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月倒在鴛鴦錦被上,哭累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等到她再度醒來,已經是隔日的上午了。
早晨燦眼的陽光射進薄紗製成的幕幔,襲月有些難受地眨了眨眼,等到睡意漸漸從她昏茫的神智中退去,她才猛然驚醒。
她驚嚇地瞬間坐起身,大眼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半個人在她身邊,她才鬆了一口氣。
彷彿是聽見房中有了動靜,房門上傳來微微的聲響。
“公主,您起身了嗎?”
“嗯。”襲月低頭看著身上整齊的新娘衣飾,不禁苦笑,“進來吧。”這身衣服反正由侍女們幫她穿,脫也由她們代勞吧。
“是。”恭敬的響應響起,房門悄悄地開啟。一個陌生的女子手抱新衣走了進來,竟然不是任何一張她熟悉的面孔。
“公主,請由奴婢服侍您更衣吧。”少女恭敬地半蹲。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襲月不禁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陌生人。
“奴婢名喚阿離,今後皆由奴婢來服侍公主。”阿離神情似乎有些驚訝。“這是大國主的命令,奴婢以為公主會知道的。”
原來是大國主的命令……襲月雖感驚訝,但既然是大國主的意思,她便沒有異議了。
從小到大,只有在大國主上山探望他們的時候,她才能稍稍體驗到什麼叫作親情的溫暖。
她很信任大國主,相信他作的決定總是為她著想的。
“沒。”她緩緩搖頭。“我什麼也不知道。”
“那……奴婢可以幫公主更衣了嗎?”阿離的臉上有著謹慎和試探。直到襲月緩緩點頭,她才似鬆了口氣,俐落地為她更衣。
襲月像個娃娃似地任她擺弄,心裡卻儘想著昨晚的事。
他的手沒事吧?有沒有人替他好好包紮呢?她秀眉緊蹙,不禁開始後悔起自己昨晚的衝動。有話用說的就好了,她何必傷他呢?
而且她昨晚還將他趕了出去,這麼黑的夜,他能去哪呢?他有地方睡嗎?會不會受了寒了?
她心亂如麻,翻來覆去想的都是他。
等到阿離為她換裝完畢,她終於難忍滿心焦躁不安,開口詢問:“阿離,你知不知道……”
但話才剛出口,她便接不下去了。她突然想起此問的荒謬,哪有新娘隔天清早便問人自己的夫婿上哪兒去的?
她咬著下唇,滿面為難。但那阿離卻像會看透人心似的,一開口,便解了她的窘境。
“稟公主,迎賓館今朝派人來報,說是駙馬在他們那兒。”
原來他在迎賓館,那好,看來他絕對是會受到良好的照料了。襲月一聽,頓時鬆了大氣,憂心也去了一半。
“那……迎賓館的人……還有沒有說什麼?”她心頭戒慎恐懼,不知他是否有怨她昨夜如此粗暴地傷了他。
“不,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說了。”阿離秉實回答。
“是嗎?”襲月像是頓時洩了氣,悵然若失地望著桌前菱花鏡。
他一句話也沒說,會不會是氣她氣極了,反往心裡去呢?襲月柔腸百結,愁眉深鎖,就連手裡捏著的手絹也絞個不停。
“公主若如此擔心駙馬,何不親至迎賓館探探呢?”阿離觀察了她好久,終於提出建議。
是啊,她何不去探探他呢?襲月聞言,精神一振,但不過隨即,惆悵又襲上了她的眉頭。
“我……這樣好嗎?”她猶豫憂愁,怕此舉惹人笑話,更怕的是他根本不願見她,喚人趕她出去,那她真是情何以堪?
“有什麼不好的?公主和駙馬是夫妻,夫妻見面本是天經地義,外人有什麼可置喙的?”
真是這樣嗎?襲月垂下纖頸,心頭仍在猶豫。但阿離已一把扶起了她。
“阿離?”襲月驚訝地望向她。
“公主,您就別再猶豫了。夫妻床頭吵,床尾和。您若不把握時機與駙馬和好,不慎弄成了僵局,將來可難收拾了呢。”
不等襲月說話,阿離已主動推她向外走。
襲月一驚,不由得低叫:“阿離,可我~~~~我~~~~”
“公主,您就放心吧!駙馬生性寬和大度,他不會介意您種種冒犯的。”
是嗎?他真不會介意嗎?襲月一時心亂如麻,竟然沒注意到,她和-陽之間的事,為何一個小小宮女竟會如此地瞭解?
