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迫不及待的就萬良手中接過錦盒,打開盒蓋。凝目望去,只見錦盒是並放着兩個雕刻精緻的白玉美人。神態俊雅,栩栩如生。仔細瞧去,駭然竟是二女模樣,只是具體而微。
萬良伸出手去,取過一個白玉美人,輕輕一旋,果然是腹間中空,掉下來一根似香非香,長約三寸,細如小指之物。
黃榮道:“想此就是二女留函中所説的奇藥了。”
萬良道:“不錯。”
略一沉吟,接道:“看到這座雕工精緻的白玉美人,不覺間懷念到故人手筆,也使老夫擔心起一件事來。”
高光道:“什麼事啊?”
萬良道:“此玉雪白無瑕,入手生暖,分明是極為珍貴的暖玉。我那故世範兄,一生之中,感嘆生命短促,從不肯浪費一寸光陰,這等精工雕刻,必然需時甚久,其作用,只怕不只是供人欣賞,如是今宵來犯之敵,取去此物,或許是失手打碎,豈不大過可惜了麼?”
高光道:“來人決非泛泛身手,此屋高不逾丈,不論放在何處,也是難以擋得來人。”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思呢?”
萬良道:“就這拒敵三策而言,此策實為三者最上一策,也許能從咱們今宵生擒來犯之敵中,迫問出那主謀之人的身份。”
黃榮道:“既是無兩全之法,只有冒險使用了,咱們小心一些,防他們打碎就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二女也許早有計算。”四人一齊動手,佈置起來。
萬良一面動手,一面高聲説道:“二位姑娘在留函之中,即然説布有機關,想來是決不會錯,諸位移動手之時。要小心一些才是?”
這時,黃榮、高光等,都已對那盲啞二女信服無比,聽得萬良呼叫之言,果然是個個謹慎無比,小心翼翼。幾人佈置就緒,太陽已沉下西山。
萬良打量了一下室中情勢説道:“左兄弟藏在神案之下,兩側堆上木柴,就不易被人發覺了。”左少白點頭一笑,動手在神案下堆上木柴。
萬良抬頭一看道:“這內室,外廳這間的大梁之上,可容一人……”
目光轉到高光臉上,接道:“高兄弟請你藏在樑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看全盤情勢變化,不過有一件事,要特別小心。”
高光道:“什麼事?”
萬良道:“謹慎小心,不要被今夜來襲之敵,進得茅屋之門,就瞧到了你,或是人還在十里之外,就聽到你的聲音。”
高光道:“這個在下記下了。”
萬良道:“記着,不能多接一句口,不可稍松一分心。”
黃榮心中暗暗讚道:“這辨法倒是不錯,那藏在樑上之人,看起來是全軍的耳目,但其時,卻毫無出手的機會。
只聽萬良低聲説道:“黃兄請藏在內室之中如何?”
黃榮應了一聲,閃身進入內室,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室內形勢,選擇好藏身之地,重又走了出來。
萬良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利用這事發前的機會,各自坐息片刻,對精神不無小補。”
三人依言盤膝而坐,各自運氣調息。夜色漸深,已難見室外景物。這是個陰雲滿布的晚上,風高月黑,吹打着茅屋的荒草,沙沙作響。
萬良當先而起,點起了廳中燭火,關閉上窗門,步入內室,盤膝坐上木榻。羣豪各自就位,隱好身子。
大約等待頓飯工夫之後,突然茅舍傳進來一聲大喝,道:“室中如若有活的人,都給我滾出來!”
左少白等早已成竹在胸,任那喝罵,但卻無一人相應。
但聞那人接道:“惹得老子性起,一把火燒光了你們這座茅舍!”
那人喝罵了一陣,不聞室中有人相應,也不再罵,過了片刻,響起了一聲大震,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陣急風,吹了進來,門口吊着的户體,突然一陣搖擺。燭光搖顫,暗而復明。
原來,萬良等早已選擇好了置放火燭的所在,風勢雖急,但卻未把火燭吹熄。左少白選擇的停身角度,正好可仔細的瞧清楚門口情形。
只見一個四旬左右的勁裝大漢,右手執着一把單刀,站在門外,望着那高懸的屍體呆呆出神。
顯然,那懸屍已收到先聲奪人之效。
只聽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吊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那大僅應道:“是昨天重傷在此地的章兄弟。”
那人似已不耐,冷冷的問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執刀大漢道:“看起來好像已經氣絕死去了。”
那人應道:“即然已經死去,還不快把屍體拋去,站在那裏瞧什麼?”
