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茜茜聽敗事老人說起,凡具有六陰鬼脈的女子,不能生育,她天真純潔,想到就問:“為什麼有人可以生孩子,又有人不可以呢?你看看我可以嗎?”
這種話,在那時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可說是破天荒的大事,不過敗事老人,羅天賜倒了解她,只覺得好笑,並不十分吃驚。
敗事老人故意裝模作樣,左瞧右盼的,打量了她好一陣,方才點頭表示認可,那知,這一點頭見然點出了麻煩來!
因為,韓茜茜接著還有問題,她道:“什麼時候才可以生啊?”
敗事老人“啊,啊”兩聲,皺眉窘道:“以後,以後,再過幾年吧!”
韓茜茜這才放過了他,卻轉向羅天賜,溫柔的安慰他,無限深情的道:“大哥哥你不用愁啦!你的妻子雖然不能生育,但是我能,那麼等幾年之後,我就替你生一個肥肥胖胖的小子,好不好?你要不要?”
羅天賜大吃一驚,俊臉漲成紫紅,雙眼望著地上的毛氈,囁嚅不能成聲!
敗事老人卻巧巧與他尷尬的表情相反,他瞥見韓茜茜面露不解之色,頓時“哈哈”大笑,道:“喂,小子,我幹閨女好心好意,欲送你一個自白肥肥的小子,你到是要哇?不要?”
羅天賜聞言,心中大不滿意,狠狠的瞪他一眼,卻不料瞥見的正是一付頑皮弄鬼的臉譜!
斡茜茜本來一時興至,隨便說說,但經敗事老人這一火上加油,而羅天賜卻又遲遲不答,不由大為傷心!
剎時間,只見她熱淚交睫,眩然欲泣,但仍然強行忍耐著,不肯讓淚流下!
敗事老人瞥見韓茜茜悽然之狀,頓時笑不出來了。
他笑容一斂勸道:“乖女快別傷心!小……小子,你怎的呆啦!你若是再不說話,老夫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羅天賜垂著頭,本來未曾注意到,但聽敗事老人這麼一勸,抬眼瞥見韓茜茜玉容慘淡的模樣,不由吃了一驚。
一驚之下,頓時忘了適才的尷尬,忙舒臂握住了韓茜茜右邊粉臂,疾急的道:“我要,我要,茜妹妹你千萬別哭,我!我!我!………”
韓茜茜一聽他要,已然是愁懷盡解,瞥見他這付關切焦急之態,芳心霍覺其甜如蜜,忍不住“噗”的一聲,嬌笑起來!
羅天賜這才大放寬心,長吁了一聲,回想起適才自己的情急,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
敗事老人望看這一雙璧人,深情款款的相望而笑,心中霍然一動,暗暗拿這茜茜,與遠在金泉園的茜倩,兩人相較,竟覺得兩人不但在容貌上,堪稱是春蘭秋菊,各擅勝揚,無分軒轅!
便是在性情上,除了韓茜茜的天真無知,與張茜倩的嬌弱多愁外,其坦率大度,能夠容物的風度,亦幾相等!
故此,這一生專喜敗人好事的老人,突然興起了玉成兩人的意思。
只是,目前他不便說,因為他對於目前的二人,到底還不太熟!同時,另一個問題,也還沒得到順利的解決!
敗事老人想;若是一切都按著自己的希望實現,則老婆子不僅得了個乖徒兒,我老頭子,可也比她強,憑白搶來了一女一婿!
“哈哈”,他想到得意處,開懷的笑出聲來!
羅天賜聞聲只當他笑話自己的忘形,俊臉一熱,不等敗事老人開口說話,頓時先開了腔,道:“茜妹妹,你還有什麼問題問老前輩嗎?”
韓茜茜“哦”了兩聲,這才記到整個的事情,她轉頭撞著敗事老人,嫣然一笑,還沒開口,敗事老人心裡便覺得直發毛,口中不言,心裡卻直禱告:“老天爺,千萬別讓她再提什麼罕奇古怪的問題……”
羅天賜瞥見敗事老人,面上的笑容霍然有點兒僵,同時也瞭解他的心情,不由得暗笑,這位喜愛捉弄人的,今兒個竟也遇著剋星!
韓茜茜卻根本不理他反應如何,妙目一瞬鶯聲嚦嚦的道:“我提的第三個條件,也是最後的一個,若是你能辦到,我就認你作乾爹……”
敗事老人不由一喜,忙問是些什麼,韓茜茜巧笑倩兮的望著他,說:“這條件很是簡單,就是要你和老大哥哥,握手和好。”
敗事老人大出意外,沖沖而問:“為什麼?”
韓茜茜瞟視羅天賜,瞥見他日顯讚許之色,秀眉一揚,唇角隱含得意之笑,緩緩道:“老大哥哥是個好人,對我對大哥哥都好。你自然也是好人,過去你們雖然有點爭吵,但現在已經過去幾十年,也不該再計較啦!何況多少還有點親誼呢!所以,我願意看你們和好!”
敗事老人與羅天賜都想不到,天真無邪的韓蓓蓓,會想到這些事情,說出這番道理二由這一點,可以證明,韓茜茜目前雖然是不懂事故,但其心思本性,細緻善良,只要假以時日,稍事教導,必可理智大發,成為一名智勇雙全的女俠!
敗事老人垂頭不語,暗自思忖,一生所做所為,尤其是對於慼慼翁,也有不少過火的地方,如今雙方年逾耳順,兒時舊侶,多已作古,僅剩的一二人,見面非打即吵,豈非可笑?
他這麼一想,心中悔意漸生,不由得長嘆一聲,誠懇的對韓茜茜道:“姑娘你這話甚是有理,想我與戚老兒,都是行將入土之人,兒時的一點怨隙,說什麼也不該再斤斤計較了,不過……”
他沉吟一陣,方道:“不過,這可不是我單方面的事情,若是那戚老兒不情願,我便是跪著求他,也不見得能入姑娘所願!”
羅天賜見他竟被韓茜茜三言兩語說動,慨然願意捐棄成見,那能不喜,立時答道:“這一點老前輩但請寬心,只要你一聲承諾,慼慼翁面前,完全由我與茜妹妹去說就是!”
韓茜茜亦道:“對啦!老大哥哥對我們這麼好,我想,我們去求他,定然不會回絕!”
敗事老人見二人這般熱心,慨嘆應許道:“好吧!老頭兒暫時答應,只要是戚老兒點頭應許,我老頭兒,必與他握手言和,重修舊好。姑娘你滿意了吧?”
韓茜茜喜悠悠歡呼一聲,螓首連點,表示滿意,敗事老人亦自笑道:“那麼咱們這認親的事,該有著落了吧!”
韓茜茜轉眸一笑,脆喚:“乾爹!”
敗事老人,一手拂髯,漫應一聲,“呵呵”,開懷大笑,響如雷鳴,帳外俯地熟睡的銀牛鉅鹿,均被驚起,引頸長鳴,互為唱和!
羅天賜瞥見他著實開心,心中也感染了一股無比的快樂,湊趣的提出意見,道:“茜妹妹拜認乾爹,可不能這麼簡單哪!”
韓茜茜詫異問故,羅天賜便告以須要行三跪九叩之禮。
韓茜茜乖巧之極,聞言立即站起來,真個在敗事老人面前,盈盈的拜將下去!
敗事老人,嘴裡連稱:“免啦!免啦!”身子可樂得前仰後合的笑個不停。
只是,他雖然在笑,眼裡卻不知不覺的流下兩行熱淚!
韓茜茜拜罷起身,瞥見他這般情景,芳心一驚,急忙摸出一方素帕,俯身趨前為他擦抹,道:“乾爹,你怎麼哭起來啦!不高興……”
敗事老人被她這麼一來,方才驚覺,忙舉袖在臉上一陣亂抹,激動得喉帶咽聲,道:“沒有,沒有,我太高興啦!我……”
須知他一生與陰婆婆相依為命,傾心相愛,本無所憾,但可憾者,陰婆婆生具六陰鬼脈,雖則因禍得福,練成了一身絕學,卻無奈因此也天癸不至,不能夠懷孕,為他生育一男半女!
陰婆婆對這點,也實在抱歉於心,但由於天生的嫉念甚重,無論如何,竟不許敗事老人納妾敗事老人用情亦專,既知陰婆婆有此天性,便也不作那非份之想。但俗語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敗事老人,他雖則口中不言,而每在午夜夢迴,或目睹他人,兒孩繞膝之頃,總不免亦是慼慼於心!
不過,這點兒憂愁之恩,卻不能讓陰婆婆曉得,否則,她既便不懷疑敗事老人,已生二心,也必得自慚無能為力,萌生短見不可!
故此,久而久之,敗事老人養成了隱憂於笑,將愁緒發洩於搗蛋惹事之中。
但雖然如此,在有心人看來,他那頑皮的笑容,總有點不大自然,與真正開懷的歡笑,略有差異!
此際,聰明豔麗,天真無邪的韓茜茜,自願拜在他的名下,使他平白獲得了一個心地善良,武功卓絕,機智溫柔的女兒,怎能不大大的激動喜悅,而流下淚來?
因此,他雖則想否認,但眼淚卻硬是不聽指揮,抹去一串,又來了一串,甚至連嗓音也變得顫抖嗚咽,不能成聲!
韓茜茜見狀,芳心裡也覺得難過,她為敗事老人抹著滾滾而下的眼淚,不知不覺,她自己卻也跟著他滾下兩串淚來!
羅天賜望著這一幕認親與感情交流的真摯場面,心中大為感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已經作古的養父養母,與尚還不知姓名的生身雙親,頓時也覺得悲從中來,酸氣沖鼻!
不過,他卻強自忍住了交睫的淚水,而以“丈夫有淚不輕彈”的來鎮定自己,同時,移開思想,故意朗聲大笑,裝做輕鬆的道:“茜妹妹你哭什麼?還不向乾爹討見面禮,等待何時?”
敗事老人聞言,思路一轉,頓時也抑住了兩眼的熱淚,探手入懷,一陣掏摸,摸出來一方小玉盒,道:“若不是你這娃兒一提,我這做乾爹的差點兒失去了乾爹的身份……”
說著,打開盒蓋,頓時顯出五顆其紅似血的長形蓮實,他連盒遞給韓茜茜,珍重的又道:“這一盒五顆血蓮子,乃是天山的特產,具有起死回生,補氣滋元之功。乖女你先收著,從明日起,每夜子時,在陰氣特盛之時,服食一顆,即按師傅坐功心法,調息練氣一個時辰,五日之後,必有妙用!”
羅天賜熟讀醫簡,對世間靈物異藥,知之甚詳,一見那蓮子形狀,頓知這血蓮子,乃是千年以上,極難尋求的珍物!
