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夜,小文、小雅也都換上了勁裝,各藏一把短刀,也替程小蝶取得了一套夜行衣服。連吳先生也換了一件黑色的長衫。
風火輪俞勉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和小雅的約會,剛過初更,就摸進了“迎香閣”。
小雅站在黑暗的廳中等候,迎着俞勉籲口氣,低聲説道:“我就知道你會闖進來,真是色膽包天啊?”
“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小姑奶奶,我實在受不了啦!”俞勉一面説,一面抱起小雅往外行去。
小雅狠狠咬了俞勉一口,嗔道:
“現在不行!吳先生還未睡覺,二更過後,在門口等我,我會溜出來,跟你走!一直陪你到五更。”
俞勉只好放下小雅,道:“記着啊!二更天一定出來,我去向老大告個假,二更過後,就偏勞他和老三了。”
小雅點點頭,暗暗嘆息一聲,忖道:二更之後,就要展開一場拼命的惡戰。俞勉,對不住啦!你這個心願,只怕是很難得償了。我雖然不喜歡你,可也很感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的保護情意。希望你的運氣好!能保住老命。
俞勉退出了迎香閣,程小蝶已閃身而出,低聲笑道:“他是很認真啊!我會跟吳先生説,出手時,留他一條命。”
“不要為此分心!”小雅道:“他也是先出手製住我的穴道,然後強暴了我,雖然事後他對我用情很真,但這不能掩遮過去的罪過。”
吳先生一身黑色長衫,帶着小文也出現在大廳中。
雖然只多了幾步的距離,但吳先生卻有重獲自由的舒暢,伸展一下雙臂,低聲笑道:“小文、小雅,你們潛伏在大廳中不要出去,不要燃起燈火,不論外面有什麼變化?都不要去理會它,儘量不要和人接觸,不到性命交關,也不要和人動手。
如果情勢混亂到無法控制,譬如‘迎香閣’被大火燒了起來,你們就要憑仗自己的智慧逃命了。事後,去廬州府衙找小蝶姑娘。”
小文、小雅點點頭。
“情形不會那麼糟!”程小蝶道:“吳先生説的是萬一,我相信吳先生會盡力照顧你們。”
“我們明白。”小雅道:“我們也會盡力照顧自己,先生和姑娘也要保重!”
吳一諤道:“好!就這麼説定了。儘量留在房裏不出去,我可能和常奇有場惡戰,他不會放過我的!這世上,他要最先殺掉的一個人,那就是我!”目光一掠程小蝶道:“玉佩藏在牀頭下面,我已經毀去那部分文字,就算有人找到它,也要更費周折。”
“先生!”程小蝶有些黯然道:“如若功力未復就不要勉強出手,我相信田長青可抵抗得住大法師常奇。”
“就算我功力盡復,對抗常奇,也一樣有很大的兇險。”吳一諤道:“純以武功對搏,我不會輸他,但他一身鬼蜮伎倆,就防不勝防了!”
程小蝶想到大法師常奇絕技,遁術、飛劍、火蓮花,不禁頭都大了,有些緊張地説道:“是的!我聽説他至少身負三種絕學,都不是一般武功,是邪術,也是奇技……”
吳一諤一揮手,阻止程小蝶再説下去,笑道:“我知道,他有些邪門技藝,不過邪不勝正啊!對陣搏殺,猶如惡水行舟,再好的技藝,都要靠三分運氣,尤其互相伯、仲的武功,就很難預言勝負了?”