那執刀大漢應了一聲,揮動手中單刀,寒光一閃,斬斷了那懸屍繩索,左手接着屍體,揮臂一拋,直摔到一丈開外。這人並未死去,只是被左少白等點了穴道,可憐卻被自己人摔的氣絕而斃。
那執刀大漢摔去屍體,冷冷喝道:“兩個臭丫頭,吊上一個死人,難道就能阻攔住老子們麼?”單刀護身,大步而入。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室外人影幢幢。約略的估計一下,至少也在十人以上,那執刀大漢,步入室中之後,探手從懷中模出一個火摺子,一幌而燃。廳中原點燃一隻火燭,加上這隻火摺子,登時光亮大盛,景物清晰可見。
但聞一個凝重、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道:“瞧出了可疑的破綻麼?”
那執刀大漢應道:“不見有何可疑之處……”
目光一轉瞧到了範仲明牌位之下,並放着一對白玉美人,立時接道:“室中放有玉人一對,這兩個丫頭莫非聞風而逃?”
要知室中情形,早已經過左少白等一番細心佈置,可能留下痕跡,都已打掃清除了。只聽步履聲響,四個執長劍的黑衣少年,護住一個全身黃衣,面上帶着面具的人,緩步進入茅舍。
在那黃衣人的身後,緊隨着一個華衣少年,左臂上包着白紗。那華衣人正是左少白劍下逃生之人,雖然捨棄駿馬,逃開左少白一劍,但是左臂仍然受傷不輕。
只見那黃衣人兩道森寒的目光,轉望着華衣少年,道;“你可瞧清楚了?”
華衣少年,對那黃衣人似是有着無與倫比的尊敬,欠身説道:“不錯,就是那個在榆樹灣奪那劉瞎子藏物的人。”
那黃衣人輕嗯了一聲,道:“難道他當真是渡過‘生死橋’的左家後裔麼?”
黃衣少年道:“這個屬下沒有確證,不敢妄作推斷。”
黃衣人道:“那天劍姬侗、霸刀向敖,是何等高強的武功,但自從渡過那‘生死橋’後,就數十年未再聽過兩人消息、難道區區一個小孩子,還能生離那絕地不成?”
他自言自語,別人也不敢插嘴,沉吟了半晌之後,又是自言自語的接道:“奇怪的是,他們怎會和範仲明兩個女弟子搭上了關係呢?”
只聽那華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也許那兩個丫頭,還藏在內室。”
黃衣人霍然警覺,住口不言,目光卻轉到那一對白玉美人的身上,緩步行近木案,伸出手去,取那玉人,手指將要觸接到那玉美人時,突然又縮了回來,目注內室,高聲説道:
“兩位姑娘,此刻已陷重圍,如若不肯相見,可別怪在下舉動放肆了!”
隱身木案之下的左少白,聽那黃衣人説話聲音,有如金鐵相擊,不禁心中一動,此人聲音,如此怪異,定然是位身負奇功的人。
那黃衣人仍不聞有人相應,不禁怒道:“衝入室中搜查。”
兩個黑衣人應了一聲,急步向內室衝去。哪知兩個黑衣人,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沙石一股,衝入內室之後,竟是久久不聞聲音。
那黃衣人怒聲罵道:“瞎了眼的笨奴才,怎麼連室中有沒有人,都……”
罵了一半,忽然警覺住口,目光一掠華衣少年,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一提氣,由案下疾躍而出,直向二人撲了過去,左掌遙遙一揮,當先擊向那華衣少年,右手食、中二指卻疾向那黃衣人點了過去。黃衣人舉手一格,竟把左少白點擊過去的右手,硬給擋了回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暗道:“此人內力如此之強,難道那白玉美人中的藥物,當真的失效了麼?”付思之間,瞥見那華衣少年揮手接下自己遙擊一掌之後,人竟被震的一個跟斗,栽倒門外,那黃衣人的身子,也同時搖了幾搖,幾乎摔倒。
左少白心中忖道:“原來此人內功精深,雖中劇毒,力道仍未全失。”心中念轉,右手卻又擊出一掌。
就在左少白躍出發掌的同時,高光亦從那橫樑上一躍而下,左右雙手分對另兩個黑衣人各發一拳。兩個黑衣人接他一拳,雙雙被震倒在地。原來,那白玉美人中的煙毒,發揮作用,來人早已無抗拒之力。
萬良聽得室外動手之有,大步趕了出來,道:“得手了麼?”
