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梅苑”,坐在梅林中石墩上,詠梅說:“田大俠,你背的是甚麼東西?”
田青心中跳動一下,心想:這東西就是用來殺死你哥哥的,他說:“武林中人都帶有兵刀,這是一柄金瓜錘!”
李詠梅搖搖頭說:“看起來不像錘嘛!”
田青驚然一驚,心道:“莫非她知道我是誰了?不可能吧!連她的哥哥尚且未看出破綻,她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女,當然不會看出。”
他說:“我這金瓜錘與眾不同,詠梅姑娘,你為甚麼不學武功?”
田青想拿話岔開別的,哪知李詠梅又說:“田大俠,你那金瓜錘讓我看看好麼?”
“你……”田青心想:這一下可糟了!她既然眷戀“五步追魂判”,雖不識武功,對於“五步追魂判”的一切,必然很清楚,若看到此筆,我的身分要被拆穿。
他極力鎮靜,故作輕鬆他說:“算了!上面都是血腥氣,不看也罷!”
李詠梅又嘆了口氣,說:“聽說‘五步追魂判,用的甚麼‘龍頭鳳尾筆’!”
田青一顆心又跳起來,神不守舍他說:“是的……好像是的!”
李詠梅幽幽他說:“人好,兵刀名字也好!‘龍頭鳳尾筆’,多麼高雅呵!”
田青心想:你太痴心了!這真是自討苦吃!假如你發現面前的人,正是你所思慕的,又該如何?李詠梅掠掠額前散亂的秀髮,說:“我真奇怪!蒼天的安排永遠是不如人意的!比喻說:有人喜歡某人,而某人卻不喜歡她,另一個人喜歡她,她卻不喜歡他……”
田青說:“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李詠梅又嘆了口氣,好像只有嘆氣,才能發洩胸中的悶氣似的悽然他說:“金陵有位公子,是哥哥的朋友,他……他的人品和武功都和哥哥差不多……而且也很喜歡我……”
田育說:一他叫什麼名字?”
李詠梅說:“請別打岔!他喜歡我,像我喜歡‘五步追魂判’一樣,都是……痴心妄想……。”
周青慨然他說:“既然他的人品與武功和令兄相若,姑娘還要找甚麼樣的男人?”
李詠梅搖搖頭說:“你不知道,‘五步追魂判’在我的腦海中,十全十美,世上任何男子無法和他比擬,你別見笑!這也許就叫著‘除卻巫山不是雲’吧!”
田青除了暗自嘆息外,實在無話可說,像這樣的少女,若殺死她的哥哥,那是不是罪惡呢?“因此!”李詠梅幽幽他說:“我感覺很對不起阮昭!”
“阮昭?”田青心劇烈跳動一下,但立即又佯作漫不經心他說:“你是說金陵那位公子名叫阮昭?”
“是的,田大俠認識他麼?”
“不……不過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是的!他在武林中很有地位!”李詠梅說:“他的綽號叫‘摘星踢鬥’。”
田青心中呼喊著:不會惜了,此人正是二師兄“摘星踢鬥”阮昭,據師傅說,他的輕功最高!“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田青不由暗自慶幸,找到一個,就不愁第二個,找到第二個還怕找不到第三個?李詠梅悽然他說:“他對我的痴情,使我非常感動!然而,我怎麼辦呢?我的心早就死了!所以我只有可憐他!同情他!可是……”
她別過頭去哽咽著說:“誰可憐我呢?”
田青黯然地想:只有我可憐你,同情你!但也僅限於同情和可憐,像你同情阮昭一樣!
總之,蒼天的安排很殘酷!李詠梅轉過身來,凝視著田青說:“聽說‘五步追魂判’要殺死我哥哥,那不會是真的吧?”
田青面色一寒,又松馳下來,說:“這個……誰知道?”
李詠梅搖搖頭說:“不會的!他不會殺我哥哥!而且我哥哥是一個很正直的人!我知道他!”
田青心想:詠梅姑娘,你所知道的畢竟有限啊!假如你知道他是一個叛離師門的敗類,你該多麼傷心呀!“田大俠,你說他真會殺我哥哥?”
