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鍾神志原來完全昏迷,佛殿的一切,他都聽得恍恍惚惚,最讓他著急的便是卜通所說的:“他們最多隻再活兩個時辰”這句話。
他惦念著他此行的許多任務未了,不甘就此死去,於是他收起一切心事,努力默運從宗如儀那裡學來的內功心法,一遍一遍地不斷調氣行功——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那原來不能集結的一點丹田真氣,忽然慢慢凝集起來。他喜不自勝,更發加意行功。漸漸地,那凝結了的一點真氣,突然衝下丹田,疾行全身一百零八處穴道。
反覆行了數遍,不知不覺間,便自進人物我兩忘,渾然無知的境界——突然他猛覺丹田如同爆炸了一般,驀地驚醒過來,張眼看時,渾身上下,竟沒有一根幹紗,裡外兩層衣衫全已溼透略一運氣,卻又通體舒暢,那冷得打顫的寒氣,竟不知何時驅走了他驚喜若狂,遊目四望,但見左面佛殿之上,石璞真兀自冷得連連抖動,猛想起他與自己同是受了卜通的寒氣,不覺想出一個方法來,於是忙趨上前去,先把右手緊抵他的命門大穴,以自己內力助他行功。
不過片刻時光石璞真忽然吁了一口氣,叫道:“好冷!”
宗鍾道:“你趕快運氣行功!”
石璞真只覺有股熱流,源源從命門上導入體內,聽宗鍾這般說法,知道是宗鍾在以內力助他。他忽然感到十分羞慚,突把真氣一散,叱道:“我不要你幫我!走開!”
宗鍾道:“你不要我幫你,我也得幫你。”內力一加,熱流更是源源湧進。
說也奇怪,任是石璞真不肯接受宗鐘的幫助,卻是身不由己,那股熱流湧進體內之後,徑自奔入丹田,洽合他本身的內力,周行四肢百骸,十二重樓。一盞熱茶時光過後,除了仍然寒冷之外,渾身上下,居然能夠舒展自如了石璞真亦喜亦羞,立地一躍起身,轉身說道:“我不能白受你的好處,我來替你……”
忽然他見宗鍾滿面紅光,了無病相,不覺把下面要說的“把脈治病”的話嚥了回去,驚得怔怔地注望著宗鍾,一言不發。
宗鍾無暇理會他這些,只顧說道:“你使力打我幾掌,力越大越好!”
石璞真本就冷得微微發抖,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直打哆嗦,大怒道:“好!老夫就舍了這條命和你拼了!”說罷,使盡渾身力道,雙掌交替,左一掌,右一掌,連續向宗鍾打來宗鍾一言不發,只是施展“挖肉醫瘡”的功夫,一個勁用“車前馬後”這招連連應付。
五掌一過,石璞真掌力已開始減弱,而面色也開始由青轉白,宗鍾見了大叫道:“趕快接著打下去,再有十來掌就差不多了!”
石璞真聽了,氣得停掌不發,切齒喝道:“宗鍾,你欺人太甚了!”
宗鍾道:“我沒欺負你,我在幫助你。”
石璞真大怒道:“還在狡辯!”不由分說,再又左右開弓,一掌接一掌,連連舉掌打來宗鍾接架之間,一面留心他的掌力強度,一面偷看他的臉色變化,一直等到他的掌力幾乎與常人相等,臉色也由青轉白,由白轉紅,恢復他本來臉色的時候,這才閃到一邊,大聲道:“好了,不要打了!”
石璞真這時已經精疲力盡,頹然停下手來,幽幽說道:“你還要怎地?”
宗鍾問道:“你身上大概不冷了,心裡還冷不冷?”
石璞真暴怒之中,原不曾察覺,聽宗鍾一問,才覺出身上不冷了,忽然明白過來,脫口問道:“是你……”
宗鍾木然截住說道:“不!我被卜通一掌打得凍倒之後,先聽到他打你,又聽到他打古云登,還聽他說你和我都只能活兩個時辰。我因有許多事情要辦,生怕就這樣死去,便忙運氣行功,不料竟把身上的寒冷趕跑了,睜眼就看見你在地上發抖,我想我既然能夠趕走寒冷,便幫你運氣行功,好從你打出來的掌力中吸取你的寒氣,所以才……”
石璞真一路聽來,早感動得淚水潸潸而下,這時不待宗鍾把話說完,立刻接口道:“我白活了幾十年,簡直豬狗不如!你我仇深似海,你居然肯救仇人,換了我,我不補你一掌才怪我被你救活倒在其次,像你這麼大的氣度,石璞真是自愧不如,如今沒別的說的,你宗鍾只須吩咐一句,我石璞真水裡水去,火裡火往!你有什麼吩咐?說出來好了。”
宗鍾道:“你這活錯了!你我的仇並沒有就此了結,等我技藝練成,開始替我爹爹報仇的時候,我才會殺你們這些仇人,我沒什麼吩咐,你走吧!”
石璞真不依道:“不行!我不相信你有異於常人的抵禦寒冷功夫,只怕寒氣只是暫時被逼往身體中的一部分,我自信醫道不差,我替你把脈診治一番。”徑自來拿宗鐘的腕脈。
宗鍾一側身,讓開了對方的五指,說道:“英兒那麼高的醫術,也治不了我的病,你的好意我謝了。”
石璞真不服道:“哪個英兒?好像是個女人的名字嘛!她說你是什麼病?”
