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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愛侶落難 急煞夫君 叛逆惡賊 近在君側

    水文青立刻接見他,在一間秘室中,只有冷秋水在旁,來人帶了個包袱,先打了開來,裏面是一口刀,冷寒月的那口六月飛霜寶刀。

    他把那口刀放在水文青面前道:“水先生,兄弟王得泰,得意的得,和泰的泰,無名小卒,跟人跑腿。”

    水文青微微一笑道:“王兄客氣,無名也許,小卒卻未必,能擔任這份工作就不簡單。”

    “兄弟是真的馬前小卒,除了傳話之外,此外一無所知,所以水先生若是想在兄弟身上挖出點什麼……”

    水文青的眼睛一瞪道:“你知道水某是什麼人嗎?’“不知道,兄弟只是奉命來找水先生傳話。”

    水文青笑笑道:“你們擄去了冷大小姐,是這位冷莊主的女兒,你不找冷莊主,卻來找水某,不很奇怪嗎?”

    “這個兄弟是奉命來找水先生。”

    “冷莊主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

    “這個倒知道,冷莊主是冷家莊的莊主,冷家莊職掌大內近衞,權重天下。”

    水文青道:“他這個衙門不同別處,有殺人不償命的,這一點你想必也知道的。”

    王得泰平靜地説:“這個也知道,但兄弟只是個傳言的人,冷莊主不會殺我的。”

    “冷莊主不會隨便殺人。可是我卻不能隨便容人在我面前稱兄弟,你給我跪下,改口自稱小人。”

    王得泰道:“水先生該不是搭官架子的人。”

    水文青道:“我不是。但也看人而易,若是隨便派個跑腿的奴才來跟我稱兄道弟,那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現在最好亮亮你的身份,看看你夠不夠自稱兄弟。”

    王得泰道:“在下沒什麼身份,正一品的布衣江湖人,江湖人眼中沒有官,對誰都夠資格稱兄道弟。”

    水文青笑笑道:“這就行了,我這人最重江湖人,也只有對江湖人,我不但以兄弟相稱,也以兄弟視之,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王兄代表那一方面?”

    “代表敝上。”

    “貴上又是那一方面?”

    “敝上是捉住了冷大小姐的那一方面,水先生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其他都不重要。”

    水文青想想道:“這也説的是,現在你可以説出來意了,你們要什麼?”

    王得泰道:“水先生松風水月胸襟,敝上十分欽佩。”

    “説重要的,別提這些廢話。”

    “這就是最重要的,水先生既不慕富貴,淡泊榮利,何必混在這一個圈子裏,敝上只希望水先生回到江湖去。”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敝上也知道水先生的胸襟與人格,知道不能對水先生作太多的要求。”

    “貴上很瞭解我,那也該知道我不是一個人進這圈子,我還有不少朋友被我拉進了這個圈子。’王得泰道:“敝上知道,不過這不成問題,先生的那些朋友若是隻為先生而入這個圈子,先生離開了,他們自然也會跟着離開,若是另有所圖,敝上也不會叫他們失望。”

    “説得倒輕鬆,我對他們又如何交待呢?”

    王得泰道:“這是水先生您自己的問題了,不過為一了冷大小姐的安全。他們應該會諒解的。”

    水文青道:“那很難,他們是為了交我這個朋友才進來幫忙的,我若是為了個女人而撇下他們,這可開不了口。”

    “這個女人可不是普通女人,她是冷大小姐。”

    “冷大小姐是冷家莊的大小姐,放着她的父親在面前,這些事問不到我。”

    “敝上卻以為水先生能作十分的主,而且要求的也是水先生一個人,與冷莊主無關。”

    冷秋水忽然道:“不!老夫我不答應,水先生要走我攔不住,他如真的要走,至少也得把手中的那些人交給我,這是我的條件。”

    王得泰道:“冷莊主,你忘記你是誰了。”

    “我沒忘記,所以我才要堅持如此,那是我的職責。”

    “可是冷寒月的性命你就不管了嗎?

    “她是我的女兒,我可以作主。”

    “冷莊主,這兒只有三個人,她是不是你的女兒大家都知道,否則我也不會只跟水先生商量了。”

    冷秋水沉下臉道:“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可是你們捉到的只是冷寒月,那就是我的女兒。”

    王得泰不理他,只問水文青道;‘水先生,你怎麼説?”

    水文青毫無表情地道:“我就是答應了,又有什麼好處?

    總不成我就這麼平白無故的退出了。”

    王得泰笑笑道:“還你一個活生生的冷寒月,這已經是最優惠的條件了,有了冷寒月,你要什麼還怕沒有?”

    水文青道:“你們似乎把一切都打聽清楚了。”

    ‘不錯!否則兄弟不會一個人前來談條件的。”

    “你既然一切都瞭解,就該明白我不是靠着寒月才得到這份差事的。”

    “我知道,水先生是位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英雄,你為了冷寒月才擔下這份責任,所以敝上才請你為了冷寒月放棄這份責任。”

    水文青輕輕嘆道:“你們知道得很清楚,只有對我這個人還不夠了解,這也難怪,你那個主人跟本不是我同類的人,他自然不會了解我。”

    王得泰一怔道:“你知道敝上是誰?”

    “差不多已經知道了。”

    王得泰沉思片刻道:“我相信你多少也有點眉目了,所以才請你退出去,你夾在中間,對朝廷,對大局都不會有好處,敝上是個人傑,你不反對這句話吧!”