她的表情很肅然,也很認真!因為這對她大重要,她不能失去唯一的哥哥,像不能失去唯一的父親一樣,另一方面,她更不希望她所喜愛的人成為一個濫殺無辜的兇手。
當然,她也知道哥哥很厲害!“五步追魂判”是不是敵手也有問題,這就是她矛盾,痛苦的原因。
田青別過頭去,不忍看她的可憐之態,說:“站在我的立場,很難下評語!假如‘五步追魂判’非殺令兄不可,應該有充分的理由!”
李詠梅怔怔地望著田青說:“你是說家兄是壞人?”
“我……也不知道……”田青移開目光,說:“在外表看起來,令兄似也不像壞人!”
“你是說家兄‘金玉其外,?”
“這……”田青覺得她犯了疑心,連忙否認說:“我怎能下這評語!總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與人之間的深仇大恨,總該有重大原因,因為據我所知,‘五步追魂判’不是持技凌人,濫殺無辜的人!”
李詠梅默默地聽著,注視著田青說:“照你所說,他一定要殺我哥哥了?”
“這……我怎能知道?”
他覺得再談下去,有點危險了,緩緩站起來,說:“詠梅姑娘,你身體不好,也該……”
李詠梅嬌軀搖搖,花枝亂顫,終於倒下,田青連忙接住,把她抱了起來,說:“姑娘你何必自苦?”
李詠梅滿目淚水,面如白紙,美眸中一眨,說:“他的心好狠哪!我李詠梅豈不變成一個罪人了……”
終於,她伏在田青懷中泣不成聲。
大英雄大豪傑真不流淚麼?非也!只是未到流淚的時候,只能說他們的淚是不輕彈的。
現在田青就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叭噠叭噠”都滴在詠梅的前額上。
李詠梅悲悲切切他說:“如果你是‘五步追魂判’,你會殺我哥哥麼?”
“我?”田青陡然二震,說:“我不是他呀!”
“我是說假設你是他的話!”
“這……這怎能假設呢?”
“不妨假設一下!”
田青一顆心直往下沉,吶吶半天才說:“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我怎知別人的心事?我還是送你回樓安寢吧!”
“不!”詠梅倔強他說:“你一走要回答我!”
別看她嬌弱無比,但內心卻十分堅決,似乎沒有轉彎的餘地。
田青難住了!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
李詠梅痴痴地望著他說:“田大俠,你不能說一個‘不’字麼?”
田青心想:大丈夫言出必踐,我現在雖能欺騙她,但卻不能不殺她的哥哥,再說我也不忍欺騙她!“你一定要殺他了?”
“你……怎地把我當作……”
“我不是說這是假設麼?”
“哎!田青面色肅然他說:“假如有必須殺他的理由,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貫徹到底,百折不回。”
李詠梅伏在他的肩上哀哀地哭著,悲聲說:“你……,你的心好狠哪!……”
“哎!詠梅姑娘,你不要弄錯了!在下不是‘五步追魂判’!”
“我不管!”她有點賴皮了。
“可是我不是他!”
“我就當你是他!”
“你……”田青心頭一震,肅然說:“你簡直不講理了!”
“講甚麼理?若要講理,蒼天不該要我下生,更不該要‘五步追魂判’下生,他更不該殺我的哥哥!”
“好啦!我送你回去吧!”
詠梅含情脈脈他說:“假如你是‘五步追魂判’,你會……喜歡我麼?”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好像是以最大努力說出來的。
田青心想:現在能不說謊麼?他說:“假如我是他,我會喜歡你的!”
她幽幽一嘆,說“可惜你不是他!假如你是他,我……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她又哭了!陣陣幽香,擾亂了田青的心神,她那嬌弱的身子,不停地抽動著,田青感覺全身發燒,像抱著一團火似地。
田青大步向小樓走去,由兩個侍女把詠梅接去,正是蘭蘭和芳芳。
田青正要回去,突聞詠梅悽然他說:“假如你認為我的生死微不足道,我的痴情不值一提,你就……”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的嗓中已被東西塞住,揮揮手,叫兩個侍女抱她上樓。
“天哪!”田青心中大聲嘶呼著:她已經揭穿我的秘密了!眼看著兩個侍女把詠梅抱上小樓,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他自己的寢室。
現在面臨重大考驗了,他的腦中迴繞著李夢龍的話,不怕田兄笑話,家母別無所出,只我兄妹二人,有時小弟把家妹當女兒看待!田青頹然坐在床上,大力抓著頭髮,哺哺他說:
“李夢龍該死!李詠梅可憐!我該怎麼辦?”
