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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變起倉卒

    雷飛道:“晚輩只是提起此事,這利害輕重,要你考慮了。”

    俞白風沉吟了良久,才望著娟兒,道:“爺爺有苦衷,你能諒解麼?”

    娟兒搖搖頭,道:“你不說,我會恨你一輩子。”

    俞白風怔了一怔,道:“那是因為爺爺瞧出了一點情勢不對。”

    娟兒道:“什麼情勢?”

    俞白風道:“你娘和譚藥師。”

    娟兒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道:“我娘她……”

    俞白風接道:“她常常和譚藥師並騎江湖,採藥深山。”

    譚藥師道:“胡說……”

    俞白風道:“別人說給我聽,我決然不會相信,但我自己看到,那是無法不信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發覺秀珍常常獨自外出,而且一去十日半月不歸,心中不免對她動了懷疑之心。”

    譚藥師道:“她從我學醫,有何不可?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白風道:“我都看到,一次你們山中採藥,一次客棧飲酒。”

    譚藥師仰天打個哈哈,道:“你既看到了,心中又有懷疑,為什麼不出面干涉,卻拖到如今才放這馬後炮呢?”

    俞白風道:“你是我結義兄弟,我相信你不會對侄媳心懷不軌。”

    譚藥師道:“這才是正理啊!”

    俞白風道:“但你們舉動太親密了,我不得不防備,所以,我讓她認你作為義父。”

    黯然一嘆,接道:“想不到,我弄巧成拙,反給了你們接近的藉口。”

    譚藥師高聲說道:“娟兒,不要信你爺爺的話,他在騙你。”

    娟兒在巨大驚恐之下,人反而變得很鎮靜,淡淡一笑,道:“我爺爺如何騙我?”

    譚藥師道:“你爺爺和你爹爹聯手,逼死了你娘,單是你那爹爹一人,動起手來,根本就不是你孃的敵手。”

    雷飛冷冷說道:“藥師對俞家的事,似是很清楚啊!”

    譚藥師微微一怔,道:“這個,這個……”

    他一時想不出適當的措詞,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娟兒望了譚藥師一眼,目光又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爺爺,爹爹的武功,當真不及我娘麼?”

    俞白風道:“不錯,照正常情形而言,你爹爹的武功,比你娘要稍遜一籌。”

    譚藥師冷然接道:“高手武功,有不得分毫之差,你爹爹既然不是你孃的敵手,如何能夠殺她,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幫他了。”

    娟兒鎮靜得出奇,她似是已把親情拋開,很理智和縝密地求解事實真相。

    只見她望著俞白風,緩緩說道:“爺爺,譚藥師說得不錯,爹爹平日,既不是孃的敵手,為什麼他能夠殺死母親?”

    俞白風並未以祖父的嚴肅,責娟兒那等目無尊長的發問,態度十分和藹的點頭說道:“你不問,我也要替你解說明白,那就是你母親所以被殺的原因了。爺爺並沒有親眼看到,只是以現場情形推斷,你爹爹在你娘迫攻之下,情急反擊,施出毒手,傷了你的母親。唉!如是你爹爹的武功,強過你娘甚多,爺爺相信,以平常他對你母親的遷就,絕不會取你母親之命了。”

    譚藥師道:“一派胡言。”

    娟兒冷冷地瞧了譚藥師一眼,道:“你不要挑撥我,但不妨說出你心中之言,我自己會分辨它是真是假。”

    譚藥師似是未料到娟兒小小年紀,竟是有著這等驚人的冷靜,怔了一怔,不再多言。

    娟兒目光又轉到俞白鳳的臉上,道:“爺爺,請恕娟兒無禮,你從小把我撫養長大,身兼了嚴父慈母之責,爺爺的話,娟兒本是不該有片言隻字的懷疑,但這件事太使我震動了。我也知道,縱然瞭然了內情,也無法為屈者伸雪,但我既知道了,就該知道得清清楚楚。”

    俞白風道:“爺爺本不想告訴你,免得在你心靈中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但你既然知道了,爺爺倒也希望你能夠知曉清楚。”

    娟兒道:“那麼爺爺不怪娟兒問得很無禮了?”

    俞白風搖搖頭,道:“不怪你,你心中想什麼,儘管問吧,爺爺當據實而言。”

    娟兒道:“爹爹殺死我娘,爺爺沒有幫手?”

    俞白風道:“沒有,我趕到場中,你娘已倒臥血泊中,氣息奄奄。”

    娟兒目光突然轉到譚藥師的臉上,道:“老前輩作醫道絕世,為何沒法救活我娘?”

