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用不着招呼,水文青早已吩咐過了,見人即殺,即使是冷家莊的人也不必留情,因為水文青曾經告訴過冷秋水,馬侍郎府中不準來窺探,以免誤事,如有不服命令者,以違例論處,冷家莊的任何行動都必須是預先請示的,在密探這個圈子裏,最怕就是未經請示擅自行動,而破壞了大計,但年輕人有時為了貪功,最容易犯這個毛病。
所以冷寒月心中也頗為惱火,她此刻是高大娘子賈若鳳,沒有任何江湖或其他方面的淵源,遇上的就是敵人,就必須痛加宰殺!
她提着刀,慢慢地摸向了書房,但見人影幢幢,有兩條人影撲了過來,似乎要打招呼詢問,但是冷寒月卻不答話,也沒等對方開口,單刀疾出,把其中一個人腰斬於地,另一個傢伙驍然道:“賈女俠,我們是天府來的,跟令師兄於成鳳是同事!”
冷寒月哼聲道:“於師兄的朋友幹嘛要偷偷前來!”
手下毫不容情,單刀如風砍將出去,那人一面招架,一面還在解釋,但冷寒月卻不理這個碴兒,單刀罩定了那個傢伙,同時高人鳳與龍行而也分別抵住了兩個人,戰得非常激烈,地下也躺了三四具屍體。
冷寒月一個冒險進招,刀由中鋒劈進,把面前的對手由胸至腹開了膛。她又去幫龍行雨了。
因為跟龍行雨對手的兩個人十分了得,兩口劍逼死了龍行雨,冷寒月滾地進招,一個蛇行狸韶,刀自下方上撩,那傢伙胯下受創,慘叫着倒縱出去,落地後滿地翻滾,想來也活不成了。
高人鳳奮力也扳倒了一人,只剩下兩個人在苦撐,與龍行雨和高人風對峙着,冷寒月在一邊伺機進招。
這時遠處又匆匆地來了兩條人影,領先的一人高舉着雙手喊道:“別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那是林光的聲音,但他喊得嫌遲了一點、高人鳳一劍掠過了一個傢伙的咽喉,賈若鳳也及時一刀,把另一個傢伙腰斬於地。
林光也怔住了,呆呆地問:“怎麼全都殺死了!”
龍行而道:“師兄!這些傢伙一來就進迫書房,意圖對大,人不利,我抵敵不住,幸好高兄伉儷及時趕到,總算把來人全部撲殺,怎麼!他們是自己人?!”
這時另一條人影也來到了,冷寒月和水文青都認得,他是天府二狐之一的諸葛龍。只是冷水二人此刻都改了形貌,他沒認出來,他見到滿地的殘屍,也是徵住了,結巴地道:“這是怎麼説,對自己人也下這般毒手!”
林光道:“諸葛先生,這可怪不得我們,彼此既屬一家人,何事不可商量,幹嘛要偷偷摸摸地前來呢!”
諸葛龍訕然地道:“老朽只是因為聽説此間截獲了一份重要文件,想來了解一下!”
林光道:“這也沒什麼呀,諸葛先生自己來一趟就是了,用不着大舉人馬,悄然前來呀!”
諸葛龍道:“這個……是因為老朽伯明着前來,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才秘密一點!”
龍行雨卻哼了一聲道:“諸葛龍,你分明是見我們這兒建了一功而眼紅,想來這兒把文件強奪了去!”
林光忙道:“師弟,不能這樣説!”
龍行雨道:“根本就是這個意思!師兄何必怕他們!”
諾葛龍見心事被人説穿了,惱羞成怒地道:“不錯!老朽就是這個意思,因為這本來就是天府的工作!”
林光道:“諾葛先生,這就不對了,大家都是替王爺效力,誰碰上該做的事情就做,可沒規定什麼事該誰做!”
諾葛龍道:“沒那事,我們跟王爺説好了。舉凡各種刺探消息,偵察機密的工作,概由天府擔任,你們只是擔任聯繫而已,所以王爺才沒有派給你們多餘的人手!”
林光道:“可是這一次秘密文件送出,天府事前毫無所知,就證明你們的能力不足!”
諾葛龍乾脆拉開臉道:“這一點天府自承疏忽,可是你們截取到的密函,卻應該交給天府轉呈王爺!”
龍行雨立刻道:“為什麼?”
“因為這本來是天府的工作,你們越組代庖已經不對了,且幸還沒有把事情弄砸,責任方面就不再追究了,以後你們再探悉有這種事情,應該報告天府,由天府處置!”
