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對少將軍劉挺,本極有好感,因昨日連夜趕回翠屏書院傳信,不知劉挺被-人捉去之事,聞言一驚,忙問銀燕道:“少將軍?他……他昨啦?”
銀燕急將與劉挺攔截那神秘轎車,及被一個青衣銅面漢自稱蜀南虎的人用暗器傷了之事述了一遍。
正說著,凌波仙子與凌霄仙子已趕來,一見銀燕,急問夢南柯與青蟬消息,得知銀燕跟蹤那魔琴主人的轎車,不但只攔截住一輛空車,反失了劉挺,二人不由大急。特別是凌波仙子,近月來一門心思全念著女兒青蟬,不想才離狼窩,又落虎穴。忙叫道:“才逃走這夥歹人,定與那搶我女兒那魔琴主人是一路的!快,咱們快追!”
嘴裡說著,腳下已展開凌波步,向那夥-人逃去的方向追去。
凌如風見那夥-漢武功竟是黃河派招數,覺事情可疑,正想叫夫人三思而行,不料她說著便走。凌如風欲攔時,怎奈凌波仙子腳下甚快,話音剛落,人已去了十餘丈遠。
凌如風無奈,只得拔腳追去。凌霄仙子李青蛾見他夫妻追去,也忙率金、銀二燕急步而追。
凌波仙子念女心急,一邁開步,即將本門輕功運到極至。但覺兩旁樹木急速後退,秀足下泛起一縷輕煙,竟看不到她的腳是怎樣邁動的。
只在那說話間,凌如風就被她撩下十餘丈遠。追趕一會,凌如風竟只能勉強望見她前面的身影了,少說也被丟下近百丈遠。
凌如風輕功不如夫人,李青蛾的輕功卻不差,只一會兒,便越過凌如風,向前去趕凌波仙子。金、銀二燕所習,雖也是快捷絕倫的凌波輕功,只因火候還欠缺,故只能趕至凌如風后,始終起不過他。特別是銀燕,不但一夜未睡,且腿部有傷,再加上才與劉理幹過那事,行走不便。勉強跟在眾人後面,不一會,便覺嬌喘微微,心跳腳軟了。只因救劉挺心急,咬著牙緊跟在後面。
李青蛾緊追一陣,不一會便趕上了凌波仙子,欲叫她等一等凌如風,但因二人皆將輕功運到極至,竟開不得口。李青蛾見妹妹瞼色鐵青,知她為女傷懷所致,此刻定是一門心思皆在青蟬身上,勸也無益。因此李青蛾只是緊跟她身側,同時注意周圍動靜,以防不測。
奔走了約一個時辰,也不知走了多遠,卻一直不見那-漢蹤跡。漸漸地,天邊已出現魚肚白,在她們前面,出現了一條大道。
凌波仙子走上大道,見這大道一面向南,一面向北。一時不知應走哪方,這才放慢了腳步。
趁凌波仙子遲疑之時,李青蛾忙道,“如妹,姐經這一夜奔波,快走不動了,咱們歇歇,一邊等如風他們,一邊看看應走哪方,好嗎?”
凌波仙子一月來日夜奔波,連連受挫,為女兒安危寢食不安,已是心力交瘁。這一夜急奔,全憑一口氣撐著。今尋那歹徒不見,腳步一緩,頓覺全身無力,聽姐姐之言,她頓覺腳下似千斤重似的,再難邁步,只得停步靠在一棵樹勞,與姐姐一起,等凌如風與金銀二燕趕來。
誰知這一等,竟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凌如風他們趕來。姐妹倆覺得自己輕功雖然快他們一些,但決不會拉下一個時辰的路程,便估計他們不小心走上另一條道,或在她們後面發現了那夥-人蹤跡。
此時大已大亮,一輪旭日,給這蜀南山道的早晨披上五彩衣,一團團淡藍色的晨霧從山坳中瀰漫出來化開去,象無聲的洪水在山道上流溢。
二人經這一個時辰的休息,已覺體力完全恢復。見凌如風與金銀二燕還未趕來,二人覺得不對,正欲往回尋找時,突然聽得大道那邊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是凌如風他們追上了那夥強徒?