    “不反對!他夠得上是個人傑。”

    “人傑自有作為,卻無法忍受處處受人掣肘,你和冷寒月若是熱衷富貴權勢倒也罷了,偏偏體們又不是這種人,何苦夾在中間搗蛋呢?”

    水文青道:“好了!我明白了,現在我給你答覆。”

    王得泰道:“敝上保證,只要你們離開這圈子,他負責絕不給你們任何麻煩。”

    水文青笑笑道:“我也不怕他給我們麻煩,倒是他自己的麻煩大了,因為他先惹上了我,你回去告訴他,叫他乖乖地把寒月送回來,否則我就要他好看。”

    王得泰沒想到是這個答覆的,怔了一怔道:“水先生,你不要冷寒月了?”

    “誰説我不要,我不是叫你把她好好地送回來嗎?”

    “那只有在一個條件下。”

    “沒有任何條件,送回寒月,我原諒他的愚昧無知,只要他以後安份守己的盡他的職守,我不再計較,若是他敢動寒月一根汗毛,我就要他的命。”

    “水先生,敝上的命沒這麼好要的。”

    “他不妨試試看,憑我水文青的一句話,如果他能活過三天,那就算他行;現在你可以滾了。”

    王得泰道:“水先生,這就是你的答覆。”

    “不錯,這是我的答覆。”

    “那兄弟就這麼回報了,希望你別後悔。”

    水文青笑笑道:“我這人從不受威脅的,如果你不説最後那句話,我還可以放你全身而去,你既然敢威脅我,那就只得受點訓練才能走了,你留下一條胳臂來。”

    王得泰臉色一變道:“水先生,如果我身上缺少什麼,冷寒月的身上也就不能完整了。”

    “是嗎?我倒不相信你有如此重要了!”

    説完這句話,他的人就動了,飛身而前,伸手直取門面,王得泰連忙伸手擋架,兩人就這麼徒手拆了十幾招,居然勢鈞力敵,水文青冷笑道:““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

    王得泰道:“水先生,我的一條性命不足惜,但你要為冷寒月多着想。”

    他説話時一個疏神,水文青一指點上他的肩窩,使他的左手垂了下來,水文青卻一不作,二不休,握住他的手腕,一抖一拉,又卸了他的關節,王得泰痛極昏倒,水文青也真夠狠的,拉起牆上的長劍,擦擦兩聲,居然把他的兩隻手掌齊腕剁了下來,然後吩咐從人把王得泰抬出去,丟在路上僻靜處。

    冷秋水看得呆住了,半晌才道:“水先生,你這樣對他,豈非置寒月的安危不顧了。”

    水文青笑笑道:“我相信常玉琳沒這麼大的膽子。””什麼?是常大將軍。”

    “除了他還有誰,誰會對寒月的身份這麼清楚,誰能對我們的內情瞭如指掌,誰會提出那個要求。”

    冷秋水默然半刻才道:“老朽也有所疑,只是不敢確定而已,主上也是微有所疑…”

    “怎麼,聖上也在懷疑他了?”

    “是的,因為他最近的態度轉為桀傲,凡是他手下的兵馬,都不肯接受兵部的調動了。”

    ‘兵部侍郎是寧王的死黨,他不受調度是對的。”

    冷秋水輕輕一嘆道:“可是主上是在御書房中當面跟他商量,調度出去的兵馬是為了監視南昌的死黨。”

    “在這種情形下他也敢拒絕嗎?”

    “是的,他不但一口拒絕,而且説鎮壓南昌黨羽的事他一肩負責,自有全盤計劃,要主上不要去幹擾。”

    水文青居然笑了一下道:“這本來也不錯,當初是主上自己答應他全權調度的,不該再去幹擾他。”

    “但他的計劃有缺失之處,就該接受改進。”

    水文青道:“冷老,你知道他的計劃嗎?”

    “老朽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何以得知有缺失之處。”

    “這個看也看得出來。”

    水文青道:“連你這旁觀者都能看出來,他身為天下兵馬都招討大元帥,豈有看不出的道理,冷莊主,你管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你本分的工作,你又不懂,強插手進去,只有誤事。”

    “這…不是老朽插手,是主上……”

    “主上足不出禁城,沒帶過兵,也不會用兵,他從那兒知道這些的?”

    冷秋水喂喂不敢言,水文青沉下臉道:“冷莊主,你也不是知兵的人,卻要強不知以為知,在主上那兒亂出主意這是很不智的事。”

    冷秋水面紅耳赤地道:“老朽也是一片忠主之心。”

    水文青冷冷地道:“你的忠心是可信的,只是你的雄心太大了,強要去管那些不是份內的事,那是很危險的,輕則誤事,重則誤國。”

    冷秋水見他眼中不怒自威,心中大為惶恐,連忙道:“是爵爺責備得極是,老朽自悔孟浪,可是大將軍的態度跋扈也是事實,主上不但是萬民之尊,也是他的母舅。”

    水文青道:“他從小就是那樣,一向在主上面前都是沒有規矩的。”

    “小時候可以説是無知,長大了就不行,當知人臣之節,不可逾越。”

    “冷莊主可是在教訓我了,我在主上面前也是不守規矩的,從未守什麼君臣之分。”

    “老朽不敢,爵爺不同。”

    “我又是怎麼個不同法?”