宗鍾道:“她就是‘今華陀’陳一超的獨生女兒,她說我身上有許多‘三目螭蛙’的血的熱毒沒法驅除。”
石璞真大驚道:“你服三目螭蛙血,沒吞下三目璃珠?”
宗鍾連連點頭。石璞真大驚道:“想那三日螭蛙血乃是極熱的東西,如今你又受了極冷的掌力,一熱一冷,猝然相遇,必然產生極其不良的反應,趕快讓我看看你體內的病象!”
宗鍾見他說得認真,便伸過手臂,說道:“那你就看看吧!”
石璞真三指搭住宗鍾腕間關寸脈息,閉目凝神,反覆診視,看了左手,又換右手,宗鍾見他只顧皺眉搖頭,也不覺心頭駭異,出聲問道:“脈息怎樣?”
石璞真睜開眼來,認真說道:“奇怪!我替人診病無數,從沒見過你這等脈息!據脈息,你身上沒有患病的現象,但一熱一冷,猝然相交,再無平安無事的道理,除非你以前服的不是三日螭蛙血,或是中間又服了別的什麼東西?你最近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沒有?”
宗鍾茫然,忽然叫道:“是了,我這幾天忽然感到功力大增,不知什麼緣故。”
石璞真一想果然,不覺愧然搖頭,苦笑道:“我醫術淺犧,還是將來留待英姑娘診查吧!”
宗鍾半信半疑,說道:“那你請便吧,我葬過勒前輩和佔雲登,便要趕往九連山去了。”
石璞真道:“你既要趕路就請吧,這埋葬的事讓我來辦睜了。”
口口口宗鍾離開靈光寺,晝夜兼程,兩日之間,已經來到嵩山腳下。
仰望陽光,不過午末未初時分,顧不得進餐,按照塵玄陣師指示的方位,急急向山上奔去。
轉過幾座山頭,但見山頂與山腹之間,盡是一些紅牆碧瓦的寺院,有的巍峨壯麗,有的輝煌雄偉,遠遠望去,就跟皇宮一般,端的千年古剎,不同凡響。
行行復行行,約莫走了十來裡地,忽見一座巨石牌坊當道而立,牌坊項端中央,寫著“少林禪院”四個紅色楷書大字。
宗鍾舉目不見一名僧侶,想起塵玄禪師曾說這裡照例有僧侶守護的話來,不覺頗為奇怪。
既然沒人守護,宗鍾便老實不客氣,一徑朝山上那座巍峨壯麗的大殿走去。
大殿的大門敞開著,遠遠就看到門楣上面有塊直匾,匾上有“大雄寶殿”四個黑漆大字。
走到門口一石,好雄偉的正殿正中三尊四丈來高的大佛像,兩旁分列十八羅漢,或立或坐,或俊或醜,無不不栩栩如生,活神活現。
偌大的一座正殿,就偏偏看不到一個僧侶唸經拜佛,這且罷了,連佛前的香燭油燈,也沒點著,供案之上更是隱見塵土,心頭不覺大是不滿:“塵玄禪師,你誇說你少林寺寺規如何緊嚴,可惜你沒見到大殿上這等情形!”便懶得進殿,往南面偏殿去找人通報。
不料偏殿也是靜寂無人,香燭油燈也同正殿一樣的沒有點著,忽然他覺出這情形有些蹊蹺,便普通的寺廟裡,也沒有這等荒廢現象,於是大步趕向別處探望。
他一直跑,一直尋,跑到了天黑,也找遍了所有的大殿、正殿、偏殿、禪房、齋舍,不但看不到一名僧侶,便—名小沙彌也遇不到心中十分奇怪,少林寺號稱天下第一禪林,僧侶近千,他們一時之間會到哪裡去了呢若說有人尋仇生事,也殺不了許多人啊,何況少林寺內好手如雲,而且又不見有絲毫打鬥過的跡象。
突然心靈一動:“還有他們的廚房沒找過,說不定那兒還藏得有燒飯打雜的和尚哩。”
想到這裡,拔腿便跑。
但跑不幾步,忽又尋思道:“天都黑完了,我連廚房在哪一方也不知道,怎生找法?”
不覺站在那兒,只顧發呆。
他不是那種因循敷衍的人,發了回呆,馬上自己斥責自己:“來都來了,不能就此罷手!”遂打點起精神,向山邊跑去。
跑了一陣,忽然隱約聽到一聲一聲的悶響聲音從老遠老遠的地方傳來!定神一聽,又彷彿是在附近不遠……他不相信他耳力這般不濟,索性站定身子,凝神細聽。
聽了一陣,到底被他聽出這聲音遠在前面三十丈左右,於是循著這怪聲的聲源,一步一步地走近。
走著走著,抬頭忽然發現五七丈以外的山壁間,有塊長長的石板,長長嵌在石壁五尺以內。
石板高約一丈五六,寬約七六尺,那咚呀咚的怪異響聲,便像是從這塊石板裡面傳出來一般。
宗鐘好奇地用耳朵貼近石板一聽,一點不差,怪聲正是從石板另一面發出來的然則這是什麼聲音呢他無意中用手摸了一下石板,忽又發現距石板邊緣尺許之處,有道細細的縫隙,試再沿著縫隙摸時,那縫隙竟然環繞石板一週,而且距離石板邊緣,全是尺許的地方顯然,這塊石板原是能夠開合的宗鍾想到這,頓時悟出裡面一定有人,忙大聲叫道:“裡面是不是有人呀!”