凌波仙子立刻精神大振,急步向道路盡頭好去,李青蛾急忙緊跟在後。
二人幾個箭步,已趕至大路轉彎外。一看見道中停著一輛青幔轎車,旁邊,有兩對人打得正激烈。
二人正要躍進戰圈,卻聞吆喝之聲甚熟,卻不是凌如風及金、銀二燕的聲音。
二人覺得不對,急閃身在躋旁的一棵大樹後面,急眼看時,竟是長白毒龍、肉蒲團與一個軍官模樣的老者和一個五短身材跣腳椎髻的少年鬥在一起。
二人見場中之人不是凌如風等,甚是失望。見長白毒龍出現在這裡,凌波仙子想起女兒被這魔頭使毒擄走之事,不山怒氣填膺,正要衝出,卻被李青蛾輕輕按住,傳聲道:“如妹且慢,先看一會再說!”
凌波仙子見姐姐謹慎,只得暫時隱身於暗處,看那場中變化。
只聽那肉蒲團淫聲叫道:“龍兄,這兩個蠻子已聞了本姑娘的七色花香,再過一會兒便只有躺下的份兒了,千萬再支持一會!”
二人聞聲急看時,果見那軍官打份的老者正手執一柄青銅短劍,急急的攻向長白毒龍。而長白毒龍在他凌厲的攻勢下,竟只有招架的份兒,狼狽而退。
二人知道老白龍,雖然是以使毒而令江湖中人間風喪膽,但手中黑龍杖也歷害得緊,就是遇上武林泰斗水鏡上人的上摩杖,也可在百合之內保持不敗,如今,竟被這個老軍官逼得手忙腳亂,可見這老軍官武功之高。
李氏姊妹出身於武林世家,婚後各住惠州、中州,托塔天王與凌如風,皆當地名門旺族,有不少與官府應酬之處,所以妹妹倆對官府小人,大致認識。從這老軍官的服色上,看出是一個五品武職。二人見這軍官武功甚是怪異,但見他白髯垂胸,看似老態龍鍾,手中短劍舞動,卻矯若遊龍進招霍在,腳下配若劍招,極是快捷,整個身形,如猛禽撲兔,左手劍指如勾,拳劍並用,招招皆帶殺著,把長白毒龍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姊妹二人見這軍官劍法剛猛快疾,看似峨眉劍法,卻又有武當、太極招式,駁雜難辨。更奇的是拳劍並用,這在武林中卻是極其罕見的。二人看他左手使拳時,卻是剛勁沉穩,似蜀中南拳,又似鷹爪連拳,令人防不勝防。看到長白毒龍在這軍官的攻擊下步步敗退,凌波仙子感到說不出的快意。但是,她驚異地發現,這軍官在一陣猛攻之後,腳下偶現滯亂,看來,肉蒲團所說七色花之毒已開始在他身上發作。
凌波仙子忙掣飛燕鏢在手,以備必要時擊向長白毒龍,助這軍官一臂之力。
而凌霄仙子的目光,此時已轉向與肉蒲團相鬥的那個椎髻跣腳少年。
但見這少年滿面剽悍之色,紫面獅鼻,雙耳各垂著個大金環,身形如大鳥,手舞巨錘,正攻向肉蒲團。
而肉蒲團空手對敵,在這少年猛烈的攻擊之下,連還手招架之力也無,卻並不驚惶,也不逃跑,而是繞著樹林,展開所學輕功與這少年周旋。
李青蛾本飛燕門掌門人,對武林中人自是深悉,知自己功力,與場中兩個魔頭相比,雖各有所長,但若真計較起來,自己可能要略遜一點。而官場中竟有這樣一位老軍官,能將長白毒龍趕得手忙腳亂,其武功已是達當今武林頂尖高手之列,這實在令人驚奇。而更奇的,竟是有這麼一個能打敗肉蒲團的少年出現。這少年長相,看似強盜,卻又幫著那軍官對付這兩大魔頭,實在叫李青蛾猜不出箇中原因。
只見這跣足少年奮起神威,雖將肉蒲團趕得滿地亂跑,卻仍拿她不下,十餘合後,腳下開始不穩,身形也逐漸慢下來。