從新房離開以後,-陽根本不知該往哪兒去,漆黑的宮道如此陌生,他心慌意亂地亂走亂闖了一陣,最終還是回到了已住將近半月的迎賓館。
當在迎賓館的蕭時痕見到他時,真是大驚失色。他頻頻追問,本來該在新房的他,怎會又回到了迎賓館?-
陽沒有回答,其實也是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他到現在還感到全然地迷惑。
她真的如此討厭他嗎?
他本來不這樣認為的,可他現在卻一點也不肯定了。
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當他們四目相對時,閃動在她眼底的情愫。他更是為此才那麼狂熱地一頭栽入的,但莫非……一切竟都只是他的一相情願嗎?-
陽也不想自己變得那樣卑微,可是……他實在忍不住想,是她根本不喜歡他,對他沒有感覺,或是她其實早有愛人,只是為大國主所迫,所以她才不得不嫁給他?
天哪!他沒有辦法想象,他在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地位?他是不是被她當作扼殺她幸福的劊子手?
他心慌意亂,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不管怎樣都好,他……就是不能承受她恨他呀!
他草草地擺了擺手,希望蕭時痕能在此時放過他,別再繼續追問,沒想到這舉動竟引起了蕭時痕更大的反應。
“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到他手上的血口,不由得大吃一驚,但轉瞬後他捲起衣袖,一派氣得要立刻去找襲月算帳的態勢-
陽一急,連忙拉住他。“時痕,你別衝動!”
“我怎能不衝動,你都受傷了啊!”
“一點小傷,不凝事的。”
“一點小傷?”蕭時痕鬼吼鬼叫。“殿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他-陽在國內可是千萬人捧在掌心的至寶,更是他大宋最負眾望的未來儲君,而今卻被欺凌至此,他們若再不吭聲,豈不真要教人把大宋給看扁了!
“別說了,我叫你不準去,就是不準去!”-陽也大吼響應。
蕭時痕不禁一楞,他的印象中,-陽從未對人大吼過的-
陽煩得再也管不得什麼氣度和風範了,他極度煩擾地緊鎖眉頭,嘆出他所有說不出的苦悶。
他都擺明這種態度了,蕭時痕即使再心焦如焚,也只能依照-陽的意思,不敢再多加追問和追究-
陽進房休息了一夜,但翻來覆去的,卻是怎樣也無法入睡。他索性一早便起了身,坐在迎賓館的大廳,手託著下顎,滿心沉鬱,若有所思。
襲月一進門,看到的便是他這副鬱結模樣,她的心登時狠狠一扯,不及思考便顫顫地開口,“-陽……”-
陽仿被雷擊,整個人劇烈一震。他反射性地望向聲音的來源,望見了她嬌豔無匹的面容。
“襲月!”他驚喜地站起身。“你……你怎麼會來?”他還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呢。
“我……”她是來看他的呀!襲月眼盈淚光,正想吐出心底話,但從旁射來的兩道凌厲視線止住了她。
她回頭一望,才發現大廳上有個陌生男子,自始至終滿是憤慨地瞪著她。
“我……我……”襲月本就有愧於心,被這樣責怪一瞪,她更是無地自容,那結結巴巴的慌亂模樣讓-陽看得幾乎要心碎。
“時痕!”他立刻出聲為她解圍,要時痕剋制一點,
蕭時痕始終是最聽-陽的話的,即使再不甘願,他也只能悶悶地哼了一聲,不情願地撇過頭去。
襲月這才有了繼續開口的勇氣,但她才抬眼,便望見-陽還是一臉痴情,那抓著胸口的纖手不禁驀地狠狠一緊。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不能愛他,卻也不忍心傷害他。看來有些話是非得說清楚的了。
“我……我能和你談談嗎?”