    “爵爺戀懷淡泊,心無富貴,不慕權勢,故而可以中傲天子,下仲王侯,但大將軍卻不行,既為人臣,就該守人臣之分,何況爵爺也極有分寸,至少還守着長幼之分。”

    水文青笑笑道:“玉琳跟我不同,他那個人很固執,不喜歡人家去管他的事,而他也確實有能力,主上既然把全權交給他,就不該去管他的事。”’冷秋水頓了一頓才道:“至少他不該對寒月如此。”

    “這倒使我想起一件事,他這麼作,一定有道理的,是不是寒月去幹擾他了。”

    冷秋水道:“老朽不知道。”

    “你不會不知道,還有,只是你一個人的建議,主上也未必會輕信,一定是你透過寒月,在主上那兒燒了火。”

    冷秋水只有道:“爵爺明鑑,老朽在主上面前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只有把一得之愚貢獻給寒月。”

    “這就難怪了,寒月也糊塗,這種事居然也不向我問一聲,就自作主張了。”

    冷秋水道:“公主可不糊塗,她也知道布軍之事,大將軍自有定策,不會聽人的,這只是測試一下大將軍的忠誠與態度,使主上多瞭解他一下就是了。”

    “這還不糊塗,天下事不可謀之婦人,這就是一例,她們見事不明,心胸狹窄,好逞意氣,往往就因此小端而誤了大事,自毀長城。”

    冷秋水道:“公主對大將軍有成見是不錯的,但不會不識大體,她要求的人臣之分是國之正體大節,絕不可稍有逾越。”

    這是一篇大道理,水文青無以為駁,只有道:“可是常玉琳卻不是這種人,又如之奈何?”

    冷秋水道:“天下將才不止常大將軍一人,朝中多一悍將亦非國家之福,桀臣咆哮於朝廷之上,置君王威嚴於何在,爵爺,你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來定朝綱,也不能用你自己的那一套來治天下的。”

    這下子水文青更沒話説了,冷秋水卻振振有詞地道:“老朽雖然多管了一些閒事,但是老朽職掌冷家莊,就是為治桀臣悍將的,這可不是老朽多事。”

    ‘可是目前非玉琳不可。”

    “那是爵爺的看法。老朽可不這樣想,常大將軍所以蒙受重寄,不是他的人才而是他手上的兵,換了個人去領他的兵。

    可能會比他更好。”

    “問題就在這時。誰去接他的兵,誰能接得下他的兵?”

    “爵爺,那些兵不是他的,是朝廷的。”

    “冷莊主,不要談這些空話,我們要認清事實。那些兵是他一手訓練的,別人指揮不了。”

    “這就是最不可怨的事。朝廷糜費巨資,訓練了一支精兵,是為了安定天下,不是為了某一個人,常大將軍如果把這支精兵視為已有。本身就罪不可恕、正如老朽拼命訓練了冷家莊子弟,並不是為了老朽私人,所以爵爺可以指揮。公主也可以指揮,連老朽在內都聽候驅策。”

    “冷莊主,我們可不是跟你爭權。”

    “老朽絕無此心,老朽也不認為具有什麼權力,人是朝廷的,二位代表朝廷而來,老朽理當服從指揮,但常大將軍卻做不到這一點。”

    水文青又嘆了一聲,這也是他無法替常玉琳辯解的理由,最後他只有軟弱地道:“我想王琳該不是這麼糊塗的人,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老朽並不是説常大將軍有不臣之心,但一個人掌權久了,總不免會自大起來,這在武將是最不可原諒的事,主上要處的是全國的大計,不能常受制於一二武夫,爵爺以為然否?”

    水文青的心頭很亂,擺擺手道:“好了,冷莊主,這件事是我在負責,我自會有決定的。”

    “是的,主上在出來時也有諭示,此次事件由爵爺全權作主,包括公主的生死安危在內。”

    “寒月的生死安危,怎麼要我作主,他是父親。”

    “主上説了,生為朱家的子女縣最為不幸的,生下來就揹負着沉重的責任,他雖是寒月的父親,但是他很抱歉,無法對寒月作太多的承諾,但是爵爺不同,寒月跟爵爺的關係更不同,在爵爺的權限範圍之內,作任何的承諾,主上都一定支持的。”

    水文青冷笑道:“這倒好,為了他的女兒,倒是我來承受人情了。”

    冷秋水嘆了口氣道:“爵爺對主上的苦衷還不瞭解,主上的責任是做個好皇帝,只好將兒女之情收起來,但他畢竟又是個慈祥的父親,所以將責任交給你,請你代他擔起來,因為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能替他擔上這責任,也只有你不會漠視寒月的生死。”

    水文青有點感動,終於微微一笑道:“好了,我負責就是,冷莊主,你還生就了一付好口才。”

    冷秋水連聲説不敢,悄悄地退了出去,他知道水文青一定需要一段個人靜思的時間。

    約摸過了兩個時辰,水文青出了客廳,冷秋水已待立在門口,水文青道:“那個傢伙走了沒有?”

    “回爵爺,那個王得泰雖受傷不輕,但老朽已經給他上了金創藥,所以他半個時辰後,已經能行動了。”

    “他到了那裏?”

    “到了城中的源泰客棧,立刻命人請了大夫來,而且不久之後,他放出了兩隻鴿子。”

    水文青冷笑道:“他雙手俱殘,怎麼能利用鴿子傳訊,除非是他請那大夫替他代書。”

    “回爵爺,他請的這個大夫叫施於興,父親叫施善春,是太醫院的首席御醫。”

    “這還差不多,鴿子都截下來了?”