高光道:“全部成擒。”
左少白指首黃衣人道:“此人乃這般人中的首腦,有他在茅舍之中,室外縱然布有強敵,也不敢施用過激的手段。”
萬良緩步走近那黃衣人身側,正待伸手去抓他起來,突聞“嗤”的一聲,一支長劍,直向萬良手腕射了過來。
左少白高聲説道:“萬老前輩小心了。”
萬良手腕一挫,收回掌勢,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長劍挾着嘯風之聲,“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之上,深入了兩寸之深。
萬良急急説道:“熄去火燭,再和他們談判。”
左少白應了一聲,回手一掌,熄去了桌上火燭。茅舍中,突然黑了下來。
萬良閃到門後,冷冷説道:“你們的首腦,已為我等所擒。只要爾等再行冷箭施襲,老夫就先殺了他們幾人。”
這幾句話,果是有着奇大的威力,室外立時響起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你們亦被我等圍困,彼此相持下去,勢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
萬良道:“這座茅舍之中,存有數月的食用之物,爾等如願對耗下去,對持上三兩個月,也不要緊!”
那宏亮的聲音,重又傳了進來,道:“閣下準備如何解決這僵持之局?”口氣之中,已是大見軟化。
萬良低聲説道:“這黃衣人,似是身份甚高,只不知是否是主腦人物,再套套他們口氣再説。”
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爾等主要的首腦人物被擒,已成羣龍無首之狀,還有何等顏面提出談判條件?只有棄刀就縛,聽候我等發落一途。”
仍是那宏亮的聲音,接道:“閣下不用再打如意算盤,如是逼人過甚,迫使我等出手,那時悔之就晚了。”
其人竟也是老奸巨滑,説了半天。仍未説出那黃衣人的身份。
左少白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三丈外的夜色中,孤零零的站着一個身軀十分高大的漢子,其他的人似是已經分別隱起。和萬良對答之言,正是那大漢所發。
萬良哈哈一笑;道:“你如果和老夫耍花槍,那是白費心機,老夫只要不放過穿黃衣的小子,諒他們也不敢擅自出手……”
語聲微微一頓,故意提高了聲音,接道:“高兄弟先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吃吃再説。”
他本是一句施詐之言,但那高光,卻真的應聲走了過來,取下那黃衣人臉上的面罩,瞧也未仔細瞧他一眼,右手一揮,左右開弓,呼呼兩個耳括子。
那黃衣人雖然中了毒香,又被點了兩處穴道,但他心中,卻是清楚得很,高光這兩個耳光,出手甚重,只打的他心頭怒火萬丈,但卻説不了一句話來。
只聽室外那宏亮的聲音,怒聲喝道:“閣下濫施毒打,當心我們放火燒去茅舍。”
萬良怒聲喝道:“你如再狂吠不停,我就再打他幾個耳括子。”
果然,那室外宏亮的聲音,不敢再行多言。緊張的形勢,突然寂靜下來,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凝目望去,那站在三丈外的大漢,也突然消失不見。不禁心中一動,暗道:“他們不再派人談判,顯然是已下了決心,準備硬行出手了。
心念一轉,急急説道:“強敵不再談判,顯是別有所圖,咱們得小心戒備了。”
萬良道:“不錯,快將那黃衣人,和他幾個屬從,推在前面,用他們作擋箭牌子。”
這幾句話説的聲音很高,似是有意的讓室外之人聽到。
高光道:“這辦法不錯啊!”
當真把那黃衣人,推在身前。哪知事情的變化,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幾人足足等大半個時辰左右,既不聞室外説話之聲,也不只有人向茅舍之中突擊,似是所有的人。都已經悄然離去了。
高光低聲對黃榮説道:“老二,咱們出去瞧瞧如何?”