程小蝶突然明白了,有些事,只能放在心中,或是對某一個人講,不能當眾説出來。小文、小雅,對抗大法師常奇權威的心防,還未建立穩固,聽得大法師炫人奇技,可能就心防崩潰,那就很難預料會出什麼毛病了。
可能中途背叛,再度倒向大法師,也可能突然逃走,死於混亂的搏殺之中,最壞的是自己嚇自己,嚇到心理崩散,自殺身亡。
事實上,常奇本身就帶着一股凜人的邪氣,多見他幾次,就會受到感染、侵犯,屈服在他的權威之下。
這是什麼武功、邪法啊?程小蝶有些怕了,這個人絕不能留下來,今夜一定要把他宰掉。
回頭看去,只見吳先生挺立如山,就像大廳中堅立的一根鐵柱,有獨支大廈,力可擎天的氣勢。
程小蝶眨動了一下眼睛,再仔細看去,只見吳先生面帶微笑,一臉和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她終於明白了,真正的高人,都有着一種批柱中流的氣勢,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
真正的邪惡,也有着凜人心、寒人膽的侵犯力量,使你尚未與敵,氣勢已衰。
這都是內功、技藝進入化境時,自然生出的一種力量,不用舉手投足,而能懾人心志。
吳一諤是真正的高人。
常奇也是真正的邪惡化身。
兩個人都已經到了氣勢取敵的境界,難怪小文、小雅,一見大法師就心防潰散,任他予取予求。見到吳先生時,又能安靜如恆,無畏無懼。
兩個小姑娘的言行舉止,一直在受着這兩大高人的氣勢影響。
“程姑娘,太乙神功到了一種境界,有不受感惑的力量,不妨下點工夫!”吳一諤道:“那三招劍法,是我近一年靜思中所得,溶合了各派劍法之長而成,練到純熟之境,自會兼通劍法百藝,難以等閒視之……”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
程小蝶沉思了一陣,明白了,盈盈跪下,道:“長輩厚賜,小蝶這一生受用不盡了。”
她這幾日中的經歷折騰,心智上最大的成就,是學會了思索、推敲,明白了吳一諤言未盡意的意思,是傳繼絕學的用心。他早已把生死置度外,準備和常奇同歸於盡,留下絕技於程小蝶。
但卻未料到程小蝶二度混入了沙府,而且大膽地解去他天蠶絲的束縛,使他重獲自由。
他博學多才,讀過萬卷書行過萬里路,也知道這天蠶絲索的長度,預估出各種情況,但卻不敢把這最後的一賭,託付給小文、小雅。
“聰明的姑娘,起來吧!”吳一諤扶起了程小蝶,笑道:“我很慶幸?雙目有識人之能,也相信玉佩藏甲中的高手,絕非弱者!”
“不錯!他們是真正的高手。”程小蝶接道:“小方的寒冰掌,一舉間,制服了三個神刀太保。田長青精通的技藝,能讓英雌伏首,我無法瞭解,他是不是也會邪術?”
吳一諤微微一笑,道:“技藝無正邪,全在寸心之間,他能縱橫於力御百毒的兩大門派之間,自非泛泛之輩,只望他們莫存輕敵之念……”
木門呀然,風火輪俞勉又衝了進來。
小雅一直在準備着應付這個急色之徒,怕他會迫不及待,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還真是被她料中了,所以,俞勉一進門,就被小雅堵在了門口,低聲道:“退出去!”
“二更天了,我已向老大請了假!”俞勉道:“你不能再黃牛啊!”
“不會了!再候一刻工夫,我就出去。”小雅連推帶擁的,把風火輪推出門外。
小姑娘有心機呀!明白風火輪發了牛性,硬挺立着不動,自己絕無法推他出去。所以,連身子也撞了上去,柳腰扭動,情熱如火,説是推,倒不如説一把火把風火輪給燒了出去。嬌軀在俞勉的懷中扭動,俞勉哪裏還會有氣力抗拒。口中喃喃地説道:“快些來呀!別讓我等得心焦。”
他全付精神,都投在小雅身上,竟然未看見吳先生、程小蝶就站在丈許外的大廳中間。
雖然説廳中黑一點,但“迎香閣”外也未點燈啊?以俞勉的武功、目力,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只可惜,他的眼力,全看在小雅的身上了。
小雅掩了房門,拭去頂門上的汗水,行近程小蝶,道:“煩吶!煩吶!這個粗俗的男人。”
奇怪!她竟然不敢看吳先生。是心虛?還是有點愧疚?