一連叫了七八聲,裡面並無任何反應,倒是那咚呀咚的聲音,暫時停頓了一下。
宗鍾尋思道:“若說裡面沒人,或者聽不到外面的聲音,為什麼在我喊叫的時候,裡面的聲音會忽然停頓?若說有人麼,怎麼沒人答應呢?”
他立意要揭開這個謎底,便察看這道細縫是不是真的可以開合。於是他撿了一根松針從細縫中慢慢探進去。
那松針不過四寸來長,當他慢慢探進一半的時候,“咔嚓”一聲,眼前忽然有個小小物體急掠而過,他猛吃一驚,慌忙偏頭讓過,再看石板時,靠縫隙中央的部分,忽然出現了一個七八寸見方的整整齊齊的缺口那缺口有一尺來深,底端更有一個小小圓環。宗鐘意味著這個圓環可能與石板的開合有關,心喜之下,也不顧危險,伸進右手,用手指扣住圓環,試探著向外輕輕拉扯。
不料拉了三寸來長,仍沒一點動靜。宗鍾心疑,正要再拉,猛聽“咕隆隆”幾聲連響,慌得宗鍾忙不迭放開手指。
才響幾聲,那塊石板突然從有細縫的地方慢慢降落到石壁下面的泥土中去。
宗鍾忙退在石板旁邊,只伸出一個腦袋,緊緊朝裡面盯著。
怎料石板才降三四尺,宗鍾還看不到裡面情景的時候,忽見一個龐然大物,嗖地從裡面急射出來宗鍾嚇了一跳,才待回頭張望,那裡面跟著又竄出兩團黑影來宗鐘不知道里面還有多少黑影要竄出來,索性閃在一邊,回過身子,察看剛才竄出來的三團黑影的動靜。
闇弱的星光之下,但見那三團黑影,原來是三個和尚,他們身法都相當快捷,就只宗鍾微一錯愕之間,早巳掠去五丈之外站定了。
他們三個和尚,都是面對石板,不言不動,不過三人並沒站在一塊,一個站在石板前面,兩個分據石板兩側。三人距離石板,恰都是在五丈左右。
宗鍾看不見他們的面貌,只能看三個和尚都是白鬚垂腹,對面那個老和尚,身材特別瘦小,左面的那個又特別高大,只有右面那個和尚的身材中等。等了一會,見他們始終沒有出聲,又見石板後面再無人出來,便大聲問道:“喂!你們少林寺的人呢?怎麼一個都見不到!”
三個老和尚直如沒聽到一般,沒一個出聲答話的。
宗鍾奇道:“喂!你們怎麼不講話呢?我要見你們少林寺的三位前輩長老啊!”
三個和尚依舊不理不睬。宗鐘不禁生了氣,邊跑邊叫道:“你們是聾子呀?啞吧呀?”
話才說完,眼前突然有道細長黑影一晃,呼地一聲,直向宗鐘身上打來宗鍾早看出那是一根極長極細的鞭子,往左邊微微一讓,不料那根鞭子卻如活的一般,就在宗鍾避讓的剎那間,鞭身陡然長了一尺多,鞭梢猛朝宗鐘身上掃來宗鍾大驚,慌忙再往左面急竄。饒是他竄得快,也吃鞭梢餘風掃了一下右腿,登時火辣辣一陣好痛!不禁勃然大怒,厲喝道:“你們講不……”喝聲未完,忽又想道:“他們為什麼不開口講話呢?不成真的都是啞吧?如果萬一是真的,我先罵了人家,怎地還能問人家講不講道理呀!”想到這裡,不覺怒氣頓息,大聲道:“我是宗鍾,是你們掌門人教我帶口信……”
話沒說完,猛聽呼地一響,一根鞭子從左面夾著勁風掃來宗鍾又怒又驚,仗著近來功力大進,身子往左一側,竟然覷準來勢,左手徑向鞭梢一抓,隨即往懷裡一扯他瞅得準,抓得牢,但沒料到對方的功力亦殊不弱,一拉一扯之間,宗鍾似乎還略遜對方一籌,禁不住身子連連前傾!忙鬆開左手,暗忖道:“只怕他們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要不,怎麼不願聽他們掌門人帶來的口信呢?我何必放著正事不幹,和他們窮糾纏幹什麼!”主意打好,驀地一長身,猛向右邊竄去不料他身形才起,右面陡地掃出一鞭,威勢不在左面龐大老和尚之下他身形未落,半空中急忙打擊一記劈空掌力這一掌竟然沒有阻遏住掃來的鞭子,猛覺背心上一陣劇痛,人已跌落塵埃,而那根長鞭,也如靈蛇一般,鞭梢緊跟著點了下來宗鍾一見,立時亡魂喪膽,顧不得背上疼痛,慌忙就地連滾,總算僥倖沒被點中,可是他經這一擊,卻不敢輕舉妄動了這時東方的新月,已慢慢升起——宗鍾伏在地上歇了一會,又想了一會,決定硬闖出去!偷眼見中間那個瘦小老和尚望著別處,於是一鼓作氣,猛地朝中央闖去不料這個瘦小和尚卻也了得,宗鍾才一作勢,對面已一鞭掃來,出手之快,之準,更似凌駕其他兩個老和尚之上宗鍾既打算硬闖,自然盡情一拚,那早已蓄足體內真力的右擘,這時立即迎著掃來的鞭身劈出一掌這次跟前番一模一樣,既沒闖出去,背心上又吃鞭身掃中一下,而且這次比前次更重,重得痛徹肺腑,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想道:“這三個老和尚好厲害的眼力,好準的鞭法,這時若再掃我一鞭,我便未必逃得了了!”
