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夷然地道:“好!殺死我都行,大漠上的男兒寧可被卑鄙的敵人殺死也不願意抵抗,因為只有對值得尊敬的敵人才有在互相決鬥中被殺死的光榮,也只有決鬥中殺死敵人才能享受勝利的光榮,你兩者都不配!”
狄蘭娜氣得咬緊牙齒,劍尖已經刺進關山月堅實的胸肌。
雖然是入肌不深,已有鮮血流下,關山月仍是端立不動!
四周的回族青年都發出不滿的低吼,那不滿是針對狄蘭娜而發的,阿巴旺忍不住低聲道:“狄蘭娜!你放理智一點,你與你父親瘋狂的計劃,雖然冒瀆了真主,可是你們的動機是為了全族的利益,還有人會同情你們,假如你殺死了這位兄弟,全族的人,都會背棄你們,大漠上將不會有你們立足之處!”
狄蘭娜仍是咬牙不語,四周不滿之聲更大!
阿巴旺繼續道:“狄蘭娜,你看見了,平時你只要取下面紗,族中的青年都可以為你瘋狂,而現在你,只聽見他們的詛咒……”
狄蘭娜終於抽回了劍,流着眼淚道:“我一定要殺死你,洗雪你對我的侮辱,但不是今天,三日後,所有的維吾爾部族在大戈壁的草原上聚會,既然你是草原上生長的,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到那個地方,那時我要在公開的決鬥中殺死你!”
關山月道:“你怎麼知道我會接受決鬥呢?”
狄蘭娜咬着牙道:“你必須接受,因為你侮辱了我,在大漠上,受侮辱的人有要求公開洗雪侮辱的權利,這是你無法拒絕的!”
關山月不禁一呆,狄蘭娜繼續道:“你也必須來參加,因為我是一個部族的公主,一個部族領導者的繼承人,假如你不來,那不僅是對我個人的侮辱,也是對整個維吾爾人的侮辱,我若是在大會上提出這件事,今後的大漠上將不會有一個活着的漢人了!”
關山月神色肅穆地道:“你不要把事情牽到這麼大!”
狄蘭娜道:“假如你是個維吾爾人,這隻牽涉到你的部族,因為你是漢人,所以必須牽涉到全部的漢人,你來不來?”
關山月沉思片刻道:“我能不來嗎?你根本不給我選擇的機會!”
狄蘭娜冷冷地道:“好吧!反正我已經把話説清楚了,來不來由你,阿巴旺,給他們三天的糧食,兩匹最好的馬!”
關山月望着她手中的劍道:“你該把劍還給我們吧!”
狄蘭娜一揚手道:“這是我的勝利晶,你可以在三天後要回去!”
關山月怒聲道:“你在行旅的孤客身上掠取戰利品嗎?”
狄蘭娜冷笑道:“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是敵人,在敵人身上取戰利品是大漠上的規矩,你還是走吧,我給你留下一柄劍已經很客氣了!”
關山月彎腰拾起青索劍,憤然回身,孔文紀默默地跟在後面,片刻後,阿巴旺帶着兩匹駿馬,裝上他們的行囊過來,歉聲道:“真對不起,兄弟!我應該留下你們的,可是狄蘭娜是本族的公主,她與你們結了仇,我只好叫你們走了!”
關山月接過馬道:“她提出那個瘋狂的計劃後,你們還承認她的地位嗎?”
阿巴旺無可奈何地道:“兄弟,你是明白的,酋長的更替必須在全族的大會上作宣佈,在此以前,她的地位是不會動搖的!”
關山月默然片刻又問道:“你是否打算在大會提出要求更換酋長呢?”
阿巴旺搖頭道:“不!假如他們父女不提出那個瘋狂的計劃,我絕對忠心擁護他們,假如他們提了出來,我不必要求,大會也自然會廢除他們的權力!”
關山月想想又問道:“她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
阿巴旺嘆道:“索諾木酋長是最英明勇敢的領袖,可是十年前他單獨一人上了雪峯的最高峯後,以後就很少回來,把族長的職務交給我代理,只有狄蘭娜經常去看他,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想出這個瘋狂的計劃!”
關山月又問道:“狄蘭娜的武功是從哪兒學來的,從她父親那兒嗎?”
阿巴旺搖頭道:“不知道,索諾木族長曾經向一個漢人學過幾手武功,不過並不太高,狄蘭娜會武功則是今天才讓大家知道!”
