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怔然道:“先生的本名就叫吳口天?”
相士點點頭道:“不錯,這個名字既屬算命身份,又得拆字之機,對吃這一行飯的說來,再恰當也沒有了!”
關山月正想開口,那相士又道:“閣下要算命,先談價格!”
關山月一笑道:“那我就請先生算命吧!不知先生要多少報酬?”
他是存心要摸清這相士的來龍去脈,可是那商人又擠了過來,含笑對關山月一拱手道:
“公子!你不必聽他胡說八道,他的命相要是真的靈驗就應該替自己算算什麼時候可以發財……”
那相士哼了一聲道:“我自己早算過了,這一輩子都不會發財!”
關山月連忙道:“請先生說個數目!”
商人又插進來道:“公子不一定聽他胡說八道,不妨由我來跟他談價錢,對於討價還價,我最內行了!”
關山月微笑道:“不用了,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用不著斤斤計較!”
那商人微笑道:“公子說得太多了,像這樣子的算命先生,兩個銅錢就足夠打發了,你看他的樣子那有賺銀子的命!”
關山月正覺得這商人說話太過份,而那相士卻道:“我的相金與我自己的命無關,完全看對方的命而定,命有貴有賤,富者千金不多,窮者分文不值!”那商人微笑道:“你看我這一條賤命究值多少錢?”
相士端視片刻道:“照你的命相看來,的確一文不值!”
商人不以為意地笑道:“既然我的命一文不值,你不妨替我先算一下,反正不用花錢,落得佔個便宜,看看你相得準不準!”
那相士淡淡地道:“你的命一文不值,可是要我看相,至少要一千兩金子才行!”
那商人跳起來道:“那你替這位公子算命,豈不是要一座金礦!”
相士微笑道:“不然!他算命只要一錢銀子就夠了!”
這一句話使得關山月也略略生氣起來,覺得這個相士實在太不近情理,自己對他這樣客氣,他反而不識好歹!
可是那相士卻笑著解釋道:“我的相金與別人不同,越是值錢的命,相金越低,越是貧賤的命,相金越高,若是皇帝問相,我可以一文不取!”
關山月這才感到好過一點,那商人卻冷笑一聲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相士吳口天也冷笑一聲道:“我若是懂拍馬屁,便不會如此落拓了,就因為我生來就一副不會吹牛拍馬屁的臭硬骨頭,才訂下那種規格!”
關山月笑笑道:“先生的取酬規格的確與眾不同!”
吳口天哈哈一笑道:“其實這才很公平地交易,命貴的人,生就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用不著我去饒舌預示休咎,指點迷津,因此我不能收他們的報酬。至於命賤的人,很可能因我一句話而脫避兇危,取價千金並不為過!”
關山月聽得連連點頭道:“先生之言有理!”
吳口天長嘆一聲道:“這年頭講道理的人就沒飯吃,譬若以閣下而論,拿出個千百兩銀子,不會有問題,可是我只能收下一錢銀子!”
那商人又叫道:“像我們這種人,連身上的肉割下來當狗肉賣,也值不到一千兩金子,因此你又撈不著油水!”
吳口天嘆道:“惟其如此,我才一貧至此,幾至三餐不繼!”
那商人朝關山月一笑道;“公子爺,一錢倒是不太貴,你如果不肉痛,不妨照顧他一下生意吧,這傢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
吳口天連忙道:“不錯!在下從昨天上船到現在,粒米未曾沾牙,我替閣下算個命,以充這酒肉之資如何?”
說時指指面前的酒菜,關山月一笑道:“先生何須如此客氣,這酒菜本來就是……”
吳口天連連搖頭道:“不行,我是一分文不輕取別人的,一錢銀子能換多少酒肉,我就吃多少,否則我寧可餓肚子!”
關山月覺得這傢伙簡直怪得可以,乃搖搖頭道:“先生的操守真是耿介……”
吳口天道:“窮人就是這一身傲骨有還值幾個錢,否則一無可取!”