不覺偷抬起頭來,向中間那個瘦小老和尚看了一下,月光之下,只見他兩眼空空,竟是一個瞎子和尚!再轉頭向左右兩側偷眼望時,不料那兩個和尚也同樣是兩眼空空,三個老和尚,競沒一個是有眼睛的!不禁又是慚愧,又是驚喜,忖道:“原來他們是以耳代目,既然這樣,我便騙騙他們。”
主意打定,輕輕撿起一顆石子,向右面這個中等身材的老和尚右面擲去。
石子出手不過兩丈,右面已呼地掃來一鞭,宗鍾看得清清楚楚,那半空中的石子,剛一接觸鞭身,立刻被鞭梢捲起帶回宗鍾見了,駭然心驚,暗道:“完了完了,一顆小小石,尚且逃不出去,我偌大一個人,豈能逃過他們的耳朵和長鞭!”
偷偷朝那三個瞎老和尚一看,三個和尚都手拿長鞭,盤膝而坐,宗鍾也猜到他們為什麼要這般對付他?便叫道:“你們……”
才說出這兩個字,便聽‘吧達吧達’之聲連響,三條鞭子一齊向他身邊打來宗鍾眼看著三條長鞭一齊打來,就沒有一處可以逃避,稍一驚愕,三條鞭子立刻打到他身體四周五尺之處,激得塵土飛揚,幾乎把他眼也給迷住了宗鍾嚇出一身冷汗,深幸自己剛才並沒亂動,否則早已成為鞭下冤鬼了!又想:“前番拋出的石子之所以能夠被鞭梢捲住,剛才我之所以被發覺,乃是因為他們以耳代目,聽出了音響,我假如輕手輕腳爬出去,他們未必就能察覺出來。”
於是他手腳並用,慢慢地,輕輕地,一面向右邊和中間這兩個瞎老和尚之間爬行,一面留意著兩人的動靜。
他才不過爬了一步,就見右面那個中等身材的瞎老和尚忽然側耳而聽,宗鍾看出不妙,忙趴在地上,不敢妄動,直待老和尚的注意力鬆懈了,才再輕悄悄地爬動。
他剛剛爬動,立刻又見老和尚偏著腦袋細聽,猜到他必定又是聽到了,嚇得又停下來等候就這麼邊爬邊等,慢慢爬了丈把遠,眼看老和尚雖然每次偏著頭聽,可是並沒出手,暗喜道:“原來你的耳力究竟也有不銳敏的……”
暗喜沒完,陡然“吧”地一響,一股鞭風迎面撞到這一鞭不僅勢疾無倫,準頭更是分毫不差,迎頭打到!嚇得宗鍾魂飛魄散,忙不迭連翻帶滾,好不容易才躲開這一鞭子但老和尚並不就此罷手,那根長鞭並不需要收回重發,隻手腕微微一抖,力已貫鞭梢,本來軟垂無力的鞭梢,突然昂起點到,登時驚得心膽俱碎,百忙中使盡渾身力量,猝然暴退但出乎意料地,左面那個身材高大的瞎老和尚,這時忽地又從身後吧地掃來一鞭,也是照準腦袋打來瞎和尚們好尖的耳朵,聽出宗鍾已在他們鞭風之外,兩人都不再出手,又形成剛才靜以待動的勢態。
宗鍾心頭駭然,只驚得他愣在當地,連大氣兒也不敢吐出!心裡卻在猜想:“他們為什麼不逼攏來呢?憑他們這三根鞭子的威力,我便一根也受不了啊!”
這時候,月兒從東邊爬到中天了。
宗鍾兩肘兩膝據著地,時間一長,不禁有些累了,但想換個姿勢,也跟三個和尚一般的盤膝坐下,但他身子剛剛躬起,忽然“吧吧吧”三聲齊響,三根鞭子從三千方向一齊在他身邊響起,可能聽出宗鍾並沒有移動,鞭身在空中虛虛地晃了一下,沒等著地,便又不約而同地收回去了宗鐘盤膝坐定,忖道:“我是主動,你們是被動,咱們就大家都乾耗吧,看耗到什麼時候為止!”他雖然這麼想,可是仍然十分著急,又不敢閉下眼睛養神,硬是瞪著眼睛,向他們瞅著。
漸漸地,月兒又從中天往西邊移動了。
東方露出魚肚色的光輝了,不久,太陽也從山的另一邊爬上來了。
慢慢地,地面的影子逐漸縮短了,縮得沒有了,又逐漸地拉長了,可是這四個木偶般的人,沒有一個人移動過。
宗鍾急了,想道:“如今耗了九個時辰(按即現在的十八個小時)了,這三個瞎和尚居然無事一般,既不回去,也不進攻,莫非硬要活活困死我?到底為了什麼呢?他們既不肯說明,也不容我開口!”