這血蓮生長於冰天雪地之下,五百年開花,一千年結實。結實以前,縮在冰雪之下,時期一至,裂冰而出,為時極暫,蓮實一經熟透,立即蒂落蓮崩,蓮子飛彈而出,著地即沒,若非機緣湊巧,在它已落未崩之際,弄到手中,端的難尋難求。
想不到敗事老人這般大方,一出手就是五顆,由此足見他對於韓茜茜,確實齡愛如同己女,否則,任憑他再大方,也決不自以這般千金難買之物送人。
羅天賜不由也為韓茜茜慶幸不已,因為她有了這五顆血蓮之實,只要是運用得宜,不僅武功能突飛猛進,較前倍增,如再施以接引助力,更不難打通生死玄關,修練成金剛不壞之身!
敗事老人瞥見他呆呆注視著五顆血蓮子,一聲不吭,不由會錯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的運氣不好,我老頭子與我那老婆子,費盡千方百計,方才在天山弄到了二十幾顆,除了我們倆分食合藥外,就剩下十顆,分別帶在我們兩人的身上,這五顆我送了乾女兒,那五顆只怕老婆子,也早就送給她那乖徒兒啦!”
羅天賜朗聲一笑,心中同時一動,不待敗事老人說完,便即接口道:“羅某不才,倘不須祈才於什麼異藥……”
韓茜茜手託玉食,鼻中嗅得陣陣的清香,沁人心肺,知道是好東西。正待收起,聞聽敗事老人之言,頓時將盒兒蓋上,往羅天賜手中一塞,道:“大哥哥,這東西乾爹既送給我,我就送給你吧!”
羅天賜心中大為感動,他深深的望了韓茜茜一眼,將玉盒放在她左腰所掛的百寶囊內,輕握住她的玉手,道:“謝謝茜妹妹的好意。不過這一者是你乾爹給你的見面禮,不宜轉送,二者對我並無大益,對你則有大助,所以你還是自己留著,按照老前輩所囑,依時服食為是!”
韓茜茜見他不要,還想再讓,羅天賜見狀,又道:“茜妹妹怎不聽話,再這樣大哥哥可要生氣啦!”
韓茜茜這才作罷,不敢再提!
敗事老人瞥見這相敬如賓之狀,想取笑他們幾句,卻又覺如今的身份不同,不宜再與乾女兒為難。故此只好忍住,打了個哈欠起身,轉邊二人進城進餐!
此際,外間天色早已黎明,三人雖則一夜未眠,但一者都有絕學在身,一天二天不睡,不拿著當事,二者經過這許多波折變化,也都十分興奮,想睡也不見得能夠睡著。
經他這麼一提,韓、羅二人,頓時覺得有點肚餓,立時同聲附議!
黎明,永遠是清新可喜的!
九月的清晨雖然已有了涼意,但那溼潤而微帶涼意的空氣,卻更能煥發人們的精神!
臬蘭山沐浴在溼涼的煬光之下,雖則有點兒悽清,但山腳下、林木邊,臨時搭建的蒙古包,與嫋嫋升騰的炊煙,歡騰無羈的各色名駝,以及忙碌的蒙裝大漢,卻和諧的組成了一付生機活潑的畫面!
敗事老人,帶著羅天賜、韓茜茜二人,轉出隱秘的營地,呼吸著清新溼涼的空氣,輕快的踏昔薄霜,直奔蘭州!
一路上,羅天賜注意到,凡是遇看的身體健壯,類似江湖人物的,都紛紛向他們投以隴奇與羨慕的目光I他當時並未在意,因為在過去,他的英俊,與韓茜茜的嬌豔,也同樣吸引過所有相遇的人!
韓茜茜更是不以為意,人家看她,她也照樣的看著人家,她因心地純潔,除了好奇,別無其他的感覺,但別人卻似是對他們,頗含懼意,一瞥見韓茜茜目光掠來,頓時垂下頭去,疾步走開!
敗事老人見多識廣,頓時覺得這種情景,大為可疑,只是,目前身在通衢要道,又不便揪住人家,眉頭一皺,頓時被他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看準前面,有一個背插長劍的動裝大漢,正隨著人潮進城,心中一動,疾走兩步,身軀微歪,向那人左肩撞去!
那大漢既然公然帶劍,自煞是個會家,他步行之間,霍然覺得有一陣疾風撞來,雙腳一挪,卻未避開,“砰”的一聲,頓時被敗事老人撞得直往前搶出數步。
那人直氣得“哇哇”怪叫,破口大罵,道:“入娘偷?瞎了偷眼,敢……”
罵聲中,回頭一瞧,看清了敗事老人,及他身後一男一女的像貌,頓時噤聲罵不出來,轉頭便要開溜!
敗事老人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嘻嘻”笑道:“對不起對不起,老頭兒年老目力不足,不留神了兄臺一下,真對不起………”
那人在敗事老人抓他之時,本能的移步閃避,那知竟然躲不開敗事老人看似緩慢的動作,被他抓個正著。故而剎時間竟嚇得面目變了顏色!
及至聽清敗事老人,向他連聲道歉,同時腕脈間亦不覺對方運功施力!這方才放心不少,連忙堆下笑臉,細聲回答,道:“沒關係,沒關係!”
說著,用力一掙,企圖收回被制的手腕,趕緊走開,卻不料一掙之下,腕脈上那未施功力的敵手,卻霍地緊如鋼箍。
他不由神色又是一變,雙睛一瞪,還未開口,卻貝那敗事老人,撓著他的手臃,與他並肩前行,口中卻又“嘻嘻”而笑著,道:“這怎麼成,我老頭兒無意之間,撞著了你,心中實在不安。再說,這街上這麼多人,我撞不著別個,偏偏會撞了你,可見得咱們也確有一段緣法。所以,我說就由我老頭兒作東請你吃上一頓,如何?”
這番歪埋,說得那人哭笑不得,但最要緊的,如今受制於人,想不去也是不行,無奈何,一邊與敗事老人,並肩而行,直抹頭上的汗水,一邊裂嘴客氣,道:“老爺子你太客氣啦!我,我快刀鐵頭,可,可擔不起……”
羅天賜與韓茜茜可不大明白,敗事老人的用意,但瞥見他那付調皮搗蛋的樣子,與一番歪理,均不由相視而笑。
此際,敗事老人聽見那人報出外號,“哦”了一聲,霍的一擠眼,笑道:“哦,我當是誰,原來是河套裡的英雄好漢,王七哥啊!我老頭兒,過去雖然與七哥你緣慳一面,卻早已佩服七哥你那快刀與鐵頭,稱得上天下一絕。今早有幸,出門就撞著你,怎能不說是老天有眼呢!”
那快刀鐵頭王大七,果然是河套的水寇,水裡陸上的功夫,亦是經過幾十年苦練打熬而成,不過卻並非如敗事老人所說的那般神化!
只是,世上多數人卻無自知之明,那王大七一聽連這威名顯赫的敗事老人,都這般說法,不由得打心坎上笑到眉頭。
一時只覺得混身上下,都一齊輕飄飄的,舒服無比,不但把適才的戒懼之心,一掃而空,同時對這位敗事老人,也生出了知己的親切之感!
只見他濃眉一軒,臉上緊緊崩著的橫肉,霍然抽動,全身一頭,大笑“哈哈”道:“老爺子,您的名聲可也不弱,比起我快刀鐵頭來,只強不差,我老七不但久已聞名,近日……昨夜更聽人家說起,您老爺子的神威無敵,就這麼輕輕一下……”
他雙手比了個架式,發覺不知何時,敗事老人已然放鬆了他的手腕!
他張口還待往下說,只是話到唇邊,想及:“那雄鳳王梅雖不怎的,但她的師父,可是令人聞名膽落的一大魔頭,人家敗事老人的武功了得,敢出頭動他的徒弟,然而我呢?能擋住人家的一指頭嗎?”
想到這裡,快刀鐵頭王大七,面色一變,將下半截嚥了回去,改口道:“您老抬舉我老七,老七實在感激,但老七目前身有急事,不能奉陪,您老請多擔待………”
說話間,還怕敗事老人再抓住他,早已端好了架式,暗暗凝神戒備,一等此言交待清楚,雙手一拱,回身撒腿向人叢之中攢去。
敗事老人目的已達,見狀並不追趕,放聲一陣大笑,回頭對著愕然不解的羅、韓二人,擠眼扮個鬼臉,大踏步往城中闖去!
不多時,來到了昨天那座酒樓,敗事老人毫不停留,邁步直闖進去!
此際早市初上,普通的行商,不是正忙於起身上道,便是忙於開市。至於一般豪富之家,則仍在高臥未起,故此這酒樓之中的客人,多半是緊身勁裝,擄帶兵刃的武林豪客!
此際,敗事老人三人,驟然露面,那本來笑聲喧譁的大廳,漸漸的鬧聲遞減,直到他三人,循梯登樓,方才恢復!
樓上的酒客較坐,羅天賜學目一瞧,頓時遇上了十數道炯炯目光!他面上微覺發燒,未及細辨那幹人長像面貌,就順著桌邊夾道,直趨後樓窗畔,與敗事老人落坐一齊!
韓茜茜卻毫不在乎,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轉得兩轉,便自發覺,座中有個與她年紀相略的美貌姑娘,也一瞬不瞬的緊盯著羅天賜,粉面上閃煥著驚喜、怨恨的各種表情!
她雖則對男女之間的微妙情愫,不甚瞭解,但瞥見那位美貌如花的姑娘,這般的看看她的大哥哥,芳心之中,卻不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氣憤!
她打橫面窗而坐,冷“哼”一聲,櫻唇一撇,道:“真不害羞!……”
羅天賜詫訝問道:“茜妹妹,你罵誰啊?”
韓茜茜目光一瞟,不屑的道:“那邊有個女人,緊盯著你瞧,好像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
敗事老人料不到他“乾女兒”已然曉得了吃酸,“哈哈”一笑,順著她目光,往右一看,果見六七桌外,有位俏麗的姑娘,直往這邊瞧看。伴著她的,不是別個,正是那胭脂山頂相見一面的,隴西一掌蘇治泉,及其子蘇瀚,其婿金羽!
敗事老人聰明無比,見狀已知那姑娘是誰,忍不住悄聲告訴羅天賜道:“喂,那妞兒來啦!”
羅天賜面對敗事老人,根本看不見那面是誰?這時瞥見敗事老人故作神密的樣子,忍不住回頭去瞧!
這一瞧可看清了,那“妞兒”;被韓茜茜罵作不識羞的,不是別個,正是那蘇治泉的寶貝女兒蘇氏巧燕。
蘇巧燕一身紅裝,連背上寶劍的柄、鞘,都纏著紅稜,襯著那桃花一般的嬌顏,白玉也似的肌膚,當真似一團烈火,令人覺得她,隨時隨地都有燃燒的可能。
但,在羅天賜的眼裡,她卻沒有令人動心的條件了,對於她,羅天賜直覺得,那隱藏在美麗胴體之中的,不是善良的以水柔情,而是一付毒如蛇蠍的心腸!