    “屬下的兒郎們這次準備都很齊全,帶了四頭鵲鷹,鴿子在不久後都被抓了下來,可是鴿子所帶的是都是一張白紙,上面半個字都沒有。”

    水文青一怔道:“真是白紙嗎?”

    “是的,老朽已試過十二種方法,那確是一張白紙。”

    “客棧的左右鄰房住了些什麼人?”

    “‘沒有人,老朽已經調查過了,施大夫的家中也嚴密監視,卻沒有什麼動靜”

    “這麼説,還是沒有半點線索。”-“老朽愚昧,實在找不出什麼線索,他放那兩頭鴿子,或許是為了障眼法,一定還另有通訊的方法,只是老朽實在找不出來。”

    水文青道:“一張白紙有時也能傳遞消息的,把鴿再放出去。盯牢鴿子的下落,你我各盯一隻。”

    冷秋水恭聲道:“畢竟爵爺高明,老朽慮未及此。”

    水文青跟着一隻鴿子,看它在天空盤旋很久之後,最後投入了一家花園的後園中,水文青跳進院牆,看見那隻鴿子已經飛進一座鴿樓,那兒還有很多鴿子。

    水文青遂潛身在周圍暗暗地看了一圈,他心中很失望,這是一座敗落的花園,只住了一個老頭兒,是一户破落的大户人家,原來可能是一家很豪富的住宅,但是因為子孫不肖,逐漸讓它沒落了。

    他正想進一步查探時,忽然看見冷秋水押着一個身着錦衣的少年進來了。

    水文青不再藏身,逕自迎了出去問道:“冷莊主,這人是做什麼的?”

    冷秋水看見他,微感意外道:“爵爺怎麼也來了,莫非那隻鴿子也飛到了此間?”

    “是的。你押的這個人是誰?”

    “他叫梁治平,是此間主人,鴿子在門口,落在此人手中,老朽才抓住他進來問一下。”

    那個叫梁治平的青年道:“原來你們是為了鴿子的事情來找我的。那可不能怪我,是它們自己飛回來的,我又不是存心騙你們的錢。最多不過你們再抓回去好了!我也早告訴你們,鴿子是我養熟的,你們買了去,必須先剪去翅膀,養了一年半載才能馴,最好是作種,等他們生出下一代來,就不會失落了”

    水文青道:“你詳細説明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梁治平細説了經過,卻使水文青和冷秋水呆住了。

    他們上了人家一個大當,梁治平的先世是城中第一大户,到了他這一代,遊手好閒,把一份家財都敗光了,不過他喜歡養鴿子,所養的鴿子倒也不乏名種。

    前兩天,有個王得泰的人登門,用五十兩銀子,買了一對名貴的信鴿去,原是説要買去做種的。可是今天才出門,卻看見其中的一隻又飛了回來,鴿子才停在他手上,冷秋水就出來捉住了他。

    水文青在宅中又搜了一遍,跟那老頭兒談了一遍,發現這一切都是實情,他們被人擺了一道,中了別人的空城計,但是為什麼呢?

    那個王得泰一定要和人聯絡的,將他和水文青談判的結果傳達出去。

    水文青沒有屈服,所以鴿子腳士的紙卷不着一字,空白有時也能代表“不”的意思。

    水文青是這樣想的,冷秋水也這樣想了,所以他們才費了很大的精神,追蹤兩隻鴿子到這裏,那知這是個全無關係的地方。

    王得泰花了了五十兩銀子,買了對鴿子,一放就沒打算再收回,難道只為了愚弄他們一場?他一定要跟人聯絡的,但是又如何聯絡呢?擄去冷寒月的人,在等待一個訊息以便決定如何對待冷寒月,但這個訊息如何傳達過去呢?

    冷寒月又被藏在那裏呢?

    這個問題深深困擾着水文青和冷秋水。

    良久,冷秋水才道:“爵爺,老朽實在不明白,王得泰在客棧中養傷,全無動靜,他們到底用意何在?”

    水文青道:“誰説毫無動靜,他放了兩隻鴿子。”

    “那又算什麼呢?只是愚弄我們一場而已。”

    “他要傳達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信號,也許只要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足以表達,比如説放出一隻鴿子就是談判順利,放出兩隻鴿子就是談判告吹,人家只要注意帥府中飛出幾隻鴿子就行了。”

    “這個可拿不準的,帥府中也養了鴿子,袁將軍也用來跟大營通訊的。”

    “他的鴿子是在客棧中放出的。”

    “這也作不得準,客棧中也養了不少鴿子,那是用來作菜的,可是他們也放出去,到時自己回來。”

    “你倒是很仔細。”

    “老朽抓到兩隻鴿子後,就把附近的鴿子都調查了一下,所以才對他放這兩隻鴿子深思不解,那幾乎是全無意義,少不得只有去問一下王得泰本人了。”

    “他肯説嗎?”

    水文青冷笑道:“冷家莊總會有叫人説話的方法吧!”