“當然可以!”她此話正合-陽之意,-陽也想和她好好詳談一番,立刻爽快答應。但是他一回首便看到了滿面臭容的蕭時痕,心中即刻下了決斷。
“我們到外面談吧。”他揚手為她指引了方向。這番談話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不想有其它人打擾。
“嗯。”襲月沒有異議,點了點頭,便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後花園,-陽和襲月各自摒退左右,現下當真是兩人獨處了。
少了眾人過多的注視,襲月再難忍滿心急切。“你……你的手~~~~”
她一直掛心著他,不知他的傷勢怎樣了。她的關切讓他心頭一暖,頓時盈滿笑意,抬起傷手。
“都包紮好了。”他還故意揮了一揮,“瞧,不礙事的。”
“……那就好。”襲月略鬆了口氣,但她心裡還是不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只是~~~~”
她慌亂的想道歉,但他只是眉頭一蹙,出聲截斷了她未竟的話語。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他不想聽到她道歉,更不想聽到她劃傷他的理由是什麼~~~~那才會傷他更重。“其實我並不怪你。”
他的寬容讓她心一揪。他怎能如此輕易便原諒了她?他可是尊貴的大宋皇子啊!而她卻如此粗暴、殘忍地傷了他……
“可……可你怎能不怪我呢?我……我~~~~”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我說不介意,便是不介意了。”他驀然低喝,那滿面的嚴肅止住了她還想出口的歉意。
她睜大了眼望著他,看著他緩緩向自己走來。
他……想做什麼?襲月想問,可是喉頭卻像梗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的一步一步,都像重重踏在她心上一樣,震得那樣沉、那樣痛。
他該問嗎?他不該問嗎?不問的話,也許還能保有心底一絲絲的期待;但一旦問了,是不是就能解了她眼底眉間那彷彿無止盡的憂愁?-
陽痴痴望著她的嬌顏,短短的一段路,已在他心底掙扎過千萬回。但直到他步至她面前時,她下意識地倒退一步,終於助他作出了決定。
“襲月,你別怕,我不會再靠近你了。”他溫柔地對她說,強抑住心底的劇痛。
襲月咬住下唇,偏過視線不敢看他。他為什麼要說得那樣理所當然?誠如他所說,他是她的丈夫,他有天經地義的權利靠近她。明明是她毫無道理的要求,他卻為什麼要容忍她?
“襲月,我昨晚想了一夜,仔仔細細地考慮過了。”他壓低了聲量,誠懇地開口。“你昨夜會那樣激烈地拒絕我,我想必定有你的原因……”
襲月背脊一震。原因?他知道些什麼了?
“但不論我千思百想,怎麼也只能得到一個結論~~~~”當他說到這裡時,拳頭緊得幾乎要掐出血來。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能面對她,儘量平靜地說出:“襲月,我……我只是想知道……在我之前,你……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人了?”
他此話一出,襲月像是被電到一般,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她震驚地抬眼望著他,口中急斥:“你……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她想也想不到,他竟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他把她當成怎樣的女人了?澄澈明媚的大眼中有著被誤解的憤怒,而他被她怒目相待,心底竟有一種被解救的感覺。
“真……真的嗎?”他既驚又喜,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什麼真的假的,當然沒有!”
她的疾口怒斥讓他的笑意逐漸滿溢整臉,那燦爛如輝的光芒再度昏眩了她。她的心一蕩,原本猶盛的怒意竟突然停頓,緊抿在她雙唇,凝宕而不發。
他本來還憂心他是介入的第三者,他自作多情還是小事,誤了她的幸福才是罪無可赦。他鬱郁掙扎的全是在該不該放手還她自由的這一點上,而現在這誤會既已解除,他的心也像是被解放一般,飛揚不已。
她想求他別再這麼對她笑了!每次她一這麼見他,就覺得不能控制自己。她強迫自己撇過視線,徒勞無功地想挽救自己那顆拚命想逃脫藩籬的心。
如果不是她心裡有人,那必是其它的因素了-陽雖知問題依舊沒有消失,不過對他來說,只要她不是愛著別人,那便再沒有別的事是他不能克服的了。
“襲月,既然如此,其實我也想通了。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我接近你,那我以後便不會再隨便靠近你了。”
他同樣是微笑地開口,心境卻已截然不同。之前的絕望邊緣,現在的希望無限。
“但我只希望,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請你對我直說吧。不論是什麼樣的要求,我都會盡力去達成的。”
不能碰她也無所謂,只要能在她身邊,看看她、和她說說話,他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他包容的言語聽在她耳裡,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般颳著她的心;他溫柔的笑容看在她的眼裡,竟覺如此刺目。
她突然覺得憤怒無比,竟忍不住滿心憤慨,驀地對他大叫:“夠了,夠了,我受夠了!”
她揚眸對向他一臉驚愕,那熟悉的心痛更激得她狂怒不休。
“你說我對你有什麼不滿?是的,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滿你為什麼要事事都向我退讓!不論你向誰說,大家都會覺得錯的是我,可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生氣?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笑?你難道不知道,你正是娶著了一個惡妻嗎?”