林光忍不住道:“請葛先生,我們可不是隸屬天府的!”
諸葛龍哼了一聲道:“老夫知道你們幾個人,自己跟王爺接頭了,想跟天府對壘,告訴你們,那是不可能的,一家廟中,”只准有一尊菩薩,你們想在王爺手下求發展,就必受天府的轄制!”
林光道:“這可不能憑諸葛先生一句話,我們得聽候王爺指示下來才能遵行。”
諸葛龍冷笑道:“無須請示,此事已成定局,除非王爺撤消天府,否則他必須要同意不可,林光,你自己斟酌一下,王爺是否能為了你們幾個人而撤消天府呢?”
林光一時躊躇難決,諸葛龍又道:“而且你的職分,本來就隸屬天府之內的,我有權命令你的,把密函交出來!”
林光頓了一頓才道:“我雖然隸屬天府,可是我獨當一面,並不受天府節制!”
“只要你名字在天府隸屬之下。就沒有自主之權!”
林光沉吟難決,龍行而卻道:“師兄,我卻不是屬於天府的,不必受他們的節制吧!”
諸葛龍道:“只要是在王爺手下做事的江湖人,無不受命於天府!”
龍行雨道:“我是受馬侍郎之聘而來的,也不在王爺手底下!”
諸葛龍哈哈大笑道:“馬仕論自己也要聽命於王爺,你又算什麼東西!”
高人鳳突然道:“在下高人鳳!”
諸葛龍道:“我知道你,你們夫婦是於成風的師弟,由他代聘到江西去的!你們不去報到,卻到此地來!”
高人鳳道:“於師兄只是邀請我們,我們可沒有答應受聘,我們是在此地受聘的!”
“都一樣,只要踏進這個圈子,就得受天府的節制!”
高人鳳微笑道:“閣下敢這樣説話,想必在天府的地位一定很高了!”
諸葛龍點點頭道:“不錯!老夫在天府中擔任京師總監,除了府宗之外,獨當一面,可以算是第二把交椅!”
“府宗之下,有幾把交椅?”
“三方總監,兩宮一堡,地位都是平行的,坐第二把交椅的有六個人,老夫就是其中之一!”
“這麼説我們以後還是在閣下節制之下了!”
“不錯!你們要在這個圈子裏混,就得聽老夫的!”
“那我們就決定不在這個圈子裏混了,受制於你這樣一個槍夫手下,是一件很乏味的事!”
諸葛龍一怔道:“高人鳳!你説什麼?”
“我説得很清楚了,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那份密函是我弄到手的,我不想交給你!”
諸葛龍轉向林光道:“林光!你聽見了,你要負責!”
林光似乎對高人鳳的態度十分滿意,居然一笑道:“高兄説得沒錯,他是侍郎大人禮聘的,跟我只是朋友,我也無權干涉他!”
諸葛龍怒聲道:“好!你們這是跟天府作對了,別以為你們跟王爺搭上線就可以把天府撇開了,告訴你,天府要對付你們時,王爺也包庇不了你們!”
高人鳳道:“今天我們殺了天府不少人,作對是作定了,天府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好了!”
諸葛龍氣沖沖地道:“你們等着瞧好了,不出三天,你們就會後悔莫及!”
説完他氣沖沖地回頭就走,林光連忙做手勢,示意高人鳳攔下他,諸葛龍看見了,沉聲道:“林兄,你敢對老夫下手就是你有種,你先算算自己的份量,是否能留得下老夫,然後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高人鳳道:“我倒不信邪,非要試試你這老鬼!”
諸葛龍對高人鳳還是略有忌諱,不等他追上來,身形一撥,已經掠起半空,向牆外掠去!
高人鳳忙趕上去,龍行雨也忙道:“不能放走這老東西,他號稱天府二狐之一,心狠手辣,氣量又窄,給他跑了回去,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高人鳳追上牆頭,諸葛龍身形奇快,已經在二十多丈之外,身形再度縱起,飄上一棟民房,眼看着即將逝去,忽地暗中又竄來一條人影,寒光一閃。諸葛龍的身子分成兩段墜落了下來。
三個人趕過去,卻見賈若鳳正在地下檢查諸葛龍的殘屍,那一刀奇襲,正是她發出的!
林光噓了口氣道:“嫂夫人好刀法,這老頭兒一身修為已致化境,竟逃不過嫂夫人一刀!”