想到這裡,不覺豪氣勃發:“爹爹當年是如何的威風,我今番就明知一死,也不能辱沒了他的英名啊!”
豪氣一起,雄心頓熾,頓時一躍而起,徑自對著中間那個瘦小瞎和尚昂然走去剛一舉步,馬上就見當面這瘦小瞎和尚手腕一抖,那條烏黑細長鞭子,在吧地一聲巨響中迎面打來宗鍾明知這鞭子的長度,距離自己還差四五尺,當下理也懶得理會,仍然昂首闊步,端直向前走去,暗中則把渾身功力運集兩臂,準備破釜沉舟,拚個你死我活瞎和尚這時忽然把鞭子收回,並不即時再發,宗鐘不覺十分心疑,但腳下並不因此停住,仍然放重腳步,一步一步向前戒備走去大概走了十來步左右,瘦小瞎和尚手中的長鞭驀地出手,猶如根黑棍,滑溜筆直,當胸戳來一根四五丈長的細小鞭子,能夠平射而出,一點也不彎曲,這份內力,宗鐘的確瞧得膽寒,但他已抱一拼之心,決不稍縮,當下雙臂猛抬,正要迎著射來的鞭梢打出那招“車前馬後”,突然間,平射而來的鞭梢在距他一丈左右之處,陡然拐了個急彎,拐到右邊,改從宗鍾左腰橫掃而來變生肘腋,宗鍾慌忙雙足一蹬,同時雙臂改向左右齊揮,打出霹靂八掌中的第二招——“旋轉乾坤”。
可是他忘了鞭子是軟的,一經他的掌力一擊,被擊的兩端立刻拐了回來,尤其靠鞭梢的這一端,因為沒有任何牽制力量,馬上就朝他左腿上像箭一般地射到!他身在空中,又沒提防這一著,登時被掃個正著,只痛得他左邊一條腿麻木無知瞎和尚得理不饒人,鞭梢一翹,又猛從頭上砸下,動作快得出奇,簡直不讓宗鐘有喘氣的機會宗鍾一條左腿觸地,急忙斜斜竄起,剛剛避開這一砸,但那截鞭梢恰似長了眼睛一樣,立時高高停在空中不動。
宗鐘身在半空,看到這等情形,立時猜出鞭梢翹起的原因,暗自大急道:“只我這一落地的輕微聲響被他聽出方向,鞭梢就緊跟著打過來了!可是我不能就這麼停在半中不落地啊!”
想到命在須臾,登時急出一身冷汗,卻尋不出應付之策。
便在這時,突然“轟隆隆”連續巨響,震得宗鍾耳鼓嗡嗡作響,原來老天爺幫忙,忽然在這時候響起一連串早天雷來宗鍾一時福至心靈,趁雷聲未歇之頃,急使千斤墜落地,不往前,反往後,一個急縱,反而向左面那個高大瞎和尚坐的方向縱去瘦小瞎和尚卻也機警過人,雷聲一響,他手裡那根鞭子立刻在他正面和左右兩側來往橫掃,饒是雷聲震耳,也能聽到鞭子破風的“吧吧”之聲宗鍾見了,不禁咋舌不已。
他這裡“吧吧”之聲未絕,突然右面那個中等身材的瞎和尚的鞭子,也跟著飛舞起來,往左右亂掃一通錯眼雷聲已止,兩根鞭子的“吧吧”之聲,更加顯得響亮駭人宗鍾這時正伏在左面那個高大瞎和尚的鞭風範圍以內,既怕移動發現聲響,更怕高大瞎和尚這刻也來個亂揮亂掃,當真是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天公作美,突然連閃幾道光芒,宗鍾大喜過望,連忙覷好逃走方向,蓄勢以待!果然眨眼工夫,又是一連串霹靂聲起,宗鍾忙趁機奮力急縱!這時他輕功已倍見精進,四五丈的距離,早一縱而及!不過他不敢冒險,生怕雷聲驟止,被高大瞎和尚發覺他的行蹤,縱到高大瞎和尚身邊,便自伏下身來,屏住呼吸,以待第三次雷聲趕快響起來。
卻也作怪,這位高大瞎和尚的鞭子,這一會就始終沒有出手,宗鍾輕悄悄抬頭望時,當真是怪事,這位高大瞎和尚手裡的鞭子,只有五七尺長了他一時無暇猜測這些,一心只望第三次雷聲趕快響起來事情也偏就巧,第三次雷聲就是不響,倒是黃豆般的大雨,嘩啦啦落下來了。
宗鍾猶豫不決:“雨聲不比雷聲,我如若行動,能逃過他們的耳朵麼?”繼而又忖道:
“我一縱之勢,能及五七丈遠,即使他們聽見,又其奈我何!我何必這般膽小?”