她突然激動地向他吼,-陽一時驚錯,竟沒心聽清她的問題,等他從錯愕中回神,只聽見了最後的“惡妻”兩個字。
“怎……怎麼會呢?”他慌張答道。“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惡啊!”相反的,他覺得她是一切美善的化身。
“我惡!我就是惡!”她氣得眼淚又拚命地滑落,激動地直跺腳。“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又如何能評斷我?”
她的惡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她隔著淚霧望向他,不禁想著,當他知道她嫁給他的真正目的時,他還能如此心切地為她辯護嗎?
“我怎麼不能評斷你?”-陽也氣急起來了。“在我心裡,你便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你……你是我最愛的人!”
他容不得任何人說她的壞話,即便是她本人也一樣!
她驀地瞪大眼睛,完全被他嚇住。
“你……你剛剛說什麼?”她的氣息幾乎中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說愛她?
“你要我說幾次我都說。”-陽少有的性子也被她激了起來,他執拗而灼灼地盯著她。“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一聲比一聲壯大的愛語像是千斤巨石,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撞擊到自己也無法想象的天邊海角去。她突然呼吸不過來,傻傻地震望著他的眼睛,竟忘了在心上築起任何防備。
他的眼裡燃燒著直接而猛烈的愛火,而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焚身而亡了。
他就這麼灼灼地瞪著她,直到過了好久好久,她才能從喉嚨裡擠出一點氣息。
“你……你怎麼能說愛我呢……”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你才見過我幾次,你明明不瞭解我的……”
如果他知道了她其實是個怎樣的人,他還會說愛她嗎?不!他會害怕!他會嚇得離她遠遠地。
襲月痛苦地閉上了眼,心碎的淚水卻從眼角狂洩而出-
陽看得心疼不已,忘記了不得碰她,情難自己地伸出了長指,輕輕撈起了她晶瑩的淚珠。
“就算是隻見過你一面,我還是敢說我愛你。”他炙烈而狂熱地低聲說道。“從第一眼見你,我便再管不住自己了。我從沒那樣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襲月,我真的愛你,就好象……就好象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痴狂地說出他心中的激動,真心希望她能瞭解他的感受。
她哪裡會不懂呢?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與他的相識,對她而言,何嘗不是如此震撼?
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的身分,也許他們會有更多的機會。但是……這一切都只是空談了。而真正的現實是,她不能愛他,她只能利用他!
“什麼金風玉露……什麼勝卻無數……”她泣不成聲,渾身顫抖。“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
“我是不懂!”-陽受不了她一句又一聲的不懂、不明白,情急地拉起了她的手。“我是真的什麼都不明白。襲月,你卻為什麼就是不願告訴我呢?”
無論她的願望是什麼,他都會全力為她辦到的!
她望著他灼灼而明亮的眼眸,心底泛起了滿滿的苦笑與無奈。他要她告訴他,但她又怎能告訴他呢?
她的心彷彿被撕裂般地痛,淚如泉湧地凝望著他。彷彿過了幾世紀之久,她才終於凝聚了一點力氣,纏綿悱惻地開口,“我只能告訴你,我不能愛你,我真的不能愛你啊……”她脆弱地猛搖頭。
她感到手腕上他抽痛地一緊,心也跟著狠狠一痛。她垂首,哭得更加厲害了。她說的是事實,可是她真不明白~~~~
她說出了這句話,究竟是為了傷他,還是要傷自己呢?
她在後花園裡哭得欲罷不能,而他根本無能為力。
他覺得自己也想哭,可是心太痛了,眼淚反倒流不出來。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哭個過癮,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而眼淚稍歇,氣息奄奄地休息了好一陣子過後,她終於再度開口。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是想問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路。”
這種想愛又不能愛的困境太難熬了,她不想再承受,索性心一橫,早早將她該辦的事辦完,那麼她就可以離開了,這一輩子~~~~便再也不用見他。
他不知道她何出此問,但他曾允諾,只要是她的要求,他必盡力達成。所以他只是點點頭,“知道了,我會盡快。”
她彷彿鬆了口氣,拭乾了眼淚,便和他說她先回宮了,如果他要動身,只要通知她即可,她隨時能上路。
他怔怔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多想叫她不要走,可是話在喉頭,竟然梗著說不出口。
等到她都走了好久好久,-陽還是站在門口痴望,一點也沒有進屋休息的意思。
蕭時痕等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上前。
“殿下!”他低聲疾呼,覺得自己非得疾言直諫不可。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但-陽連看他一眼也無,徑自淡淡地道。
“殿下,但微臣不得不說。”蕭時痕憐憫地看著他,真的不想見他這般煎熬。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我不想聽。”-陽突然激動地捂住自己耳朵。“我什麼都不想聽!你就讓我靜一靜,難道這也不行嗎?”