他面色一沉,本待不予理睬,那知蘇巧燕與他四日一觸,頓時如觸電殛,竟而顫巍巍站起身來;嫣然送笑,曼聲招呼,道:“喲!兄弟,你也在這裡啊?真難得……”
說話不算,竟還蓮步珊珊,向這邊走了過來!
羅天賜這一桌,本來最是受人注意,如今經蘇巧燕這麼一來,那距離遠的,竟紛紛站起身來,引頸張望!
羅天賜心中大恨,恨不得打她兩記耳光,但瞥見蘇巧燕巧笑盈盈,裝做得如同沒事人一般,卻怎的也拉不下臉子來!
韓茜茜扭頭瞥見蘇巧燕,珊珊走來,芳心中更是不自在,忍不住嗤之以鼻,問羅天賜:“這女人是誰啊?”
羅天賜面寒似水,端坐不動,從牙縫裡簡單的放出三個字:“蘇巧燕!”
雙目仍然緊緊地瞪著蘇巧燕,一眨不眨,那意思似是對蘇巧燕說:“看你搞什麼把戲!”
蘇巧燕面帶巧笑,蓮步珊珊,體態婀娜,身似行雲流水,轉眼間來到羅天賜的面前,“咯咯”一笑,道:“喂,兄弟,怎麼你不認得我這燕姐姐了嗎?幾月不見,兄弟你一夜之間,可成了名啦上成了大俠客啦!”
羅天賜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此話怎講?”
蘇巧燕妙目一轉,似乎這才發現到韓茜茜的存在,面上故作疑色,答非所問的道:“噢,怪不得兄弟你對我這麼冷淡,敢情這裡還有個大美人陪著你哪!……”
敗事老人笑眯眯的,不聲不吭,看看這有趣的一幕!
韓茜茜雖則純真無邪,但一者對她早不順眼,二者也聽得出蘇巧燕言辭之中,含著諷刺自己的成份,忍不住秀眉一揚,怒目而視!
蘇巧燕似乎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韓茜茜,粉頰上的笑容,可也在逐次遞減!
她瞥見韓茜茜怒眼看她,柳眉一挑,面上頓時罩上了一層狠毒煞氣!
只是,這煞氣一閃而隱,立時又換了一付如花換嬌柳媚的憨笑之態,對羅天賜道:“兄弟,這位大約也是一個成名的女俠吧?你怎麼也不給我這燕姐姐介紹一下啊!是怕燕姐姐長得醜?沾汙了這位天仙也似的美人兒嗎?”
敗事老人“哈哈”一笑,但臉上卻是一絲笑意地無。這不為別的,只為這女娃子太目中無人,連他這大名鼎鼎的敗事老人,都不屑一顧!
羅天賜大感為難,既覺得這話兒刺耳難聽,但是也覺得如今在大庭廣眾之間,不便翻臉!
韓茜茜對於羅天賜雖則言聽計從,但對於別人,卻不願賣帳,她瞥見羅天賜的臉色,愈來愈沉,猜知他對這妖里妖氣的女人,並無好感!
因之她更覺理直氣壯,猛的站起嬌軀,嬌聲叱道:“你這女人,盡站在這裡,賣弄風情,兄弟長兄弟短的。誰是你的兄弟好不要臉!還不與我滾開!”
“開”牢出口,素手閃電般一舉,“叭,叭”兩盤,已然一正一反的,在蘇巧燕的粉頰之上,打了兩掌!
這兩掌雖未運集功力,卻也不輕,蘇巧燕萬萬想不到,韓茜茜說打就打,嬌-一恍,未曾閃開,粉頰上頓時又痛又熱,腫起老高!
坐在近處的一干酒客,昨夜均耳聞羅、韓二人,驚走了雄鳳王梅,及她手下一干蒙面黨徒!
有的初見他二人年輕貌秀,文質彬彬,盈盈弱質,倘不肯確信二人,真有這般能耐!
此際一瞥見韓茜茜纖手輕抬,竟打了那妖嬌女人兩記耳光,姿態曼妙,似緩實疾,不由都齊聲喝起彩來!
這一陣如雷彩聲,與兩記耳光,直羞得蘇巧燕無地自容,既恨且愁!
只見她銀牙一咬,面色驟轉獰厲,雙目註定韓茜茜,幾乎要噴出怒焰烈火,雙掌一提,在胸前一陣猛揉,厲聲尖叫道:“死丫頭!你竟敢暗下毒手,傷害姑娘!姑娘豈是好欺之人?死丫頭納命來吧!”
語音方落,全身功力已然提至十成,只見她雙掌一翻,亮出了赤紅似火的掌心,一招“雙煞憂印”,疾擊出兩團其熱如火的烈焰熱風,向三尺之外的韓茜茜酥胸印去!
韓茜茜根本毫無對敵的經驗,她打中蘇巧燕兩掌,心中不無得意之感!但是瞥見蘇巧燕,狠狠發話,雙掌提在胸前,又揉又搓,不但不知她是在提聚功力,更且未防她要出招!
及至聽到最後一語,要她納命,才霍的驚覺不妙,待想出招抵抗,已然無及!
她驚喚一聲,方待躍開,但無奈距離太近,嬌軀未移,那炙人的熱風,已凌厲的壓上身來!
她心中大吃一驚,妙目一閉,方暗叫一聲:“完了!”耳中卻霍聞羅天賜清朗的語聲,道:“爾敢……”
韓茜茜芳心大喜,急忙睜眼,只見羅天賜已然立起,那右手寬寬的袍袖,正從自己的胸前落下,而那股炙熱的勁風,卻也已消於無形!
原來羅天賜瞥見蘇巧燕提起雙掌,便知她想欲施展,那歹毒的“地煞掌力”,這種掌力,羅天賜已然領略過其中的滋味,知道若被擊中,非被那炙熱之力,活活燒斃不可!
他對於蘇巧燕早無好感,一見她以這種功夫,對付韓茜茜,豈能容她得逞?
故此,他雖不響,卻早已運起了“天羅神功”,蓄勢以待!
果然,蘇巧燕一語方罷,翻掌便劈,韓茜茜一時無備,眼看著便要送掉一條小命!
羅天賜不由得勃然變色,疾速立起,右袖一拂,頓時發出一片陰柔綿密的無形真力,擋在韓茜茜身前,將蘇巧燕含憤擊出的兩股燻熱勁風,消弭於無形!
蘇巧燕雙掌出手,瞥見韓倩倩花容失色,方在暗自得意,不料就在這功敗垂成之際,半途殺出個羅天賜來,一聲怒叱,微一拂袖,竟將自己這自忖是無法破解的地煞神功,化解於無形,自己只覺得掌力擊出直似是泥牛入海,毫無絲毫反應,不由得大驚而失色!
其實,不止是她一人,一旁所有的目擊者,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皆因,似這種“納須彌放芥子”的無上妙方,不但在場者,包括敗事老人在內,不要說未曾見過,甚至有許多,聽還不曾聽過!
如今,一大早在羅天賜身上施展出來,怎伽能不令人疑此非真,如見邪術呢?
因此,蘇巧燕及一干旁觀者,剎時間全怔住了,他們均呆呆的望著羅天賜,眨眼欲待推想,卻無奈一時腦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韓茜茜在那瞬間,閉上了眼,故而未見,這時張開鳳目,目睹眾人錯愕之態,甚是不解!
但,當她眼光一掠痴立的蘇巧燕時,芳心中怒火霍她勃發。她身欺近前去,舉掌“叭叭”,又是兩記又響又脆的耳光!
這兩下是她含憤而發,雖仍未提足功力,比起前二記來,卻已重了數倍!
故而一打在蘇巧燕粉頰之上,一陣火辣攢心的巨痛,頓時將蘇巧燕痛醒!
她不由“蹬蹬蹬”連返數步,尚未站穩,“哇”的一聲,已張嘴吐了一口鮮血!
這口鮮血,落在地板之上,竟然“叮叮”作響,韓、羅二人,聞聲低頭一瞧,竟發現在一灘鮮血之中,雜了四五顆已碎的牙齒!
這一串事故,寫來頗長,其實發生的時間極為短暫,故此,在蘇巧燕第一次吃耳光時,她那一桌的父兄及未婚夫婿,骨肉關心,已然向這面走來!
只是,到蘇巧燕出掌之頃,他們也以為勝卷在握,紛紛停步,及至羅天賜舉手之間,化去了他們以為是無敵網學的地煞掌力,頓時也驚得怔住了!
此際,蘇巧燕第二次吃了耳光,脆響傳遍全廳,立即將他們三人,及一干目睹發怔者驚醒!
他三人一躍上前,蘇治泉愛女心切,一把挽住蘇巧燕,防她跌倒二金羽與蘇瀚一瞥地上的碎齒,及蘇巧燕紅腫的粉頰;十條青紫的掌印。頓時勃然大怒,厲吼一聲,齊齊提掌,待要上前拚命!
蘇巧燕除卻掉了幾顆玉齒,及一點外傷,並未受什麼重傷,見狀深知有羅天賜,在旁邊虎視耽耽的,為韓茜茜撐腰,則自己這面,再多上個人,上去了也是白搭!
故而,她兩手一分,分別將金羽、蘇瀚拉住,雙目註定羅天賜,慘然一笑,哀怨的道:“好,好兄弟,你幫著外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有什麼好處?難道這就是我蘇巧燕,當年好心待你的報應不成?”
羅天賜望著她頰上的掌印,屑角的鮮血,及一付楚楚可憐的神態,聽見她這哀怨的話。雖明知這女人,心毒如同蛇蠍,卻不由想起了兒時,她對自己的衛護之情!
因此,他使再也便不下心,狠狠的責備她的不是,他覺得,蘇巧燕所以變得如此,也實因迷戀自己所致!
雖然她這種迷戀,並不正常,但,他怎能再多加責備她呢?
這念頭,在他的心中,只好像驚電一般,一閃而過。但就只這麼一閃,便令他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他乾乾的咳嗽一聲,方才朗聲道:“蘇姑娘你若不是……其實只要姑娘不干涉羅某的行動,羅其也實在不願意干涉姑娘……”
羅天賜本來想說:“若不是一再糾纏羅某,何致於受到今日之辱!”但話到唇邊,卻因一者在大廳廣眾之間,二者有金羽在場,怕說出來不僅妨害蘇巧燕的名譽,同時也怕因此而破壞了她與金羽之間的感情!
蘇巧燕不符他說完,又是慘然一笑,搶先道:“此言當真?”
羅天賜點頭,朗聲同答:“羅某言出既隨,決不更改!”
