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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東方大哥,人家好想你哦!你怎能拋下人家孤零零的一個人獨守旭日山莊?”

    “東方哥哥,你別理會那個沒啥姿色的平民,父皇要封你為侯耶!你跟我回京成親好不好?”

    “不行、不行,我和東方大哥有婚約在前,他必須先娶我為妻才能納你為妾。”

    “你是什麼身份敢和我搶駙馬,我可是堂堂的公主,你給我提鞋還不夠格。”

    “公主就可以仗勢欺人嗎?敢情是沒人敢要才和我搶相公。”

    “你……你竟敢侮辱本公主,我饒不了你,來人呀!給我掌嘴。”

    啪啪啪……

    連摑了七、八下,兩頰紅腫的沙秋柔淚盈滿眶地奔到“良人”身側,哭得不能自己地要他做主,乘機依靠在他肩上。

    李珞一見,更加怒火沖天地上前一拉,用力地推開她然後自己抱住他。

    “小賤婢沒資格碰東方哥哥,他可是皇上賞給我的駙馬,你最好給我離遠些。”

    賞?!眉尾一動的東方無我冷如冰霜,臉色陰沉地想殺人,她們把他當成什麼了,任人爭奪的無心人偶嗎?一個個急著攀上他。

    他是招誰惹誰了,無妄之災來得可笑,什麼皇上賜婚,哪來的未婚妻,他一項也未親口應允,全是她們信口開河。

    聖旨在哪裡?婚約信物又在何方?無憑無據硬是賴上他,叫他一個頭兩個大,遠避洛陽都甩不開人禍。

    此刻他最想一掌掐死的莫過於那個無情的冷血女子,不幫他脫困反倒火上加油,要他脫不了身的鎖在女人陣中,看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作著東方夫人夢。

    令他動心的女子尚未出現前,他已不可能接受她們,現今有了叫他心口溢滿愛意的琳兒,再豔再美的姑娘也進不了他的眼,所思所念盡是她火色身影,讓他深深地沉迷在那雙紫色的瞳湖中。

    他鐘意的女人呵,卻也是他最無法掌控的一朵浮雲,天空是她惟一的歸處。

    幾時他才能成為她棲息的天呢?

    “嗚……東方大哥,她欺負我,你的柔兒好痛。”就不相信你能坐懷不亂。

    沙秋柔故意滑落薄紗露出令人垂涎的白玉香肩。

    我的?!他冷冷一笑,笑她的舉止徒令沙霸天含羞。

    “賤婢,就算我今日殺了你也沒人敢吭聲,使媚送波是勾引不了東方哥哥的。”李珞嬌羞地偎向東方無我的胸膛,手指輕佻地畫呀畫的。

    他閃身一避,表情深沉難測。

    “你看東方大哥根本不喜歡你,貴為公主的你不如把他讓給我,聖明的皇上一定會為你挑個更好的駙馬。“矯揉作態的沙二小姐擺出委曲求全的模樣。

    “呸!少在我面前打如意算盤,你要這麼想男人,宮中的侍衛隨你挑,個個身強體壯,擁有一身好武功。”

    她有那麼笨嗎?父皇和諸位皇兄看重的人才世間少有,她千挑萬選才選中人品出眾的東方無我,怎麼說也不肯讓人。

    這次若不是二皇兄和四皇兄鼎力擔保,父皇豈會允許她出京城找情郎,他們笑著給她打氣,還私底下傳授了幾招讓他無從抗拒的好計,先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定事實,諒他也不敢不負責地娶她為妻。

    哪像三皇兄老是扯她後腿,說她毛毛躁躁地有失公主身份,要父皇將她關在深宮中不得外出。

    所以她最討厭三皇兄,最好被父皇貶到邊關永不入京,而二皇兄和四皇兄對她最好,她一定會乖乖聽他們的指示去做,得了駙馬又受皇兄們的贊寵。

    “一女不事二夫,我的心裡已認定夫君一人,豈可三心二意的移情別戀?”侍衛有東方家的財大勢大嗎?

