不肯見你,她說,如果你一定去見她,她就要自刎,她再也不肯活了!”

    一鳴想:“她一定是嫌自己容貌奇醜,不肯見人。”

    又過了兩天,一鳴已經傷勢大愈,他想:“既然神州老尼不肯見面,蒙面女子又拒絕相會,在此無益,不如走吧!”

    於是,一鳴乃向莉娘道:“你去辭謝神州老前輩,我們走吧!”

    莉娘道:“不必了,出家人不在乎多禮,我們就此離去吧!”

    二人收拾收拾,一鳴懷著一顆失望的心,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聽從莉孃的話,準備離此。

    他倆正要相偕出室,忽聽門外傳來兩人的足聲,進入室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神州老尼和蒙面女子。

    一鳴大吃一驚,不知如何是好,這兩個拒人千里之外的一老一少,為何突然連袂而至?

    一鳴愣在當場!

    終於一鳴深施一禮,吶吶地道:“謝謝前輩救命之恩!謝謝姑娘……”

    一鳴慌忙之間,第二句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難道說謝謝姑娘賞我一劍?

    總算一鳴機智迅捷,他接下去道:“謝謝姑娘劍下留情!”

    神州老尼卻道:“徒兒!拜謝神龍七絕雷大俠!”

    蒙面女子果然嫋嫋婷婷地跪倒在地,這一下真使一鳴手足無措,心想:“謝我什麼呢?難道謝我氣得她抹脖子?”

    一鳴尤其驚愕的是:“怎麼蒙面女子是神州老尼的徒弟,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一鳴很想揭開她的面罩看看,但是他知道蒙面女子面如藍靛,五官歪扭,如果冒味揭人短處,豈不又破壞了這現有的和平氣氛。

    一鳴趁此機會問道:“胡麗娘究在何處?請姑娘見告。”

    好快的身形,只見莉娘突然晃身就將跪在地上蒙面女子的面罩揭去。

    一鳴心想:“糟了!莉娘為何如此冒失,這下可糟了!”

    蒙面女子面罩披揭,突然受驚抬頭,一鳴大吃一驚,她不是奇醜無比嗎?為何卻是如此一張嬌美的容顏?

    二人擁抱大哭,旁若無人,喃喃地叫著最親匿的稱呼。

    這是神州老尼和莉娘導演下的一幕喜劇。

    二人擁哭多時,在旁的神州老尼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莉娘卻早是淚水漣漣。

    哭罷,莉娘才將麗娘中“火山麻”之毒,及“玉蓮子”醫治情形說出,兩天前雖已大愈,但仍未完全復原,所以當時莉娘仍說麗娘不肯相見。

    其實,當時一鳴疏忽,沒想到蒙面女子從不講話,為何突然對莉娘開口說起話來了?

    神州老尼在醫治莉娘面部毒傷時,亦安排了一個令麗娘突然驚喜的機會。

    這下可惹禍了,莉娘哭著叫道:“有了姊姊就不要妹妹了,擠眉弄眼的,商量好整我!”

    說著就離席,晃身就奔出室外,這下可把麗娘急死了,在麗娘心裡決無大小之別,先後之分,她想能與莉娘此生共侍一鳴,就心滿意足了!

    如果莉娘真的離去,麗娘將感到遺憾終生,而一鳴亦將無快樂可言。

    於是,麗娘和一鳴先後急追而出,一鳴並狂呼莉娘不已。

    但莉娘輕功奇佳,一鳴和麗娘均望塵莫及。

    一鳴傷勢尚未痊癒,焉能失去莉娘,咬牙狂追不已。

    倏然,一鳴傷熱突發,“哎呀”一聲,蹲在地上,滿額立刻滲出黃豆大的一顆顆冷汗,呻吟連連!

    麗娘立刻停下來,扶住一鳴,將他抱住,莉娘也聽到悲痛聲,跑了回來,一把抱住一鳴,哭叫道:“哥哥!莉娘害了你,莉娘再也不離開你了!”

    莉娘看到一鳴滿臉都青了,滿頭都是汗,趕快拿出香巾,替一鳴擦拭著汗,並伸進衣衫內,替一鳴輕輕在傷口周圍揉撫著。

    一鳴苦笑著道:“不要緊,只要莉妹妹回來就好了!”