肉蒲團成名以來,從未碰過如此勁敵,絕料不到會在一個異族後生手下,被他攆得如狗一樣亂跑。本來,她與長白毒龍從青蟬手底逃走後,因“利市”已失,二人已無利害衝突,故又狼狽為奸,商議重新去戎州,尋那魔琴下落。當下長白毒龍施展手段,將肉蒲團那隻壞眼揉回眼眶,略事包紮後,正準備啟程,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怪異的琴聲。二人與那彈琴之人雖相距甚遠,這琴聲只是勉強可聞,但二人仍覺心旌晃動,體內真氣亂竄,而肉蒲團那才被揉回眼眶的壞眼,又差點鼓了出來。
那琴聲響了一會兒。便嘎然而止。肉蒲團與長白毒龍對望一眼,皆知這琴聲乃魔琴所為。當下,二人顧不得危險,悄悄向那琴聲發出方向奔去。奔了兩裡遠近,便見一個谷口前,停著一輛青幔轎車,一箇中年儒生正收起魔琴鑽入那車內,只見一個滿面剽悍、白練纏頭的跣腳漢子躍到車轅,長鞭一甩,這轎車便向南飛馳而去。
二人見那地上,橫七八豎的倒著幾個男女,想來定是為剛才魔音所傷。二人此番入蜀,本是為得這魔琴以稱尊武林,見此機會怎肯放過?兩人彼此知會一眼,忙急步向那青慢轎車追去,欲伺機取琴。
他們二人的輕功本是極佳,跟蹤那青幔轎車自是不困難。為怕魔琴主人發覺,二人與馬車拉開一段距離,隱身而進。不料,只跟蹤了約半個時辰,二人正提氣急追時,忽聞車內傳來一聲“叮咚”,二人耳膜,頓如遭雷擊。還未等二人回過神,一串怪異的琴聲擊來,二人頓時倒地不醒。
幸好肉蒲團與長白毒龍這一追趕,才使裁雲手與袖裡乾坤免了這劫難。原來,那二人早伏在谷口樹上,目睹夢南柯等被魔音制住的情形,且那二人受那魔音騷擾,雖遠離谷口,也是體內真氣亂竄,若非死死抱住樹枝,定會摔下來跌個半死。肉蒲團與長白毒龍竄來行蹤,自是盡落天星莊二人眼底。見肉蒲團與長白毒龍跟蹤那神秘的青幔轎車,天星莊二人也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悄悄限在後面,這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人慾待肉蒲團他們得手之後,再出其不意發難奪琴。幸虧中間又隔了一大段距離,魔音威力減小,天星莊二人才免受魔音之苫,且獲一樁極大的秘密。
那車內之人見肉蒲團倒下後,便停了車,那中年手持魔琴,走到昏迷的肉蒲團與長白毒龍面前,用腳踢踢,冷笑一聲,手一揮,便見車內鑽出一個大漢,一手提著一個大布袋,跟在中年儒生背後疾步而去。而那青幔轎車,卻仍由那白練纏頭的跣腳漢趕著,向南方急馳而去。
裁雲手與袖裡乾坤本嚇得屏氣伏身,動也不敢動,見這事怪異,竟顧不得性命,悄悄跟在中年儒生後面。
那魔琴主人因制住了跟蹤的肉蒲團與長白毒龍,便不提防再有人跟蹤。裁雲手與袖裡乾坤跟了一會,竟吃驚地發現,那中年儒生轉彎抹角地走了一會,竟進了那神秘的山谷之中,而他們所帶的兩個大布袋也時時蠕動,看其樣子,竟是裝的兩個活人。
天星莊二人見谷內有不少大內高手走動,實是神秘得緊,便不敢再跟進,只是藏身在附近窺視。
這些情況,肉蒲團與長白毒龍怎麼知道?過了一會兒醒來,二人大嘆黴氣,不敢久留,急忙逃離那可怕的地方。
肉蒲團與長白毒龍亂竄了一夜,感到又餓又累,而肉蒲團被夢南柯吹破的那隻眼睛,因兩番受魔音折磨,一隻眼球,終於完全脫裂出來,痛得她罵了一路的“臭蛋!”