關山月連忙道:“那就請先生指點一下吧!但不知先生要如何……”
吳口天笑笑道:“在下算命先看相,不要閣下開半句口,就可以說出閣下過去的遭遇,如有不驗,任憑閣下撕毀招牌!”
那商人笑道:“這塊破招牌能值幾個銅子!”
吳口天莊容道:“招牌難分價值,卻是我性命身家,賣卜算相乃求生之道,砸了招牌,我只有餓死一條路!”
關山月連忙道:“先生不必看得如此嚴重!”
吳口天板著臉道:“臺端若是存心顧生意,就不能抱著這種態度,假如是閒著沒事拿我開開胃口,我可沒那麼賤!”
關山月也正色道:“在下誠實求教!”
吳口天這才端詳了他片刻道:“照朋友的相貌上看來,是自小孤露,眉飛人鬢,先主喪父,骨肉乖離,至於令堂夫人……”
關山月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家母怎樣?”
吳口天頓了一頓道:“在下說出來,臺端不會生氣吧!”
關山月一咬牙道:“先生儘管說好了。”
吳口天輕撫鬢道:“令堂與令尊本無姻緣之分,與臺端也無母子之緣,偏偏不幸勉強湊合在一起,所以才導致人間最大慘事!”
關山月心中一痛道:“先生說得一點不錯。”
吳口天又道:“閣下命宮太硬,隨父則克父,隨母則克母,雖有兄弟,卻非手足,而且照閣下的現相看來,令堂大人已經……”
關山月心中一酸道:“家母新近才棄世!”
吳口天道:“而且死於非命……”
關山月強忍住自己的眼淚道:“不錯!先生請繼續說下去!”
吳口天又端詳他片刻,道:“閣下雖然幼失所養,卻沒有受過顛沛流離之苦,近年來雖然歷經艱險,卻能得陰人之助……”
關山月目瞪口呆,覺得這傢伙確不是一般普通江湖術士可比,至少他相人術可說是高明之至!
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一般的經歷也許是由耳聞可得,至於自己的身世,卻知者極稀,他居然也一口道出。
可是吳口天說到這兒,卻不往下說了。
關山月等了半天見他不開口,忍不住催問道:“先生還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吳口天笑笑道:“敝人以相論命,所知僅限於此,閣下如果還想知道什麼事.不妨一一提出問題,敝人再逐項答覆!”
關山月想想道:“在下將來結局如何?”
吳口天道:“這倒是很難說,照閣下的命宮而言,從二十五歲以後,應該沒有一天安寧穩日子可過,閣下命宮該有三十六次大劫,現在不過闖過了六次,下餘三十次,每次都可能有血光之災,究竟能否渡得過,在下卻不敢預言……”
關山月默默無言,那商人又插嘴道,“你不是可以預測休咎嗎?怎麼又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江湖腔來了,像這樣子的算命誰都會!”
吳口天兩眼一翻道:“命由天生,運因人改,生死之劫,怎可以隨便妄下斷語,一念之慈,暗中即是功德,行一善事,增德一記,冥冥之中,自有鬼神司其事,善惡因果,報在眼前,我是凡夫俗子,怎可預知天機!”
關山月悚然動容道:“先生所言極是,對於將來的事,在下也不敢多作預聞,憑心行事,鬼神自知,在下也不去考慮它!”
吳口天鼓掌道:“對!此達人之論也,行事全憑一心,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則天心自有公道,雖兇不兇,雖危不危!”
關山月又道:“在下此刻欲往西行尋人,但不知……”
吳口天道:“這不是相上可以看出來的,閣下可以拆一字,拆宇在機,機生於心,閣下隨便說一個字看看!”
關山月信口道:“我就說個關字吧!關山萬里之關!”
吳口天用手伸進面前的酒碗中蘸了點酒,在身前的艙板上寫下了一個關字,然後閉目深思有頃道:“閣下所提出的與尋人無關,與問事倒是有一點關連,假如閣下真的是西行尋人,敝人只好砸招牌了!”