賈若鳳笑道:“這都是人鳳的授意,他趁你們在説話之際,就叫我悄悄地離開,在外邊等着了!”
林光道:“高兄早就有意要殺他了!”
“是的!我斷林兄説是自己人,就打定了主意!”
林光忍不住出聲驚問道:“高兄為什麼要殺他呢?他在天府的地位很重要,殺了他會惹起大麻煩!”
高人鳳笑道:“平時殺了他是有點麻煩,今天正好是個機會,他帶了人不聲不響,偷襲侍郎府,我們守土有責,殺死入侵的強徒,這理由交代得過去!”
“但他們不是強徒,是天府來人!”
“我可不知道,他們持械寅夜侵入是事實,我可不認識誰是天府的人,碰上了不必留情!”
“高兄可以這麼説,兄弟卻無法推卸責任,他們來時已向兄弟打過招呼的!”
“這就是林兄的不是了,他們要來,林兄該先招呼我們一聲呀!”
“兄弟也是不久前才接到通知,諸葛龍約我在府外見面,兄弟去了,他才告訴我説,我們截獲的文件,應該交給他,由他們轉呈王爺!”
“這太豈有此理了,我們截獲的東西,為什麼要先交給他們,便宜他們領功去!豈不是太傻了。”
林光為難地道:“因為兄弟在名義上還隸屬天府,他是夠資格提這個要求的!”
龍行雨道:“只是夠資格提要求,卻不是命令,何況我們都不是天府的人機構,可以不受他的這一套!”
林兄道:“是啊!我也這樣地向他推託了,他反面威脅我説,凡是替王爺辦事的人,都受天府節制!”
高人鳳插口問道:“是不是這樣子呢?”
林兄道:“當然不是,否則王爺就不會授意兄弟另建系統了,因為他們太跋扈,王爺感到難以控制了,但目前又需要用他們,不得不敷衍他們!”
“這就是了,我們的就是另建的系紋、不跟他用發生關係,那不就結了!”
林光憂慮地道:“高兄!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們對排除異己是很着力的,王爺在別處也建了一兩處私人,被他們知道後,不是硬吞併了過去,就是挑掉了!”
“王爺也任由他們胡來!”
林光道:“王爺當然很生氣,可是拿他們沒辦法,第一是許多事還要靠他們;第二是王爺全力孽放在圖大舉上,分不出精神來對付他們!”
“那就沒關係了,只要王爺那邊不見罪,殺他們幾個人,也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高兄不知道,他們對這種事最是緊張,知道我們存心作對,他們會全力對付我們的!”
“小弟以為他們不敢,因為這次是他們自己來找麻煩的,理屈在他們,所以只有裝糊塗,再説死的全是好手,我們只憑幾個人的力量就收治下來了,他們也得考慮一下,全力與我們作對是否上算,別的不説,我風凰刀門下師兄弟,有幾個在南昌,就不會那麼好説話!”
林光皺眉道:“高兄不知道對方,自然便於推託,兄弟卻很難交代!”
“林兄也是不知情,你可説不在府中;回來後才知道發生事故,還可以倒打一耙,説她們不告而擅自侵入,要他們作個交代!”
“諸葛龍通知我了!只是我們趕到時晚了一步!可是高兄連他也殺了……”
“他不死才有麻煩,他死無對證,反而倒好説話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天府也弄不清楚,由得林兄説去好了!”
林光無可奈何地道:“現在也只有如此了!”
高人鳳道:“至於那個諸葛龍,兄弟是故意授意內子繞道堵在外面除去他的,因為敝師兄老早就告訴過我們,説有這麼個老傢伙,又愛弄權,又專仗勢壓人,十分討厭,很多人都受他的氣,除去了這個人,對誰都有好處,沒有人會向你追究的!”
“不!天府的府宗梅鐵恨會向我追究,他倚重諸葛龍為左右手,不甘心受損失的!”
“假如他不甘心諸葛龍被殺而追究的話,就得當心另一條手臂公孫策也受損失,那時他左右手都沒有了!”
“高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諸葛龍和公孫策,號稱天府二狐,是府宗最重視的心腹,這話不錯吧!”
“事情是不錯,但高兄怎麼知道的?”
“敝師兄於成風告訴我的!”
“可是我怎麼能對府宗説這種話呢?”
“林兄自然不能説這話,但王爺可以説的,除去諸葛龍是出於王爺的指示,也是對梅府宗的警告,叫他安份些,別太過份跋扈!”