關山月嘆了一口氣道:“好了!我沒有什麼可問的了,再見吧!”
阿巴旺陪他走了幾步道:“兄弟!三天後你會到大草原去嗎?”
關山月毅然道:“當然去了,為了牧原上的兄弟們保有傳統的生活與信仰,我也必須去阻止索諾木父女的瘋狂計劃,現在變成了漢回兩族的和平,我更不能爽約了……”
阿巴旺十分歉然道:“兄弟!我真不知道要對你説什麼好,你原來是為了我們才挺身搏熊,結果弄成了這個局面,尤其是我們的帳篷中不能招待你!使你們必須露宿在大漠上……”
關山月一笑道:“這算不了什麼!我是在牧原上長大的,以藍天作帳,大漠作牀正是我夢想的生活……”
阿巴旺嘆了一口氣,忽而跪下吻吻關山月的腳尖,這是回族中最尊敬的禮節,口中低語道:“願阿拉降福於你……”
站起身來,怏怏地走了,關山月翻身上馬,招呼了孔文紀,向着無垠的黃沙疾馳而去,片刻後,已將這一羣人拋得遠遠的,他才慢了下來,撫着馬頸上的鬃毛道:“阿巴旺真夠意思,他把牧原上最好的馬送給我們了,憑這兩匹馬,也許我可以在三天後的大會上贏得賽馬的冠軍!”
孔文紀見他居然有心談到賽馬的事,不禁一笑道:“老弟!你真悠閒!”
關山月笑道:“沒有什麼可緊張,我很高興又回到從前的生活!”
孔文紀道:“你有沒有想到三天以後……”
關山月道:“自然想到了,三天後我將從事一場最猛烈的戰鬥,而且我得勝的希望很少,也許就此在這一次上死了……”
孔文紀皺眉道:“這不是冤枉嗎?我們根本就是與此無關,都是你趕熱鬧惹出來的麻頻,假如你不趕這次熱鬧……”
關山月卻正色道:“不!孔大哥錯了,我很高興趕了這場熱鬧,先期發現這一場風暴,否則我們事後撲滅它將更困難了!”
孔文紀一怔道:“老弟!你本來不是一個好鬥的人,怎麼到了沙漠上,反而變了,即使索諾木要興起另一個宗教,與我們也毫無關係!”
關山月搖頭道:“不!關係太大了,所以我才竭力阻止它!尤其是我見到那個女子的武功後,更覺得這一次的行動大有意義!”
孔文紀不解道:“索諾木推翻原有的宗教,只是為了提高他本人的地位,改善全族的生活,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關山月莊容道:“大哥這樣想就錯了,索諾木的野心絕不止此。”
孔文紀道:“他還有什麼別的企圖嗎?”
關山月道:“從狄蘭娜表現的武功看,她的父親一定更高明,一個有這樣武功的人,會以這點小成就而滿足嗎?”
孔文紀怔然道:“你是説,他會要求更大的發展嗎?”
關山月點頭道:“是的,成為維吾爾人的盟主只是他初步的目的,下一步他就會把整個中原都當作牧地了,凡學過武功而又具有野心的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令兄孔文通是一個例子,張雲竹是第二個例子,這個索諾木的雄心也許更大,他不是想稱霸武林,而是想利用維吾爾人的實力作基礎,進而達到併吞天下的企圖!”
孔文紀呆了一呆道:“那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中原武林中人材濟濟……”
關山月笑道:“我們還沒有見到索諾木,但是就憑狄蘭娜手中的一枝劍,中原有幾個人能與之一抗?”
孔文紀不禁默然,關山月繼續道:“即使中原人多勢眾,也許不會被他們所征服,然而一場戰鬥下來,將會有多少人喪身毀家!”
孔文紀點點頭道:“那麼你今天為什麼拒絕一戰呢?”
關山月道:“今天我無法取勝,所以我必須把戰鬥延到三天後!”
孔文紀連忙問道:“三天後,你就有把握取勝了?”
關山月搖頭道:“還是沒有,你看過她使劍的功力,要想在短短的三天中超過她是不可能的,不過我選擇了三天後決鬥,至少可以彌止他們擴展的野心!”
孔文紀道:“我簡直不懂你的話!”
關山月笑道:“他們準備把雪熊作為神的化身,我若是將那幾頭熊消滅,至少可以粉碎他們在維吾爾人中的權勢,使他們陷於孤立,這樣他們即使擁有無敵的武功,也無法作進一步的發展了!”