“殿下,天下美人那樣多,要也不差襲月公主一個呀!”蕭時痕卻拉住了-陽的手,決定即使冒犯上怒也要疾言直諫。
“你~~~~”-陽氣得舉手想揍他,但是蕭時痕反倒脖子一伸,一副要砍隨你的樣子,讓-陽反而打不下手。
他急怒地甩開了蕭時痕,暴怒地猛跺腳。“你住口!你住口!”
“殿下,微臣不能住口。你的賢明鎮定正是我大宋最珍貴的資產,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鎮日神魂顛倒、鬱鬱寡歡,這不是好事啊!殿下,再這麼下去,微臣幾乎要認為,襲月公主是危害我大宋的禍水了呢!”
“不是!她才不是!我不准你這麼說她!”-陽瞪大了眼睛,吼著蕭時痕。
可蕭時痕始終一臉無畏地盯著他,-陽覺得自己的頭突然好疼,疼得像是隨時就要裂開一樣。
他撫著額頭,急急地喘著大氣。直到他的呼吸終於和緩,他才氣喘吁吁地虛弱開口,“時痕,你以後千萬別再這麼說了。”
“殿下~~~~”蕭時痕仍心有不平。
“就當我求你,好嗎?”
蕭時痕緊抿雙唇。
“我知道你是為我設想,但若真這樣的話,就請你體諒我的心情吧。”-陽痛苦萬分地鎖緊雙眉。“對我來說,襲月不是任何人,她是我最愛的人。我真的好愛她好愛她,如果沒有她,我想我真會……我真會活不下去的。所以,就請你體諒我吧。別在我面前說任何襲月的不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聽這些。”
他的俊顏輾轉徘徊於痛苦和纏綿之間,而蕭時痕始終沉沉地盯著他,不發一言半語-
陽等待了好半晌,終於失望透頂地嘆了口氣。
若時痕真不肯改變對襲月的看法,他也無能為力。雖然他也可以利用他皇子的身分和權力,命令蕭時痕閉嘴,但他卻不願這麼做,因為他當蕭時痕是朋友。
正當-陽感到深切的無力,頹喪地準備轉身回屋時,蕭時痕的聲音卻從他的背後突然響起。
“殿下,我覺得你實在有問題。”-
陽頓住步伐,心裡再次沉重嘆息。“怎麼說?”
“我懷疑你有戀母情結。”蕭時痕板起了臉,煞有介事。“你不覺得襲月公主和賢妃娘娘長得很像嗎?”
“你~~~~”-陽猛地轉過身,俊臉上滿是驚喜笑意。他立刻衝向蕭時痕,當面就要給他一拳。“你好樣的,竟敢開我玩笑!”
蕭時痕急急閃避,但仔細一看,發現原來蕭時痕也笑開了臉。
“我哪有?我可是當真這麼覺得。”
“你還敢說!”-陽又是一拳過去,這次,蕭時痕伸手接住了他的拳頭。
他兩人面對面,四目相覷,過了好久,-陽才有些激動地開口。
“時痕,謝謝你。”謝謝他肯為了他,接受襲月。
“別說謝。”蕭時痕勾了勾嘴角。“我可沒說要接受襲月公主,我剛剛說的可全都是真心話呢。”-
陽噗哧一笑,推開了蕭時痕,覺得他根本是死鴨子嘴硬。
“就算襲月長得和我母妃真有些像好了,但天下美人本就都長得差不多嘛,哪能算是我有問題呢?”
他還覺得蕭時痕此話是抬舉他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母妃是大宋國內屈指可數的一等一美女。如今蕭時痕將襲月與母妃相提並論,豈不是換個方式恭喜他迎得佳人嗎?
“是這樣嗎?”蕭時痕對他奇異的論點不禁存疑。但看著-陽喜不自勝的模樣,他也不禁會心微笑,懶得再管那麼多了。
管他是不是?既然-陽說是,那就當是吧!
反正只要他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