“王爺不會説這種話的,可是請林兄把話轉遞過去,卻是大有可能!”
“高兄是説我假託王爺之命?”
“也不算是假託,林兄將情形轉告王爺後,王爺一定會十分高興!”
“王爺高興是一回事,但他不會承認的!”
“林兄!梅鐵根根本不會去質問,就會相信了,因為他認為若無王爺授意,我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梅鐵恨那個人是很難説的,他可能真的去質問!”
“那也沒什麼。王爺即使當面推脱,梅鐵恨也不會相信,仍然會以為是王爺的意思!”
“如果梅鐵恨再向王爺追究要交出兇手呢?’“王爺肯接受他的這種要求嗎?”
“如果梅鐵恨堅持,王爺可能會答應的!”
高人鳳冷笑道:“假如這位王爺如此沒有擔待,我們也不必倚靠他了,這種人成不了大事的!”
話説到這個程度,林光也不能再往下説了,反正人已經殺了,他也只有接受事實,憂心仲仲地道:“兄弟立即啓程赴南昌,面見王爺先打個底,如果王爺對這事情不肯擔待,兄弟只能透個信,賢夫婦趕緊迴避一下,這是兄弟唯一能盡的好心了!”
高人鳳冷笑不語,倒是龍行而聽不下去了,冷冷地道:“師兄,如果王爺對這件事不能擔待,我們就不幹了,除掉諸葛龍是小弟一力促成高兄為之的,有事小弟一身任之,別牽連到高兄夫婦身上去!”
林光怔然道:“師弟,怎麼會是你呢!你是知道的!”
“正因為知道,我也認識這些王八旦,一個個神氣的不可一世,整天騎在我們頭上撤尿,若是再容忍下去,他們會在我們頭上拉屎,以前我是能力不足,現在有了高兄伉儷,正好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瞧是誰行誰不行!”
“高兄不是説一切都是他師兄説的!”
高人鳳笑道:“敝師兄説過一些,但經龍兄一補充,兄弟更有底子了,兄弟以為我們要想混出點名堂來,不能老跟在別人後面,必須自己先拿點本事出來!”
龍行雨道:“高兄是為了替我分擔責任,但我以為做了就不必怕,天府勢力大是不錯,但不見得就通了天,比他們勢力更大的地方還有的是……’”
林光連忙道:“師弟!你別胡説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是我引進來的,我們自當同甘共苦,禍福相共!”
這傢伙此時才表明了態度,因為高人鳳夫婦的事,他還可以往外推,有龍行雨在裏面,他想推都推不掉,龍行雨不但是他的師弟,也是他一力引進的私人,他必須負責到底的!
林光匆匆地見了馬侍郎。這位侍郎大人更妙,凡事不管,由他自己處理去,不過對於脱離天府的轄制倒是全力支持,因為他也受不了天府來人咄咄逼人的態度。
林光連夜動身上路了,高人鳳夫婦和龍行雨則把屍體裝上車子,連夜拉出城去埋了,兵部侍郎有許多秘密要公幹,地方上公人是不敢過問的。
諸葛龍等一批人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失了蹤,他們行事本就詭秘,行蹤無人知道,因此也沒人來問。
回到了卧室,高人鳳與賈若鳳又變成了水文青與冷寒月,兩人相視一笑,冷寒月道:
“人鳳,我本來以為窩在這裏不可能有大作為的,想不到竟能相機除掉了諸葛龍,對天府是個大打擊,這收穫實在不小。”
水文青笑道:“你別看不起我們的這個地位,將來瓦解天府,很可能就在此地着手呢!”
“那倒不見得,‘寧王不會允許自己手下自相火拼的。”
“局勢之運用存乎一心,你慢慢看好了,我有辦法把此地發展開來,引得天府來火併的!”
“真能那樣的話,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是否太單薄了!是否應該再引些人手進來!”
“不行!冷家莊的人手絕不能引進來,但是我有人手的,許多不納人組織的人都將為我所用!”
“那個龍行雨是你的人吧!”