    冷秋水點頭道:“對!當初就不該把他送走的,至少也要在他嘴裏問出些口供來。”

    可是他們已遲了一步,那個王得泰還在客棧中,只不過永遠也吐露不出一個字了,他已經死了。

    死得很安靜,既沒有痛苦,也沒有什麼動靜,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就沒有了氣息。

    他身上既沒有其他傷痕,也沒有中毒的現象,卻就是死了。

    這屋子兩邊都有冷家莊的子弟住進去,每邊牆上都被悄悄地鑽了個洞,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盯着他,但這個人居然死了。

    冷秋水召回監視的子弟,他們顯得很惶恐,但發誓説都沒有怠忽過職責,王得泰在六個時辰前就上了坑,一直等到冷秋水找了來。

    冷氏子弟的話絕對可信,王得泰不是出於他殺,但他是自殺的嗎?他為什麼要自殺?如何自殺?

    冷秋水忽然道:“大內御藏有一種藥,服後可以令人無疾而終,是用來賜死後妃、貴人用的,保藏十分嚴密,由太醫院配製,這施子興的父親既是御醫,想必懂得配製這種藥丸的。”

    “你説是施子興給他藥丸自殺的嗎?”

    “施子興來看過他的病,不過他手上的傷處沒拆開過,想必知道了玲家莊的金創藥比他的妙,不過為了減少他的痛,給他一丸止痛那倒也是可能,那種藥丸服下後,六個時辰內開始見效,一眠不起。”

    “施子興治病時你們沒有人監視?”

    “他才住進不久,施子興就來了,那時兩邊屋中都有別的客人,來不及住進去。”

    “他跟施子興談話的時候,他們也沒聽見?”

    ‘那倒聽見了,我們已有人潛上屋頂,借入窗下,聽見他們每一句談話,他們的談話沒有特別,施子興一聽是冷家莊為他治療過,就説他的治療不會比冷家莊更妙,只開了一付湯藥,給他補虛養神,藥是店家去抓的,藥方也沒有問題,一切都在監視中。”

    “可是這個王得泰卻死了,”

    “是的,老朽會立刻在施子興身上去想辦法。”

    水文青嘆了口氣:“你可以去試試看,不過最多查出王得泰的死因,查出他背後是什麼人在撐腰,也許你什麼都查不到,只能找到施子興的屍體,人家利用他滅了王得泰的口,自然也會滅了他的口,使一切的線索中斷。”

    冷秋水也嘆了口氣:“老朽也知道一切可能都慢了一步,但慢一步總比什麼都不做好,説不定還能找到一點線索,何況這也是個機會,讓冷家莊的子弟學學如何辦事,他們幹這一行,並不光是隻會拼人和殺人就行了。”

    “很好,你去忙吧!我要用我的方法去找寒月,對方似乎對我們辦事的手法很熟悉,用我們以往的那一套,恐怕是不行了。”

    冷秋水沒有問要用什麼方法,他對這位爵爺的一切都不瞭解,但是十分尊敬。

    水文青在客棧中靜思了一個時辰,然後他一個人回到了帥府,袁尚文撥出了一半的帥府供他們使用,自己往在另一半中;那兒仍是堅甲利兵,警戒森嚴。

    水文青請見袁尚文,倒是立刻獲得接見了,袁尚文還很關心地問:“冷大小姐有消息了吧。”

    “有了,對方派了個人來談判,叫王得泰。”

    袁尚文道:“那個人不是被先生懲誡了一番,毫無結果地走了嗎?”

    水文青一笑道:“將軍的消息很靈通呀!”

    袁尚文道:“在帥府發生的事,末將自然會知道的。”

    水文青道:“只有兩件事,將軍還不知道,就是敝人與冷大小姐的真正身份,我的身份可以由此證明。”

    他在身邊取出一顆小金印,那顆金印約摸有十兩重,是純金的、但那上面樓刻的花式卻使袁尚文駭然震驚,他認識這是朝廷的爵印,而這一顆是公爵的格式、印鑑的文字是“欽賜一等威勇公水雲程”。

    袁尚文肅然道:“原來是國公當面,請怨末將不知。”

    他要行禮,水文青擺擺手道:“雲程是我的官諱,我很少使用,非萬不得已,我也不輕示於人,現在我再告訴將軍冷大小姐的身份,她只是使用冷莊主女兒的名義,實際上真正的身份卻是皇上的第三位公主,嘉敏公主朱若蘭。”

    袁尚文的臉上現出了萬分的震驚,水文青卻緊盯着道:“將軍,你最好弄清楚你的責任,擄劫當今的公主,將是什麼樣的罪名,那不僅是斷頭而已,還要抄家誅族的。”

    袁尚文冷汗直流地道:“未將不知!未將不知!”

    水文青的目光發電,凝視着他道:“袁將軍,你説不知道,是不知道她的身份,還是不知道她的去向?”

    袁尚文吃吃地道:“末將……對所有的事都不知道。”

    “若説你不知道冷寒月的真正身份,我相信,否則你也不會如此大膽,敢向一位公主下手,但若説你不知道她的去問,我實在難以相信,我來此已有兩天,發現你很能幹,對轄區內的大小動靜。你都有耳報,那一家來了個陌生人,你都能知道,一個人丟了被藏起來,你豈會不知。”

    袁尚文的臉色鐵青,暖暖地道:“末將是真的不知,公爺應該曉得的。從公爺來了之後,末將已將所有的眼線耳目交了出來,叫他們有事都向公爺報告的。”

    “不錯,你是這樣作了,這正是你聰明的地方,把你的嫌疑洗得乾乾淨淨的。”

    “公爺始終認為是末將擄去了冷……若蘭公主。”

    “不久以前我才想到了這一點,你這地區的偵防工作密若鐵桶,無微不至。因此,寒月絕不會藏在別處,沒有一個地方能藏得下一個人。”

    “公爺明鑑,而且公爺想必也能瞭解,那麼多的人,末將是不可能全部收買的”

    “你不必收買,因為他們的確是不知道,因為他們查得很盡心,假如他們是被收買了,就不會那麼盡心而只敷衍了事了,可是我仍然認為你是知道的!”