    李珞表情震怒地命太監又摑了她一掌。“你真是下賤,荊釵布裙也想攀附名門世家?!”

    “婚約乃兩家長輩所訂下,東方大哥娶了我並未辱沒門風,我家……呃,也算是大戶人家。”她只是穿著樸素了些。

    早知道就偷偷拿蘭姨娘的上等綢緞裁裙製衣,今日也不會遭人奚落。

    “是嗎?是三省之後,或是六部之女,與九寺十六衛扯得上關係嗎?”能比公主尊貴嗎?

    “嗄?!三什麼省……”六部又是指什麼?

    李珞高傲的一哼,“連三省六部九寺十六衛都不知道,你是打哪座深山野嶺出來的鄙婦,居然想入東方家的大門。”

    三省乃是尚書、門下、中書。

    六部是吏、戶、禮、兵、刑、工。

    九寺指的是太常、光祿、衛尉、宗正、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

    而十六衛是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金吾衛、左右千牛衛、左右領軍衛、左右監門衛。

    當初高祖立國所設立的官制,一直沿用至今。

    “我……”備受羞辱的沙秋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是沒讀過什麼聖賢書。

    海賊之女哪用得上論經據典,甚至她根本不識字。

    “東方大哥你說句話,當年我爹救了你爹一命所欠下的婚約還算不算數?”挾思索報是她最後的一招。

    “算。”他笑得令人心頭髮毛。

    揚眉吐氣的沙秋柔破涕一笑,“你打算幾時娶我過門?”

    “你不能娶她!你是我的駙馬。”看情形不對,李珞連忙刁蠻一喝。

    “我是你的駙馬?”他陰惻惻地勾起嘴角,“是誰說的?為何我不知情?”

    李珞快快不樂地腳一跺。“人家已經跟父皇說過了,下旨賜婚是遲早的事嘛!”

    她非他不嫁。

    “皇上與我師出同門,他拜我師兄為師,論輩份算來他是我師侄,你還該喚我一聲師叔祖,何來兒女親事?”

    “這……”她嘴一嘟,不認這層關係。“你是你,父皇是父皇,我就是要嫁給你。”

    “胡鬧,虧你是公主豈可不守禮法,莫要再耍潑撒野。”他為皇上可惜,養出個蠻橫公主。

    “我偏要鬧得你點頭娶我,我是孝昌公主,我命令你娶我。”她端起公主的架子擺出皇家威儀。

    眼神一詭的東方無我睨睨環伺一旁手握刀劍的宮中侍衛。“公主,是否要我親手丟你出門?”

    果如他料,話一說完,侍衛眼一利的握緊刀劍,似乎他敢妄動就蜂擁而上的取他首級。

    “你不能不娶我,我二皇兄說你要敢拒婚他就要你好看。”她有恃無恐的仗著有人撐腰,大言不慚的逼婚。

    “太子嗎?”他呵呵一笑,深厚的內力震得侍衛握不住武器。

    怕他屈服於皇家勢力,不甘遭冷落的沙秋柔急著出聲,“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東方大哥可別信了她的威脅,我們還是早日擇期完婚,斷了公主的妄念。”

    “賤婢好大的膽子敢將當今太子比成罪犯,罪無可赦,來人呀!拿下她。”不殺了這女人她心不快。

    “東方大哥救救我,公主惱羞成怒了。”沙秋柔識時務地躲到東方無我身後。

    李珞生氣地握緊拳頭一揮,“東方哥哥你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殺了她。”