“寒月,他是我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手下。我沒有私人,都是一批肝膽相照,道義相交的朋友,你必須認清這一點,如果你要以朝廷或上司的身份去運用他們,,這些人就沒有一個會為你所用了。”
最近,水文青對冷寒月講話的口氣略有轉變,那是她變成了賈若鳳之後的事,沒有經過刻意的做為,只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高人鳳是賈若鳳的丈夫,他們以這種身份生活在一起,水文青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她的丈夫,講話不再像以前那麼客氣或帶點遷就性。
現在,水文青伊然是個頗具權威的丈夫,不再當她是高貴的公主或自己的上司了。
但也有不同的,就是以前水文青的一切都是瞞着她,現在則凡事都告訴她,讓她參與,指點她不懂的地方,把她當成一個可共患難的妻子。
冷寒月是個絕對高傲的人,但她也在改變,變得温柔,和順,因為她明白,自己的生命中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男人,也不可能接受第二份感情了,水文青是她所愛的唯一男人,但水文青不可能成為附馬,她只有放棄自己的公主的身份,做一個平凡的妻子才能得到這個男人,她對這一切的改變十分滿意而且高興。
高人鳳與賈若鳳是一對恩愛的夫婦,水文青和冷寒月也是,他們生活得很愉快。
京中死了諸葛龍,他們活得很平靜,沒有人再來擾亂了,天府的人暫時失去了主腦;也變得安份了。
林光走了之後,侍郎府中就由高人鳳挑大樑,雖然龍行雨的資格比他早,但是他始終居於副手的地位,心甘情願地接受高人鳳的指揮。
天府的活動並沒有停止,只是重心轉到侍郎府來了。
龍行雨還有橫的聯繫,他接洽了事情;得知了消息,帶回府中交給高人鳳處理,高人鳳也辦得十分漂亮,不但行事效率高,而且十分穩妥,毫無破綻,這使得侍郎府的地位驟然重要起來。
高人鳳最聰明的一件事是自己不居功,不跋扈,見事都向馬侍郎請示,馬侍郎對這一套是完全不懂的,也拿不出一個主意來,但高人鳳凡事都通過他,卻使他十分欣然,更由於高人鳳的能幹,使他由京中那一個圈裏,一躍而為最重要的人物,使他對高人鳳更是由衷的支持了。
如是過了兩個月,寧王府在京中的勢力似乎是加強了,但是冷家莊的人也沒有為之擔慮,因為一切都在掌握中。
林光忽然悄悄地來了,高人鳳見了他,首先吁了口氣道:“林兄回來得太好了,最近這一陣子,可把我忙得焦頭爛額,我沒想到侍郎府要經手的事務這麼多,我又不能替林兄丟人,只有硬着頭皮去闖,總算沒出大漏子,現在我可以把這付擔子交出去了!’”。
林光笑道:“高兄説那裏話來,王爺對高兄的才幹非常欣賞,特地叫小弟前來,要高兄負全責呢!”
“負全責?這是怎麼個説法呢?”
“負全責當然是有關京師的全部事務,統由高兄負責。”
高人鳳連忙搖手道:“林兄別開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天府那邊就不會同意!”
林兄笑道:“小弟接受了高兄的建議,一到南昌,先去見了王爺,把諸葛龍等人來索取文件的事告了狀,王爺十分生氣,認為天府太過份……”
高人鳳道:“王爺對諸葛龍被殺的事作何反應?”。
林光笑道:“兄弟先還有點擔心,就怕此事不易交代,誰知王爺聽説之後,居然十分高興。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大大的誇獎了一番,説天府梁傲跋扈,是該給他們一番教訓,接着王爺擔去了全部責任,説除去諸葛龍的事,經過他的授權,而且還把梅鐵恨訓斥了一頓,説他們放開正事不做,竟找自己人麻煩,太蔑視紀律,要梅鐵恨好好勉管教一下部屬,不準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高人鳳道:“梅鐵恨又作何反應呢?”
林光道:“老梅當時狠下不了台,跟王爺頂撞了幾句,負氣而去,可是過了兩天,王爺又接到了京中的一批報告,那是馬侍郎對高兄辦事能力的推許,也敍述了高兄幾件漂亮的措施!”
“那只是小事情,天府卻從來沒辦好過,每次都有點小紕漏,要抬出王爺的影響力來,才能擺平,不像高兄辦得又秘密,又穩妥!”
高人鳳笑道:“説起來也沒什麼。天府在京師的那些人,個個都被人摸熟了,冷家莊的人,廠衞的人,個個都盯住了他們,怎麼能辦事呢,兄弟差不動他們,只有啓用一些不起眼的小嘍羅,反而容易辦事了!”
林光點點頭道:“是的,兄弟也把原因分析給王爺聽了,王爺就問這些人能不能辦事!”