孔文紀道:“難道他們不可以利用武功來造成權勢嗎?”
關山月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維吾爾人最重要的是信仰,只要他們的信仰不變,任何方法都不能使他們屈服,信仰基於神蹟,所以索諾木必須抬出雪熊來作為神力的寄託,索諾木可以表現更高的武功,但是大家知道那是武功,而武功是永遠不能使維吾爾人屈服的!”
孔文紀怔了一怔道:“你將使用什麼方法去鬥熊呢?今天你鬥殺這一頭熊,已經用足了全力,而那三頭熊將更為難鬥!”
關山月道:“我不能,你能!”
孔文紀愕然道:“我……”
關山月笑道:“是的!我雖擁有利劍,但是未必能剋制這種雪熊,今天我在力搏已經試驗過了,而且今天這頭熊,也是死在大哥手中。”
孔文紀更為詫然,關山月笑道:“今天殺死這頭雪熊的真正原因是大哥扇上的毒針!”
孔文紀道:“我不懂?我射了兩針,根本未起作用!”
關山月道:“有作用的,那兩針射在他的眼瞼上,毒性不易揮發,但是已經減滅了它不少兇威,所以我才能與它力搏良久,本來我也不知道,直到我被它咬中時,發現它的力氣越來越弱,這種反常的現象很使我懷疑,熊性頑強,應該是越鬥越猛才對。”
孔文紀一拍手道:“這倒是合上譜了,我的針毒就是使對方慢慢地萎靡不振,終至全身麻痹而死,只是那熊能等這麼久才發作,才使我懷疑它的性能。”
關山月道:“大哥不必懷疑,熊的體力超過人體數十倍,發作起來自然慢一點,其實我説的水性都是謊話,我知道這種雪熊的水中功夫絕佳,絕非人力所能及,可是到了水中,我只支持片刻,它已力遏而死了,我起先不明白,後來才想到是大哥毒針的作用。”
孔文紀道:“可是我的那根摺扇已經在決鬥時落在地上。”
關山月道:“不要緊,大哥的摺扇只能作為射針之用,只要大哥身上還有多餘的毒針,我們可以另想法子使用!”
孔文紀笑道:“針倒是有的,而且在三天內,我一定可以想出個更好的方法使用它,可是屠熊之後,你必須真正地面對決鬥,對人,可沒有那種機會了!”
關山月慨然道:“那不管了,只要能使所有的維吾爾人不為他們所用,我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努力,其餘由天意來安排吧!”
孔文紀廢然長嘆,雙眉深鎖,他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XXX
巍峨的天山上蓋滿了皚皚的白雪,雪化成了水,成為奔騰澎湃的殊勒都斯河。河水流過浩瀚的沙原,在一片大湖泊中停留下來,這些水滋潤了荒蕪的草原,在乾燥的沙漠上造成了人間仙境的綠洲。
博斯騰湖是遊牧民族夢寐以求的牧地,因為這兒有終年不虞匱乏的水草,可以放牧成千成萬的牛羊。
也為了這原故,博斯騰湖畔的牧地成了牧民的聖地,真主阿拉的恩寵永遠照耀在這一片草原上。
每十年,散居在各地的遊牧民族全部都集中在此地,選舉一個共同的盟主,這盟主必須是一位部落的酋長才能當選,膺選的那一族就可以留居在此地,享受湖畔無窮無盡的水草,直到下一次聚會的時間為止。
生長在草原上的關山月知道這個地方,也知道這種事,可是卻沒有機會參加那種盛會!
因為,這盛會每十年才舉行一次,前一次聚會時他正是十六歲,跟隨師父獨孤明潛居天山勤練武功。
而且正是練功最吃緊的時候,獨孤明不准他分心去從事遊樂,使他感到非常遺憾,現在他又趕上了第二次聚會!
雖然他的人恰好在回疆,可是為了狄蘭娜的原故,使他對這次聚會充滿了憂鬱與焦灼!
他跟孔文紀在聚會的前一天到了此地,草原上各地的部族差不多也全都到達了,寧靜的博斯騰湖畔呈現出空前的熱鬧,除了十幾萬牧民外,還有着數以千計的漢人商旅,他們不是來參加盛會的,卻是利用這個機會做一筆大生意,從中原帶來了綢緞布匹食鹽以及其他的日用品!