他再站起來踱著,腦中義響著詠梅剛才的話,假如你認為我的生死微不足道,我的痴情不值一提!你就……。
“哼!”田青冷哼一聲,哺哺他說:“你這繞子柔可纏不死這這百鍊鋼!莫非你預知我要殺死你的哥哥,而故意施這美人計?”
但他立即又否認了,他覺得這種想法,對詠梅是一種汙辱,她是一個可敬的女孩子呀!
“難道我能撤手一走了之?”他狠狠心,喃喃地說:“猶豫不決,豈是大丈夫行徑!田青呵!你若抽身一走,和七位師兄有何分別?”
心念一決,堅逾鐵石,立即撤下“龍頭鳳尾筆”,黯然禱告說:“詠梅,你的真情可以感天地,泣鬼神!但是我要遵守師訓,情義實難兩全,我只得……”
“哼!”人隨聲至,窗子一動,一條人影飄入屋中,田青不由吃了一驚,原來是鐵芬。
鐵芬小嘴一呀,兩手叉腰,俏皮他說:“追魂大俠,現在很傷腦筋是不是?”
田青冷笑一聲說:“我不知道你說些甚麼?”
“別裝蒜!”鐵芬冷峻他說:“無賴!你的心腸真夠硬的!李詠梅為了你,病骨支離,搖搖欲墜!而你仍然無動於衷,告訴你!要殺李夢龍,我也不能袖手!”
田青輕蔑地一笑,說:“饅頭、茶蛋及搭車之情,已因連擋兩撥大敵而兩清,你要插手,那是你的壽限已到!”
“哼!”鐵芬跺跺腳說:“他是我未來的姊夫,我不能不管,你以為‘一輪明月’是好惹的麼?”
田青曬然一笑,說:“本人從不輕估敵人!為了遵守師訓,我要堂堂正正除去他!”
鐵芬冷冷他說:“你到底為甚麼要殺他?那個白金字和你有甚麼關係?”
田青不耐他說:“這個你管不著!”
鐵芬美目連轉,忽然紅著臉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姊姊?”
“胡說!”田青雖然沉聲否認,心湖中卻起了漣漪。
鐵芬冷笑一說:“既不喜歡我姊姊,又不喜歡詠梅姊,你……到底喜歡誰?”
田青冷笑說:“你別為他人操心!我誰也不喜歡!”
鐵芬板著面孔說:“我為甚麼要為別人操心呢!我是說……我是說……”
“別羅嗦!”田青沉聲說:“你一定要插手就跟我來!”
鐵芬的臉色由紅而紫,嬌喝一聲,玉掌乍分,拍出七疊掌影,正是鐵家的絕學“孔雀開屏十三飄掌法”。
田青被搶去先機,竟被迫退一步,感覺這種掌法雄深不足,詭橘有餘,孔雀鏢行能成為中原第一大鏢行,確不是幸致。
但他認為鐵芬仍未領略其中奧妙,未能發揮量大威力,讓過五招,沉喝一聲,以五個不同角度遞出十八掌,反將鐵芬迫退三步。
鐵芬惱羞成怒,拼命搶攻,綿密的掌浪,真像孔雀開屏一樣,發則風雨不透,收則微塵不驚。
然而,可惜她遇上了大行家,田青對她沒有仇恨,而且知道她的個性倔強,不忍使她立即落敗,所以才交換了二三十招之多。
但時已急迫,田青更不願驚動李詠梅,他希望能幹李詠悔不知覺之中,了斷師門遺囑。
田青右手持著龍頭鳳尾筆,僅左手出掌,也不敢施用“如來指”,一式“力劃鴻溝”,“涮”地一聲,鐵芬倒下的同時,肩頭衣衫被掌風撕裂半尺多長,已被掃中肩井穴。
田青沉聲說:“現在只有請你躺一會了!兩個時辰後穴道自解!”
鐵芬美目暴睜有如噴火,卻不能動彈,眼看著田青自窗中飄下樓去。
哪知田青以“一葉知秋”之式剛剛飄落地上,李夢龍負手自竹林中踱出,背上插著長劍,面色肅然,冷冷他說:“你就是小師弟?”