程小蝶伸出右手,輕輕在小雅的香肩上拍了一下,道:“你應付得很好!估算正確,禦敵有術,了不起啊!小雅姑娘。”
“羞死人了,女人的武藝全都搬出來了。”小雅道:“我怕他看到了先生,尖聲大叫,那就搞砸了姑娘的計劃了。”
程小蝶點頭微笑,心中是愈來愈喜歡這個勇敢、機智的姑娘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尖厲的竹哨聲,劃破了夜色的靜寂。
“傳警哨聲!”小文道:“有人攻入了沙府中。”
迎香閣外,響起了風火輪俞勉破鑼般的噪音,道:“小雅姑娘,不用出來了,有敵人闖進來啦!大法師還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你要好好地躲起來,退了強敵,我再來招呼你。”
他是真的愛小雅。
小雅竟然顯現了羞愧,對這個粗陋不受歡迎男人,表現出的真正的情愛,小雅的內心中,實也有點感動。
輕輕的拍拍小雅,程小蝶道:“快和小文躲起來,聽他吩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現身!”
舉步向“迎香閣”外行去。
吳一諤早已動了,他行近一扇窗前,打開了扇窗子,向外探視。
今夜有月,雖非圓月,但下弦半圓,對目光強厲的武林人物而言,視物已甚清明。
程小蝶微啓“迎香閣”的木門,一閃而出,隱入了檐下的暗影中,凝聚眼神,向外探視。
飛輪三太保,似是已然上了屋面,兩個匣弩手和手握梅花針筒的人,也都分別藏身於“迎香閣”的兩側廊柱後面。
擺明了他們是一支暗襲的奇兵,不會正面現身和敵人動手。
程小蝶突然想到了那些揹負圓筒的武土,分明都是暗施算計的伏兵。這批人手相當的多,如果暗器再經藥物淬鍊,劇毒強烈,真是一批很可怕的殺手了。
兩個善用毒器的高手,是不是訓練這一批暗器伏兵的人物呢?
聽小雅提過,一個叫天蠍手林立,另一個呢?
程小蝶很後悔沒有仔細向小雅問清楚,現在雖然想起來了,卻有着時不我與之感!
蠍刺細小,如果這些伏兵,都是兩大毒人訓練出來的人,那手執梅花計筒的,很可能是林立的屬下,懷抱連珠匣弩的人,是另一個毒人的殺手。
現在是亡羊補牢,要儘快把這些暗器伏兵,通告田長青,使他們有所預防。
程小蝶心中雖急,但卻隱伏未動。
傳警的哨聲,雖然不絕於耳,但田長青等卻還是未出現。
程小蝶摸出了三枚蝴蝶鏢,待機出手,先解決掉“迎香閣”外,隱伏的暗器殺手,才能來去自如。
田長青果然是一位莫可預測的人物,不知他隱身何處?竟然讓防守森嚴的沙家宅院,查不出他的藏身所在。
但見衣袂飄的聲音,人影翻飛,在“迎香閣”外掠轉、躍動。
好像是府中巡查武士。
這使得程姑娘有了另一種警悟,他們有一種辨識敵我的方法,使那些暗器伏兵,不會對自己人下手。
真是可怕呀!森嚴戒備,有條不紊。大法師常奇,果然是一個非常人物,不但術法精奇,連行兵佈陣,也似是很有心得。
程小蝶惶惑了,有着無從下手之感,很想退回閣中,向吳先生請教一番。
想歸想,人卻忍下了沒有動,反覆推敲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
幸好——
吳先生清晰、低沉的聲音,及時傳入了耳際,道:
“你選擇的位置很好,不可輕舉妄動,常奇佈局很高,是以靜制動的格局。那些隱伏的暗器殺手,以淬毒的匣弩、毒針施襲,殺傷力非常強大,但來人卻也是非常人物,潛伏不動,冷靜觀察。
我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發動?但常奇確實遇上了對手,程姑娘,千萬不可率先出手啊!那不但會暴露我們的身份,也會攪亂了你朋友的計劃。”
程小蝶點點頭,籲一口氣。
她不敢施展傳音之術,回答吳先生。唯恐功力不足,不能控制得很好,暴露出停身位置。
她相信,吳一諤既然發覺她停身之處,也會看到她的表示。
吳先生看到了,道:“很聰明,也很謹慎,忍耐點等下去吧!”