    二人扶著一鳴,返回“泉庵”,神州老尼早已在庵外迎接,看到他們三人一同回來,這出家人亦不禁為他們的兒女情長莞爾而笑。

    進庵後,神州老尼看看傷勢無礙,又給一鳴幾顆丸藥吃下,不久即疼痛立解,談笑風生。

    麗娘出來已快一旬,幫內無主,要一鳴到“薔薇上院”休養幾日,一方面她也可以處理幫務。

    於是三人辭謝神州老尼,循飛泉捷徑,往“薔薇上院”而去。

    時剛過午,三人正緩緩邁的“薔薇上院”大門。

    這時麗娘仍然戴著面罩在前面走,遠遠已經看到數十個穿黑衫戴面罩的幫中首領,早巳整隊在堡門外迎接。

    麗娘走近,只聽數十人嬌滴滴同時躬身有力地朗宣道:“薔薇幫眾首領迎接幫主!”

    麗娘道:“諸位免禮,請在‘一鳴堂’相見。”

    倏然,一陣“嗆啷啷”震耳聲響。

    麗娘愕然而驚,一鳴和莉娘莫名其妙。

    數十人“蛇尾鞭”全然在握,銀光閃閃,殺氣騰騰,立刻將三人圍在中同。

    這突然的變故,使人不得不大為吃驚!

    身為薔薇幫主的麗娘,在“薔薇上院”堡門前,被眾首領團團圍住,大有反瞼無情之勢。

    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這是因為麗娘身為幫主,一向都是蒙面,最大的標誌就是一副老腔老調,如今毒傷痊癒,恢復了女兒腔,自然要令眾首領懷疑有詐了。

    麗娘右手伸向腰間,隨即一抖,只聽“嗆啷啷”直響,金剛軟劍梅花朵朵,閃閃生輝,眾人一怔。

    一鳴和莉娘奇怪了,暗忖:“難道幫眾叛變?”

    驚訝未定,只見麗娘左手從懷裡往外一甩,一幅藍緞彩繡,精美絕倫的三角“薔薇令旗”赫然在握。

    當然麗娘不會想到竟因話音改變發生誤會,但是她有金剛軟劍和薔薇令旗這兩件信物,可解此危機。

    她正氣凜然地朗聲道:“眾首領不要誤會,請到‘一鳴堂’詳敘!”

    眾首領緩緩讓開,麗娘收劍纏旗,領先前行,一鳴、莉娘和眾首領隨行在後,穿過花道,繞過迴廊,再進入兩進院落,迎面是莊嚴華麗的一座大廳。

    廳門上一丈餘長的金匾,三個硃紅大字:“一鳴堂”。

    他們剛走至廳門前,耳聞鐘鼓齊鳴。

    麗娘三人進入廳內,眼看廳內擠滿了數十桌酒席,似乎早有準備,他們一看桌上有粽子鹹蛋和雄黃酒,才想起今日是端午佳節。

    麗娘等三人和從首領剛好坐定,所有幫眾隨著鐘鼓的節奏,魚貫而入,井然有序,分別入席。

    麗娘端著酒杯,躍身到大廳的前面臺上,舉杯向眾人一照,乾杯道:“諸位姊妹們——”

    這聲音太美人,眾幫眾均愕然而驚。

    以前幫主沉重而蒼老的聲音,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嬌嫩?

    而且幫主的動作,亦顯得格外歡欣活潑,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麗娘繼道:“以前我說過,這‘一鳴堂’的意思,是要使薔薇幫名揚江湖,一鳴驚人,可是我另外還有一個非常自私的決念,卻從來沒有告訴諸位。”

    麗娘語音略頓,又道:“我為了要紀念一個人,他就是大家所熟悉的,現在在坐的神龍七絕雷一鳴。”

    大家想:“咱們幫主與神龍七絕成雙成對,那真是天造地設,武林奇緣。”

    但是,幹嗎要紀念他呢?

    麗娘於是將她與一鳴的一段悲歡離合的詳細經過,娓娓道來,聽者時喜時悲,無不瞬息萬變。

    最後,是全場轟然鼓掌和嬌聲歡呼!

    麗娘最後道:“因為我有一張無比醜陋的臉,所以訂下了一條不得以真面目示人的幫規,從現在起,我們要正大光明地做人,更要正大光明地做事,取消這條幫規。”

    麗娘猛然揭去面罩,所有全體幫眾也都一一揭去,立刻全廳響起了一片驚呼歡笑之聲。

    雷一鳴簡直愣住了,這真是神的傑作,難道天下的美女似乎全集中在薔薇幫了?她們一個個婀娜多姿,令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勿忘今日,開懷暢飲!”