趁着牧民們聚會之便,換取他們在草原上搜集的財富,像金沙,珍貴的皮毛,稀見的藥材等!
不分晝夜,鬧哄哄的人羣,一堆堆的營火上烤着整隻的牛羊,瑪瑙汁般的葡萄酒浸透了每一個人的衣裳!
為了避免行人注意,他們兩人匿居在漢人的商隊裏,靜靜地等待着第二天那一場生死的廝拚!
胡笳聲,三絃琴,粗獷的牧歌,拱托出草原上的豪情,連天上的明月也湊趣,發出銀潔的光輝!
這些應該是關山月最感興趣的,可是他卻悶悶地枕着一個小沙堆,睜大了眼睛,默默地想起他的心事!
躺在他對面的孔文紀也是同樣的情形,良久,兩個人都不交談一句話,夜色漸深,歡樂的人聲也慢慢地靜下去!
大家都在黎明到達前想休息一下,養足體力,以便接受一個興奮的明天,可是這份寂靜卻給關山月更多的感慨!
望着遠處東倒西歪在火堆旁的牧民,他不禁輕嘆道:“你們現在睡得安穩,沒想到災禍就要臨頭了……”
孔文紀見他開了口,也輕輕一嘆道:“關老弟!我總為這一場閒事管得太無聊,那上索諾木只是想在維吾爾人中稱尊,與我們毫無關係……”
關山月正色道:“孔大哥,換了你有索諾木那等武功,你肯安心守着這一片草原嗎?你肯只做一個維吾爾領袖就滿足了嗎?”
孔文紀笑了一下道:“你只是憑着猜測,也許他並沒有那種野心呢?”
關山月搖頭道:“他絕對具有那種野心,從他的女兒身手來看,他的劍術武功俱臻化境,一個人的修為若到這種境界,應該是潛心深研,連這個酋長都必須放棄,以求進一步的深造,而他卻想藉此成為全族的領袖……”
孔文紀忙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呀!他本是一族之長,為族中的子民求得一塊好的牧地是他的責任!”
關山月嘆道:“這是他的託詞,一個練武的人只有名心而無利慾,假如他想在利慾之外還攫取權勢,其野心不問可知,他如想成名,憑他的身手絕對足以一鳴驚人,然而他走上了權勢之途,那後果就更可慮了!”
孔文紀一嘆道:“就算你説得對,你又有什麼方法去制止他呢?我給你淬了三枝毒針,只能對付他的野熊……”
關山月道:“這就夠了,只要殺死那三頭野熊,粉碎他興創邪教的陰謀,使維吾爾人不受他的盅惑,光是他一個人,不可能造成多大的禍害!”
孔文紀沉思片刻才道:“隨便你吧!反正我這條命交給你了,沒有你的幫忙,張雲竹也饒不了我,遲早都是一死……”
關山月忽然跳了起來道:“不好!幸虧孔兄提起,否則事情就糟了……”
孔文紀訝然道:“又是什麼事情?”
關山月道:“我們這一路行來,張雲竹縱然不跟着,也一定派別的人監視我們的行蹤,若是被他得知了索諾木的事……”
孔文紀道:“他們兩個人風馬牛不相干,會有什麼關係呢?”
關山月搖頭道:“不!關係太大了,張雲竹若是知道索諾木的武功超凡,一定不肯放過,若是讓他們見了面……”
孔文紀轉着眼珠笑了一下道:“我倒覺得這是件好事,讓他們見了面,必然互不相容,叫他們鬥上了,我們正好坐收漁利!”
關山月嘆道:“孔兄這個計劃行不通,他們見了面後,張雲竹學會了瀚海心法,他可以從索諾木那兒吸取更高深的武功,我們以後就更難對付他了,這是好一點的想法,往壞處想,若是張雲竹與索諾木結成一片……”
孔文紀搖頭道:“我看不出他們會有連結一氣的可能!”
關山月道:“這倒不一定,他們兩人都是野心很重的人,可是各人所爭取的目的不同,索諾木志在權勢,張雲竹在稱霸武林,二人的利益並不衝突,會結盟的可能很大,我們一定要想個法子……”
孔文紀一嘆道:“你想得真多!可是你又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關山月沉思片刻道:“張雲竹可能自己還沒有來,他派來監視我們的人,一定喬裝混雜在這一堆漢人商旅中,明天的大會中,我只要能避開他們的耳目而去跟索諾木作一了斷,消息就不會泄漏出去,假如以我本來的面目出現大會;那無異是替張雲竹鋪路!”