    “在我的別館行兇,你想害我背上殺人大罪不成?”氣一凝,東方無我的揶揄聲中含著冷意。

    “你袒護她,難道你真想娶她嗎?我是不會允許的。”她使性子的惱著他。

    “家父欠了她父親一條命,理應奉還。”一命還一命,天公地道。

    “聽到沒,東方大哥要娶的人是我。”得意揚揚的沙秋柔撫著發腫的頰示威。

    “我有說娶你嗎?”看著她,他益發地想念小琳兒的慧黠。

    若是她,早已看破他心中所設的圈套。

    “東方大哥……”聞言沙秋柔一慌地拉住他的臂膀。

    “既然是家父欠下的恩情,由他親口允諾婚事,那麼恭喜你了,沙姨娘,祝你與家父白頭到老,永浴愛河。”白髮紅顏成佳侶。

    他不懷好意地解決一個包袱,想索恩就去找正主兒,套句琳兒的話,恕他不奉陪。

    “我……我不要,東方老爺都那麼老了……”欲哭無淚正是沙秋柔此刻的寫照。

    “由不得你不要,你不是依約來履行婚事的嗎?一女不事二夫是你剛才的堅持,難道你忘了?”

    他咄咄逼人的語調讓沙秋柔難以承受的跌地痛哭。

    “我不要,嗚……我要回家……”她不要嫁給老頭子,她要榮華富貴也要個俊逸相公。

    “只怕你回不去,你有船嗎?”他肯定她是搭賊船而來。

    她抽噎的一驚,“沙琳……沙琳娜會送……送我回去。”

    “琳兒要留下當我的妻,你要嘛自個游回去,不然就只有當家父的小妾。”他毫不同情地嘲諷。

    “她不可能……她不能留下,她是……”烈火,清風島的女海盜。

    “我說她會留下就會留下,而且會成為我的妻,今生惟一的摯愛。”東方無我說得斬釘截鐵。

    沙秋柔黯然心碎,她的莊主夫人夢成空,不甘心的恨意凝聚成報復心,她得不到幸福也要找個人陪葬,她不要再生活在烈火的陰影下。

    “我不準!你的妻子應該是我,除了我,你誰都不許娶。”李珞難過得眼泛紅,從來沒人敢忤逆她的話。

    什麼摯愛,她才是他的妻,他的惟一所愛。

    “公主的無理取鬧真是丟盡皇上的臉,無恥得讓人心寒。”東方無我不再寬言以待,該有人教教她。

    “你說我無恥?”不敢置信的李珞捂著胸口,驚退了好幾步。

    “不只無恥而且低賤如煙花女子,不,你比花娘還叫人難以忍受,人家可是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皆精通的才女,敢問公主除了身份之外,還有什麼才能值得向人誇耀的?”鳳女不如野雀。

    “我……我會……”絞盡腦汁,她想不出夫子和女官曾教授過什麼女子典儀,求助的看看一旁的太監。

    汗顏不已的陳公公低頭不語,公主的確沒什麼可以拿出來見人的才藝,養尊處優的她只會使喚宮女、太監,生平連根針都沒見過。

    而持有太子手諭的侍衛們舉棋不定,現在的情形是該動手了,命令中明確的指示若東方無我抗旨,必須由盛怒的公主下令方可行動。

    但是眼前的情景他們找不到理由動手,公主根本是自個兒亂了手腳,忘了太子和四皇子的殷殷交代。

    “娶妻當娶賢,至少要會理家,公主既無淑又不懂持家之道,東方家乃先帝御賜的‘武林第一家’,我常年行走在外怎能放心將家計交付你手中,豈不壞了御賜的美名?況且將心比心,你願嫁個無才無德的庸夫為妻嗎?即使他富可敵國、家財萬貫。”

    李珞不甘心放棄,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人家可以學嘛!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要讓我。”

    “好,你把這本帳簿從頭到尾的核計一遍,不得有錯。”他命人取來一本陳舊的帳簿交給她。

    “嗄?!”她當場愣住了,心頭頓感沉重地咬咬唇。

    “做不到就給我離開,絕不勉強。”一說完,他掉頭就走毫不遲疑。

    不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侍衛的手一緊一鬆地下不了決定,他們到底該不該殺東方無我?