豪興一發,立刻長身急竄。便在這刻,半空中陡然一聲霹靂巨響,剛剛掩護他騰身縱躍的衣袂飄風聲音他接連兩個起落,業已縱到距瞎和尚們十丈以外的地方了。耳邊後面突然吧吧拍拍之聲連響,忙回頭看時,三個瞎和尚正縮小距離,步步向中間逼攏,顯而易見,他們是因為雷聲迭起,聽不到宗鐘的動靜而加緊搜尋。
那“吧吧”、“啪啪”之聲,便是兩根鞭子,和另外那個忽折斷了鞭子的高大瞎和尚,不時打出劈空掌力的破風聲音。
無論鞭子也好,掌力也好,每一發出,立見一大片泥漿,騰空而飛舞,方圓五七丈以內,已被那些激起來的泥漿,遮掩了天空的光亮,變得黯淡無光這等強大威勢,饒是宗鍾內力精純,見了也不禁衷心折服,暗道僥倖不已!忽然心靈一動,三個瞎和尚具有這般深厚的功力,莫非竟是塵玄禪師嘴裡的三位前輩長老不成估量著自己相距三人甚遠,心中忽有了想法,立刻提運內力,把聲音逼成一線,傳話道:
“你們大概就是少林寺的三位前輩長老吧!我叫宗鍾,塵玄禪師教我告訴你們,少林派的掌門人,請你們在‘無’字輩中選出一位接替。你們是不是呀!”
只見他們個個都停下手來,聚精會神地偏著腦袋四下凝聽,卻始終沒有一人答腔。
宗鍾估料他們聽不出自己的聲源所在,再又好心好意,用內力傳話道:“你們少林寺的和尚們都往哪裡去了?我昨天找遍了整個少林寺,就沒碰到一個和尚,你們既然不肯講話,我還另有要事,話一傳到,便告辭了。”
三個瞎和尚仍沒一人開腔,宗鍾候了一陣,當真翻身離去。
宗鍾惦念赫連表父女——他的外公和孃的安危,一路晝夜兼程,已在這天黃昏時候趕到粵東九連山順天幫。
他無須通報,一徑往裡走去。
一些順天幫中的弟兄們,忽然見他回來,無不以一種極其駭異的眼光打量他。宗鍾心下犯疑,攔住一名弟兄問道:“你們為何這樣看我?我外公和娘都好嗎?”
那名弟兄見問,忽然面露難色,期期艾艾地,好半晌還沒說出一句話來。旁邊另一句弟兄笑著代回道:“小的們剛從湖北迴來,不清楚幫裡的事。”
宗鍾半信半疑,撇了兩人,自顧往他娘房裡闖去。
進得房門,一眼就看到赫連蓉姑睡在床上,面色慘白,身上蓋著幾床被子,不禁大為奇怪:“廣東的十月天並不冷啊,怎麼蓋這麼多的被子?”急忙跑到床邊,搖撼著叫道:“娘娘!”
赫連蓉睡從夢中驚醒,張眼見是愛子到來,臉上掠過一絲驚喜之色,猛然從被子裡面伸出了雙手,捧住宗鐘的面頰,顫抖著說道:“你……你沒有……?哦!這不是在……在夢中吧?”話沒說完,忽然兩行熱淚淌下來。
宗鍾見娘流淚,也是兩淚交流,因不明白為何要說這些話,只是頻頻喚娘不休。
赫連蓉姑意味到不是夢境了,忽又眉開眼笑,道:“你活著回來就好了!塵玄賊和尚呢?”
她雖然在笑,可是眼睛裡面的淚水,仍在源源湧出。
宗鍾明白娘傷心的道理了,一面替她拭淚,一面笑道:“塵玄禪師還在紅花谷沒出來哩。”忽然又關心地問道:“娘,你生病了?英兒呢?她沒替你看病?”
這一問,可把赫連蓉姑難住了,教她說什麼好呢?她掃了愛兒一眼,只見他臉上流露出一片關懷和一種渴望答覆的神情,不禁十分躊躇,終於低低說道:“我沒病,只是受了點輕傷。”
宗鍾見她臉色慘白,渾身都在發抖,登時想起金光教教主卜通來了,忙問道:“是不是被‘卜通’打傷的?這矮東西可惡得緊,讓我去找他算帳去!”骨肉情深,說完就往外跑。
赫連蓉姑大聲叫住他,勉強笑問道:“哪個通不通的?我又不是他打傷的。”
宗鍾略略寬了心,不答反問道:“是誰把你打傷的?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赫連蓉姑臉然一正,立刻輕叱道:“不准你這麼說!”
“為什麼?你是我娘,他打傷了你,我不該殺他麼?”
“他不是有心打傷我的。”
“他究競是誰?”
“他……他……我以後再告訴你。”赫連蓉姑話題一轉,含笑問道:“告訴我,塵玄賊和尚怎麼還會留在紅花谷沒出來?是不是打輸了?”
宗鍾道:“你莫叫他賊和尚了,他是好人。”
“哼!好人!你兒時聽說過人要刨別人墳墓的?”赫連蓉姑觸起舊事,不禁十分惱恨。
宗鐘沒活說了,便不做聲。
赫連蓉姑見愛子一臉委屈之色,便又笑道:“好人壞人且不去說他,你還沒告訴我,你們在紅花谷交手的情形哩!”