蘇巧燕讚一聲,“好”,便自轉向韓茜茜,面顯重重煞氣,失聲叫陣,道:“女俠客身手高超,定是名師之徒,蘇巧燕拜受四掌,意猶未足,欲請女俠於今午移至臬蘭山巔,再重行領教絕學,如何?”
韓茜茜盼了羅天賜一眼,瞥見他不致可否,不由得頗為猶疑。須知韓茜茜雖討厭蘇巧燕狐媚之態,心底卻極仁慈,平日裡尚不曾與人正式此鬥過一次。
故而她一見蘇巧燕口吐鮮血,不由得嚇了一跳。此際聞聽她出言邀戰,一者是發覺大哥哥態度突軟,二者則不願再看見蘇巧燕受傷的慘狀!
蘇巧燕見她遲遲不答,冷笑一聲,又道:“怎麼?女俠客是怕呢?還是不屑再與我蘇巧燕過招動手?若是怕……”
韓茜茜雖然溫柔,未經過打鬥流血的場面,但卻也具有一種練武人必有的好勝之心,如今一聽蘇巧燕相激之言,不得她把話說完,立即接口道:“好吧!別嚕嗦啦!準定中午,咱們臬蘭山顫再見吧!”
蘇巧燕脆應聲好,並不離開,卻轉頭又對羅天賜,道:“女俠客親口答應,與我比劃比劃,兄弟你大約聽得明白,這其中並無你一分干係,到時請勿再特強出手,干涉於我等二人如何?”
羅天賜默默觀察猜度,知道蘇巧燕並未將韓茜茜看在眼內,故此想拿話將自己扣住,好到時猛向辣手,制韓茜茜於死地!
然而,他可是深知二人的功力,比較起來,蘇巧燕並不此韓茜茜高,只要稍加指點,小心防守,韓茜茜既便不勝,也決不致於傷在蘇巧燕的手裡!
因之他便不猶疑,立即答覆道:“只要蘇姑娘與她公平比試,羅某決不干涉!”
蘇巧燕深深的盼了他一眼,暗暗一咬牙,低說聲:“走”,立時當先疾步下樓,出店而去!
金羽、蘇瀚惡狠狠瞪了羅、韓二人各一眼,一言不發,轉身走去上只留下那號稱隴西三霸之一的隴西一掌蘇治泉,向著羅天賜打個“哈哈”,拱手道:“小女年幼無知,從小被老夫寵慣得不成樣子,羅賢侄武林奇葩異才,功力蓋世,請看在老夫的面上,萬勿和小女一般見識!”
說罷,故意慘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羅天賜已知這場主的為人,陰險無比。見狀明曉得他多半故意做作,卻仍然拱手回禮,道:“場主說那裡話來,羅某粗卑野夫,怎敢當場主下贊之辭……”
敗事老人聰明精透,早洞悉這一女一父的用心所在,此際見他拐彎抹角的,纏個沒完,頓時“哈哈”一笑,霍又嗤之以鼻,道:“大場主你放心吧!憑你大千金那二下子,能不能贏得老頭兒的乾女兒,尚成問題,卻擔心到羅娃兒出手援助啦!真不要臉!”
說罷,突又哈哈大笑,雙眼一翻,看著屋頂,擊桌放聲,唱道:“不要臉,不害臊!自以為天下無敵手,卻不料功夫恁稀鬆!前怕狼,後怕虎,真不如回家洗尿布,洗尿布,洗尿布,何必出來闖江湖!……”
敗事老人這一唱,不但是字音節鏘錚-,宛如是實質之物,其中的含意,更且滑稽突啼,極盡喜怒笑罵之能事。樓中一干人聞聽之下,全被他逗得“呵呵”大笑起來。
隴西,一掌蘇治泉,認得這老兒乃是敗事老人,也瞭解他的癖性,見狀狠狠的一跺腳,疾步下樓而去!
敗事老人“哈哈”大笑,連呼店家看酒。
店小二早在一邊,看清了這一幕,心知這數人不是好惹的主見,聞聲三腳並作二步,恭身哈腰,堆笑侍候!
敗事老人一連串吩咐下幾樣精緻的酒菜,待小二唯唯退去,方才對羅天賜、韓茜茜嘻嘻而笑,道:“乖女,小子,等酒菜來了,多多吃他一點,等一會臬蘭山頂,好有力氣,狠狠的教訓那妮子一頓!”
羅天賜卻有點擔心,韓茜茜如此天真無邪,怎能敵得住蘇巧燕陰狠毒辣?
只是眼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不便多講,故此,一心一意的盼著快點吃完,好找個僻靜之處,授以機宜!
故此他並不答腔,一個勁的低著頭,思忖良策!
韓茜茜卻是興奮得很,昨夜那一架沒有打成,她很不過癮,如今這蘇巧燕送上門來豈不大佳?
同時她也覺得奇怪,蘇巧燕怎的稱她“女俠”?這兩個字,是她所向往已久的,如今親耳聽見別人這麼叫她,實在是令人興奮!
因此,她待那敗事老人話音一落,立即提出疑問:“乾爹你說這丫頭怎麼會認得我?我可沒見過她啊?”
敗事老人朝著她擠眼一笑,道:“哈,乖女你還睡在鼓裡,昨日你向那雄鳳王梅挑戰之舉,已然震驚當場,何況午夜邀戰,雄鳳王梅,未戰而退,當時潛伏一旁,看熱鬧的不下十數人,將經過看得一清二楚,散場之後,一傳十,十傳百,乖女你這俠女的大名,豈不放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蘭州?”
韓茜茜猶自不信,驚問了一句:“真的嗎?”
及瞥見敗事老人點頭認可,方始笑容驟綻,嬌笑出聲,眉飛色舞,得意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店家送上酒食,敗事老人自斟自飲,自得其樂,羅天賜只顧吃飯,韓茜茜卻因滿懷興奮,只勉強用了一點,便已飽了!
不多時,三人用罷,在眾目注視下,離開了酒樓,只見那街上早市初聚,熙熙攘攘的,十分熱鬧!
羅天賜正待開口,提議迴轉臬蘭山帳蓬裡去。敗事老人,圭在前面,三轉二彎,已然當先攢進了一家旅店!
韓茜茜興致匆匆的隨後跟進,穿堂過室,羅天賜見狀,也只好跟著進去!
原來,敗事老人昨晚在這家店裡,曾訂了一間房。店小二此際正忙著為客人端茶送飯,轉眼瞥見敗事老人,打外面進來,不由一怔,旋即堆下笑臉來,招呼道:“老爺子您早,小的當您老還睡著呢?趕情早起來,趕早市去啦!……”
說著,當先帶路,走到敗事老人所居的那間,朝南坐北的房外,伸手就要推門!
那知,一推之下,那房門裡面插著,竟推不開。店小二暗叫“邪門!”心想這老頭兒是怎生出來的?回身一瞧,面前除了那一雙俊美飄逸的少年男女之外,那還有老頭兒的影子!
店小二吃了一驚,張嘴想問未問,身後房門,“吱啊”一聲,已然不推自開,抬頭一瞧,門內站著的,正是適才那老頭兒,笑眯眯的,問他:“是什麼事啊!大清早擾亂我老人家的好睡,不罪過嘛!……”
說看,似忽然發現門外的一雙璧人,頓時露出一面孔驚喜之客,改口嚷道:“乖女,啊!真是你嗎?你,你和這小子,怎的會找到這裡來的!啊!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邁步出門,伸手讓客,羅天賜強忍住笑,垂頭而進,韓茜茜卻是不管不顧的,“咯咯”
嬌笑不停!
店小二眼看著這老客人,煞像是有介事般,彷彿真個是剛剛起身的樣子,不由得既驚且疑,面目變色!一時蒼白著臉,瞪大了眼,怔在當地!
這幸好是在白天,朗朗乾坤之下,若是深更半夜裡,他非以為是遇著鬼怪,當場嚇暈不可!
敗事老人瞥見他這付模樣,心裡真樂,表面上聲色不動,反正色對小二道:“小二哥,你怎麼啦!看你這付面無人色的樣子,八成是流年不利,撞著鬼啦!”
店小二一聽,只覺得頭皮發炸,胃翻氣浮,一聲也不敢吭,轉頭就跑,一口氣跑到帳房裡,告假去啦!
韓茜茜見狀,嬌笑更甚,好半晌方才喘過氣來,叫道:“乾爹你這一手可真厲害,要是個膽小的,不被你嚇死才怪呢!”
敗事老人聞言哈哈大笑,羅天賜看在眼裡,方始恍然,為何這位老人家,有“敗事”二字之稱!
敗事老人笑罷,過去關攏後面的窗戶,落坐桌邊,正待開口,門外霍地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跟著,走進來另一名店小二,道:“那一位是敗老爺?門外有人求見!”
韓茜茜一怔,羅天賜卻是一笑。敗事老人動也不動,“哼”了一聲,說:“叫他進來!”
店小二望見這三人三種不同的表情,先自一怔,及聽見敗事老人,不承認,不否認,卻大刺剌的吩咐叫人家進來,不由十分為難!
幸好,那房間並不多大,門外人聽見裡面的答辭!自動的邁步入室,雙手抱拳行禮,語聲如雷的,說道:“區區蘭州犀向大可,奉了家主人弧形劍客孔儀之命,專程前來,恭請敗事老人,與羅、韓二位少俠,五日後蒞臨鄙府,共同參予武林大會。……”
說著,由懷中掏出一式三份,白底紅字的三張請帖,放在桌子上,也不等三人回答可否,抱拳又行一禮,便自轉身出門而去!
這一來一去,及一番話,都來得十分突然,不要說羅天賜、韓茜茜莫名其妙,便是敗事老人也被他搞了一頓的霧水!
因此他也顧不得去管那來去匆匆的蘭州犀向大可了。他俯身站在桌邊,低頭一看,只見那柬帖之上,當先用墨筆寫著:“敗事老人鈞鑒”六字。
後面打第二行開始,則是用木板刻印而成。由此一點,可以想見,這柬帖絕不止一份二份!
敗事老人,這才將三份分開,只見其他二份,開頭第一行則寫著:“少俠鈞鑒”、“女俠鈞鑒”的字樣!
韓茜茜見果然也有自己的一份,不由喜得她雀躍三尺,搶過自己的一張來,曼聲念道:“女俠鈞鑒:近中盛傳西傾山陰風谷內,藏有昔年神俠所遺奇書一卷,異果三枚,凡人得之,足成不世之奇學!
李大俠為我神州奇人,當年西傾出力敗黃教之祖,阻其內侵,擾我中原,其功至偉,所惜者大俠西去,後人均隱深山,黃教弟子,復有躍躍欲動之勢!
今大俠遺卷,消息初顯,黃教班禪,即已聯合藏邊紅白兩教之喇嘛,及密宗門下高手,搶登西傾,搜求寶藏,而我中原朋友,率後登臨,竟多半折亡於喇嘛之手。
所幸者,該寶藏險奇陰寒,出入須待定時,以迄今止,該寶幸得無恙,安存西傾!