高人鳳忙問道:“林兄怎麼回答的?”
“兄弟説京中的事務較為簡單,人人都能辦,問題在於策劃與領導,有了高兄這樣一位卓越的領導者,沒什麼難辦的事,所以王爺一聽,就指示説京師的事,以後由高兄全權處理,不必經由天府了,這等於承認了我們的獨立地位,以後不再受天府的節制了!”
“天府同意了沒有?”
“梅鐵恨怎麼會同意呢,可是王爺已經知會他們了,諒他們也不敢不同意!”
“原來只是王爺單方面的指示,那還是沒有用,我們手頭沒有人,什麼事都辦不了!”
“王爺已有手渝,着令京師全部的人員,統由高兄支配指揮,這些人並不是屬於天府,而是王爺自己建立的,以前交由天府統籌指揮,現在則是交給高兄了!”
“可是沒有得力的人手。又將為之奈何,有些事情並不是光靠人手就辦得了的,我們要一些會武功的好手!”
林光道:“王爺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叫兄弟帶來了五十萬兩銀稟,由高兄自由支配,聘請一些好手,天府是不可能撥人過來的,他們撥來的人也不可靠!”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王爺另有私函致交京中的幾個人,高兄如果需要用錢,可以問馬侍郎支取,他一定會設法籌來的!”
高人鳳嘆了口氣道:“化錢僱人不是僱不到,但是我怕僱來的人靠不住!”
林光笑道:“王爺另外作了一番指示,叫高兄放開手去聘人好了,那怕是僱到敵對方面的人混進來也沒有關係,只要運用得法,敵人往往比自己人更得力!”
“王爺沒有作更詳細的指示嗎?”
“沒有!小弟因為不甚了了,還想多作請示,但王爺説高兄應該可以明白的!”
高人鳳想了一下道:“看來王爺想考考我呢,好!既然王爺作過這指示,我就大膽接下來了,不過有一點,天府的人如果再插手搗蛋,又該怎麼辦?”
“王爺指示過了,高兄既然全權負責,對礙事的人,也知道如何處置了!”
高人鳳只是點點頭,表示明白,林光這次來得很匆忙,只交代了一些事項見過幾個人,又匆匆地走了。
可是他的確作了重要的交代,第一,是他給了高人鳳一紙護衞統領的聘任狀,王府護衞統領雖由王府私下聘僱,卻是經過兵部報告,有三品衣冠的,官位不算小。
第二,龍行雨正式交來在京所有的組織名冊以及各處小組的負責人,居然有上千左右,分佈在各大宅院和京城各處,有各種身份為掩護,那是很龐大的一個組織了。
高人鳳親自到各處地巡視了一下,召見了各基層的負責人,布達了一些新的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事權的規劃,全部收歸到侍郎府指揮。不得接受第二個人的指令,違則立予嚴懲。
這個舉動明顯的是向天府挑戰,因為高人鳳知道天府的人目前都寄身在廠衞之中,還是間接地指揮那些人。
他布達過命令之後,在半個月間,就處決了四名違令的人,使得人人驚怕,再也沒人敢陽奉陰違了。
可是天府的人卻受不了這一手,他們若沒有表示,天府的威信將蕩然無存,什麼事都辦不成了。何況他們也有南昌方面過來的指令,叫他們利用機會跟高人鳳別別苗頭,結果他們還沒行動,高人鳳倒先找麻煩了。
這天早上,侍郎府前來了四名漢子,穿着東廠的號衣,口氣很好,要找高人鳳出來談談。
結果高人鳳沒有出來,卻出來了龍行雨,他是認得這四個人的,見面就笑笑道:“原來是你們四位呀!”
高大的苗時英立刻道:“老龍!你少來攪和,我們是來獨高人鳳的,跟你沒關係!”
龍行雨一笑道:“你們要找高老總,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怎麼能説沒關係!”
苗時英一瞪眼道:“老龍!今天我們撇開昔日的一切關係,是以東廠二檔頭的身份來找高人鳳問話,你給我閃開一點,否則連你也算上!”
才説到這裏,忽而一道白光,奇疾無比地飛了過去,苗時英沒想到有人會在此時下手,根本來不及防備,當場被白光在腮幫上穿個洞,原來是一柄匕首!
跟着,出來了一對年輕男女,正是高人鳳和賈若鳳,手中執着武器,他們竟是存心來殺人的!