宗鍾眉飛色舞,方要說出他這番奇怪經過,忽見赫連蓉姑臉色泛青,渾身猛抖,忙嚥住要說的話,將她兩條臂膊放在被中,急急問道:“你是不是被一個不男不女,又瘦又長,或者另外一個矮得像西瓜的人用掌打了便發冷的?”
赫連蓉姑冷得連打寒噤,搖著頭否認。
宗鍾頻頻皺眉,束手無策,忽然身後一個嬌嫩的聲音說道:“你讓她歇一會吧!”
宗鍾猛然回頭,見是陳菡英的貼身小環小慧,急問道:“告訴我!我娘是受了什麼傷了,這般冷法?”
小慧脫口說道:“她是受了一掌‘寒泉冰毒掌’!”
“是我外公的‘寒泉冰毒掌’?”
“嗯。”
“我外公呢?他在哪裡?”
“出去了!”
“去哪裡?”
“不知道!”
“他為什麼要打傷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瘋了!”
“瘋了?”宗鍾驚奇不已,問道:“什麼事情使他發瘋?好久了?”
“不知道,恍惚聽說是為金光教吧!”
“你們英姑娘診不好我孃的傷?”
“她上山過一趟,只兩天又走了。”
宗鍾猛地想起自己在靈光廟中替石璞真驅寒的事,當下不再說什麼,急忙走到床前,伸進一隻手掌,緊緊抵在赫連蓉姑的命門穴上,加意運氣,助她行功。
頃刻間,赫連蓉姑雖仍發抖,已能勉強支持。宗鍾見狀大喜,叫道:“娘,你快起來打我幾掌!”
小慧驚愕不已,嬌喝道:“你要她打你幹什麼?你也瘋了!”
宗鍾急道:“她打我幾掌就不冷了!”
赫連蓉姑不放心地問道:“我不冷了,你呢?”
宗鍾道:“我也不冷!”
赫連蓉姑半信半疑,走下床來,試著向宗鍾輕輕打出一掌。
宗鍾接了一掌,立刻叫道:“不行!要用內力,越大越好!”
於是赫連蓉姑把掌力逐漸加強,果然,跟石璞真一模一樣,漸漸地,身上不抖了,臉上也慢慢轉紅了……這時屋門口忽然出現一個蒼老的老人大喝道:“你造反了!宗鍾?”
事在緊要關頭,赫連蓉姑母子兩人都無暇理會這人,小慧急忙解說道:“稟右護使,宗鍾少爺在替蓉姑娘診病!”
來人正是順天幫中右護使任莫興。他據弟兄們稟報,知道宗鍾回來了,特地趕來看看。
不料竟看到他母子倆正在全神貫注地互相對掌,這才出聲喝止。聽小慧說是診病,不覺大奇,哪有用對掌來診病的十來掌一過,宗鐘停了手,問道:“你還冷不冷?”
赫連蓉姑又驚又喜,道:“冷是不冷了,只是累得緊。”
任莫興愕然道:“宗鍾,你又從哪裡學來診病的本事了?”
宗鍾道:“我不會診病,我是替娘把身上的寒毒吸出來。”
任莫興更發奇道:“你又怎麼吸得出來呢?”
宗鍾傻笑道:“我是用一種‘挖肉醫瘡’的功夫,從娘身發出來的掌力中,把她身上的寒毒和內力一齊吸出來。”
任莫興頻頻搖頭,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駁問宗鍾,低低說道:“天下會有這等古怪功夫?”
赫連蓉姑因為愛子替她驅盡寒毒,無限歡喜,笑問道:“你是跟誰學到這門功夫的?”
宗鍾道:“是‘地……’不!是他叮囑教我不能對外人說的,我不說!”
任莫興和赫連蓉姑都知道宗鐘有股傻勁,說了不說就決不會說的,所以並不勉強他說。
赫連蓉姑問道:“你一路來,聽說過你外公的什麼事沒有?”
宗鍾道:“沒有。他幹什麼去了?”
赫連蓉姑道:“他找你去了。”
“找我幹什麼?”
“交給你‘三目螭珠’,要你殺死狄叔平!”
“他哪來的‘三目螭珠’?狄叔平又是什麼人?”宗鍾一聽有“三目螭珠”,不禁喜形於色。
“他老人家就在太白山下不遠的一間破房子裡面一隻死的‘三目螭蛙’頭上剜下來的。”
赫連蓉姑皺皺眉頭,道:“至於狄叔平這人麼?唉!說來話長,若非英兒出面呀,只怕……只怕……”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嘛?你老是吞吞吐吐的!”宗鍾近乎撒嬌地略略埋怨著。
赫連蓉姑也是又喜又疼,顧不得任莫興在旁,拉過宗鍾偎在懷裡笑道:“事情應該從你去追趕泉姑娘之後說起。”遂把小慧如何來告,她和陳菡英如何追蹤,她如何半途病倒,陳菡英如何買藥失蹤,以及甘泉如何送藥的事全都說了。
宗鍾聽了,喃喃道:“到底她還是送藥來了!”忽然抬頭問道:“以後再見過她沒有?”
赫連蓉姑笑道:“你再聽我說嘛!”於是再接著把她如何去紅花谷尋找塵玄禪師和尋他不著,如何獨赴呂梁山金光教,如何躲過殷開甲四人搜圍,自己如何被甘泉救出,又如何分手的事講了一遍。
宗鍾露出失望的神情,幽幽說道:“難怪我在金光教找不著她,原來她當姑子去了!”