田青沉聲說:“不錯!不過你現在也不必勉強,稱我為師弟!我且問你一句話,你決定叛離師門了?”
李夢龍冷峻他說:“別輕易用‘叛離,二字!設若你站在我的立場,你也要……”
田青厲喝一聲“叛賊!”欺上三步,龍頭鳳尾筆平胸掃出將李夢龍迫退一步,說:“亮兵刀!”
李夢龍慨然說:“小師弟,請你冷靜點!我們誤投惡師,不久將被捲入江湖是非之中……”
田青怒不可遏,狠聲說:“李夢龍,你身為大弟子,非但知恩不報,反而汙衊師尊,欺師罔上!還不亮傢伙!”
李夢龍搖搖手說:“你先聽我說……”
田青一式“斜切蓮藕”,龍頭鳳尾筆挾著罡風,當頭壓下李夢龍又疾閃三步,沉聲說:
“小弟切勿自誤!這件事是武林一大秘密,咱們已經入了羅網……”說著,也抽出長劍。
田青只知道恩師待他有如父親,無微不至,當然不信李夢龍的話,大喝一聲,施出“五步追魂筆法。”
剎那間三丈以內被重重金光罩住,寒光流瀉,有如閃電奔雷,飛虹交織!他左手也沒有閒著,“如來指”勁風似剪“唰唰”有聲,有如撕裂著帛錦。
李夢龍展開“玄天烈火劍法”朵朵劍花都變成團團火球,但與龍頭鳳筆的寒□一接,立即冒起淡淡的白氣。
這兩種絕學,有如水火不能相容,但因雙方功力相若,一時半刻之間,難見勝負。
龍頭鳳尾筆金芒電閃,長劍銀光鐐繞,三丈以內,罡風一嘯,砂飛石走,有如金絲銀細交織成的大荷包。
“住手!”嬌喝聲中,鐵芳電掠而至,惶急他說:“田小俠,你和李夢龍有何仇恨?”
田青不答,李夢龍也無暇說話,這是他們出道以來最硬的對手,任何一方面稍一分神,勝敗立判。
鐵芳急得直跺腳,厲聲說:“你們弄清再打……”
突然一陣吁吁嬌喘和細碎的步履聲傳來,接著悲聲說:“哥哥……田青……”“撲通”
一聲,有人倒在地上,田青和李夢龍同時一震,都知道是李詠梅昏倒,“當”地一聲,劍筆接實,長劍差點脫手,自退了兩步。
李夢龍掠到李詠梅身邊,在她背上連拍數掌,悲呼一聲“妹妹!”李詠梅長長地吁了口氣,睜開美眸說:“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死活……都不關心……”
“不!妹妹!我實在無能為力!”李夢龍指著田青說:“喏!你所傾慕的人在這裡,可是他……我早就知道了……。”李詠梅被兩個侍女扶著,悽然地凝視著田青說:“我知道你討厭我,是不?”
“不!”田青肅然他說:“我沒有理由討厭你!”
“可是你也不會喜歡我的……”
她的聲調悽楚極了,她說:“別人都說我傻,我痴!田青,你也以為我傻麼?”
田青黯然他說:“李姑娘!你對我的情意,今生是無法報答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詠梅悽然他說:“我走了你們還要動手麼?”
“是的!”田青和李夢龍同聲回答,也同時發動,金光如烏雲中的怒龍,銀芒像天幕上的殞星,兩件兵刀一接,“當”地一聲,李夢龍虎口欲裂,退了一步,田青身隨筆走,疾掠而上,龍頭已點到李夢龍的咽喉。
李詠梅驚呼一聲,田青微微一震,李夢龍長劍順著筆尖削下,田青若不棄兵刀,右手非斷不可。
“啊!”又是一聲驚呼,這次卻是李泳梅和鐵芳同時發出的,李夢龍劍勢一緩,田育斜移半步,筆身一橫,將長劍架趙斜砸而下。
這一下若是砸上,李夢龍的左膝非碎不可,就在這工夫。
李泳梅“卜”地一聲跪在地上。
“田青硬生生地收回龍頭鳳尾筆,兩人各退一步,雖然勢不兩立,卻不禁暗暗佩服。
然而,他記得“疥叟”曾說:“你們師兄弟八人,只有你差一點。”當時曾使他略感不服。
田青和李夢龍同時向李詠梅望去,虎目中都閃著淚光,但誰也想不出安慰的話,因為現在任何安慰的話都不會發生效力了。
鐵芳怒視兩人一眼,說:“打呀!為甚麼不繼續拼下去?”