孔文紀不解説道:“老弟!我實在聽不懂你的話?”
關山月道:“張雲竹派出的耳目只注意我的行動,假如明天我與索諾木正面作了衝突,在比鬥中,我也許可以殺死那三頭野熊,破除他創立邪教的目的,若是動手比武,我一定敵不過索諾木,這不是明白地告訴張雲竹上哪兒可以找到一個武功勝過我的人嗎?”
孔文紀這才點頭道:“這一説確然有理,可是你用什麼方法才能避過張雲竹的耳目呢?”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為今之計,我只好換一個身份去參加大會了!”
孔文紀道:“你想換什麼身份?”
關山月道:“我的維語千分純熟,可以冒充一個維吾爾人,而且這裏有我很多熟人,南天山下的塔於部是我的舊交,我以那一族的身份出席大會,他們不會拒絕的……”
孔文紀笑道:“方法固然好,可是你與索諾木最後作了結時,一定要公開的決鬥,人家可以認出你的武功!”
關山月道:“不錯!可是我另有打算,索諾木一定在選舉盟主時才會提出他瘋狂的計劃,那個會議是秘密舉行的,只有各部落的酋長與幾個有身份的長老才可以參加,我在那個地方與索諾木決鬥,就不怕人認出來了!”
孔文紀笑道:“辦法固然好,然而你又利用什麼身份去參加會議呢?”
關山月皺眉想了一下道:“我可以爭取到全能勇士!那樣才有資格列席!”
孔文紀忙問道:“什麼叫全能勇士!”
關山月道:“族長會議要等晚上才舉行,白天是各部族的勇士代表競技,賽馬,射箭,舉重,挽奔牛,徒步追黃羊,假如我在每一次都獲勝,就是全能勇士,可以獲得參加族長會議的殊榮,而且還有投票選舉盟主的權利!”
孔文紀問道:“這些項目,你都有獲勝的把握嗎?”
關山月道:“騎射兩項把握不大!其他幾項我可以仗着練過武功,取巧獲勝,這樣也就夠了,因為全能勇士並非需要每一項都取第一,只要獲勝項目較多,就可以當選……”
孔文紀道:“這些競技項目,都是公開舉行的嗎?”
關山月道:“自然是公開舉行的,全能勇士是維吾爾族中最受尊敬的人,一定要讓大家目睹他的神勇技能!”
孔文紀一笑道:“老弟!我勸你還是放棄這一條路,不如找你熟識的部族,清他們以別的身份讓你前去參加族長會議吧!”
關山月搖頭道:“不行,族長與長老極其崇高,年青人沒有份,即使人家同意,其他部族也會引起懷疑!”
孔文紀道:“張雲竹的耳目都認識你,假如你公開競技,即使當選了全能勇士,他們也會想盡方法跟蹤而去一觀究竟!”
關山月不禁嘆了一口氣,變得無精打采。
孔文紀又笑道:“你怕年紀青倒好辦,我學過易容之術,只要略動手術,保證可以把你變成個龍鍾老翁!”
關山月神色一振道:“孔兄既然有些神術,何不將我的容貌改成維吾爾人的樣子,這樣張雲竹的耳目就認不出來了!”
孔文紀道:“年齡改裝容易,形貌改裝就難了,你為什麼要舍易而求難呢?維吾爾人是碧跟隆鼻,我恐怕做不好!”
關山月道:“只要稍微有點意思就行了,塔於旗人對漢人極其友善,與漢族通婚的很多,血統已有點混雜……”
孔文紀一嘆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參加競技呢?難道你老弟威震中原還不滿足,一定要搶個沙漠上的全能勇士來過過癮!”
關山月苦笑道:“孔兄誤會了,維吾爾人的長老是極其崇高的身份,我要求冒充,對他們是個嚴重的侮辱,全能勇士則是舉族的尊榮,我若是代表那一族而取得了這一個頭銜,他們一定表示十分的感激,我跟塔於部的友誼很深,絕不能放棄一個取得好感的機會而去提出一個侮辱他們的要求!”
孔文紀道:“你以一個外族的身份幫他們取得那種光榮不算是侮辱嗎?”
關山月道:“這倒不會,塔於族的許多青年都是我結義的弟兄,我也可以算他們的一份子!十年前他們就要求我代表他們來參加大會,替他們爭一口氣,因為塔於在每次的大會中從來沒有獲得過一次勝利,結果因為家師不同意而未能成行,這次我想幫他們一個忙!”