    *  *  *

    “公主,你被東方無我騙了。”

    海賊的一貫理念是:寧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

    希望落空的沙秋柔將報仇的計劃打到李珞身上,希望利用她的身份來為自己出一口氣,並可一舉兩得除掉一個長年籠罩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的陰影。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得不到如意郎君就奪權吧!清風島的財寶夠她揮霍一生,所有人都得惟惟諾諾地對她必恭必敬,聽從她的命令行事。

    反正沙琳娜從未當她是姐妹,她也用不著顧及情份,心狠手辣是海盜一貫的作風,她不過是沿襲傳統而已。

    要成為一島之主就必須先剷除眼前的障礙,以她的能力是辦不到,但是公主可有用多了,調兵遣將易如反掌。

    “我被騙了?你給我說清楚。”隨手丟棄看也看不懂的帳簿,李珞無精打采地託著腮。

    “不瞞公主,東方大哥口中惟一的妻正是舍妹,她才是和他有婚約的正牌未婚妻。”

    “什麼?!”李珞心神一振地怒拍椅子扶手。

    “舍妹向來精於勾魂之術,不少英雄豪傑都拜倒在她那雙魔魅的眼中,我想東方大哥八成也著了她的道。”她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似怕人聽到。

    “那要怎麼辦?我初見她時就覺得妖邪,哪有人生得一雙紫眼。”沒啥心機李珞忘了自己方才命人怒摑沙秋柔好幾掌,她不該也不可能會有什麼好心眼。

    “你想得到東方大哥就得分開他們兩人,不然她會勾得他神魂顛倒,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妖邪?她的確是海妖轉世。

    她惶惶然地睜大眼,“我能怎麼做,派人把她綁走嗎?”

    “行不通的,舍妹武功高強,尋常人是無法近她的身,不過……”沙秋柔狡舍地故弄玄虛。

    “不過什麼你快說,別吊我胃口。”沒瞧見她滿心焦急嗎?

    沙秋柔故意探探四周,一副不可告人的姿態放輕聲音,“你曉得皇榜上緝拿的女海盜烈火是誰嗎?”

    “女海盜?”李珞想了一下忽地大叫,“你是說她就是……”

    “噓!小聲點,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告訴你,她手段殘忍得連親手足都不放過。”沙秋柔一臉哀慼的道。

    “真的?!”太可怕了,那女人居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賊寇。“我要去告訴東方哥哥,讓他把她抓起來繩之以法。”

    天真。“你忘了她會勾魂之術,東方大哥就算知道了也早被她迷得心智不清、不辨是非了。”

    “說的也對。”李珞搓搓面頰想著,“乾脆我把這件事通知二皇兄,由他派兵來逮捕女海賊。”

    “對對對,這樣最好,讓她插翅也難逃層層重兵。”沙秋柔一時忘形地高呼出聲,引起李珞的懷疑。

    “你幹麼這麼興奮?莫非你有什麼不良企圖?”太古怪了。

    沙秋柔一驚,連忙壓下心頭的雀躍裝出哀傷。“大義滅親也是出自不得已,我沒法子漠視她喪盡天良的屠殺無辜百姓。”

    “屠……屠殺……”心口一顫,李珞害怕的紅了眼。

    不消多久,此消息如火如荼的傳回京城,正愁沒借口出手的太子李瑛連夜發出手諭,命令水師提督緝捕海盜烈火,窩藏者一併受罪。

    海,怒吼著。

    狂風奔嘯。

    一場爾虞我詐的宮廷鬥爭就此展開,而身陷其中的兩人猶不自知,依然自得的我行我素。

    *  *  *

    “歌,什麼叫妻子?”

    “笨,妻子都不知道,就是人家的娘子。”也就是老婆。瞧,他多聰明。

    娘子?她更是聽不懂。“妻子要做什麼?”

    “你是豬呀!當然是陪男人睡覺。”就像他娘和她娘一樣要陪爹睡在一起。

    正要因他怒罵痴憨小娘子而出手扁人的蕭三月聞言頓時拐了一下腳,痛得讓原先跛的腳更跛了。

    “只要睡覺就好嗎?那小娃娃從哪裡來?”她好喜歡山腳下大娘的小孫女,白白淨淨地好好捏哦!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去和大叔睡睡看,看他把小娃娃往哪裡塞。”他又沒有跟“妻子”睡過。