關山月連忙道:“尋人本為問事而去!”
吳口天卻搖頭道,“這不同,拆字問機,只能求一個最重要的答案,假如閣下主要的目的是尋人,則根本無人可尋……”
關山月仔細一想,自己是到巫山去找李塞鴻,最主要的目的是去看看她與溫嬌之間糾紛如何解決!
因此嚴格說起來,找不到李塞鴻並沒有關係,而那件事情的結果才是自己真正想知道的!
所以他對這個吳口天更發欽服了,肅容一拱手道:“先生的確高明,在下主要目的是去探訪一件事情!”
吳口天笑笑道:“這就差不多了,閣下也太會作弄人,明明是問事,卻說是尋人,害得我差一點想跳下長江去!”
關山月再次拱手問道:“在下西行問事的結果如何?”
吳口天想想道:“照字面上看,事情倒會是有結果,不過不在目前!”
關山月怔然道:“先生可以說得更加詳細一點嗎?”
吳口天道:“我是就字而論,所知僅限於此,拆開-字,便成門絲,單系是系,雙系是絲,閉門理亂絲,只要鍥而不捨,總會理由一個頭緒來的,所以我說閣下所問之事,必有一個順利的結果,可是門前雙絲才成關,看來還有些節外生枝,事外生事,所以結果不在目前而在將來……”
關山月想想道:“先生只能指示這麼多嗎?”
吳口天一笑道:“敝人只是從一個字上去探測一件未知之事,能說出這麼多已經是不容易了,閣下不能對我太苛求!”
關山月一拱手,說道:“多蒙承教,在下十分感激!”
吳口天嘆了一口氣道:“敝人總算把一錢銀子賺到了手了,說得舌焦口乾,才混到一場吃喝,可見求生之道殊為艱……”
說完端起那碗酒一飲而盡,然後大口吃起肉來,頃刻之間,風捲殘雲,將一盤醃肉也送下肚去,搖頭長吟道:“浮生所餘唯一閒,可惜閒字不賣錢!舌焦唇枯盡半飽,若得溫飽不羨仙!”
關山月見他說得可憐,連忙將自己的酒肉也移到他的身前,舉起酒壺又給他斟了一滿碗道:“先生儘管吃好了!”
吳口天抬頭看看他道:“在船上酒肉的價格不比岸上,一錢銀子所能換到的只有這麼多.因此敝人不敢多作打擾!”
關山月皺皺眉頭,覺得這個人實在也做得太過份了。可是又想不出其他話來使他多吃一點!
倒是那個商人笑笑道:“算命的!你自己分明還想吃,卻要裝作很清高,何必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呢!依我說你就別客氣了!”
吳口天搖搖頭道:“不行!不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商人笑笑道:“我看你實在太可憐了,給你出個主意吧,你不妨再替公子爺算個命,混個吃喝如何!”
吳口天眨眨眼道:“這倒可以,公子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關山月一時想不起來,商人又幫著出主意道:“你可以算公子爺命宮該有幾房妻室!”
關山月皺眉頭道:“在下對這個不感興趣!”
商人擠著肉胞眼笑道:“公子爺!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討老婆是大事,你何必不好意思呢?我們窮人能混一個老婆到手,已經是很滿足,像你公子爺這一表人材,身邊有的是金子,不多弄幾個女人,豈非虛渡一生!”
關山月聽得不入耳,正想開口,吳口天卻道:“閣下假如對自己終身大事有興趣的話,敝人倒也是甚願奉告,而且還可以混個下半輩子安定生活!”
關山月聽得一怔道:“先生此言何意?”
吳口天一笑道:“臺端命雖貴像,以他事問卜,相金僅此一錢,惟獨紅鸞星中偏生賤像,如問終身,非百金不可!”
關山月聽得怔了片刻,忽然探手入懷,摸出一顆明珠,晶瑩光圓,放在艙板上一拱手道:
“先生視此可值百金之數否?”
吳口天拈起明珠看了一下道:“閣下真的要問嗎?”