萬良道:“也許他們在茅舍之外,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不可輕易涉險。”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僵持下去不成?”
萬良道:“天色將亮,待天亮之後,咱們再出去不遲。”
高光的話出無心,但萬良卻是言有作用。説罷,凝神靜聽。
果然。聽到了輕微的步履移動之聲,顯是對方聽到萬良之言,又改變策略。
萬良低聲説道:“諸位要小心了,這次,他們定然有所舉動。左兄弟請瞧着右面,黃兄弟瞧着左邊。”
語聲甫住,果見兩條人影,緊靠茅舍土壁,緩緩向前移動。兩人的舉動小心異常,聽不到一點聲息。
夜色幽暗,景物難辨,如非萬良提醒了左少白和黃榮一聲,特別留心查看,兩人還真不會發現左右兩側的來敵。黃榮伸出手去,輕輕一扯左少白的衣袖,暗中互相招呼一聲,各自運功戒備。
這時,萬良和高光還不知茅舍兩側,已有強敵迫近,兩人仍然凝目向前面查看。兩條黑影,移近木門兩尺左右時,一齊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黃榮心念一轉,覺着不對,高聲叫道:“大哥快些出手!”右掌當先劈出。
左少白聽得黃榮一嚷,緊隨着劈出掌勢。兩股強猛的掌力,分向兩條人影撞去。那兩人似是料不到會有人突然施襲,倉促間,舉掌迎去。
左少白的掌力強猛,右首那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人卻震得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黃榮劈山掌勢的內力,雖然沒有左少自那股強猛,但力道亦是不弱,左首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亦被震的馬步不穩,連退兩步。
只聽暗影中一個冷峻的聲音罵道:“沒有用的蠢才,還不給我滾回來?”
兩個挨近茅屋的大漢,對那聲音,似是有着無與倫比的畏懼,急忙兩個大轉身,隱於暗色之中不見了。
左少白聽辨聲音,發覺此人説話之聲,和剛才與萬良答話那位大漢,口音不同,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適才那大漢,分明是這羣人的領袖人物,何以,此刻又似換了一個人,難道室外強敵,已在無聲無息中,調來了援手不成?”
心念一轉,凝聚目力,向那發話之處望去。只見在幽暗的夜色中,似是蹲着一條人影。
左少白希望能瞧到他的目光,哪知事出意外,那條人影竟是黑黑一團,以左少白的目力,都無法辨識清楚。
黃榮低聲説道:“大哥,可曾瞧到什麼?”
左少白道:“他們除了今宵幽深的夜色掩護之外,似是另有一種掩去身子之物,使咱們不易發現。”
黃榮道:“小弟感覺之中,室外強敵,似是已有很多的援手趕到。”
左少白道:“不錯,小兄亦有此感。”
黃榮道:“天色快要亮了,天亮之後,大哥的計劃如何?”
左少白道:“此事由萬老前輩作主,咱們不妨研究一下就是。”
談話之下,瞥見夜色中一羣黑影,緩緩移動,直向茅舍摸過來。那黑影來勢甚慢,似是在地上爬行一般。
黃榮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低聲説道:“大哥留心。”
一縮身子,藏在門後,隨身一幌,火摺子立時燃了起來。但聞幾聲嗤嗤絃聲,兩個長箭,直向黃榮執火的右手射出。一箭射空,另一隻卻擦着黃榮手背而過。黃榮一抖手腕,一隻火摺子,脱手飛出,落在室外一丈五六尺處。
火光下,景物清晰可見。只見那些緩慢移近的黑影,突然間,靜伏下來不動。
左少白目光鋭利,仔細一看之下,立時瞧出,那些靜伏的黑影,乃是披着一層黑布,立時高聲説道:“他們偽裝……”
“嗤”的一聲,一道藍焰疾射而來,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上了。
那藍焰撞在木門之上,立時化成一片熊熊的火焰,燒了起來。
萬良吃了一驚,説道:“快些設法撲息那門上火焰。”
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難道這黃衣人,豈真不是他們首腦人物麼?或是來了比黃衣人身份更高的人?”