另外三個人一見苗時英被殺,臉色一陣大變,一個瘦長漢子道:“你們敢殺死朝廷命官!膽子真不小!”
敲鳳笑道:“朝廷命官裏沒有江湖人,你們不過是廠衞中的二檔頭,還不夠資格稱為朝廷命官,朋友,來到這個門户中,可別拿出唬老百姓的那一套來,上次跟諸葛龍一起來的,還有位大檔頭呢,我還不是照殺不誤!”
瘦長漢子被堵住了嘴巴,只有捧然地道:“高人鳳,以往他們是私下行動,今天我們可是為了公事,錦衣衞指揮使司徒大人,要找你去談一談!”
高人鳳道:“是找我去談,還是請我去談談!”
瘦長漢子道:“高人鳳,司徒大人找人談話,從來不必加個請字的,他就是找你們馬仕倫談話,也只是派個人來知會一聲而已!”
高人鳳道:“龍兄,司徒平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農行雨笑道:“司徒平以錦衣尉指揮使兼廠衞統領,是專找人麻煩的,他的官兒不大,但職權不小,朝中一二品的官員若是犯了錯,他有權立即抓人的,所以他的架子是很大的。”
“這麼説他派個人來,馬大人還不敢不去了?”
龍行雨道:“那要看馬大人是否犯錯了,若是自己有自信,沒有痛腳抓在人手中,大可以相應不理,司徒平有權抓人,但必須要掌握住真憑實據才行,否則他吃不了兜着走,自己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高人鳳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只能抓犯了法的人,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我沒犯錯,他就管不到我了?”
龍行雨笑道:“高兄就是犯了錯,他也管不到,因為高兄是南昌七王爺親聘的三品帶刀護衞,王府的人犯事,他只能找王爺理論,不能直接抓人的!”
瘦長漢子道:“可是他殺了苗時英,慢來,你説他是寧王府的帶刀護衞,這是真的嗎?”
龍行雨道:“自然是真的,有王爺的親筆聘書為證!”
瘦長漢子道:“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龍行雨冷笑道:“因為你們的地位太低,還不夠資格知道,但司徒平那兒一定有報告公文的,司徒平不會不知道,所以你剛才説是司徒平派你們來找高兄談話,絕對無此可能,司徒平不會做這種冒失事!”
瘦長漢子神色一變,招呼另兩個人道:“既然如此,我們找司徒統領覆命去好了!”
“怎麼!三位不要帶我去問話了?”
‘你是王府護衞,統領自會找到王爺去理論!”
“那麼司徒大人本身並沒有這個意思,完全是你們自己的意思了?”
“這個你管不着,你對我們不滿意,可以告訴司徒統領去,你殺了我們一個同伴,也有司徒統領跟你算賬!”
他轉身要走,卻見冷寒月執着刀,截住了他們的去路臉色冰冷,一點表情都沒有!”
瘦長漢子一驚道:“你要幹什麼?”
冷寒月道:“我丈夫沒叫你們走!”
高人鳳笑道:“三位還沒有到可以走的時候,至少要把話交代清楚,是誰叫你們來的!”
漢子道:“廠裏出來的人只有問人家的話,從不回答問題,你有種到廠裏問去!”
高人鳳一笑道:“我知道東廠不是個講理的地方,我是不敢去,但是我這個地方也不太愛講理,你們不把話交代清楚就別想離開!”
瘦長漢子道:“你敢強留下我們!”
高人風道:“沒什麼不敢的,我已經留下一個人!”
他指了苗時英的屍體,那三個人見情形不對,拔出腰刀就往外闖,冷寒月捲了過來,單刀一揮,又是一招六月飛霜,這柄刀不是她的那柄寶刀,威力稻遜,只有兩個人被腰斬,瘦長漢子卻縮頸滾地躲過了,但是卻沒有躲過高人風的劍,一着狠刺,居然將他活生生釘死在地上。
龍行雨來不及發話阻止,頃刻間又是三條人命,不由得呆了道:“高兄!這四個人不但是廠衞,而且也是天府的人,這一殺麻煩大了!”
“有什麼麻煩的!”
“我們要向三方面交代!”
“天府方面好辦,我自己負責,王爺已經把京師的指揮權交給我,他們應在我管轄之下,他們不守約束,桀傲抗上,已有取死之道!”
“這個理由卻無法對司徒平説去!:“很簡單,你把屍首送到東廠,交給司徒平,就説他這四個部下侵犯到王爺的尊嚴,犯了大不敬罪,被王爺處決了,司徒平是聰明人,自已知道如何處理的!”