程小蝶又點點頭。
但聞俞勉破鑼般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奶奶的!搞啥子玩藝,既然進了沙府,卻又畏縮不動,等得老子心頭冒火了。”
聲音就在屋頂上,雖然不大,程小蝶卻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已推斷他停身的位置。
“老二,耐心點成不成?”一個很低沉的聲音説道:“能如此沉着的人,必是一流的高手,神劍三太保,已在搜查。”
“説的是啊!老大,我不懂府中這麼一點地方,大家住了快一年,都已瞭如指掌,神劍三太保,怎麼會查不出敵人藏在哪裏?”俞勉道:“還有那個玩飛蝗的騷娘們,為什麼不放了吸血飛蝗搜查敵蹤呢?
平日裏只聽那玩藝飛來飛去,嗡嗡之聲,叫得人心慌意亂,到上了緊要關口,卻又他奶奶的抱着不放,真他媽的想不通啊?”
程小蝶心中暗笑,忖道:“俞老二啊!你如知道了來人,是她心中的情郎,你只怕會氣炸心肺了。”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俞老二,你敢罵姑奶奶騷娘們啊,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是不是?”
是花芳的聲音!
敢情,她就在“迎香閣”的附近。
“老二,閉上嘴!”又是飛火輪老大的聲音。
他們都沒有施展傳音之術。
不知是功力不夠呢,還是有意讓對方聽到?
但程小蝶肯定花芳的用心,是在傳遞一些訊息給田長青。如果花芳和苗蘭肯放出吸血飛蝗和毒蛇,對付那些埋伏的暗器殺手,那就幫忙太大了。
真是江湖生涯步步危,處處都得逞心機啊!
忽然間,大法師出現了,來的是那麼無聲無息,似乎一直就站在荷池旁邊。
“要命啊!”程小蝶心中忖思:“會不會是常奇和吳一諤先打起來了?”
只見——
常奇舉手一招,飛輪三太保由屋面上一躍而下,三個人沒有説話,只是欠身一禮,行近到大法師的身側。
接着是花芳、苗蘭,由不遠的花樹葉中飛身而起,落到荷池旁邊。
常奇道:“敵人只進來兩個人,但行動詭詐,躲入了沙九的宅院之中。”
程小蝶暗想:“原來如此,進來的可能是田長青和小方了!”
常奇目光轉動,不見有人發問,淡淡一笑,道:“我不會下令搜查的,以免鬧得人聲沸騰,雞飛狗跳。他們自以為得計,但卻不知給了我修正佈置的機會。你們的職責是防守‘迎香閣’,不許有人侵入,也不用管別的事情了。”
飛輪三太保、苗蘭、花芳,齊齊躬身應命。
大法師轉身一躍,身形騰空,一閃而沒。
看到了大法師的飛躍身法,程小蝶自嘆弗如!但更讓程小蝶想不通的是。他出現在“迎香閣”的用心,難道就為了説幾句話,讓吳先生聽到他的關心情誼?
“程姑娘!我相信常奇已經發現了你!”吳一諤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也許他誤認為我,竟然能忍下來沒有行動,飛輪三太保可能沒有發覺,但我相信兩個毒女,已有感應。飛輪三太保一上屋面,就設法退回大廳。”
程小蝶沒有表示,因為她發覺飛輪三太保,六道冷厲的目光,正在四下探視。
淡淡的月光下,很難有完全逃避的可能。
“俞老二!”花芳突然開了口,聲音很低,説道:“罵過我的人,都會要受到懲罰。”
立刻吸引了飛輪太保的全部注意力,三個人六道目光,全都轉註到花芳的身上。
“罵已經罵過了,花姑娘,要如何懲罰在下?”俞勉忍不下這口氣,但又不敢輕視花芳,一對日月青鋼輪,已然握人手中,準備應變。道:
“請你説出來吧?”