關山月點頭道:“敬候所教!”
吳口天嘆了一口氣道:“臺端姻緣途上多舛,生具玉樹臨風之儀,應多佳人垂青,可是閣下終身所歸,敝人卻不忍相告……”
關山月坦然道:“先生請直言無妨!在下自知終身無望……”
吳口天搖頭道:“不!不!閣下命中該有一房妻室,只是那對象卻要比閣下大好幾歲,而且是個再蘸的寡婦……”
關山月這下倒是真的不相信了,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也不會娶一個年齡大於自己的寡婦為妻。
吳口天見他不相信,乃正色道:“臺端如若不信,不妨先將這顆明珠收回,等事情應驗之後,再付給敝人也不遲,敝人也知道此事頗難取信!”
說著要把明珠還給他,關山月拒絕道:“那倒不必了,在下對於先生命相,十分欽佩,不過這件事聽起來頗出意外,萬一真如先生所言,在下再要找先生付酬難了!”
吳口天搖頭笑道:“不難!不難,此事於月內即可應驗,在閣下離船之前,必見分曉,到那個時候敝人再取酬金還來得及!”
這一說關山月更難相信了,估計水程,恰好趕上順風,一兩天內即可到達巫山,難道在這段時間內,真會發生那種事嗎?因此他想了一陣,果然把珠子收了回來,放入懷中道:
“既是如此,在下就等看看先生神相吧!”
吳口天卻眉飛色舞地道:“這顆珠子敝人是賺定了,敝人浪跡半生,今天才發到一筆橫財,不可不大事慶祝二番!船家!船家!……”
船主聽見他的叫喚後,立刻過來道:“客官有何吩咐?”
因為乘客中只有關山月一個豪客,所以這次他詢問的對象仍是對著關山月,關山月一指吳口天道:“是這位先生叫你!”
船主轉臉相向,臉色已不如先前溫順。
吳口天兩眼一翻道:“今天我也要大請一次客,你去把船上所有好酒儘量開出來,把好菜也儘量送來!不管多少銀子,要快!……”
那船主好似不信,那商人卻幫著催促道:“你怎麼不快去呢?”
船主遲疑地道:“各位客人請原諒!本船載客頗多,帶的酒菜有限,而且客艙中還有十幾位貴客,酒菜要留一點給他們……”
商人一瞪眼道:“他們花銀子,我們也要花銀子!……”
船家陪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小船所備酒菜無多……”
商人笑笑道:“原來你顧忌這一點,那也不要緊,今夜不是要在宜都停泊嗎!你們可以上岸去補充……”
船家似笑非笑地道:“各位川資要到離船時才付,賣酒菜的人家又不肯賒欠記帳,小人為預購全船的伙食,已經……”
那商人微笑道:“你支吾了半天,不過是怕我們賴帳,先把話說明了多好,何必要繞這麼大的圈了呢!……”
說完打開自己的鋪蓋,取出一錠銀子,約重二十兩,遞給船家,船家眉開眼笑,接著自去招呼料理!
吳口天一斜眼道:“你怎忽然大方起來了!”
商人聳肩笑道:“我只是慷他人之慨,替你暫時墊付一下,你現在是身懷千金的大財主,我還怕你不還給我……”
吳口天笑笑道:“若我所言不驗,殺了我也還不出你的銀子!”
商人毫無不在乎地道:“那也沒關係,你付不出,這位公子爺付得出,我那塊銀子是多年積蓄,留做將來的棺材本的!”
吳口天哼了一聲道:“請客的是我,你憑什麼要別人付帳!”
商人哈哈一笑道:“萬一你說準了,你就有明珠抵帳,萬一你說不準,對公子爺而言,正是天大的喜事,白花幾兩銀子也沒有關係!”
吳口天冷笑一聲道:“你的算計倒很周到!”
商人微笑道:“做生意全靠眼光準,算盤打得精,反正我這筆投資絕不會落空,撈一筆白吃白喝,何樂而不為!”