    麗娘最後用這兩句話,結束了她全部的講話,下臺入坐,斟滿了酒,就與一嗚莉娘一飲而盡。

    萬綠叢中一點紅,一鳴此時就好像是“眾香國”中獨一無二的男人,成了大家調笑和敬酒的對象。

    一鳴不便違背麗娘所說的“開懷暢飲”,而自己實在也是有點高興得近乎忘情,來敬酒的一個個全是嬌滴滴的國色天香,他如何能厚此薄彼,不久便在不知不覺中,吃得酩酊大醉。

    他雖然已經吃醉,但他的功夫深厚,雖然已經難以支持,行動不變,但神志仍然十分清醒。

    麗娘叫兩個侍女扶著他,進入寢宮休息。

    兩個侍女扶著他出了大廳,他只感到睡意朦朧,連眼皮也睜不開,閉著眼讓她們扶著,不辨東西,向前走著。

    在半路,似乎又增加了兩人,率性將一鳴抬著,一鳴半昏迷中,只感幾隻柔軟潤滑的手,在臉上不停地撫摸著。

    這些女子,雖然並非淫娃蕩婦,可是江湖女子,究竟比較開通大方,長久不與男子為伍,如今抬著的,又是一個如此傑出的男子,她們真是愛不釋手。

    她們那裡是抬,她們四人就好像玩弄一種珍貴的玩具,又好似在欣賞一件無價之寶,感到無比的珍惜。

    但是一鳴是個人,是個健美的男人,所以她們玩弄時並未出聲讚美,只是從手的感受,靜靜地用心靈來接受這震盪的微妙之感。

    這是女子群體生活上從來不能獲得的,而今卻從醉了的一鳴身上獲得了“酥、麻、痙、軟”的奇妙感。

    她們的心靈上已漸漸有了醉意。

    一鳴在此種情形之下,只好裝著昏迷不醒,讓她們靜靜地享受,自己也趁機領略這難逢的機遇,他故意緩緩用功,“千斤墜”漸漸施出,讓她們越抬越重。

    但是,她們誰也不肯出聲,如果這時一出聲,她們勢必互相顧忌,而下好意思繼續這種享受,所以她們漸漸嬌喘吁吁,將一鳴越抱越緊。

    一鳴這時所享受的,是又濃又膩的“香甜熱暢”之感,就好像她們四人都要與一鳴的靈魂,揉合在一起似的。

    快樂的時間人人都會感到短促的,只不過轉了兩三個彎,她們已經把一鳴放在涼床上。

    但是她們誰也捨不得離開這英俊瀟灑,健美有力的一鳴。

    其中的一人找到了藉口,只聽她道:“喲!雷令主臉上好多汗啊!”

    說著把一條香馥馥的手絹,輕輕地在臉上擦拭著,這女子趁擦試之便,有意無意地用手指在一鳴臉上撫摸著。

    第二個在替他脫鞋,卻故意地不輕不重捏一鳴的腳,這感受使他微微地打著冷顫,下半身有陣陣痙攣之感!

    有一個女子提議,“天氣太熱,令主酒後難耐,我們不如把他衣衫脫去。”

    這是大家的願望,自然不會反對,於是立即動手,脫去了一鳴的外衣,她們趁脫衣服之際,東一把西一把地捏摸他結實的肌肉。

    說完了,又抱起一鳴喂水。

    這過分的關心和動搖,使一鳴身心俱醉,腦子裡就像打風車似的,呼呼地響轉不停,他這次是真的昏睡過去!

    究竟睡了多久?四個女子是何時離去?他是一概不知。

    他所能體會到的,就是醒來以後,周身餘香猶存。

    他雖然醒來,但仍感到頭有千斤重,眼睛也懶得睜開,他靜靜地回想這綺麗的夢一般的過去。

    突然,外面人聲驚嚷。

    一鳴受驚坐起,穿鞋著衫,兩個女子氣喘吁吁地奔了進來,剛剛站定,便異口同聲急道:“令主!大事不好。”

    一鳴愕然,還沒有來得及發問,另外一個女子緊接著道:“莉娘姑娘被骷髏幫主引走,幫主恐她有失,也接踵追蹤而去。”

    一鳴急問道:“骷髏幫老巢在何處?她們往何方追蹤而去?”

    第一個女子道:“骷髏幫老巢在何處,不得而知?不過莉姑娘和幫主是往硯山方向而去。”

    一鳴道:“通知各首領嚴密防守薔薇上院,不得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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