劍拔弩張了。
程小蝶手扣蝴蝶鏢,悄然落地,轉向窗口行去。
她的判斷正確,吳先生已然開了窗門等着她,程小蝶穿窗而入。
奇怪呀!這個角度,無法避開一個手執匣弩的監視。所以,程小蝶準備以蝴蝶鏢還擊。
但卻沒有一點動靜。
也許,飛輪三太保聽到一些聲息,但他們全神注視着花芳,不敢分心。
“姑娘,俞老二隻是一句無心之言!”飛火輪太保的老大道:
“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呢?”
“行啦!看在你安老大的份上,就此一筆勾銷。”花芳説完話,轉身一躍,隱入於花樹葉中。
“安兄,別見怪呀!”苗蘭笑一笑,低聲接道:“花芳不是真的責怪俞老二啊!”
安老大微微一怔,道:“那是什麼意思呢?”
“笨吶!”苗蘭道:“是對你安老大撒嬌。”
安老大一怔,苗蘭已走入花樹葉中不見。
“原來是這麼回事!”劉老三接了口道:“我們可真是笨吶?連發怒和撒嬌都分不清楚?”
“老三,少説話,當心禍從口出!”安老大阻止劉老三再説下去。
劉老三立刻閉上嘴巴。
看來,他們對兩個役施活毒的美女,還真有些心存顧忌。
安老大搖搖頭,道:
“你們聽到沒有,剛才,好像一點什麼聲音?……”
“是小雅啦!又不敢跑出來,心裏一急,弄出了一些聲音。這裏三面都有人監視着,鳥也飛不過一隻啊!”
他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還真靈光,“迎香閣”內,傳出了小雅幽幽的聲音,道:“小心些呀!我可不想你受到傷害。”
俞勉笑了,笑得好開心。
安老大的懷疑也消退了,一個飛躍,上了屋面。
幾個小女人配合得絲絲入扣,飛輪三太保被耍得暈頭轉向,俞老二還有些洋洋自得。
但程小蝶的心中,還是充滿着疑問?低聲道:“吳先生,我奇怪三個埋伏的暗器殺手,怎麼像死人一樣?”
“你説對了!”吳先生道:“也許早已經斷了氣。”
“你是説!他們已經被毒物咬死了?”程小蝶想到了,可是不敢肯定。
“我不知道是她們哪一個下的手。厲害呀!死得無聲無息,連常奇也沒有瞧出來!”吳先生笑一笑,道:“但常奇已發覺了,‘迎春閣’的情形不對。”
“都是晚輩不好!太逞能了。”程小蝶道:“我如躲在閣中不出去,就不會被他發覺。”
“逃不過的!”吳先生道:“何況,我們已不準備再逃避了。現在,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他準備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們?”
程小蝶點點頭,道:“現在,我也不知道,小方他們要如何發動,我們要等下去呢?還是先點燃火苗?”
吳一諤看看天色,道:“二更多一些,咱們等三更天,他們沒動靜,我們先點起一把野火!”
“程姑娘!”小雅道:
“我想去把那些匣弩、針筒取回來。我和小文武功差,但有了匣弩、針筒,或可以收到奇襲之效。”
她事事向程小蝶請示,也表達出一個決心追隨的訊息。
程小蝶也敢作主,點點頭,道:“好主意,小心點!別出了漏子。”
小雅點點頭,閃身而出,去取兩個匣弩和針筒,也取到他們身上的弩箭和毒針,竟然還移動了三具屍體,擺個隱伏的姿勢。
“運氣真不錯!他們竟然沒有發覺,我已經編好了應付他們的話。”小雅舉起手中的匣弩,道:
“我知道怎麼用!小文,我教你。”
她表現得很興奮,吳先生也跟着點頭微笑,心中卻暗暗忖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真教人變奸變痴。
小雅不知道,但吳先生看到了,已準備出手救她。
可是——
小雅沒有遇上危險。因為,發覺小雅的人是風火輪俞勉。
他由屋面上探出了半個腦袋,把小雅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十分清楚,不但沒有阻止,還站起身子四下瞧看,幫小雅掩飾。為了保護小雅,連同多年兄弟也出賣了。
程小蝶一直留心着吳一諤的眼神,所以,也看到了經過情形。
她實在是個聰慧過人的姑娘,早已發覺了吳一諤武功仍在,耳目靈敏。這“迎香閣”四周任何變化,都無法逃過他的監視,跟着他的目光移動,就能見自己所不能見的情景。
但更妙的是防守“迎香閣”的飛輪三太保,因俞勉愛慕小雅,給予了掩遮。苗蘭、花芳更是全力幫忙,下手除了伏兵殺手。
現在讓程小蝶擔心的是田長青和小方了!他們是否會因發覺了沙府中的防守森嚴,而改變心意?