原來,依據武林中的規矩,首腦人物被擒,應是投鼠忌器,很多方法不能使用,就算不肯束手就縛,亦不敢太過激怒對方,傷害到首腦安全。
此刻,這般人竟然要施用火攻,即是説,這黃衣人的生死,已不足威協他們了。
左少白抓出長劍,突然向前探出,長劍一揮,斜着削去。但聞“唰”的一聲,那燃燒的火焰,吃左少白一劍削落在地上。就這剎那間,弓弦聲動,兩支急箭,疾射而來。
左少白早已有備,長劍起處,擊落了當先一支,右手一揮,接住了第二支箭,暗運內功,施展甩手箭的手法,右腕一抖,反射而出,直向那伏在地上黑影射去。
削門,接箭,甩箭,連續一氣呵成,對方第二排強箭未至,左少白已退回門後。高光大聲讚道:“好!大哥露這一手,叫他們開開眼界。”
萬良嚴肅的説道:“他們如不是來了身份高過這黃衣人的人物,就是咱們擒錯了人,對方似已不再顧慮到黃衣人的生死了。”
只聽一聲喝叫傳來,靜伏門外不遠處的黑影之一,突然一躍而起,大步向後奔了去。
原來,那人中了左少白甩出的一箭,難再支撐,一躍而起,露出了馬腳。
萬良接道:“看樣子他們似是已有援手趕到,咱們再不能有恃無恐了,得改變一個打法,諸位要準備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被擒的華衣少年,武功已是不弱,但身份卻似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下,如若室外之人。身份尤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上,今宵敵勢之強,實是驚人至極了。
高光道:“既是這黃衣人已無大用,咱們把他宰了就是。”
萬良心中暗道:“想不到這人,倒是粗中有細,這黃衣人身份如何,將是立刻可見分曉了。”
哪知事情的變化,又大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室外強敵突然間重又沉寂下來,似是所有的人全都撤走,久久不聞聲息。
黃榮低聲對萬良説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萬良道:“室外敵人首腦,實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此刻,咱們只有和他們比試一下忍耐的工夫了。”
高光道:“也許他們早已撤走,咱們何不出去瞧瞧?”
萬良道:“如若老朽想的不錯,在這茅屋之外,強敵早已埋伏重重陷阱,此刻咱們出室一步,必為強敵所乘。”
高光道:“老前輩之意,咱們就永遠守在茅舍之中不成?”
萬良微微一笑,道:“只有待天亮之後,查看一下敵勢,再作道理了。”
劍拔弩張的情勢,突然間靜止下來,只有一陣陣呼嘯的夜風,吹打着茅舍的枯枝荒草。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茅舍外的景物,愈來愈是清晰。左少白探頭向外瞧去,只見綠草依舊,池水盪漾,茅舍外一片靜寂,不見一個人影。
隱身在門後的萬良,沉聲問道:“可有敵蹤?”
左少白道:“絲毫不見可疑之處。”
高光突然一躍而起,道:“兄弟出去瞧瞧。”
萬良要待阻止,高光已然急奔而出。高光奔出茅舍,流目四顧,但見青山隱隱,晨霧如珠,哪裏有敵人蹤影?心中暗道:“那萬良太過多疑,敵人早已撤走了,竟還疑坤疑鬼。
心中念頭轉動,人也不自覺信步向前走去。
萬良高聲叫道:“高兄弟不可涉險,快快回到茅舍中來。”
遙聞高光相應之聲,道:“不勞苦前輩掛懷,強敵早已撤走。”繞向茅舍後面走去。
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高兄弟如此輕敵涉險,只怕要吃大虧。”
左少白和黃榮,究是缺少江湖閲歷,口中不言,心中卻有暗自忖道:“那高光就算不擅心機,但他有目可以見物,難道連有無敵蹤,就瞧不出來麼?”
儘管萬良低聲嘆氣,兩人心中卻是毫不在意,哪知高光去如投海沙石,直待日上三竿,仍然不見回來。
左少白望了黃榮一個,低聲説道:“情形有些不對。三弟定是遭了暗算。”
黃榮挺身而起,道:“我去找他回來。”
萬良冷冷的喝道:“不用去了!”
黃榮道:“為什麼?”
萬良道:“強敵正在這茅舍之外,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如涉險,咱們豈不是又要折損一人?”