    差點吐血的大熊……呃,大叔蕭三月嘆了一口氣,再次哀怨他的“遇人不淑”,白花花的銀子扔得太不值得了。

    “不好吧!他會兇我,老說我總愛睡他上面。”

    多曖昧的話,只會讓人臉紅心躁。

    這些日子來三人同睡在一張竹編的大床上,沙婉兒的睡癖差,一睡就滾來滾去,最後滾到睡在外緣的蕭三月身上。

    若不是他整夜抱著她睡,恐怕她會睡到床底下。

    “有嗎?大叔對你好好,每次雞腿都先給你吃,還買好多漂亮的衣服給你穿,哪像我只有兩套換來換去。”好不公平,大叔偏心。

    “那我嫁給他當妻子好不好?”她雖不懂男女之情,然而說這話時臉卻異常的通紅。

    “好,不過以後你的雞腿要先給我吃。”只要能吃得飽,他一定點頭。

    聽到這裡,躲在樹後的蕭三月大步跨出,微跛地走到兩人身邊,略顯靦腆地握起憨嬌佳人的細手,滿臉的鬍子遮住他的不自在。

    說實在話,他還沒娶過老婆,一想到要和她行夫妻之禮就忍不住氣血倒流、胸口怦怦的跳個不停,連手心都發燙。

    “嫁給我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也會給你很多雞腿吃,而且不會兇你。”只會給她小娃娃。

    沙婉兒眼神清澈,一絲羞怯掠過困惑的臉,“我可以睡你上面嗎?”

    “上面、下面、左邊、右邊都隨你挑,你愛怎麼睡就怎麼睡,不穿衣服也沒關係。”省得他在脫之前還要解釋老半天。

    “真的?你做人好好哦!我好喜歡你。”一點小恩惠就讓她開心得笑滿懷。

    他臉一紅,有點慚愧自己在佔她便宜。“我也……呃,很喜歡你。”

    “因為我是你的娘子嗎?”她很高興他也喜歡她。

    “對。”心虛使他回答得毫不猶豫,即使不是他的妻,他也同樣的喜歡她。

    沙婉兒無邪地拉起他的手往簡陋的大屋走去。“我們去睡覺,做夫妻。”

    “嗄?!現在?”他心裡是一萬分的願意,任由自己被她往屋內拉去。

    “睡覺、睡覺,我們是夫妻……”她興高采烈的搖著他的手,快樂得像個孩子。

    “嗯,夫妻……”一陣爆笑聲讓他詫然的失去聲音,回過頭一瞧。

    竹林那端走出一對外表極其出眾的男女,一身豔紅的姑娘有雙奇異的紫瞳。

    他才要沉下臉喝斥他們離開,身邊卻響起兩道歡呼聲,大小身影像是失控的蠢驢向前奔去,一人抱腳一人抱手地又笑又哭,非常難看。

    “你是他們的親人?”

    很想踹開這一大一小的沙琳娜挑高眉,冷哼一聲表示不屑回答。

    *  *  *

    真會挑地方“隱居”,完全符合什麼叫荒山野嶺,方圓五里內不見人煙,屋築半山腰,一片陰森詭異的綠竹林環繞,沒點膽量的人還不敢靠得太近。

    瞧她當是賞景地一路行走而來,原本以為會看到兩具瘦骨峽絢的活死人,沒想到他們活蹦亂跳的精神十足,兩頰還多長了些嫩肉,看來很好捏似的。

    “啊!三妹,你幹麼捏我!”好痛吶,眼睛睜得大大的沙婉兒顯得無辜,不曉得她為何捏她。

    “很好,看來你們還沒死,活得像兩頭蠢豬。”最好再養肥一點好拜天公。

    “你要捏要掐請針對小的,別對她動手動腳。”蕭三月心疼的一把拉回揉著臉頰的沙婉兒。

    嘖!壞鍋子也有歪蓋配呀!“聽說你是神醫,怎麼不醫好自己的腳?”

    “要你管,我不想醫好它不成嗎?”跛著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沒煩人的姑娘追著他跑。

    怪得有風格。“那她呢?有沒有本事醫好她?”