唯今者黃教之用心,已可一目瞭然,除找圖寶外,更欲指入中原,妄圖稱尊於世!
故若該寶遺卷,一旦落入黃教之手,則中原武林危甚,是我同道亦危甚矣!
我輩添屬俠義,以扶弱鏟強,抱打不平為己之任,今者中原神州,面臨此危,覆巢之下,完卵何存?因不惜潛越,驟傳是帖,至盼尊駕,於中秋月圓之日,及十月初一,枉駕鄙宅,以共圖御辱防價之策!”
敗事老人、韓茜茜一口氣讀完這封柬帖,凝目而思,似有無窮心事!一反過去嘻笑常態!
羅天賜一看下面的屬名,除適才那蘭州犀向大可口中的主人,弧形劍客孔儀之外,倘有秦州一君華蒼元,太白神叟白嚮明等等,共有十多個人!
韓茜茜卻不管一切,脆聲嬌笑,道:“好啊!這一下可熱鬧啦!大哥哥,你說咱們去還是不去?”
羅天賜望望她,又望望敗事老人,瞥見他心事沉沉的樣子,暗暗詫異,一時竟忘了回答!
韓茜茜順著羅天賜的目光一瞥,瞧見敗事老人反常之狀,亦覺詫訝,一下跳過去,搖著敗事老人的右肩,佯嗔撒嬌道:“乾爹你怎麼啦!不言不語的,你說,咱們到底是去不去嘛!”
敗事老人轉眼瞥見韓茜茜,塗有鮮紅欲滴的櫻唇,白眼相睨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心思頓失,哈哈大笑,道:“去,去,這等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會熱-,我老頭子豈能錯過?唉!……”
他最後這一嘆,十分悠長,韓茜茜忍不住問他:“乾爹你嘆個什麼勁啊?……”
敗事老人強顏笑道:“我嘆的是,可惜你那乾孃未在此地,錯過了這次盛會……”
羅天賜雖則涉世不深,卻察覺敗事老人,忽然顯現出這付模樣,決非僅為了這個理由!
只是,既然敗事老人,不肯直說,他可也不便詢問,因為他雖然猜測不透,但卻曉得,必非是一件小事!
因此,他放下柬帖,岔開話題,告訴韓茜茜,有關於今午對敵蘇巧燕,所應留意之事!
同一個地點,但在不同的時間裡,表現的自也大異!
豔陽當頭,臬蘭山巔因之顯得分外奇雄上雖然樹林綠葉多已枯黃,但是今兒個上山的遊人,此往日分外為多!
三三兩兩的漢子,打著各地的口腔,往山上趕,在他們的言辭之中,可以聽得出來,山上今兒個似乎有什麼熱鬧好瞧!
然而平民百姓,看見上山的,半數以上,身健軀壯,身手俐落,背揮兵刃,便曉得上面多半要發生打鬥。這種刀光雪亮,以命相拚,弄不好還會殃及無辜的事,他們只有搖頭走開的份兒,那敢跑上去瞧?
故此,時間還未到中午,臬蘭山頂,昨夜羅天賜、韓茜茜嚇走雄鳳王梅的地方,四周一圈圈,上上下下,已然聚集了不下二百餘人!
這些人多半都是江湖上行走的知名好漢,有黑道上的,也有白道上的。
他們有的是相識朋友,便站在一起,熱烈的談論著;交換著意見!
有的,則彼此之間,有些小怨小仇。但因為一來今日的場合特殊,二來多半接到過,以弧形劍客為首的傳帖,多少在心裡,有一點同仇敵愾,共御外敵的感覺。
因而,雖則遇在了一處,甚或不止遇上一次,也多半裝作彼此未見,或淡淡的打個招呼,或索性挑明,三言兩語,互相約定,等西傾出事完,再論私人之間的恩仇!
故此,這種默契,維持了苟安的局面,大夥兒都找相好的閒談,等待著雙方正主兒的出場!
其實,這幹人多是老江湖,曾經過無數風浪,事經歷過無數的打鬥,像這種類似爭風吃醋,兵戎相見的場面,本不足這般吸引人的!
他們所以來得如此踴躍,百分之八十以上,就為看要看看,足以驚走雄鳳王梅的韓茜茜,到底有沒有真正驚人的絕藝!
所以,也可以這麼說,他們之來,等如是考驗韓茜茜,有沒有真才實學!
中午時分,隴西牧場場主,隴西一掌蘇治泉,率領著一子一婿一女,蒞臨當場!
他們遠遠看到這批群眾,心中有驚也有懼,只不過蘇治泉早有成竹在胸,與他一齊來的,倘還有秦州一君華蒼元的愛女,故而心中覺得,憑著那華蒼元的威名,倘不致出什麼亂子!
秦州一君華蒼元的愛女,不消說自然是率領著華家鐵騎隊黯然帶來的華倩倩!
她本來自許英雌,不讓眉須的。但自從遇見羅天賜,芳心中深深印上了他的身影之後,那逐鹿武林的雄心,便在不知不覺間,轉化成萬縷情絲,欲待織成一片情網,將那俊逸的人兒捉住!
但無奈緣慳因少,半夜傾談,未及互通款曲,稍訴衷腸,個郎便鳴飛冥冥,投入了他人懷抱,做了別人的妝臺不二之臣!
這一來,對這位情懷初開的少女,可真是個打擊。她因此不僅要對月傷情睹花恩人,更且連稱雄江湖,闖名立萬,克承父業的雄心壯志,也消淡了不步!
因之,她黯然辭別了蘇氏父女,率領著鐵騎隊,緩緩東歸。那知走到蘭州,竟而意外的遇見了她的父親!
華蒼元蒞臨蘭州,當然是為了西傾山前輩神俠李玉琪所留遺卷奇果之事,他卜居弧形劍客孔儀宅中,共議與黃教一爭雄長的大事,一見女兒悶悶不樂的,帶領著鐵騎隊回來,一則一喜,一則一驚!
鐵騎隊乃是華著元親手調教出來的勁旅,不僅精通合擊之術,單打獨鬥,任何一個隊員,也可以應付裕如!
秦州華家堡,所以出名,亦在於此。如今,華蒼元正感須人之際,華倩倩突然率隊趕回,這叫他如何不喜?
只是,他瞧見女兒,兩月不見,忽然理得悶悶不樂而歸,與從前態度大異,又怎能不驚!
起初,他以為半路上出了差錯,及至明裡暗裡,問起種種經過;在華倩倩不肯吐露心靈的打擊,只售以表面上發生的各種事態下,卻不由令他納悶!
因此,華蒼元留下了女兒,也留下了鐵騎隊,準備使她在即將來臨的一場華夷奪寶之事中,瞧點熱閘,散散心,學習些臨場的經驗!
於是,就這樣華倩情有蘭州留了下來!
至於那蘇氏一家,怎麼會來到蘭州呢?
原來自從胭脂山巔,蘇治泉一家,受了無形的挫折與打擊之後,本待迴歸隴西牧場!
那知第三天,便收到了華蒼元,要鐵騎隊速速回歸囑州的飛鴿傳書!
這飛鴿本是飛往隴西牧場去的,那知半途上,錯過了早宿晚行的一隊主力,卻無巧不巧的,遇上了隨著蘇治泉同往隴西的四位單騎!
他等途中發現飛鴿,用暗哨喚它下來,取下鴿腳上縛著的書信,除發現主人之命外,同時在一齊的,尚右一張邀請隴西一掌蘇治泉,去共議西傾藏寶之爭的柬帖!
蘇治泉稱尊塞外,已數十年,但終日在牧場上馴馬管牛,已磨去了不少火氣!
但是在胭脂山一夜之間,父女同受他人之氣,卻無由出得,如今見柬上寫著,西傾山出現了秘笈奇果,不由得一齊怦然心動!
因之,他們四人,略一商量,立即妥讓,調轉馬頭,直下蘭州!
昨夜他們四人初抵蘭州,投宿客棧,還未去拜訪華蒼元。今晨出來用飯,準備著飯後再往。
孰料陰差陽錯,竟在這蘭州第一家樓上,遇見了羅天賜一行三人!且還與韓茜茜發生爭執,訂下了半日之約!
蘇治泉不是傻子,他們早都見識過羅天賜的武學,深不可測。韓茜茜雖是個黃毛丫頭,但她既然出手那麼俐落,連打了蘇巧燕四記耳光,最起碼輕功一項,已必在蘇巧燕之上!
這估計,還算是最低下的。因為他四人雖聽清羅、韓與敗事老人三個,昨夜將雄風王梅驚走,但在他們想來,多半是羅天賜,顯露幾手深奧莫測的功力所致!
雖然羅天賜被蘇巧燕拿話扣住,答應過並不出手,但敗事老人的怪癖,與對於韓茜茜的親熱神態,則難保若是韓茜茜不敵之時,不得不出手援助於她!
因此,蘇治泉四人出得店門,立即往弧形劍客孔儀的住宅趕去!
但不巧得很,弧形劍客孔儀與秦州一君華蒼元,均因事出了遠門,要三四天才能回來,宅中總管蘭州犀向大可,亦不在家,只有二總管毒蛇歐羅巴,總攬一切接待事宜!
隴西一掌蘇治泉,在隴西雖然稱得上三霸之一,但到了此地,卻由放人生地疏,叫不響字號。
所幸總管歐羅巴尚知道他乃是秦州一君的親戚,故而一通姓名,頓時將他們安置在一所偏園之中,著人進去,通知內宅的華倩倩!
華倩倩早從昨晚歸隊的四名鐵騎隊的口中,曉得他們要來,聞報並未待慢,立即過來探望。
蘇巧燕粉頰上紅腫未消,指痕宛然。華倩倩一見大驚,急問緣故,才曉得原來是心上的情郎,也已到了!
只是,表面上她裝得異常平靜,聞聽蘇巧燕與那姓韓的女子有約,便自告奮勇的表示,要跟著去替表姐掠陣!
蘇治泉正為此事而來,見狀除預先道勞外,還將羅天賜的武功,以及出名怪癖的敗事老人同行的事實,說了出來!
不料華倩倩不但不以為意,暗中卻竟怦然心動!因為那敗事老人,往年曾到過她華家堡,做過幾次客人,華倩倩那時天真活潑,和這位專愛搗兒的敗事老人,甚合得來!
如今,雖說來事隔多年,提起來記憶猶新,想那敗事老人定然也不會忘記!
故此見了面只一說明,不但敗事老人不會出手,更足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和和氣氣的,將他們請到此地!
這不但是目前須要中原武林人物的統一合作,共圖西傾之事,更重要的,在她芳心深處,是渴望能與羅天賜多見幾面。
對羅天賜,在目前她是完完全全,沒有佔為己有的希望!但能夠稍作小聚,略慰心中相思,卻也是求之不得的佳事。
只是,華倩倩並不表示出來,她只是暗暗的盤算著,見了面應該如何如何!