吳口天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傢伙真厲害,本來我並不打算請你的,既然你墊付了銀子,倒是不好意思不帶你一份了!”
商人微笑道:“我就是防你這一手,所以先作大方!”
吳口天淡淡地道:“你也別太得意,不花錢的酒菜吃下去未必能消化,錢花自己的,血流自己的才有意思!”
商人哈哈一笑道:“我的想法不同,錢花人家的,血流人家的更有意思,做買賣的人,畢生就是在這上面動腦筋……”
吳口天忽然一轉眼珠道:“你那塊銀子是留作棺材本的吧!”
商人點點頭道:“不錯!我活著可以沾人家的光,死了可沒辦法,因此省吃儉用,存下那塊銀子以備送終之用……”
吳口天突然神色一沉道:“我免費送你-相,那塊銀子你自己絕對享用不到.因為你命中註定,死無葬身之地……”
商人哈哈一笑道:“我小時候也算過一次命。那個算命先生跟你的說法完全一樣,可是他說我活不過三十歲。我為躲那一劫,在三十歲那年,整天足不出戶,連水塘旁邊都不去,果然順利地逃了過去,由此可知命由天註定,事在人所為!”
吳口天淡淡地道:“今年你是四十九歲,而且恰在船上,一關可躲,再劫難逃,我推定你絕對躲不過這一次!”
商人哈哈一笑道:“那也沒什麼,最多那二十兩銀子算我請客好了。積了多年的棺材錢,便宜各位吃喝一場,未當不是一件好事。我死後無知,你們活著,可不見得痛快,因為你們想到吃的是我的棺材蓋,啃的是我的棺材底,那種滋味未必能夠咽得下!”
關山月聽得眉頭一皺,恰在此時,船家帶了兩個夥計提了幾缸酒與一些菜餚進來,艙中的人一起歡呼迎接。
可是緊跟在船家之後,進來一個滿頭珠翠,身穿白衣的少婦,年約三十出頭,一逕來到吳口天身畔道:“爹!聽說是您在大請客,這是幹嗎?我們為了達成任務,隱藏身份還來不及,您反而大肆招搖!”
吳口天笑道:“你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早已有人識穿我們的身份了。倒不如敞開來幹一場。鳳兒!你也別走,在此陪我們喝兩杯酒吧!”
少婦眉頭一皺。吳口天笑道:“別去管客艙中那些膿包,這個艙中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之地,你認識這位大老闆嗎?”
說時用手一指那位商人。少婦搖頭道:“女兒不認識!”
吳口天微微一笑道:“那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他是水道三十六綠林寨的總瓢把子鐵算盤商仁。這艙中全是他手下的綠林豪雄!”
關山月心中一動,鐵算盅商仁之名倒是有耳聞,然而始終沒見過面。想不到竟是這土頭土腦的小商人。
那少婦淡然一瞥道:“商英雄傾巢遠出,想必是找到一筆大生意了!”
商仁哈哈一笑道:“不錯!普通小買賣.我商某何須親自出馬,不過這筆生意有點扎手,商某正想邀二位幫個小忙!”
那少婦柳眉一豎道:“我們目標相同,明人不說暗話,大家各幹各的!”
商仁微笑道:“鳳姑娘好大的脾氣。難怪黑鳳凰到現在還是孤身隻影,找不到配偶!眼看著年事老大,你也不著急嗎?”
那少婦臉色一沉,商仁又笑道;“你不著急,令尊大人倒是很著急,他不惜自砸招牌,替你找了一個對象,你要不要看看……”
吳口天卻伸手一攔,阻止他說下去道:“廢話少說!喝酒,喝酒……”
商仁見吳口天的臉上隱有一股怒色,先前他們二人雖然針鋒相對,口頭上各不相讓,此刻竟客氣起來了。
連忙笑著道:“對!對!現在我們還沒有做冤家的時候,而且又走到一條路上。大家還是先敘敘交情吧!鳳姑娘請坐!”