    “公爺,這莫須有的罪名,末將實在擔不起。

    水文青道:“袁將軍,我辦事從不冤枉人,沒有證據,我不會向你開口的。”

    “證據?公爺據有證據。”

    “是的,我要治你的罪,一定要讓你心服口服,首先我提出第一點證據,我詳細閲過你的耳目眼線,知道他們已經查遍全城每一個地方,卻只有一處未查,那就是你的帥府,這是唯一他們查不到的地方。”

    “公爺説未將把人藏在帥府中?”

    “是的,寒月被擄的那一天,城中早已風聲鶴喚,你的那些耳目應是十分注意,所以鬧事的那一天,不管那些人如何隱密,都逃不過你的眼線的,只有藏在帥府,他們才毫無線索。”

    “這——公爺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當然,這還不是唯一的證據,第二項證據是那個王得泰,他來這兒傳話後,出去作了些工作,放了兩隻鴿子,結果那鴿子飛到原主人家中去了,他的鴿子是前一天去買來的,這只是一個煙幕,引導我們進入錯誤的方向,實際上他根本無須向外聯絡,在這帥府中發生的事,你早已知道了,而事實證明,你的確很快就知道了。”

    袁尚文的神色有點困然,水文青道:“我一來就對你説過,我們這邊的事,你可以不必管,而你卻能知道,就證明你有問題。”

    “這……公爺,在末將身邊的事,末將是應該知道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你這兒虛報情況,你説有人要行刺你,實際卻不是那回事。”“是真的有人來行刺,來人身手極高。”

    “這我知道,寒月帶了十名好手,被人刺殺了一半,而且把寒月也劫走了,這證明刺客的身手不但很高,人數也不少,他們若是真的要行刺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的,可是你卻安然無恙,每天你帥府中雖然警戒森嚴,但只是作作樣子,你本人卻放心得很,晚上一個人還在花園中賞月。”

    “那是末將憂心過度,睡不着覺,而且外面有警衞。”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人能掩近你的身邊,敵人自然也能,你心中更明白,沒有人要殺你,你説江西那邊要殺你,那只是你自以為而已,也是你的藉口,實際上你非常清楚,你是常大將軍的心腹股膠,常大將軍跟江西寧王約法三章,只要江西動了他一個人,常大將軍會立刻起兵討伐,寧王不會作這種事。”

    “這個末將不懂。”

    “你不懂我懂,袁將軍,你們的目的只是想把寒月騙來,以她作為人質,要脅我和她罷手不管事,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現在你考慮一下,你惹上了我和寒月,常大將軍是否能保護得了你?”

    衰尚文道:“末將不知道公爺在説什麼?”

    水文青臉色一沉道:“袁將軍,我向你亮了我的公爵身份,也告訴彌我的職權,我可以不經審訊,先割了你的腦袋,事後只要面聖上報告-聲就行了。”

    他的手已按上了他的劍把,袁尚文十分驚恐地道:“公爺一定要末將的這顆首級,末將也只有認了。”

    水文青冷笑道:“‘袁將軍,我給過你機會了,你自己不想活,那可怪不得我。”

    咯然聲中,長劍出鞘,一道寒光刺向袁尚文的咽喉,袁尚文想躲沒躲掉,劍尖刺向咽喉,他感到一陣輕痛,才嘶啞地喊道:“公爺饒命。”

    劍刀已刺破了皮,有鮮血流下,水文青居然能止住了劍勢,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沒這麼大的膽子,不過是聽命而已,問題是你要想想清楚,現在是誰能保護你,是我還是常大將軍?”

    袁尚文可憐兮兮地道:“公爺真能保護末將?”

    “我不能,但聖上能,你最好沒忘記,當今四海至尊仍是皇帝,你這將軍也是他封賞的,對於一些驕兵悍將和桀傲的藩鎮,聖上並非無力整頓,只是顧及黎庶無辜,不忍見百姓受苦而已,但到了萬不得已時,聖上將不惜斷然而為之,那時主犯固然難逃,你們這些從犯也難以輕怨,你現在陷入未深,只要知道悔改,聖上必將寬恕你,你自己快作個決定。”

    袁尚文嘆了口氣道:“人心難測,末將只希望公爺能給末將一個保證,末將位卑職微,上面一個指示下來,末將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身為將領,受朝廷重寄,該知道亂命有所不受。”

    “末將知道,但末將卻不知道冷大小姐是大內公主,只是冷秋水的女兒,末將認為尚無大礙。”

    水文青忍不住叱道:“你實在胡塗,假如寒月只是冷秋水的女兒,你那主子還用得着你來對付她嗎?”

    “公爺!末將雖覺事有蹊蹺,但是外鎮對京師的情形隔閡,何況上命難違,末將只有尊從而已。”

    “好了,現在你把寒月交給我!”