如今,她們終於來到了相約比武的地點,蘇治泉領頭直入內圈廣場,到沒有什麼人理會,但華倩倩與蘇巧燕雙雙入場上卻有不少人物,遠遠的抱拳招呼!
華倩倩螓首微仰,大大的眼睛裡,閃著漆黑的亮光,她掃視四周,目光一觸到熟人的招呼,雖未斂-,但那鮮紅的櫻唇,卻即微微在粉搓玉雕略呈圓形的臉孔上,綻放出一絲和藹可愛的笑意,徵微頷頭,算是回禮!
她這付端莊雍容,儀態萬方的嬌姿,是那麼高雅,那麼自然,毫不做作,也不牽強,凡是在場的眾家武林豪客,無論與她識與不識,都不由打心底升起一股油然的傾慕。像是面對的是一個聖潔的女神,絲毫不敢存著私慾的犯瀆!
一旁的蘇治泉,看見這付情景,除暗贊這位侄女,是虎門之後外,同時也暗喜,既然這麼多人,對華倩倩行禮招呼,則到了緊急的時候,只要是華倩倩振臂一呼,就不愁無有臂助!
但,站在華倩倩下首的主角蘇氏巧燕,卻與她爹的想法不同,因為華倩倩如此一來,不但在容貌上使令她相形之下,黯然失色,便是在那應付場面的儀態上,也令她覺得自慚弗如也!
她有點嫉恨身畔的華倩倩,是她奪去了原該屬之於她的光采!
她想,如果沒有華倩倩,憑著自己的姿容!亦足令在場的武林豪客們讚賞與傾慕的!
她因之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衫,也想抬起頭來,與華倩倩一爭長短!
但,頰上的紅腫未消,微痛的刺激,使她驚覺,如今自己粉頰上,還留著可恨的掌印啊!
這使她痛心!使她不願抬頭!使她更恨,那在她粉頰上留下掌印的韓茜茜,她因之暗地發狠,等一會非用地煞神功,以牙還牙,在韓茜茜玉雪也似的粉頰上,印上兩塊永遠消磨不掉的傷痕不可!
驀地!人叢中響起了嗡嗡的議論之聲!
接著疾風肅然,由蘇巧燕身前掠過!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卻見是一頓丈餘的梅花鉅鹿,臨馳當場,倏然而止,鹿背上站著位紫裳如雲的絕豔仙子,正是那可惡可恨的韓茜茜!
她凝立如山,在鉅鹿倏忽停頓時,除了衣袂翩翩倒飛,映日生輝,如同是舒雲乍綣外,那婀娜的嬌軀,與纖纖的細腰,竟煞絲毫不見幌動!
在場的群豪,都是識貨的行家,瞥見韓茜茜表演這一手“嶽峙淵停”的絕世身法,火候老到,姿態曼妙,頓時忍不住大聲喝起彩來!
韓茜茜聞得彩聲,霍地綻顏而笑,轉睛四掃,只瞧得四遭的人,頓時一個個如沐於春風豔陽之下,周身舒暢無比!
於是,緊接著又是一聲大彩!響徹霄漢。
彩聲中,韓茜茜人如飛燕掠波,一瀉落地,點塵不起,幌眼間已臨廣場中央,玉臂插腰,纖手輕抬,鶯聲嚦嚦的道:“喂!蘇女俠,韓茜茜在此候駕,敬請指教!”
這態度,在眾人眼裡,嬌多於傲,活像是一個天真活潑的紫衣仙子。但是在蘇巧燕的眼裡,卻是傲氣沖天,嗤嗤迫人!
因之,她只恨得銀牙暗咬,怒火勃發,幌肩一掠,搶入場中,距韓茜茜五尺立定,雙眼圓睜,直瞪著韓茜茜,煞氣騰騰,滿面獰厲之色。
雙臂一齊提到胸前,猛揉猛搓,運集功力,兩瓣紅唇,扭曲緊閉,一聲不吭,真似是瘋婦惡鬼,欲待擇肥而啖一般!
但反觀那面韓茜茜,櫻唇含笑,神態悠閒,毫無一絲火氣緊張,好像是沒事人,對蘇巧燕一番做作,根本不曾放在眼中!
旁觀者見狀,連華倩倩包括在內,都暗暗替她擔心。皆因,看兩人兩付截然不同的模樣,一個厲色蓄式,一個悠閒遊散,若萬一蘇巧燕暴起出手,韓茜茜豈不措手不及!
其實,他們是看戲的掉淚替古人擔憂,那韓茜茜今晨在酒樓之上,已然頓教過蘇巧燕暴起發難,欲御無及的滋味,任憑她再天真十倍,前車之鑑,還能不學點乖?
何況,羅天賜熟知地煞神功,與地煞掌法的威力,他明知韓茜茜經驗不足,胸無城府,又豈能不事先加以指導?
說時遲,那時也不過半盞茶時,韓茜茜見蘇巧燕鼓腮搓掌,狀如怒蛙,不由得十分好笑道:“喂!蘇女俠你不言不語,不動不打,只吹大氣,幹什麼啊?”
四周眾人,到有三面,看得清蘇巧燕的表情,故此一聞此言,不由暴發一陣鬨笑,有的還高聲叫好,表示與韓茜茜抱有同感!
蘇治泉等人聽在耳中,都直覺得心上如有針芒,面上發紅,脖子發漲,尤其是身為嚴父的蘇治泉,不由暗暗怪責,這平日視如珍寶的閨女,不該一上場,話也不答,便自運功提氣!
華倩倩自從韓茜茜場中現身,除驚於她的豔麗與輕巧身法,盼顧了她一眼而外,其後一直用眼睛搜找羅天賜與敗事老人的身影!
那知她看了一匝,不但未見羅天賜英俊瀟灑的人影,更是那古怪搗蛋的敗事老人,也似未來此地!
她芳心大感失望,忍不住黯然的低垂螓首,思索考慮,這兩個與韓茜茜具有密切關係的人所以不來的理由!
難道說韓茜茜武功果然了得,足以能擋得了蘇氏父子、女婿四人的合擊圍攻?
即使如此,他們倆也不能不來,以防萬一,助陣助威啊!
華倩倩自忖這理由不能成立,因為憑著敗事老人,那一付愛管閒事,喜歡搗蛋的脾氣,決不肯放過這宗有熱鬧好瞧的機會!
難道另外發生了什麼緊急之事,將羅天賜、敗事老人,雙雙糾纏住,使他們分身無暇?
她想,但又覺得不對,因為若是如此,對力的武功必然甚高,則韓茜茜豈能如此,毫無牽掛的,好整以暇的,靜等著蘇巧燕凝神運功,發招比鬥呢?
其實,這些個念頭猜想,都對也都不對,敗事老人、羅天賜、韓茜茜三人,本來是打算結伴而行,共來赴約的。但是半路上,敗事老人看見這麼多人,紛紛趕來觀戰,又看見韓茜茜一付躍然欲動,興致匆匆的模樣,不由得心生一計,想使他這乾女兒,一舉成名!
因此,他三人暫不登山,先到那設帳之處,由敗事老人,如此這般的授以機宜,隨即著令韓茜茜騎著她那匹人間罕見的梅花大鹿,當先臨場!
羅天賜在早先以然將地煞神功的威力,與趨避破解之法,傳授於她,故此十分放心!
他與敗事老人,等韓茜茜騎鹿走後,也即隨後跟進。
但二人悄悄混進人叢,往場中一瞧,羅天賜第一個便瞧見了華倩倩!
華倩倩與他雖只有半夕傾談,但她那動人的姿容,端莊的儀態,以及含情脈脈的澄澈秋波,均在羅天賜心中種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意外的瞥見了她,羅天賜不由“啊”出了聲!
敗事老人與華倩倩幼時,曾作過一個短時期的玩伴,如今華倩倩雖已長成了婷婷玉立的窈窕少女,面目仍然是依稀可辨,不過一時之間,卻記不起!
但是,敗事老人古怪精靈,瞥見羅天賜突煞望著那少女,面呈驚喜之色,心中一動,曉得羅天賜必然與她相識。
他一方面暗暗佩服羅天賜當真是神通廣大的調情聖手,這邊荒之地,幾個出眾的美女,都似與他有些交情。另一方面,卻也暗暗不滿,羅天賜用情不專!
他抑不住的好奇,悄聲詢問羅天賜:“那站在蘇治泉身旁的漂亮妞兒是誰?”
羅天賜沒來由突的,霍然覺得一陣心跳面紅,遲疑了片刻,方才回答:“她是秦州華家堡秦
州一君之女,華倩倩。”
敗事老人聞聽此言,方始恍然大悟,他望見華倩倩忽然放眼四瞧,若似尋人的模樣,頓時叫聲:“不好”,立即拉著羅天賜,從人叢之中,退了開去!
此既是華倩倩所以看不看他們的理由。但羅天賜被敗事老人拉出場外,卻是搞不清,他所以大叫:“不好!”的理由!
他正待詢問,場中已然因韓茜茜一句俏皮話,囂起一陣大笑!
敗事老人生性好奇,一聽這鬨笑之聲,忍不住一頭又攢回人叢中去!
羅天賜隨後跟進,方到巨石邊沿,便見那蘇巧燕,突然兩掌一翻,上步欺身,眨眼間滑近韓茜茜身前,“雙煞亮印”,疾如迅雷閃電,夾帶著兩股炙熱無比的勁風,往韓茜茜白雪晶瑩的兩頰印去!
四周眾人,笑聲未落,驀的瞥見蘇巧燕,一聲不響,暴起發難,使用出這般狠毒快捷的功力掌勢,不由得笑聲傾煞,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驚呼婉惜的嘆息!
那知,驚呼之聲未息,蘇巧燕一雙赤紅的血掌,堪堪要印到韓茜茜雙頰之上,突然間,韓茜茜發出一串,響似銀鈴驟振的嬌笑。香肩幌處,那婷婷玉立的嬌軀,倏忽如隨風柳-,飄飄後移,眨眼之間,便已脫出了蘇巧燕雙掌威力圈外!
她也作怪,俏麗的站定在五尺之外,且不回攻,卻開口嬌呼道:“哎啊!你怎麼說打就打,也不招呼一聲,這算那門子的規矩啊!……”
說著,纖纖素手輕輕拍著心口,看那意思,像是在說:“可把我嚇了一跳!”
蘇巧燕聞言又羞又恨又悔,她暗暗怨恨自己,不該輕敵大意,讓這女賤人逃出手去!
均因,蘇巧燕適才提聚了十成功力,猝起發難,只因她用心太毒,料敵太輕,以為憑自己快捷無倫,出其不意的手法,韓茜茜絕難逃脫!