孔文紀笑道:“原來還有這一個隱情,難怪你不能提出冒充長老的要求了,那豈不是存心拆他們的台嗎!我儘量替你改改裝着,不過那易容藥搽在臉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不能用手去揉,否則就要當場拆穿把戲了!”
關山月一嘆道:“為了這羣草原上的弟兄,為了天下眾生的安寧,任何痛苦我也得咬牙下去,孔兄請施為吧!”
孔文紀在胸前摸出一個小包,裏面是五六個小竹筒,他在竹筒中倒出一些藥粉,有的抹在臉上,有的點入眼中。
關山月只覺得又麻又癢,十分難受,可是他記住孔文紀的警告,不敢用手去揉,過了一陣,才聽得孔文紀笑道:“好了,除了鼻樑無法填高,大致上看來已經差不多了,老弟!祝你明天一帆風順,旗開得勝!”
關山月道:“現在我就到塔於部的營地去,明天孔兄可得記住別跟我打招呼,否則反而容易引人啓疑!”
孔文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那樣不懂事,而且我還得在這批商隊中留神,若是發現張雲竹遣來的眼線,就先給他一點苦頭吃吃,叫他們知道在孔某身後跟蹤是什麼滋味,同時也給張雲竹一點顏色!”
關山月低聲道:“孔兄還是別太造次了,明天是維吾爾人的盛會,若是鬧出什麼事,反而給自己添麻煩!”
孔文紀但笑不語,關山月卻像一隻狐狸似的,輕輕地隱入沙丘後面消失了,孔文紀則繼續躺下等待着黎明!
曙色將天際的雲霞照成一片錦肅,草原開始蘇醒了,大家都向湖畔的平原上湧去,競技的第一項賽馬開始了!
孔文紀也跟着人潮湧過去,只見各族的維吾爾騎士都牽着駿騎,等候在出發點上,易容後的關山月也夾在中間!
比賽的騎士有十六名,賽程全長有十里,由起點出發,繞過一枝樹立的長矛再回來每隔五十丈處遠插着一排小黃旗,那旗高不過尺許,這不但是賽快,而且還要賽騎術,每一個騎士都必須拔起地上的黃旗才繼續前進!
關山月騎的還是阿巴旺送給他們的黑馬,可見那一匹一定是相當名貴,否則,關山月不會再來坐它!
因為他易容的目的,就是防止別人認出來,而關山月寧可冒着這個險也不願意另換馬匹!由此也可見他求勝之心很切!
司令者是一個維吾爾族的老人,也是上一屆大會選出的盟主,他手中持着一面藍色的短旗!
當大家都準備定當後,藍旗一落,十六匹駿馬像脱弦的急箭,飛也似的向前衝去,揚起滾滾的騎塵!
馬蹄急落聲,嘶喊助威聲,羯鼓雷鳴,每一族的人都替本方的代表吶喊,鼓勵他們為族爭光!
孔文紀也很緊張,他的眼睛一直盯在關山月身上,那頭黑馬果然神駿異常,遙遙領先!
可是,另有一頭白馬也不示弱,緊跟在後面,始終只差一個馬身,這些騎士都是大漠上的頂尖人物。
每到黃旗的地方,他們根本不必下馬,一條腿掛在鞍上,身子彎了下來,輕而易舉地拔起黃旗!
賽程過了一半,關山月已經繞過長茅,勒馬回頭了,那匹白馬仍是緊迫在後,勝負只是這兩匹馬之爭了!
吶喊的維吾爾族人有兩隊最起勁,顯然一隊是關山月代表的塔於部,另一隊則是那白馬騎士的支持者!
賽程只剩下兩裏時,關山月仍是領先一騎,孔文紀一陣興奮,認為關山月勝券在握,不禁也叫了起來!
可是他只叫了兩聲,立刻就止住了嘴,首先他發現旁邊有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人對他十分注意。
不用説,那一定是張雲竹派來監視他們的人,為了避免揭穿關山月的行藏,他心中一動,繼續大喊道:“關老弟!快!快!只差一點點了!”
這樣喊了兩聲,他心中一沉,口中卻歡呼道:“關老弟!我知道你一定會勝利的……”
原來那匹白馬在只差一里時,突然加速了腳步,衝了出去,等關山月的黑馬奮力前追時,白馬已突破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