    “有,不醫。”摟著剛同意成為他妻子的小娘子,他的口氣悒鬱不歡。

    “為什麼不醫?”沙琳娜很好奇,他不要一個正常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嗎?

    “為什麼要醫,她這樣就很好。”純真不染濁氣,以無邪的心看世人,不懂憂愁。

    蕭三月知道外界給他的封號是“跛腳怪醫”,因為他空有一身醫術卻不願救人,寧可上山採藥賣給藥鋪換來銀兩,拿畜生來施展好醫術。

    從小跛著腳的他未曾想過要醫好自己,上天要他跛腳必有其用意,何必逆天而行,多尋煩惱。

    像娘子的痴憨多討人喜愛,高興就笑,難過就皺眉,心性簡單地不用去猜測她在想什麼,有得吃就覺得很開心,不會去計較其他日常瑣事是否合心意。

    “人要笨一點才好,娶個聰慧過人的娘子可是勞心勞力。”東方無我這句話是有感而發。

    “東方無我,你好像有很多不平,嫌日子過得太平淡了嗎?”她不介意成全他和沙婉兒。

    牙一咬,瞠目一視的沙琳娜滿不是滋味地心口一酸,想要她變得痴傻一點也不可能。

    老是被他左一句左一句娘子的喚著,在無形中她不自覺地也受了些許的影響,意識到兩人的關係不同以往,自然而然的覺得他所謂的“娘子”就是指她。

    “怎麼會,看人家小倆口幸福和樂的生活在一起,想起自己的孤枕難眠而已。”他暗示她幾時才肯與她有夫妻之實。

    她臉微惱地泛起紅暈,“哪邊涼快哪邊待,等我處理完沙婉兒再找你算帳。”

    “害臊了,我的琳兒小娘子。”他好笑地輕畫她粉頰,心喜她並非無動於衷的拒絕他的示愛。

    瞪了一眼,她轉過頭來將心思放在沙家人身上。

    “你在喃喃自語個什麼勁,莫非你還不知道這兩個小包袱的名字?”蠢妻愚夫,一對呆頭鵝。

    表情一赧的蕭三月點點頭,他是不曉得。“沙婉兒是她的名字?”

    “天呀!饒了我吧!你實在怪得史無前例,難道你和他們相處了月餘都不曾問過?”不用回答了,由他侷促的眼光她已得到答案。

    “三……三姐,你是不是在生氣?”一臉倉皇無措的沙放歌扯扯她的衣角。

    “是,我在生氣。”氣他們為何沒餓死,而且活得不如她想像中悽苦。

    原本以為可以藉由此次機會磨練出兩人的生存能力,別懵懂無知地不知世間兇險,可是她失望了。

    兩人不只吃得好、睡得好,還一副無憂無慮,沙婉兒更以一隻雞腿來決定終身大事,看在奔波多日的她眼中實在是不可饒恕,簡直是在諷刺她的多此一舉,幹麼辛苦地由清風島一路尋來。

    “三姐,你不能怪我,是大姐要我躲在桶子裡,還有爹……”他囁嚅的說不下去,因為如火的烈芒正瞅著他瞧。

    “沙放歌,你好大的膽子敢拖老頭子下水,太久沒上絕天崖吹吹風了是吧!”她冷笑地折折手指。

    不僅是他,一聽到絕天崖三個字,沙婉兒害怕地往蕭三月懷裡頭鑽,兩手死命地抱住他的熊腰,抖得宛如絕天崖頂的紫風草。

    “原來他叫沙放歌,難怪她老是喚他歌。”傻笑的男子一手摟住憨直佳人,一手推開直躲在他腳旁的小人兒。

    沙琳娜沒好氣的一撇嘴,“沙婉兒、沙放歌,沙家的不肖子孫,勞你多費心了,現在咱們該來談談‘睡覺’的問題。”轟然,一陣熱氣衝上蕭三月的腦門,燙得他耳根都發紅了,在東方無我的笑聲中,大夥兒席地而坐。

    溫暖的風徐徐吹來,天地也有多情的一天。

    無知,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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