程小蝶又開始暗中思索應變之法,決定了燃起戰火後,仍然不見反應,就借勢衝出沙府。
有了最壞的打算,心裏定了下來,回頭看去,只見吳先生面帶微笑,道:“有了決定啦!”
看來!連心中想什麼,也無法瞞過吳先生了。程小蝶道:“晚輩想三更時分,燃起戰火。如若不見接應,咱們就帶着小文、小雅,衝出沙府?”
“你、我或可幸脱!”吳先生低聲道:“但小文、小雅是絕無走脱的機會!”
“那總比完全陷在這裏好些?”程小蝶道:“我會請求家父調遣大軍,全力圍攻沙府,燒了這整座庭院,也是在所不惜,絕不能讓白蓮教再嘯聚力禍。”
吳一諤點點頭,道:“斷事不讓鬚眉,果決猶勝男兒。小蝶,你真的該獻身廟堂,為冤辨屈,留在深閨中描花繡鳳,實是屈辱大才了。”
程小蝶道:“先生也贊同小蝶的愚見了?”
“那是最壞的打算!絕用不上。但因有此一念!”吳先生道:“會讓你感覺到後退有路,增長你放手施為的勇氣。”
“先生説絕用不上,為什麼呢?”程小蝶道:“已然快近三更了。”
吳先生笑道:“因為,我相信你的朋友!”
“這……”程小蝶停止了爭辯,因為,她看到了反應。
數十道焰花、火炮,射入了沙府之中。
有些是一般焰花,放射出美麗的焰花後,就爆響一聲化為烏有。
但有些卻是加工特製,落地後,成了一團火,遇上了乾燥之物,立刻燃燒起來。
不停落入庭院的焰火,似是早已經過選擇,避開了沙家人住的房舍,集中在花園一帶,“迎香閣”也受到波及。
程小蝶不能不佩服田長青了,這個人設計出來的花招,既有效,又好玩。
焰火、火炮的數量,非常龐大,不停地投入了沙宅家宅院,花園一帶的新建房舍,全被爆竹的煙屑籠罩了,連花木也被燃着。
一日工夫,要製造出如此大量的焰花、炮竹,除了收盡廬州各商店的存貨之外,必要高逾平常數倍的價錢,才能使炮竹廠全力加工趕造。
“好!好極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新人更比舊人強。”吳先生笑道:“這一招花俏無比,神效驚人,我也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程小蝶臉上帶笑,卻心頭悸動,暗道:“這個田大公子,真是鬼才!被這樣一個聰明多智的男人,抱上牀去,奪去貞操後,棄置而去,真不知是遺恨,還是一種甜美的回憶?”
“程姑娘,大法師來了!”吳一諤低聲説道:“這一場大戰,很可能從這裏先開始了。”
程小蝶由沉思中清醒過來,抽出了圍在身上的軟劍,道:“老前輩,借重你老人家傳授的三招劍法,我先出手試試!”
定神望去,大法師常奇果然已停身在“迎香閣”外的空地中。
這次是有備而來,身後還跟着兩個黑衣人,黑鞋黑頭巾。程小蝶一眼就瞧出來,和那夜趕車人的穿着一樣,是四大鐵衞中人了。
這些人的可怕處,是名不見經傳,但武功卻紮實得很。
他們懷中抱刀,刀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