看看天色已亮,二人已走上一條大道。正欲找個地方休息時。忽聽得遠處,又傳來磷磷車聲。
二人受那神秘的青幔轎車之苦已甚,一聽車聲急竄入道旁林中,急眼看時,透過薄薄的晨霧,見遠處正急急地馳來一輛青幔轎車。而趕車之人,正是一個白練纏頭,椎髯跣足的漢子。
長白毒龍一拉肉蒲團,欲潛身逃離大道,肉蒲團一生愛美,此時壞了一隻眼,已存拼死之心,一見那馬車來,心裡便來了主意,急將一粒七色花解藥遞給長白毒龍,傳聲道:“龍兄別走,快將這解藥吞了,本姑娘已有辦法對付這魔琴主人!”
長白毒龍一見她遞解藥,他知她的主意,心底暗自喝了聲彩,急將解藥吞了。而肉蒲團在這說話間,已掏出一盒七色花粉,急步道中撒在路上,再返身藏於林中。
剛藏好,那青幔轎車已急駛而來。剛到這大道轉彎處,那拉車之馬一一嗅入七色花粉,頓時四蹄發軟,癱倒在地。
那趕車少年見狀大驚,急躍下車,聞著七色花香,一陣暈旋,卻未倒下。
肉蒲團與長肉毒龍怕車中之人中毒未倒之前,先用魔音傷他們,躲得遠遠的。見這趕車少年中毒未倒,不由吃驚。
正吃驚時,卻見那車簾一掀,一個軍官打扮的老者跳了出來,驚呼道:“不好,這兒有魔鬼花!”
叫的同時,探手入懷,掏出一個小瓶。將一藥丸彈入少年口內,同時自服一粒,握劍在手,警覺地注視著四周。
肉蒲團知自己的七色花毒,一旦被人吸入,若不用她的獨門解藥,一個時辰內,定是腳軟筋麻,周身無力,動彈不得。今見那軍官與跣腳少年吸了這七色花毒,自服了什麼藥丸,竟沒倒下,甚是吃驚。只是因怕魔音,二人一時不敢過去。
那跣腳少年服了那藥丸後,雖未倒下,行動卻也吃力,見那老軍官去檢視倒地的馬匹,這少年卻伸手轎車中提出一對巨錘,替那老軍官警戒。
肉蒲團見車內再無人出來,那跣腳少年不拿魔琴,卻拿一對巨錘警戒,不由大喜,急對長白毒龍傳音道:“龍兄,趁這兩人離開車子,魔琴不在手中時,咱們快衝上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說完,不待長白毒龍回答,已躡手躡腳地向那跣腳少年摸過去。
長白毒龍雖服解藥,卻不敢過早衝向那撒過七色花毒之地。今見車中之人未持魔琴下車,正欲趁機突襲,聞言急忙潛身向那老者軍官悄悄靠近,不小心卻踢動了一粒小石子。
那老軍官正在向馬口喂藥,雙耳卻異常靈敏,聽到小石子滾動之聲,急忙長身站起,同時從腰間拔出一柄青銅短劍。
肉蒲團見他們發覺,急躍身而起,掏出腰間迷魂帕,一式“風回三峽”,身形在那跣腳少年與老軍官面前劃一圓弧,怪異地轉到那跣腳少年身後,倏的一指,便戳向少年命門。
那跣足少年也聽到長白毒龍踩動石子的聲音,正欲上前察看,忽見身前一大團物事飛過,鼻內又聞到一樓濃烈的花香。正吃驚時。猛覺身後有人,正欲避時,背上一疼,頓時一個踉蹌,前衝幾步,差點摔倒。