    袁尚文苦着臉道:“公爺,人已經送走了。”

    “送回京師去了。”

    “什麼時候送走的,我怎麼會全無消息?”

    “公爺來到前兩個時辰,末將派了五名軍官進京向大將軍述職,其中就有寒月公主在內。”

    “她怎麼會跟人走的。”

    “給她換上了戎裝,假作酒醉,由人扶持着出了帥府,然後用車子送走的。”、“是常玉琳要你送去的?”

    “公爺明鑑,末將是大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只要不是叫末將造反,末將怎敢不從命。”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造反呢?”

    袁尚文苦笑道:“那時末將只有看情形,假如他的形勢已成,末將杯水車薪,難以濟事,也只有同流合污了。”

    “很好,你倒是説的老實話,沒有説出忠君愛國的那一套來”

    “末將是怎樣的一個人,公爺也清楚了。未將那麼説了,公爺也不會信,何必自取其辱呢?”

    袁尚文又道:“人是送走了,末將只能提供這個消息,至於大將軍把人藏在何處,實非末將所知,而且公爺如果要末將對質作證,末將也無能為力。”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要你作證的,你的證詞也扳不倒他,我另外用我自己的方法去找。”

    這次的談話就此結束了,水文青等人又在錦州耽了兩天,然後偕同冷家莊的全部人員回到京師。

    冷寒月被劫的消息早已傳開,大家都注意他的行動,有人問到冷秋水,冷秋水的態度很堅決:“小女既受之於朝廷,不以身許國,她就不是我的女兒了,她的生死,我固然關心,但不會為此接受任何條件。”

    水文青也是一樣,他的密探圈子工作照常,沒受到任何影響,他也見到了常玉琳,絕口不提此事、常玉琳主動地問他,他也堅決地表示了,冷寒月是他的愛侶,對她的生死安危固然關心,他也不放棄搜查援救,但不會受任何的影響和威脅!”

    在一棟精美的小閤中,冷寒月被囚禁在一間靜室中,她的行動依舊,只是四肢軟弱無力,無法動武了,那是因為她被灌下了一種藥。

    她的精神十分煩躁。忽然門簾一掀,進來了一個人,年紀不大,生相威武而俊偉。

    冷寒月大愕道:“王琳表哥,你怎樣來了?”

    這個人就是常玉琳,開國元勳常遇春的後人。

    常玉琳的臉上帶着冷漠的笑容道:“若蘭表妹,你明知道遲早都會見到我的,不必裝出一副奇怪的樣子”

    冷寒月臉上的表情卻很驚詫地道:“我只知道擄我的人是袁尚文幕後主使的,卻沒想到是你。”

    常玉琳道:“你這是言不由衷了,你明知道袁尚文是我的親信部屬,你更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出之我的授意,從他身上,你怎麼會想不到我呢?”

    冷寒月道:“我的確想不到,我只以為他跟別人串通一氣,矇蔽了你”

    常玉琳哈哈大笑道:“表妹,這表示你的腦筋的確不太行,你主管着全國密探,就該知道在我的手下,沒有一個會背叛我的人,更該明自我不是一個容易受矇騙的人。”

    “我是有點懷疑到你,因為袁尚文脱口叫我公主,只有幾個有限的人,才會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表妹,你別以為你的身份很神秘,其實知道的大有人在,你雖以冷大小姐的身份作掩飾,但是你的權力太大,管得太多,連冷秋水自己不敢管的事,你都伸手管了,朝廷卻一直裝聾作啞,這不都表示你的身份特殊嗎?”

    冷寒月咬咬牙道:“好了,表哥,我雖然懷疑到你,卻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派人擄劫我,你為的是什麼呢?”

    “那是因為你管的事情太多。”

    “我管的事情太多?”那也沒妨礙你呀!而且我所做的事大部分都對你有好處,我肅清寧王的奸黨……”

    “你幫個鬼的忙,有些人是我的部屬,奉了我的指示投到南昌去的,卻被你給攪散了,像那個華雲龍,我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培養了出來,你卻一手抖散了。”

    “什麼,華雲龍是你的人?”

    “當然是我的人,否則他怎能在京師立足?”

    “但他卻是寧王的北五省總監。”

    “我當然知道,我慢慢地培植他,加重他的地位,使他爬上那麼重要的職位上,卻被你們一手給拖垮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這是我私人培植的勢力,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冷寒月道:“你的職權是領兵,不需要培植這方面的私人勢力!這該是冷家莊的事,也是我和文青的事。”

    常玉琳冷笑道:“我對你們辦的事很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們從來也未辦砸過事。”

    “我知道你們很能幹,尤其是水文青,他那個人實在太精明,太能幹,所以我才不放心。”

    冷寒月終於明白了道:“原來你暗植勢力,是你自己也不安份。”

    常玉琳點點頭道:“你總算説對了,今天在朝廷上,我若是太安份,就無法保住我自己,別人早就把我傾軋掉了,連我那個舅舅也保全不了我。”

    他説的也是事實,冷寒月也只有訕然住口了,常玉琳卻振振有詞地道:“表妹,我是個懂得感恩的人,舅舅對我的好處我會記得,但你也不能否認,他實在沒把朝廷治好。”

    冷寒月道:“父王自己也承認,他沒盡到職分,朝綱不振,小人充斥朝上,權臣跋扈,藩王驕橫。這都是明顯的事實,但是他無力振傷,因為他手上沒有一支足夠鎮壓天下的武力。”