任莫興吃驚道:“你去金光教幹什麼?”
宗鍾嘆道:“我若說來,也是話長,還是讓娘講完了我再來講。”
赫連蓉姑接口笑道:“大概是前半個月吧,英兒忽然來了,問起你外公在不在家,便說金光教派龜齡堂狄叔平堂主來了。據她無意中聽來的消息說,狄叔平此行,有用武力威脅你外公加盟金光教的可能。第二天一早,狄叔平果然來了,由你謝爺爺和任爺爺接待。那狄叔平任怎麼說,也要他們兩位做主,順天幫是否加盟金光教?謝爺爺忍無可忍,便要用武力解決。後來英兒忽然出面了,她把狄叔平著實數說一頓,說他怎好這般不講情理!這等大事,除了幫主之外,誰能擔當得了?好吧,現在便算答應加盟吧,到時候幫主回來不答應,你狄叔平又如何向你們教主交待!”
“一番話把個趾高氣揚的狄叔平,數落得垂頭喪氣,結果是議定三個月之後答覆。在這事了結之後,她說她還要去尋找一個人,當天就走了。”
宗鍾沉默了一會,忽然問起陳菡英要去找的是誰?任莫興一旁說道:“就是那個甘泉。”
“她找她幹什麼?”宗鍾非常奇怪地問。
“不知道,她沒說。”任莫興說。
赫連蓉姑是知道這碼子事,卻不便當著任莫興的面說出來,便不作聲。
“那麼外公怎麼忽然瘋了的?”宗鐘關心地問。
“教主回來聽說了大發雷霆,但明知敵不過金光教,便坦白說出他有一顆‘三目螭珠’,要拿回來送給你,讓你驅走身上熱毒,練好功夫,殺掉狄叔平出這口惡氣。”任莫興回憶著說:“幫主說了這話,就一個人連夜走了。大概過了三天吧!幫主回來發好大的脾氣,一回來就險些劈死兩名兄弟。你娘去勸他,又把你娘打傷了,後來還是謝左護使看出他神色不對,勸走眾人,偷偷把門反鎖起來,就聽幫主在裡面大哭大笑,說是哪個偷了他的‘三目螭珠’
不講天良,說了一些瘋瘋癲癲的話……”
宗鍾十分著急,截住問道:“‘三目螭珠’呢?是不是真的丟了呢?”
“誰知道?”任莫興道:“當天夜裡他就打破大門跑下山去了!”
“他一個瘋子跑出去怎麼辦?”宗鍾發愁地問。
“所以謝左護使跟著追去了!”
“追著沒有?”
“也不知道嘛!”
“我找他去!”守鍾自告奮勇地說。
“不必了!”赫連蓉姑嘆了口氣,說道:“你找著他老人家又能如何呢?”言下大有縱然找到了赫連表,也無法把他弄回來的意思。
“我找到他了,先勸他回來,他若不肯,我就點他的穴道,或者把他的內力吸光了再揹回來!”宗鍾蠻有信心地說。
“幫主的內力何等雄渾,你有這份能耐?”
“我闖過金光教的‘排陣’”宗鍾豪氣萬丈地說:“吸完過石璞真的內力,和金光教卜教主對過掌。外公一個瘋子,我想我一定能夠把他揹回來。”
小慧喜極忘形,插嘴道:“那順便也找英姑娘回來替幫主診病。”
任莫興與赫連蓉姑聽得驚疑不定,任莫興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還和卜通對過掌?”
宗鍾見他居然不相信自己,急得青筋暴露,大聲道:“我從來不說謊;你不信,問我娘好了。”
赫連蓉姑喜在心頭笑道:“任爺爺怎會不相信你,只因事情太叫人驚喜了,隨便問了你一句。你又從哪裡得來這些奇遇的?”
宗鍾於是老老實實,把“死沼”、金光教、靈光寺、少林寺,一切經過情形說了,只隱下“地老”的名字和尋“天荒”的事沒說。
三人聽了,無不又驚又喜,但都猜不透宗鐘的內力為何陡然大增?少林寺的和尚們住哪裡了?倒是那些瞎眼老和尚,任莫興道出可能就是該派的三位前輩長老。
赫連蓉姑明明看到愛兒已經平安歸來,然則當宗鍾述說經過時,她臉上的表情,卻一直隨著宗鐘的遭遇而變化。許久許久,她忽然撫著宗鐘的頭頂,流著淚笑道:“宗鍾,這兩個月來,也不知道你是幾世為人了!”短短的兩句話中,不知蘊藏了幾多悽傷的的感情母愛,的確太偉大了,偉大得令人不可思議任莫興用眼色徵詢了一下赫連蓉姑的意見,赫連蓉姑溫柔地向宗鍾說道:“鍾兒,你外公如今神志不清,一個人在外面胡闖,隨時隨地都很危險,你辛苦一點,快把他老人家找回來吧!”
宗鍾欣然答應,問道:“我從哪條路上找他好呢?”
任莫興插嘴道:“你一路多打聽,若是打聽不著,就往呂梁山走,只怕他要去找狄叔平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