與此同時,長白毒龍見被發覺,右足疾出,將地上一石踢向老軍官鷹窗穴,同時借勢飛躍而出,以拐作劍,一式“白虹貫日”向那老軍官刺去。
這老軍官與跣腳少年,正是匆忙從京中逃出的五品同知哈共與孫子哈繆。哈共得知侄兒哈大欲反出九絲城復其-侯國的消息,已是吃驚,途中又從梅浩成口中得知張居正主政,並重用曾省吾消息,更是大驚,知這巡撫四川都御史曾大人文武全才,人稱賽諸葛,正是哈大的剋星。高拱丞相主持朝政時因猜忌曾省吾,一直未重用他。今曾省吾復出,正是躊躇滿志之時,若阿大反山九絲,定會遭他的毒手。因此,哈共心急火燎的趕回來。不想,才入戎州境內,還未入敘南衛,就遭到人暗算,吸入了七色花毒。
幸好,哈共隨身帶有解毒藥物。急服一粒之後,阿共發現竟不能完全控制住花毒,知遇上了極其歹毒的藥物。心裡雖慌,卻強作鎮靜佯裝治馬,卻暗中注意著使毒的人出現。
長白毒龍身法是何等快異,滿以為一舉便可將這老軍官放倒,誰知哈共早有準備,見石子飛來,腳尖點地,一式鷹擊長空,飛掠而起,讓石子與長白毒龍刺來的黑龍拐擦著腳底而過,身子美妙地一旋,形如大鳥,腳尖卻帶起一倭勁風,踢向長白毒龍天庭。
長白毒龍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身法,見對方凌空踢來腳尖,嚇得身形一矮,避過這致命的一擊,手中黑龍杖急轉向上,一式舉火燎天,欲趁對方在空中之時,戳中他的尾間穴。
哈共這一招,本是五禽拳中極其凌厲的殺著,若是尋常高手碰上,早已被踢開天靈蓋,倒地而死。誰知長白毒龍本是侏儒,比尋常之人短了近一半,哈共這一腳未免高一些,且這長白毒龍武功已人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臨敵經驗豐富,不但躲過,還能反拐攻來。哈共一驚之下,閃避不及,空中急出左掌,拍向杖頭,借力一躍,已落在地上。腳剛著地,長白毒龍之杖已如靈蛇甩尾,倏的回頭,點向他後背命門。
長白毒龍這招也實在太快,哈共縱是了得也難躲過,只聽噗的一聲,背上奇痛,哈共一個踉蹌,前衝幾步,差點摔倒。
長白毒龍這一杖與肉蒲團在哈繆背後那一戳,幾乎是同時出手,同時激向對方命門。並且同時戳中。
二人一式得手,同時大笑起來,但剛笑出一個“哈”字,第二個“哈”字竟同時卡在喉中,差點同時被卡憋氣——因為二人見那老軍官與跣腳少年前衝幾步後,並未仆地死去,而是同時轉過身來,一人舉巨錘,一人挺短劍,對著二人喝道:“爾等是何方歹徒,竟敢躲在這兒,向我們暗施毒手?”
二人見狀頓時大驚大色,以為是白日遇到鬼了。
這命門穴,終屬督脈,一被點中,衝擊脊椎破氣機,縱不立刻倒地身亡,也會癱軟倒他說不出話。這一老一少武功本已怪異得令肉蒲團與長白毒龍吃驚,更何況死穴被點中,竟是毫無傷損?