    譚藥師道:“老夫到時,你娘屍骨已寒,但老夫仍然盡了我的心力。”

    娟兒緊盯著問道:“我娘身中幾劍?”

    譚藥師道:“一劍致命。”突然有所警覺,想改口已自無及。

    娟兒接道:“劍傷何處?”

    譚藥師道:“心臟要害。”

    娟兒道:“老關輩一見我娘屍體,就知道沒有救了,是麼?”

    譚藥師道:“正是如此。”

    娟兒道:“老前輩平日行醫,是否也對一個氣絕屍寒,明知無救的人,也下藥施救?”

    譚藥師道:“如是老夫確定他已氣絕,自然不用施救了。”

    娟兒道:“為什麼對我母親特殊些?”

    譚藥師怔一怔道:“因為她是我的義女,比起他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娟兒道:“只怕還有一個原因?”

    譚藥師道:“什麼原因?”

    娟兒道:“你捨不得我娘死去是麼?”

    譚藥師哈哈一笑,道:“老夫愛屋及烏,如非看在你過世孃的份上,你還能活到現在不成?”

    娟兒心中似是已經瞭然,望了譚藥師一眼,不再多問。

    譚藥師目光轉到俞白風身上,道:“咱們這般相持下去,終非了局,必得有一個人讓步才成。”

    俞白風道:“那讓步之人,自然是你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奉讓一步就是。”

    俞白風道:“你在這石室之外,全都佈下奇毒,使我們中毒而死。目下之人,全被你佈下的環境,迫得他們無法出此石室,只有把你留在石室一途。”

    譚藥師道:“好!容老夫再仔細想想。”

    目光一掠李寒秋和雷飛說道:“在下要帶著俞兄趕去療傷,兩位意下如何?”

    雷飛望望李寒秋,又望望俞白風,道:“老前輩,我們該當如何?”

    俞白風道:“你們最好跟他行動。”

    李寒秋抬頭籲一口氣,道:“藥師可否帶我等離此石室?”

    譚藥師道:“可以,不過,你們先後依序而行,免得我分不清你們的身份。”

    譚藥師站起身子,伸手扶住了俞白風,緩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長劍連振,不知是否出手阻止。

    就這片刻工夫,譚藥師已然扶著俞白風行出了室外。

    李寒秋和雷飛雙檔聯手,緊追在那譚藥師的身後,出了石室。

    兩人舉動,極為小心,跟著譚藥師的落足處,緩緩落足。

    譚藥師到了另一座石室之前,扶著俞白風行了進去。

    李寒秋道:“老前輩,我等也要跟入這座石室中麼?”

    俞白風道:“我瞧不用了。”

    譚藥師淡淡一笑,道:“你們兩人暫時要委屈一會。”

    李寒秋一腳踏入石室,長劍一抬,唰的一聲,刺向譚藥師的背心。

    譚藥師一閃避開,道:“怎麼回事?”

    李寒秋一收長劍,冷冷說道:“藥師還沒有絕對使我等屈服之前,說話最好小心一些,如若我等發覺中了毒,少不得和你是一場火拼。”

    雷飛揚掌作勢,接道:“藥師如若自信能在一舉手之間,把我等制服,那就不妨試試。”

    譚藥師目光盯住在兩人的臉上,瞧了一陣,笑道:“兩位的豪氣,我很敬服,只是此時此情之下,咱們不宜動手。”

    雷飛道:“為什麼?”

    譚藥師望望俞白鳳道:“老夫要為俞兄療傷。”

    俞白風突然接口說道:“譚兄弟,為兄有幾句話,不知你肯否聽從?”

    譚藥師道:“你說吧!”

    俞白風道:“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冰凍三尺,自非一日之寒,但和雷、李二位卻是毫無瓜葛,你把他們也困留於斯,似是不必。”

    譚藥師微微一笑,接道:“俞兄之意呢?”

    俞白風道:“為兄之意,藉此時之便,送他們離開此地,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譚藥師道:“但不知他們是否肯去?”

    俞白風道:“小兄先要問兄弟肯否讓他們離開?”

    譚藥師笑道:“如若他們願意走,兄弟自當答允俞兄。”

    俞白風目光轉到雷飛和李寒秋的臉上,道:“兩位留這裡,對老夫也沒有什麼幫助,也無法幫助,留此無用,何不早些離此呢?”