黃榮道:“縱然是刀山油鍋,也不能見危不救。”
萬良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左少白突然接道:“結盟金蘭,情重生死,只有辜負老前輩的一番苦心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萬良嘆息一聲,道:“如是那室外強敵,和你一招一式動手,以你武功,那是足可對付。”
左少白己然舉步欲行,聞言突然停了下來,道:“老前輩之意?”
萬良道:“如是老夫推論不錯,那位高兄弟連動手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人生擒去了。”
黃榮道:“何以見得?”
萬良道:“高光為人,粗中有細,決然不會離開這茅舍太遠,他如和人動手,咱們定可聽得兵刃交擊之聲,縱然聽不到兵刃撞擊的聲音,亦可聽得高光的呼喝之聲。”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前輩説得不錯。”
萬良道:“敵眾我寡,楚歌四面,必得以極大的耐心,應付今日之局,才有制勝之望。”
黃榮道:“敢問老前輩,這制勝之道何在?”
萬良道:“以我之長,對敵這短。”
黃榮道:“老前輩可否再説的詳細一些。”
萬良道:“除去敵勢不談,室外陷阱遍佈,我們出此茅舍,正好入人陷阱,目下之策,只有守此茅舍待敵來攻。”
黃榮道:“如是他們一年不來,咱們也要等上一年不成?”
萬良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強敵決然僵持不過今夜,黃昏不來,入夜必大舉侵犯……”
他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看清形。咱們生擒這黃衣人,實乃敵人中極為重要的人物,他們不肯放火燒燬茅舍,無非是投鼠忌器。最使他們困惑不解的是。進入室中的六個人,片刻之間,被咱們輕易擒獲,其間,未經惡戰,是以,把這座茅舍,看成了死亡的陷阱……”
他凝目思索了一陣,接道:“室外強敵的主腦人物,亦為極厲害的人物,能耐心在茅舍外佈下陷阱,不肯涉險攻入。這份陰沉、耐心,就非普通人物能及。”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久等下去,高兄弟只怕被他們殺了。”
萬良道:“老朽的看法,和你大大不同。他們雖然擒了高兄弟,但咱們卻擒了他六個人,這黃衣人又似他們極為重要的人物之一,雖非主持大局的首腦,亦將是獨當一面的要角,才使他們不敢施下惡毒手段。”
突然探出頭去,四下瞧了一陣,放低了聲音,接道:“老朽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般人可能就是那四戒大師所指,隱於幕後,策動江湖變亂的陰謀集團中的核心人物。”
左少白心中一動,突然起身,把那黃衣人拖到門口處,取下他臉上的面具。萬良、黃榮、左少白六雙眼睛不約而同的一齊投到那黃衣人的身上。只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敷粉,嬌好有如女子。
黃榮瞧了一陣,道:“這人一臉脂粉氣,不似男人。”
萬良臉上神色凝重,緩緩説道:“也許一場籌劃數十年的大陰謀,已然開始爆發,卻被咱們趕巧碰上了他們第一次直接行動。”
黃榮奇道:“老前輩語含玄機,使人聽來,難以盡解內情。”
萬良道:“這數十年,老朽息隱於衡山幽谷,苦練‘五鬼搜魂手’,靜坐冥思。自覺增長了不少判事之能,每遇一事,很自然就苦苦思索起來,再和老朽昔年見聞,加在一起,前後絡連推想,就覺得很多可疑之處。”
黃榮道:“老前輩可是又想到新的事端了麼?”
萬良道:“你瞧這黃衣人有多大年紀?”
黃榮道:“如是他是個女的,內功精深,駐顏有術,至少在三十以上。”
萬良道:“你用兵刃挑起黃衫瞧瞧,此人如若具是女兒之身,這其間就大有文章了。”
黃榮好奇之心大動。伸出長劍,挑開了那黃衣人的上衣。果然,挑開了前胸上衣之後,隱隱可見,兩個聳立的乳峯。
萬良右手一揮,一股掌風,掩起了那前胸挑開的黃衣,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可能就是她!”
黃榮奇道:“什麼人?”
萬良正待答話,目光一輪,瞥見左少白凝注在黃衣人的臉上,呆呆出神,不禁心中一動,欲言又止,又用手輕輕一推黃榮。
黃榮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臉上是一股莫可言喻的奇異神色,望着那黃衣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