二人卻不知,這哈共祖孫倆,乃是-人。這-人自漢未被諸葛亮南郭時施計騙出戎州,趕過符黑水,鎖在石門關以西以後,刀耕火種與圍獵生涯使他們剽悍驍勇,一直為歷代官家所不容,長期被征討,故在幾衝起便得練武功以對付官兵與野獸,加之棲身於荊棘叢林,虎豹出沒之地,爬山越嶺;行走如飛,被稱為荊棘中人。“-”,即人字上加“棘”字。官家稱他們為“都掌蠻”,又因他們能在荊棘叢地上行走如飛,所仲武功如鳥撲擊,又稱他們“鳥”人,大有侮辱之意。而他們因祖祖輩輩與禽獸為伴,不但武功效仿禽獸,而且身上經穴,也大異常人,不少點穴大家與之相鬥,總易吃這大虧。長白毒龍與肉蒲團剛才戳向他們背上命門穴,滿以為是致命的一擊,實則是在他們背上戳了一下而已。
饒是如此,二位魔頭功力奇高,哈共爺孫被這一戳,也被痛入骨髓,差點直不起腰。而兩個魔頭卻嚇壞了,以為這老少二人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兩魔頭見此正驚惶間,肉蒲團想起二人已中七色花毒,縱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也堅持不了多久便會倒下,因此冷笑道:“本姑娘乃關外大孤山餘太貞,得知你們車中有一部古琴,想附庸風雅借來撫弄撫弄!”
長白毒龍見老少二人身形不穩,知他們又中毒又受傷,便少了顧慮壯起膽子怪聲道:“老夫乃長白龍叟,想與餘觀主一起借你們車中之琴用用,要命的,就給老夫滾遠點,老夫取了琴就走,並不想要你們的命!”
哈共爺孫卻不知什麼琴,哈共哈哈一笑說道:“二位要琴,只須跟老大到敘南衛家中取就行了,何須暗下毒手?”
二魔頭見他如此說,以為是奚落他們,彼此對望一眼,更不打話,長白毒龍對哈共,肉蒲團對哈繆,想趁二人受毒受傷之時,及時將他們除了方能上車取魔琴。
不料四人一交上下,二魔頭不由叫苦不迭。二人久居關外,怎知武林之外,竟有這麼強勁的高手。
長白毒龍自恃武功,一開始便施辣手,欲儘快將哈共斃於杖下。怎奈哈共武功之高,就是京中大內眾高手,也不敢打他半點主意。長肉毒龍縱屬一流高手,但遇上哈共怪異的武功,十幾招下來,便只有招架的份。
而肉蒲團一經與哈繆交手,便知不是哈繆對手。故幾招過後,立刻展開輕身功夫,與哈繆周旋。
哈繆自幼便登山越嶺,生活在荊棘叢林之中,輕身功夫絕倫,若在平時,肉蒲團不是對手,但因中了七色花毒,腳下沉重,且又使一對各重一百斤的巨錘,輕功竟一點也施展不開來。被肉蒲團使巧周旋一陣,用力過猛,促使體內花毒發作,腳下便現不穩。
肉蒲團見狀大喜,估計再拖一會,定能將這少年纏倒。正得意時,忽見長白毒龍被打得節節敗退,似欲逃跑,忙高叫道:“龍兄再堅持一會,這蠻子中了本姑娘花毒,就要開始發作了!”
肉蒲團這一聲叫。一方面為知會長白毒龍,怕他堅持不住敗走,一方面卻為亂哈繆心神。卻不知長白毒龍一生使毒,怎看不出症狀?他那黑龍拐,本是精鋼打就的空心拐,內藏毒氣毒液,比肉蒲團那迷魂用的七色花,更是厲害得多,只是不到特別緊要關頭不用罷了。他不急於使出,卻是待聯手製住老少二人之後,用於肉蒲團身上而已。聽肉蒲國呼叫,他故意顯出不支,勉力抵擋哈共攻來之劍,一邊急叫道:“餘觀主快來助我一助,老夫……老夫實在支持不住!”