    李寒秋正待答話,雷飛卻搶先說道:“俞老前輩既如此說,咱們恭敬不如從命了。”

    俞白風喜道:“譚兄弟,他們答應了,兄弟可以送他們走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好!俞兄在此坐息,我送他們離開。”

    俞白風道:“他們對娟兒照顧很多,小兄也該送他們一程。”

    雷飛知他害怕譚藥師在途中用毒,故意要同行監視。

    譚藥師道:“俞兄可是對兄弟不放心麼?”

    俞白風點點頭,道:“譚兄弟答應了讓他們平安離此,小兄豈有不放心的道理?不過,小兄對他們心中感激,希望能夠把他們送到洞外。”

    譚藥師乾笑了兩聲,道:“我只是答應過送他們離此,可沒說他們平安。”

    李寒秋冷冷說道:“如是咱們不平安,藥師只怕也難平安的了。”

    譚藥師淡淡一笑,扶起俞白風道:“俞兄要送他們,咱們可以走了。”

    俞白風半身依附在譚藥師的右臂之上,似是連走路都沒有了氣力。”

    雷飛和李寒秋仍是緊追在譚藥師身後而行。

    行到石洞口處,讓到一側,道:“兩位可以走了。”

    李寒秋、雷飛側身行出洞口。

    俞白風低聲道:“兩位止步。”

    其實不用他講,李寒秋和雷飛已同時停了下來。

    雷飛道:“俞老前輩有何吩咐?”

    俞白風道:“你們運氣試試看,是否中毒?”

    雷飛搖搖頭,道:“覺不出來。”

    譚藥師冷笑一笑,道:“俞兄可以放心了,咱們回去吧!”

    話未說完,突然住口,臉上是一片驚怒交集的表情。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一探右手,從身上拔出一把匕首,道:“藥師常常用手對人下毒,如是在下把你的右手斬斷,閣下就無法再下毒害人了。”

    譚藥師冷哼一聲,默不回答。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俞白風一隻手緊按在譚藥師的背心之上。

    同時,雷飛的右手緊握的匕首,也已觸及譚藥師的古腕脈穴。

    原來,那俞白風裝作出一副力不能行的模樣,劫乘譚藥師不備時,一出手,按在譚藥師的背心之上。

    李寒秋運氣再試一遍,不禁臉色一變,長劍一舉,按在譚藥師的咽喉之上,冷冷說道:“藥師下毒手法,果是高明得很,在下如非再試一次,幾乎要被你騙過了。”

    俞白風道:“譚兄弟,解藥現在何處?聽小兄相勸,拿出來吧!”

    譚藥師在劍指咽喉,刀逼手腕、掌按命門要害的威迫之上,緩緩伸手在懷中取出一隻小玉瓶,道:“這裡有一瓶解藥。”

    雷飛匕首移在譚藥師的前胸之上,道:“李兄弟,先行食用一粒試試。”

    李寒秋收了長劍,接過藥瓶,打開瓶塞,服了一粒藥丸。

    雷飛道:“閉目調息一下,看那是否是真的解藥?”

    李寒秋依言施為,閉目調息了一陣,緩緩說道:“是解藥,雷兄也請服用一粒。”

    雷飛接過一粒藥丸吞下,道:“不管我是否中毒,先吃它一粒再說。”

    譚藥師道:“自然是中毒了,老夫說過在洞中布了劇毒,不論何人,都無法逃避。”

    雷飛冷然一笑,道:“你一生中,大都暗算別人,但卻也死在暗算之下,可算是報應了。”

    俞白風嘆息一聲,道:“雷兄,不可下手。”

    雷飛匕首已透穿了譚藥師的衣衫,直觸肌膚,聞言又收回匕首,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俞白風道:“我們多年兄弟,我豈忍心殺他……”目光轉到譚藥師的臉上,再接道:“兄弟,叫娟兒出來吧!”

    譚藥師道:“以後呢?”

    俞白風道:“我們離開此地。”

    譚藥師道:“殺了我。”

    俞白風道:“不讓你毫髮受傷,不過,有一樁事,那就是我們都不能中毒。”

    譚藥師道:“如是我不答應呢?”

    俞白風道:“我只要不阻止他們,你即將被兩人殺死。”

    雷飛道:“我要先殺他一百刀,還不讓他死去。”

    譚藥師道:“俞白風,你說話算不算?”

    俞白風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如若口不應心,天誅地滅。”

    譚藥師突然提高聲音,道:“叫那位俞姑娘出來。”

    但聞一個藥童應道:“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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