“那怎麼行,司徒平跟王爺並不合作,他一直在找王爺的麻煩,怎會輕易罷休!”
高人鳳一笑道:“龍兄!你實在很天真,司徒平敢找王爺的麻煩嗎?他手中掌握王爺的證據足夠了,如果他敢對王爺採取行動,用不着加上這四個人了,何況,這四個人屬於天府,他也是明白的,他會去自找多事嗎?”
龍行雨想了一下道:“事情經過高兄一分析,就簡單多了,高兄究竟是辦大事的人!”
高人鳳笑笑又道:“這四個傢伙職分低微,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找麻煩的,背後一定有人撐腰!”
龍行雨笑道:“高兄自然知道是誰了?”
高人鳳道:“我知道是一回事,但必須龍兄再告訴我一遍,因為我不應該知道那麼多的!”
龍行雨略一思索,才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是!東廠大檔頭費楚天,是天府派在廠衞中的負責人,以前有諸葛龍壓着,現在可能是他在負全責了!”
高人鳳道:“費楚天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冒冒失失地派四個人來找我們麻煩的,這一定是另外有人指使!”
“小弟有同感,但不知此人是誰?”
“自然是個比費楚天更有權的人,才能指令費楚天於這種冒失事,我們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怎麼找到這個人呢,費楚天絕不會供出這個人的!”
高人鳳一笑道:“但是我們可以把這個人逼出來:給他一個難題,難到他無權作決定,就只好去向那個人請示了,我們也可以找出那個人予以對付!”
“行嗎?那就是自己內亂了,王爺不會同意的!”
“假如我們是真心投靠寧王,自然不能這麼做!”““可是我們打進了這個圈子狠不容易,還可以有更大的作為,為了這個而暴露,我們不是太可借了嗎?”
高人鳳一笑道:“不會暴露我們身份的,寧王會支持我們的,他對天府的驕橫自大已感到不耐,我們做出爭權奪利的姿態,他正是求之不得!”
龍行雨一切都聽高人鳳的,所以他整頓了一下,親自押了一輛車子,去到東廠大營,首先求見了司徒平,把四具屍體交給了他,還發了一頓脾氣,説東廠屬下對寧王府的高護衞十分無禮,假借東廠的名義,冒犯高人鳳,被高人鳳當場擊殺,他要司徒平作個交代!
果不出所料,司徒平矢口否認曾經派人來找過高人鳳,一再道歉,並答應追查責任作個交代!
龍行而發了一頓脾氣走了,司徒平找來了費楚天,也發了一陣脾氣,因為這四個人都是直屬於費楚天的,問他這四個人的行為費楚天是否內情!
費楚天自然是絕口不承認,但是他難辭其咎,只有自請處分,司徒平道:“處分不必了,人被對方宰了,對方絲毫無損,不過高人鳳要個交代,你自己交代去!”
費楚天無可奈何,硬着頭皮到侍郎府請見高人鳳。
高人鳳現在地位不同,他在侍郎府中有着自己的辦公地方,雖由側門出人,但他在這兒卻有自己的人事系統,連馬侍郎都於涉不到。他在花廳中接見了費楚天,態度倒很客氣,但説話卻很不留情:“費兄!王爺已有諭令,命兄弟負京師地方的總責,費兄是否得到知會?”
“兄弟得到通知了,但那四個人到貴處來打擾,卻不是兄弟的意思!”
“那麼是誰的意思?”
“兄弟也不知道,目前雖然是兄弟在管事,但天府若是派了個人來,提出天府的府宗手令,可以不通過兄弟而直接命令人的!”
“這麼説那兩個人是奉了府宗的手令了!”
“應該是如此,但是誰持有手令,兄弟卻毫不知情!”
高人鳳沉聲道:“一個地方有幾個人發號司令是很糟的事,兄弟是奉王爺之命總司其事的,因此我要求費兄把天府在京的人員名冊交過來,以後歸兄弟統籌指揮!”
“這個…高兄,天府的人事是獨立的!”
“王爺告訴我的卻不是如此,他説我可以全權指揮的,費兄,説要求是給你面子。我是命令你交了名單!”
“請高兄原諒,兄弟無法遵令,要等待進一步指示!”
“可以!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後,若費兄還不將名冊交出,我就不客氣了,首先就以抗命罪,對天府所屬人員展開整頓,一山難容二虎,費兄應該明白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