肉蒲團急叫道:“龍兄千萬堅持住,再過片刻,這兩個蠻子就會倒下!”
肉蒲團這麼一叫,哈共與哈繆皆感全身發軟,神志逐漸迷糊。
哈繆見這胖女人一味遊走,不與他正面交手,久拿她不下,心裡實在焦燥。知再過一會兒,自己定會毒發身亡。自己現在身子越來越慢,再這樣下去定會吃虧。一急之下,將手中二錘呼的一聲,甩向肉蒲團,身子凌空一躍,似大鳥臨空,一式蒼鷹撲兔,向肉蒲團撲去。
肉蒲團見巨錘飛來,不敢去接,急伏身斜竄,“魚翔淺底”,剛躲過這雷霆似的一擊,才站穩,猛覺空中勁風襲來,躲閃不及,忙雙掌運足勁向上一迎,採取兩敗俱傷的打法。誰知雙掌這一推,竟推了個空。
原來哈繆的五禽拳法,既剛勁勇猛,又靈巧無比,見肉蒲團翻身出掌,急轉撲擊之勢,凌空換為鷂子翻身,落地時左腿“倒踢紫金冠”,反踢在肉蒲團那肥厚的屁股上。這一腳雖是反踢,卻勁力奇足,肉蒲團那幾百斤肥肉,竟被踢得飛出丈餘,啪的一聲,落在地上。饒她肉厚,也被這一足踢得痛入骨髓,差點昏死。
哈繆一式得手,更不饒人,雙臂一展,向肉蒲團飛掠而去,欲趁勢將她廢了。
不料身子凌空飛去時,卻聞“咔嚓”一聲,一棵大樹剛才被那飛擲的巨錘擊中,竟攔腰而斷,恰在此時倒了下來。哈繆飛身而去,正好碰上,胸口撞在樹杆上,哈繆只覺眼前一黑,身子同大樹借慣性仍飛出近一丈遠,如一頭被折斷翅膀的鷹似的,掉下地來,正巧落在肉蒲團的旁邊。
肉蒲團正眼冒金星,忍著屁股上的劇痛爬起來,忽見哈繆落下,急出指點了他穴道,大笑道:“龍兄,本姑娘已將這小娃兒拿住了,我來助你!”嘴裡叫,身子卻不動。
此時,哈共已將長白毒龍逼得節節敗退,正欲一舉將他拿下,忽見哈繆被點倒,大吃一驚,同時覺得毒力發作,體內真氣不繼。
高手對招,最忌分神。長白毒龍趁哈共一驚間,鐵柺斜指,怪蟒出洞,急點哈共鳩尾。哈共欲避時,無奈毒力發作,身形一滯,竟被點中。
這鳩尾穴位於臍上七寸,劍突下半寸,系任脈之絡穴,若被點中,衝擊腹壁動、靜脈及肝、膽、震動心臟,血滯而亡。
哈共經穴,雖異於常人,且外家功夫已練得爐火純青,但在這毒發之際,被長白毒龍這樣的一流高手擊中胸腹之間,震動五臟,痛徹骨髓,彎腰曲背,邁步不得,卻未倒下。
長白毒龍一拐擊中,料哈共必死無疑,哈哈一笑,鐵柺橫拍,欲將他拍倒。
哈共此時,已無力反擊這尋常的一拍,唯有采取同歸於盡的打法,將手中青銅短劍,盡全力一甩,飛向長白毒龍胸口。
長白毒龍不料哈共受這致命的一拐,仍有餘力擲出短劍。因相距太近,不及躲閃,唯將拍出之拐急收,欲撞升飛來之劍。殊知哈共這一劍乃拼命擲出,盡畢生之力,長白毒龍鐵柺怎撞得開?短劍雖被撞歪,卻仍帶凌厲的勁力,噗的一聲刺中長白毒龍左肩。
而哈共被擊中胸腹之後,五臟移位,又盡力擲劍,竟將心脈震斷,只覺眼前一黑,張嘴噴出一道血箭,向前一竄,仆地而亡。
肉蒲團見狀,急叫道:“龍兄小心,這老兒詐死,待本姑娘助你除他!”