兩人木然地站著,望著瑟索顫抖的李詠梅。
“芳芳!”李詠梅顫聲說:“去把剪刀拿來!”
芳芳看了李夢龍一眼,說:“詠梅,你要剪刀幹甚麼?”
“叫你去拿你就快去!”
李夢龍疾掠前說:“妹妹,你要幹什麼?”
李夢龍沉聲說:“妹妹你不說我不准她去!”
李詠梅抬起頭來,冷冷他說:“你以為我要自殺麼?我現在還不想出此下策,你若是攔阻,妹妹雖然嬌弱無力,咬斷舌頭的力量還有!”
李夢龍和田青同時大吃一驚,田青大聲說:“李姑娘,你不能這樣!”
李夢龍一揮手,說:“芳芳去取剪刀來!”
芳芳只得遵命,向小樓奔去。
“田青!”李詠梅哀求他說:”不要打了!好麼?走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
田青緩緩走近,沉聲說:“李姑娘,我答應!暫時不打了!你站起來吧!”
李詠梅並未站起來,卻仰著頭,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田青,淚水一串串地流下雙頰,終於哭倒在地上。
田青跺跺腳說:“李姑娘,今夜看在你的面上,饒過李夢龍一次,望你善自珍重,我走了……”
“慢著!”李詠梅接過芳芳手中的剪刀,悽然他說:“青絲三千,徒增煩惱!今夜能看到你,而且承你如此關懷,李詠梅已經知足了。……”
說畢,“刈”地一聲,頭上青絲髮舍已經剪了下來。
“妹妹你……”李夢龍早已想到這一點,只是不敢攔阻她,因為青絲剪去仍可以生長,最重要的是她那消極的心情,只要能使她忘卻過去的創痛,也許不至於失去這個妹妹。
因此,他雖然焦急萬分,卻未去搶那剪刀,以他的功力,搶下剪刀是不會有因難的。
田青也有這種想法,事情發展至此,雖不是他的錯誤,但也不免引啟自責,設若不殺她的哥哥,她不會突萌出世之念。
田青面孔抽搐著,心如刀絞,鐵芳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李詠梅站起來,將剪下來的發譬解開,分成兩綹,淚眼悽迷他說:“田郎!此番一別,有待來生!這一絡青絲,給你作為紀念,當你感到寂寞時,可以取出一看,像小妹在你身邊一樣!你不會拒絕吧?”
田青伸出顫巍巍的手接過,淚水都滴在那絡秀髮上。
“這一綹……”她仰天悲嘆=聲,說:“如有機會,請交給那個可憐的痴子!他和我一樣,都是世上最傻也最可憐的人!請你告訴他,世上任何事都可改變,只有這件事沒有辦法改變。”
田青木然地接過另一絡青絲,納入懷中,他知道,她說的那個痴子,是住在金陵的“摘星踢鬥”阮昭,也就是他的二師兄。
他真有點懷疑,一個叛離師門的敗類,會有這等高尚的們操?院中除了料峭的曉風搖曳花木,發出淒涼之聲外,那就是兩侍女及鐵芳飲位之聲。
田青咬咬牙,轉過身了,說:“鐵姑娘,令妹干擾田某的行動,被田某制住,在本人寢室之中……”
他再向李夢龍切齒說:“李夢龍,下次遇上,咱們再作了斷!”
說畢,長身一掠十餘丈,落在月亮門之上。
“田小俠留步!”鐵芳急上幾步,說:“田小俠可否看在孔雀鏢行分上,將白金字交與小女子,以便交差?”
田青掏出那個“孝”字擲出,速度卻極緩慢,向一隻白蝴蝶似的飄向鐵芳,而田青已倒縱而起,向前疾掠。
鐵芳沉喝一聲:“拿去!”伸手一撥,那個白金“孝”字又飛向李夢龍,而鐵芳卻已掠向田青的寢室,挾起鐵芬,飛向莊前。
李夢龍接住白金字,呆若木雞,就在這時、李詠梅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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