因之她並不急於要她性命,故而將地煞神功的炙熱勁風,束於兩掌掌心,意圖猝然出手,將韓茜茜的雙頰,炙成焦爛,看她還有沒有臉,在眾人之前,賣弄風騷,傲氣凌人!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將那地煞神功的熱力,束而未放,帶起的掌風雖熱,卻不傷人,故此,韓茜茜不但能在那一線之危下,安然脫身,逸出圈外!更且發話俏皮,諷刺於她!
這如何能不令蘇巧燕既羞且恨,暗中自怨自艾呢?
不過,她此際已然拉下了臉來,倒不在乎別人的嘻笑。
故而,一擊不中,不待韓茜茜把話說完,頓時尖聲喝罵:“賤丫顫,看你猖狂作態到幾時?”
罵聲中,和身而撲,搶掠欺近韓茜茜身畔,雙臂合處,施開地煞掌法,立即迅捷無倫的,撤出去一片炙熱如山掌影,將韓茜茜困在其中!
韓茜茜表面上輕鬆無比,實則暗中卻也運起了師傅的“寒梅玄玉罡氣神功”,將周身的要穴,一一護住!
這“寒梅玄玉罡氣神功”,乃是道家的正宗精妙玄奇的絕學,若得練成,確也是無堅不摧,無柔不克的絕世妙學!
這一點還不足奇,最奇的,因為練此功時,須在絕險之處,藉著天地極寒精英之氣,充裕練功者先天后天的真元真力,故此,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一身陰寒,非待功達九成,火候充足之際,不能化去!
韓茜茜如今功力尚淺,頂多也不過將那“寒梅玄玉罡氣神功”,練達七成,故此,其力雖尚不足制剛克柔,但就因為此,卻正好成了蘇巧燕的對頭剋星!
因之,她運起罡氣神功,護住了周身之後,在蘇巧燕掌影繽紛中,施展出超群的輕功,雖未出掌回擊,卻並不覺得身上,有什麼熱不可擋的不適感覺!
起初,她自己覺得奇怪,細心一想,不由得雀躍三尺,喜出望外。
故而,並不按羅天賜所囑方法,立即破解蘇巧燕的掌法,卻連環施出羅天賜,晨間方才教給她的,二式“鬼影百變”的輕功絕技;“鬼影瞳幢”、“倏忽如逝”。在蘇巧燕身前身後,身在身右,來回-掠騰跳,不時發出一陣陣,直似銀鈴一般的輕脆笑聲!
在她是正在打得有趣,但在蘇巧燕卻是失意無此!
皆因蘇巧燕自以為家傳的絕藝,無可匹敵,只要是被她罩在炙熱的掌風之下,便是著不了掌,時候一長,也必得被熱氣燻多得頭暈目眩,汗落如雨,終致真力虛脫,暈倒地上不可!
那知,如今她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運起了十成功力,將一套地煞掌法,施得是風雨難透,無懈可擊!
卻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力不僅未如預料,氣喘如牛,汗如雨下,甚且連手都用不著回?光憑著一身怪異的輕巧,在自己掌影中,幻起幢幢人影,也不知那個是實,那個是虛,倒搞得自己,有點兒頭暈轉向了!
這還不算,最可恨,韓茜茜竟還似猶有餘力,那一串連一串,銀鈴也似的笑聲,直如同萬把鋼針,不停的刺著蘇巧燕,狠毒的芳心!
逗得她,恨不得一掌把對方劈成肉泥,恨不得活捉住對方,割舌削鼻凌遲處死,看看她到底還笑不笑!
四周的群雄,多數人對場中雙方,都無什麼成見,但自從看到蘇巧燕狠毒的表情,無恥的手段之後,卻不由對韓茜茜加深了好感,轉厭這蘇巧燕毒辣無恥,不配為江湖俠義的門徒後人!
因此,他們都希望韓茜茜得到勝利,都盼著蘇巧燕能夠得著點教訓,免得她太過目無規矩!
漠視群雄飽存在,不講武林對敵的起手規矩!
所以,在雙方戰了片刻,韓茜茜表現了遊刃有餘,發出有趣的脆嫩嬌笑之後。在他們的臉上,都不由感染到韓茜茜的愉快,也跟著展露了得意的笑意!
這種情形,落在蘇治泉的眼裡,真比殺了他還令他難過!
他曉得今天又要栽跟顫了,雖然他不甘心,但事實明擺在眼前,不容他不承認!
金羽、蘇瀚少年氣盛,一個是夫妻親重,一個是骨肉情深,他們兩目睹蘇巧燕徒勞無功之勢,忍不住摩拳搓掌,想上去插上一手!
然而,蘇治泉卻是不許,他知道眾怒難犯,這一子一婿,若是與女兒聯起手來,輸了丟人更大,要是贏了,則更加得不到周遭眾人的諒解!
因之,便是那羅天賜或是敗事老人,都不出手,說不定自己爺兒四個,也可能被別人含憤出手,丟人出醜。
故而,他禁止金羽、蘇瀚的輕舉妄動,卻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華倩倩的身上。
華倩倩卻不知怎的,看著場中,一個勁不吭不問的呆呆出神!
說她是觀察敵人的身法,卻不見她轉頭靈活的眼珠!說她是關心蘇巧燕的安危,則如今明明蘇巧燕功力不敵,她卻地無動於衷!
蘇治泉十分納悶,幹“咳”了幾聲,不見她有何反應,又不便出言相求,沒奈何,只好凝神註定當場,準備著萬一女兒發生了危險,好親身出手營救!
華倩倩果然是正在出神,她雖然目注場中,卻因韓茜茜那一式“倏忽而逝”身法,勾起了她的回憶,使得她雖在這熱鬧的場合,但心潮翻湧中,卻全是過去的老賬舊事,竟而將場中火熾的戰況,當作了過眼姻雲!
另一邊,隱身人叢之中的羅天賜、敗事老人,卻是十分的驚奇!
尤其是羅天賜,深知地煞神功,奇熱難耐,怎麼也想不透,韓茜茜以何御之?
不過,他們倆見到韓茜茜如此身手,竟將羅天賜新教的兩式身法,使用得恁巧恁熟,都不由十分欣慰!
敗事老人,心中實在得意,他蹩了半天,再也忍耐不住,驀地敞開喉嚨,大聲的喝起彩來!
他這裡形聲一出,眾人起始一驚,但旋即隨聲附和,形聲因而雷動,連韓茜茜那頭鉅鹿駒兒,也跟著引頸嘶鳴,為它的主人助威!
華倩倩被形聲驚醒,轉扭瞧著,敗事老人想藏,卻未藏開,四目一對,沒奈何,只好對著華倩倩露齒而笑,扮了個鬼臉!
華倩倩見狀不由一怔,直覺得這老人面目好熟,轉瞬一想,恍然大悟,芳心一跳,幾乎失聲叫了出來!
她櫻唇已張,幸好及時驚覺,把聲音嚥了回去!
但,雖然她忍住驚喜之音,卻怎的也忍不住心中的盼望,因之蓮腳輕移,便即直向敗事老人走去!
敗事老人見狀,忙扭頭向身邊的羅天賜一擠右眼,道:“糟糕!這丫頭認出是我,找上來啦!娃兒你快上去,先替我擋上一陣!”
羅天賜並不知他與華倩倩原為素識,聞言十分詫異,正想詢問,卻不料敗事老人竟不容他張口,一把拉住他,往前一推,前面登時有二三人,被他撞開!
羅天賜趕緊抱拳道歉,那幾人本待喝罵,回頭一見是他,頓時乖乖的收下歉意,讓開一旁!
華倩倩來找敗事老人的目的,多半是想見羅天賜,但突然見他從人群之後,一撞而出,不由得猛然怔住!
她停步不前,一雙漆黑的大眼,卻突然頻添了萬縷柔情!
她默默的盯住羅天賜,剎時間,似乎是天地萬物,時間流水,都在這瞬息之間,一齊停住!
羅天賜一瞥她此等神態,不禁亦是一怔,但目光一觸那柔情似水的眼波,卻不由打心底升起了一陣熟悉而且溫馨的感覺!
剎那間,面前的似乎是遠在天邊的張茜倩,又似乎變做了場中的韓茜茜,到最後方始變成了真正的華倩倩!
因此之故,他們兩個人,在距離不足二丈之處,凝立住了,而他倆的目光,卻也糾結在一起。而在那四目之間,似乎連起了二條無形的細線!
幸虧這光景只有片刻,因為,他們齊齊被敗事老人的暴喝驚醒。
他倆一齊吃了一驚,一齊垂下了眼皮,一齊暗責自己的失態!
華倩倩暗想:“啊!我怎能這般失魂落-的呢?這若是落在別人的眼裡,豈不成了笑柄?他,月餘相別,風采依舊,只不過略較從前,稍顯消瘦!這,大約是新婚燕爾的關係吧!………”
她想到“新婚燕爾”一句,不由暗“啐”自己,粉頰更紅,只是,她鎮定的功夫,超人一等,略一定神,頓時將心頭亂絮拋開,抬起螓頭,翩然的繼續走近,對羅天賜斂-一禮,微微笑道“羅兄別來無恙……啊!適才是敗事老人嗎?他,他叫什麼啊?”
“羅兄”二字出口,她自覺太過親熱,趕緊改口岔了開去。
但那二字,早已傳入了羅天賜的耳中,他如今與這位倩倩,相距二尺,聽見她軟語問訊,檀口吐香,心神不由得微起波盪,卻被他連忙鎮住,拱手回禮,道:“華姑娘好,那位確是敗事老人,姑娘你識得他嗎?適才他,他………”
他,他了兩聲,卻因自己也未聽清,敗事老人適才說什麼,而接不上來!
華倩倩嫣然一笑,真覺得個郎雄姿英發,吐語溫文,芳心不自禁怦然作跳!想開口岔開自己的問話,卻怎的一時地想不起別的題目來!
幸好此際,場中突起變化,那本來只避不攻的韓茜茜,突然脆聲發話,二人趕緊去聽,只聽韓茜茜脆叱一聲,道:“蘇女俠小心,茜茜要出手啦!”
華倩倩乘機轉個方向,與羅天賜並肩而立,面對當場,目光閃處,只見韓茜茜,身形一閃,縱橫交錯的人影,霍的斂而為一!
場中蘇巧燕本被她幻起的無數人影,搞得疊頭轉向,空自怒火交加,發掌如雨,只累得自己氣粗力衰,卻不能奈何對方!
此際,一瞥她人影忽斂,以為是有機可乘,頓時提足餘力,復以雙煞亮印之勢,發出兩團炙熱勁風,向韓茜茜胸腹擊去!
韓茜茜得了敗事老人大叫支使,叫她“速戰速決”,只當是場外發生下事故,見狀正合心意。
身形一停,凝立不動,雙掌也是一翻,運起逸以待勞,蓄備已久的“寒梅玄玉罡氣”,猛推而出,向蘇巧燕擊出的掌式迎去!