雙臂一振躍出至長白毒龍身後,右手一伸,疾拍向長白毒龍命門。
長白毒龍左肩受傷,聽肉蒲團叫聲,暗將握拐之手,按在龍頭噴毒按鈕上,欲趁肉蒲團不備,將她除了,以獨吞魔琴。不料鐵柺未出,已覺背後疾風突至。長白毒龍嚇了一跳,急旋身橫跳,鐵柺對肉蒲團一指,倏的一聲,一股黑液射向肉蒲團。
肉蒲因偷襲不成,倒被毒液噴來,嚇得向後一仰,一式鐵板橋倒射而出,讓這毒液擦著胸脯飛過,暗忖這長白毒龍雖然左肩受傷,但自己目前要想勝他卻難,忙滾地爬起,故意驚叫道:“哎呀龍兄,本姑娘好意前來助你,你怎麼倒向本姑娘下手?”
長白毒龍見毒液未噴中她,知這女人歹毒無比,自己此時肩頭受傷,毫無勝她希望,因此笑道:“餘觀主你可嚇了老大一跳!老夫本欲將這黑水噴向這老者的,聽背後風聲,還以為是那小蠻子來了,才反身噴他,差點傷了餘觀主,實在抱歉!”
肉蒲團心裡防著長白毒龍,臉上卻綻成一朵花,笑道:“這麼說,是本姑娘誤會了,龍兄千萬別放在心上。咱們還是把這一老一少收拾好再取車上之貨,速離這兒才是!”
長白毒龍忙點頭稱是,顫抖著手,心有餘悸地伸出黑龍拐,點向倒地的哈共天靈蓋,見他確實已死,才收拐從懷內掏出一包傷藥,按在受傷肩上。
肉蒲團見地上那柄青銅短劍甚是特奇,估計是一柄名貴的古代兵刃,忙彎腰去拾,同時道:“待本姑娘用這老兒的破玩藝兒,去把那小蠻解決了吧!”
長白毒龍早就發覺這柄短劍是前古奇兵,見狀急一腳踢開,嘴裡卻故作輕鬆道:“餘觀主,殺人何須用刀?待老夫用劈空掌試試看能否將那小蠻斃了!”
說著,交拐於左手,右掌凝勢欲擊躺在丈外的哈繆。
長白毒龍面向遠處哈繆,眼角卻瞟了一下旁邊的肉蒲團位置,意欣趁她不備,將她斃於掌下。
肉蒲團自是防著他,見狀也忙亮掌提氣,對長白毒龍道:“對,讓咱們一起發劈空掌,將那娃兒斃了!”
躲在林中的李氏姊妹,本擬在必要對暗助那老軍官一臂之力,及看四人遊鬥一陣後,發現那老軍官武功與那-人少年竟出一門,看來那老軍官竟是一個-人,便不出手,只盼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後,那時才現身報那長白毒龍奪女兒仇,再擒住一個-人,追問夢柯與青蟬的下落。
見那老軍官死了,長白毒龍左肩受傷,小-蠻又被肉蒲團點了穴道,二人正欲現身,又見兩個魔頭相互暗算,便決定待他們相互再放倒一個再說。
不料,二魔頭又言歸於好,欲共同用劈空掌打那-人少年。凌波仙子怕這小-蠻一死,使無從追問女兒下落,急忙躍身而起,喝道:“兩位魔頭休得傷人!”
隨著喝聲,一式蜻蜓掠水飛至哈繆身邊,把他帶開。
卻聽場中“轟”的一聲,頓時掀起一陣大風,竟是肉蒲團與長白毒龍互對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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