    “我早就把禁軍訓練成功了,幾次要求他發兵征討,他就是不肯,優柔寡斷。”

    冷寒月道:“你説得倒輕鬆,發兵征討誰呀?輕易發動戰禍,受災的是百姓,你們不在乎,父王卻不能不管,因為那是他的子民。”

    她吁了口氣又道:“你急急於征戰,因為你的實力很強,可以穩吃掉對方,然後也把對方併吞掉,壯大你自己,父王知道你的心意,總以為你是他的外甥,不會易生異心的,那知道你也是一樣的貨。”

    常玉琳憤然道:“那隻因為你們朱家的老祖宗心太狠,多少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都被他整肅掉了,叫人怎麼不寒心。”

    冷寒月嘆了口氣道:“可是對你們常家,卻是沒有虧待,你的高祖遇春公晉封一等鄂國公,五代世襲,備極榮幸,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當然不滿足,我們常家累世英雄,天下共欽,太祖卻是流氓和尚出身,比家世,你們差得太遠。”

    冷寒月道:“風雲際會,時勢造成了英雄,我不替祖先辯解,遇春公一切條件都比太祖強,但是他只能屈身在太祖手下為將,那是他的命。”

    “將相無種,我就不信命!”

    “常玉琳,若是早幾十年,你還有希望.現在你卻希望不多了,因為朱家老祖宗早有遠慮,他把宗室王親都封成藩玉。

    各掌重兵,儘管他們自己也不安份,鬥來鬥去,但都是朱家子孫,你這個外姓人是插不進來的。”

    “我倒不信,我偏要插手看看。”

    “我勸你別試,你手中的禁軍不過才二十萬,而朱家藩王,將兵逾百萬,只要你稍有異動,這百萬雄師都會集中力量來對付你。”

    常玉琳微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天下大勢不用你分析給我聽,我比你瞭解得更清楚,切在來談談我們的問題,表妹。我要你的合作。”

    “你要我合作?”

    “是的,最好的一個辦法就是你嫁給我,當然,我也會全力保你父親的江山,在他有生之年,我絕不會有所行動,等他百年之後,禪位給我。”

    “常玉琳。你不會是在作夢吧!”

    “我清楚得很,我這麼説是有絕對把握的,只要你點個頭,我敢保證,在十年之後,我能把天下的兵權都收歸朝廷,等我受禪時,沒有一個人會反對了。”

    冷寒月嘆口氣道:“我相信你説的不是空話,你確實是有這個本事的。”

    “舅舅仁民愛物,不願引起戰端,這是最和平的方法收回兵權,不會害到老百姓。”

    “那是不可能的,二十幾處藩王,個個都手擁重兵,他們不肯交出來的。”

    “不怕他們不肯,勢力小的,我以重兵壓之,勢力大的,我遣刺客一人,輕輕鬆鬆地就把兵權取過來了。”

    “世上那有這麼容易的事。”

    “事實上就這麼簡單,因為我一切早有安排,刺客就在他們身邊,他們的重要部屬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人頭落地,他們的部屬立刻宣佈擁戴朝廷,這本來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取得控制權。”

    “你真作了這樣的安排嗎?”

    “當然了,我不是個安於現實的人,一定要求發展,而且我也不是個説空話的人,必然要有事實的準備。”

    冷寒月一嘆道:“沒有用的,皇室絕不容許這一類的事情發生,只要你對其中一個人下手,必將引起羣起而攻,朱家子孫對保障宗室,另有一套辦法。”

    “什麼辦法?”

    “我不必告訴你,只讓你知道,所有的宗室藩王,都有一種特別的保障。所以寧王叛象早明,但在他沒有叛亂的事實前,朝廷也無可奈何他,就是因為他有保障,再者,寧王手下。

    有那麼多的江湖好手,都不敢派人入宮行刺,我父王也是受到了保障。”

    “你不説也沒關係,我有辦法知道的,只要我知道了,總能想出彌補的法子,現在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冷寒月冷漠地看他一眼道:“你是要娶朱若蘭,還是要娶冷寒月?”

    “我自然娶的是朱若蘭;我娶冷寒月幹嘛?”

    “那你該娶宮中的那個朱若蘭。”

    “你可以唬別人,卻騙不到我,那是個替身。”

    “對我而言,那就是朱若蘭了,我不可能再回到宮中去,終我此生,我是冷寒月了。”

    “我自然會有辦法叫你回到宮中去變回原來朱若蘭的,一等鄂國公,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何況將來你還要母儀夭下,成為一國之後。”

    “常玉琳,你遲了一步,我已經成為文青的妻子了。”

    “我知道你們要好,可是你還沒嫁給他。”

    “但是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有三個月了,常玉琳,水文青不是一個好擺弄的人,現在即使我答應了,他也不會放棄的,他可以不要我這個妻子,但不會不要我腹中的孩子,何況我也不會答應你而放棄他。”

    “為了你父親,你也不答應嗎?”

    “不答應,我把公主的身份都不在乎放棄了,就是對父王説明,我不再欠朱家什麼,皇室也不能再要求我什麼?”

    常玉琳怔了半天才道:“我沒想到你已下定了這種決定,水文青是個很難惹的人,我也不想開罪他,現在只有第二條路,你和他退出這個圈子去。”

    “退出這個圈子是一定的,但要等我們高興,我們自己認為是時候,我們會退出,但不會被人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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