剎時間,只見她二人五尺之間,疾捲起二冷二熱,四團勁風,夾起地上的碎石細沙,往裡疾合!
但聞得,“砰,砰”兩聲暴響,響如迅雷驟發,只見那蘇巧燕,面色一變,“蹬蹬蹬”運返五步,“砰”的一響,一屁股跌坐地上,五官一擠,“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口,慘碧的鮮血!
場邊群雄,暴聲高喝;為韓茜茜這僅出的一招喝彩!
蘇治泉父子婿三人,以及華倩倩,卻不由均皆大吃一驚!
前面的三人,同時掠起,蘇治泉疾撲到蘇巧燕的身邊,俯身為她察看傷勢,金羽、蘇瀚,雙方不約而同,搶在蘇巧燕的身前,流目瞪著韓茜茜,亮掌蓄勢,準備著隨時進攻!
韓茜茜一掌震傷了蘇巧燕,見她口吐鮮血,面目慘白,不禁嚇了一跳。她一時怔在當地,望著蘇巧燕,打心底泛上了一股同情與後悔!
若不是蘇治泉三人,出來得快,她非要上前去道歉不可!
華倩倩吃了一驚,迅速的眼了羅天賜一眼,蓮腳輕移,身形已疾然掠到了蘇治泉的身邊!
羅天賜注意到金羽、蘇瀚,虎視眈眈,韓茜茜滿面悔意,生怕金蘇二人,乘機暴起傷了韓茜茜。
故而,華倩倩方一起步,他也即躍落在韓茜茜的身邊。
韓茜茜一見羅天賜,如同迷途的幼童,乍見親人,竟而不管不顧周圍有多少觀眾,玉臂一舒,抱住了羅天賜的左肩,埋首在他的肩頭上,頤聲兒低言:“大哥哥,好怕人,我,我……”
羅天賜被她如此一來,頓時像掉在染缸裡,開了一頭一臉的紅!他趕緊輕推韓茜茜,疾急勸聲道:“茜妹妹,快別這樣,人家都笑你哪!……”
韓茜茜抬起頭來,果然碰見不少對飽含笑意的目光,不由覺得奇怪,又覺得害羞!只得放手退開一步,垂手玩弄著衣袂,詢間原故!
“他們笑我怎的?……”
一語未完,眼皮抬處卻見蘇治泉舒臂孢起,緊閉著雙眼的蘇巧燕,嘆了一聲,狠狠的望著這面!
韓茜茜抬起頭來,正又碰上那一雙飽含怨毒的眸子,不由得心頭一跳,卻聽蘇治泉,厲聲道:“韓女俠功力深絕,小女自不量力,受此重傷,乃是咎由自取,但她若-幸不死,有朝一日,總得再向韓女俠請領教益……”
韓茜茜不大懂,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其他的人,卻是老江湖,自然曉得,蘇治泉乃是表明,日後必令其女,洗雪今日落敗受傷之恥的意思!
蘇治泉瞥見韓茜茜並不答腔,自覺得更加不是意思,狠狠的一跺腳,卻聽一邊的華倩倩道:“姨父你老將表姐交給我吧!……”
蘇治泉轉頭將目光落在華倩倩的臉上,沉默半晌,方才道:“賢侄女盛意,老夫心領。老夫無能,不堪翼護小輩的安全,衷心致慚,同時也實在無臉,再呆在秦州。故此請侄女不必勞神,即請上達華兄,說老夫已迴轉隴西去了……”
華倩倩聞聽此言,已知他對於自己,已然產生了不滿?只是原因何在?一時尚想不出來,因之也無法回答蘇治泉這一番滿懷怨恨的話!
蘇治泉見她也不答腔,心中更氣,但仍然強忍在肚子裡,話題一轉,又道:“賢侄女回去之後,若見著老夫不成材的兒子蘇隴,也請代老夫傳一句話,就說老夫有事找他,令他速返隴西一行!”
說罷,也不得華倩倩的答覆,更不望羅天賜一眼,猛一跺足喝一聲:“走”!頓即展開卻步,向場外疾馳而去!
此際,四周看熱鬧的,見已事完,便即紛紛的循路下山,蘇治泉因自己一行人,乃是敗軍之將,無顏與別人走在一起,頓時也不管是路不是路,抱著暈迷的巧燕,向後出無人之處掠去!
金羽、蘇瀚,兩人的腳程本不及他,再加二人,屢次遭遇到直接間接的打擊挫折,都有點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因此,一個不留神,不一會便與蘇治泉疾馳如飛的身影失去了連繫!
臬蘭山後,顯然是人跡罕至,故而愈走愈是荒涼,不但無徑無路,甚且茂草漸深,林木漸密,連連綿綿的,一入其中,三轉二彎,竟而迷了方向!
前面蘇治泉,起初是氣憤填胸,不曾留意,以致一口氣穿林而入,轉了半晌,出不得林,才想起後面的一子一婿來!
他停下疾馳的腳步,打量四周,只見處身之地,乃是一座密密麻麻的大林子裡!
林中樹木均不曾經過開伐,最細的亦有合圍之粗。地上落葉堆積,又厚又軟,只有表面上一層,新近落上的,尚存輕脆,踏上只用力稍重,既有碎裂的脆聲發出!
他看看懷中愛女,面目蒼白,呼吸微弱,唇角上尚還殘留有絲絲鮮血!心頭一陣慘然,忍不住滾掉下兩行淚來。
只是蘇治泉曉得,光哭是不中用的,故而強自鎮定住悲慼心神,收束住紊亂的心思,稍一凝思,便決定先在此運功為蘇巧燕推治傷勢,等候蘇瀚、金羽一陣,待會齊之後,再決定下一步驟。
他緩緩放下蘇巧燕,先扶著她盤膝坐好,正待也坐在她的身後,突聽得“刷”的一聲微響,落在前面,猛一抬頭,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這一聲輕響下,不知從何地突然出現了一位身著玄色勁裝,背插寶劍,面目姣好的女子!
這女子來得其突,尚且不說,最怪的一臉傲氣,睨視著他,雙手插腰,一付不屑的神色,令人見而生厭,見而生戒!
蘇治泉雙掌一錯,盤卻繞到蘇巧燕的身前,,蘇巧燕失去依憑,支坐不住,,“吱噎”連響,仰倒在枯葉上,發出一片裂葉的脆響!
但是蘇治泉顧不得去扶,他一邊暗中運功戒備,一邊厲聲喝問道:“姑娘悄然追蹤老夫父女,意欲何為?”
那女子見狀,唇角一撇,忽然洪聲大笑,聲似壯男,中氣極是充沛,入耳便令人覺得,這人功力不凡,不敢忽視!
蘇治泉聞聲心中一動,卻見那女子,笑聲忽收,面如寒冰,雙目霍射出迫人光輝,逼視在蘇治泉的臉上,洪聲道:“蘇老頭你何必自抬身價,憑你這塊材料,我雄鳳王梅若想動你,不過是人強指閒事,何必親顯法像?……”
蘇治泉一聞對他的稱呼與輕視,不由得怒火中燒,但聽到那雄鳳王梅四字,卻不由全身一震,懼意暴升,故此,空自有滿腔怒焰,卻也不敢隨便發出!
但,雄鳳王梅一句說完,蘇治泉瞭解其言中之意後,忽的膽子壯了不少,竟故意讓怒火顯於面上,哼聲道:“姑娘原來是雄鳳王梅,但老夫素來不犯你家規矩,姑娘現身於此,意欲何為?”
雄風王梅窺知他色厲內荏,但因別有用心,並不點破,卻也以牙還牙,冷“哼”了一聲,道:“你那丫頭,滴與梅花仙姑賊婆婆之徒對敵,被那姓韓的妞兒,用“寒梅玄玉罡氣”,震成重傷,眼看心脈將斷,我雄鳳玉梅因覺得你這丫頭,與我的脾氣相近,動了憐才之心,有心救她一命,卻不想你這老兒,自命不凡,有眼無珠!既如此我也不必費這付精神……”
說著,轉身使得走開!
蘇治泉一聽這話,頓時又急又恨,忙即揚聲叫道:“姑娘留步!”
雄風王梅,緩緩轉著身來,問道:“你留下我待怎的!”
一付生事打架的樣子,逼視著蘇治泉,那知蘇治泉竟然毫不動氣,威風盡失,卻堆下一臉的苦笑,長揖及地,道:“老夫有眼不識泰山,姑娘你千祈勿怪!費神惠予援手,則小女有生之年,老夫一家,必永感姑娘大德!”
說罷,又連連打躬不止,一付卑躬屈節的模樣,只差著不曾下跪了!
雄鳳王梅,秀眉輕皺,一付不耐的樣子,打量著他,半響力才洪聲說道:“為你那丫頭醫好此傷不難,但你等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
蘇治泉眼神一亮,連說:“好,好,只要是老夫能力所及,必為姑娘辦到!……”
雄鳳王梅卻不理他,壓低了那付特有的洪大聲音,繼續說道:“第一,你這丫頭,對我的脾性,我將她醫好之後,便得永遠跟隨在我的身邊,不得嫁人,一世做我奴婢。”
蘇治泉聞言一怔,不敢驟即回答,雄風王梅見狀大怒,素手一抬,蘇治泉頓覺大腿根處,突然一麻一痛,如已中了毒針,不由得大吃一驚!
雄鳳王梅冷笑連連,道:“老兒你已中了我師傅的附骨毒針,雖不致死,但過了三日之後,如不按時服用解藥,每日子、午,針毒發作,管教你周身筋縮骨裂,行血逆流,萬箭攻心,為時一年,方能筋骨寸斷而死……”
蘇治泉大吃一驚,只嚇得面目變色,冷汗如雨,哀聲乞求,道:“並非小老兒不答應姑娘的條件,實因小女已然許配小徒,怕他們不肯……”
雄鳳王梅面色稍緩,道:“這丫頭方面,老兒你只管放心,我王梅親自告訴她,諒來她必對我心悅誠服。致於你那徒兒,我懶得過問,但我不妨告訴你,他若敢稍現異色,殺了他不就完啦!”
蘇治泉連聲應可,卻仍然汗水不止,顫聲要求道:“小徒方面由小老兒負責,一切均無異議,但請姑娘為小老兒解去附骨毒針如何?”
雄鳳玉梅,不應這個碴兒,又道:“第二條,從今日起,老兒你一家老幼,均應投入我恩師鐵馬烏爪的摩下,忠心為我恩師服務,聽我的指揮,你可願意!”
這話雖似在徵詢蘇治泉的同意,然而在事實上,連他本身的生命,已落人雄鳳王梅之手,他還有何話說!
蘇治泉有點黯然,心底在慘呼蒼天何其無眼,命運何其慘酷!
然而表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