那少婦冷哼了一聲道:“不敢當,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著就要扭身離出,商仁的臉上可掛不住了,雙眼一翻,伸手掀開衣襟,摸出一把精鋼的小黑算盤道:“鳳姑娘!你不要假清高,商某雖然身在黑道,講究的是明爭明取,比起你們來也並不見得丟人!”
那少婦驀然地回身鼓目,喝怒道:“我們怎麼樣?”
商仁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
少婦怒聲道:“我就是不明白,非要你說說清楚。”
商仁嘿嘿一笑道:“商某不過落個男盜之名,還沒有當婊子!”
少婦厲叱一聲,揚手一摸鬢角的穿珠金凰,只聽見錚然輕響,凰嘴中射出一片青光,罩將過來。
那片青光中挾著無數銀星,將三個人都罩在裡面。商仁手舞鐵算盤,擋住了自己,吳口天一展布招也擋住了。
關山月猝不及防,也沒有可用的東西,只好默運真氣護身,僅舉起衣袖,障住面門,唯聞悉悉連聲。
等他放下袖子只見胸前袖上,遍插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吳口天的布招上也是如此。
只有商仁的身前一星不沾。那蓬銀針都被他用鐵算盤掃落在地下,那少婦微微一怔道;“鐵算盤果然名下無虛,你這個下屬似乎更高明!”
吳口天卻一沉臉,喝道:“鳳兒!你怎敢如此放肆!”
少婦毫不在意地道:“爹!既然他們也跟上了這條船,遲早都須一決……”
說完又指著關山月問商仁道:“你這個部屬叫什麼名字,出身那一家?”
商仁哈哈一笑道:“鳳姑娘!這下子你可走跟了。商某的綠林道中還能有這種人才,連商某自己給人家當下屬都不配!”
少婦又是一怔,吳口天卻笑道:“鳳兒!你太魯莽了,不問青紅皂白就隨便出手,幸好遇上關大俠,要是換了別人,豈不是誤傷了一條人命!”
少婦怔然道:“關大俠!那一個關大俠?”
吳口天道:“關大俠能有幾個。武林中有那一個姓關的配稱大俠?”
少婦變容失聲道:“莫非是明駝令主?……”
關山月憤然起立,將身上的銀針一抖落地道:“不知關某何處得罪小姐!”
少婦怔然失色,吳口天連忙道:“關大俠不要誤會,小女不識尊顏,以至冒犯虎駕。幸好大俠神功蓋世,未受所傷。”
商仁冷笑一聲道,“明駝令主馳譽天下,要是被你們那一把破鋼鐵傷著了,那折在他手下的各家武林豪雄都成了飯桶!”
少婦瞟了商仁一眼,居然不理他的冷嘲熱諷,對關山月深施一禮,然後才以歉疚的聲音道:“關大俠,妾身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關山月見她自動賠罪,倒是無法再發作,只得也道:“不敢當,既然是事出誤會,自是怪不得小姐!”
少婦盈盈一笑道:“大俠在漠野中初逞雄風,即已蓋倒武林,一鳴驚世,妾身風聞心儀,深憾未能一見尊顏!”
關山月被她說得更不好意思,吶然無以為答。
少婦又道:“大俠明駝隨身,獨腳金神聞名天下,怎麼都不在身邊呢?大俠現在身在此舟,莫非也是……”
吳口天連忙道:“胡說,關大俠不過是適逢巧合……”
商仁也笑道:“明駝令主身懷絕技.武功蓋世,怎麼會看上那些玩意兒,他假如真要有意思,我們就不必費神勞力了!”
他言中有物,說得雖然客氣,卻是要用話扣住關山月叫他不要插手管他們的事,關山月自然聽得來!
斟度情形,他想這兩撥人都是為著一樣珍奇的寶物,而且懷寶之人也這船上,雖然他並無奪取之心。
可是見這兩拔人身手都不凡,他們覬覦之物一定也很珍貴,為著好奇,他倒想問問清楚,於是一拱手道:“關某有眼無珠,竟不知高明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