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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紫花金線鯉

    黃榮道:“弟子毫無辨識之能,就算找著了也是不能辨認。”

    獨目老僧道:“此物十分難找,也確不易辨認。”

    高光急急說道:“老禪師這般說來,縱有紫炎花,也是無能救在下大哥之命了?”

    獨目老僧閉目不語,渾如未曾聽到高光之言。

    高光心中大怒,暗道:“你這老和尚,不吃敬酒吃罰酒,救不了我家大哥,你也不用活了。”伸手向老伯腕脈之上抓去。

    黃榮右掌一掠擋開了高光右手,暗施傳音之術斥道:“他武功何止強勝咱們十倍,你毛手毛腳,可是想自討苦吃麼?”

    只見那獨日老僧臉上肌肉跳動了一陣之後,緩緩睜開雙目,道:“你們既然取得紫炎花,足證貴友是命不該絕,致於那金尾鯉,老僧倒是可以指明一條去路,致於你們能否取得,老僧就不能管了。”

    黃榮道:“老禪師多多指點,我等是感激不盡。”

    獨目老僧緩緩說道:“兩位留心了,老衲只說一次,不管兩位聽明白沒有,不許多問,縱然要問,老衲也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高光心中村道:“哪有這種事?要說就說,不說算了!哪裡有說了之後,卻迫著一次聽明白。”還待反口質問,那獨目老僧,已自開口,說道:“由此北行四十里,有兩株古老的桑樹,由兩株老桑之間穿過,走近了一條深草掩蔽,略可辨識痕跡的小徑……”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打斷了老僧之言。

    獨目老僧搶先說道:“老衲有言在先,不許多問,只要插一句口,那就請立時攜帶貴友離此!”說的神態嚴肅,語氣堅決,果然駭的高光噤若寒蟬,不敢多問。

    只聽那老僧接道:“你們大約要走上一個時辰多些,可見到一座突出的懸崖,在那懸崖有一座茅屋,不論那屋中之人,如何辱罵你們,且不可和他們衝突。越過那茅屋,再繞行六七里,就到了山頂之上。那座山頂之間,有一座五丈方圓水潭,潭中養有兩條金尾鯉魚,切記不可貪多,取得一條就走。”

    黃榮只聽得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這老僧也是奇怪的很,既然說了,要結仇已經結下,何以又不肯說個明白出來?”

    那老伯獨目眨動了一下,道:“時光不早了,諸位之中,要動身的也該動身,休息的也該休息一下了。”

    黃榮突然一抱拳,道:“我等此行,如有什麼不測之禍,還望老禪師多多照顧在下大哥。”

    獨目老僧道:“竭盡我能,保他之命。”

    黃榮道:“但得禪師一言承諾,我等亦死的放心了。”轉身大步而去。

    高光本還有很多話要講,但又怕一耽誤,追不上黃榮,只好急急趕了出去。

    兩人依照獨目老僧指示,記清了方向,北行四十里,果然見到兩棵老桑樹。

    由兩樹之間瞧去,果然隱隱可見到一條行人踏過的痕跡。

    黃榮心中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先向上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光,高光當先,黃榮居後,登山而去。

    所有的經過情勢,都如那獨自老僧之言,走了一陣,到了一個突出的懸崖之上。一座茅屋,就在那懸崖之間,剛好擋住兩人的去路。

    茅屋建築的十分整齊,木門大開,但卻不見人蹤。

    兩人正待越屋而過,突聽茅屋內傳出一個老邁尖銳的女子聲音道:“兩位是幹什麼的?”

    黃榮道:“咱們是登山遊耍來了。”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兩位不錯啊!竟還有心情賞山玩水?”

    黃榮突然想起那獨目老僧之話,不再理會那屋中之人,牽著高光,繞過茅屋,徑向山頂奔去。

    這一段行程中,早已無路可走,盡都是荒草、怪石,兩人施展輕功,一口氣攀登峰頂。

    迎面吹過來一陣山風,挾著醉人的涼意。抬頭看去,果然有一座五六丈見方的水潭。

    在水潭兩邊,有一座山石堆砌的石屋,一艘小船,系在那室外小松上。

    黃榮急步奔了過去,只見那石室雙門緊閉,外面鐵環扣鎖,想是那石室中人,不在家中。

    高光仔細看去,發覺那潭水不過三尺深淺,清澈見底,水裡遊著無數奇形怪狀的魚,大都是自己生平未見之物。兩人划動小舟,滿潭穿行,一心要找那金尾鯉,也無暇欣賞那些怪狀奇魚。

    小舟劃到東面崖壁間,潭水突深,瞥見一條全身赤紅、尾上金線耀目、長約尺許的鯉魚,浮出水面。黃榮強自按下心頭狂喜之情,暗中禱告道:“大哥命不該絕,尚望皇天相信!”突然伸手,向那金尾赤鱗的魚抓去。

    在他想,這金尾鯉定然是滑溜無比,不是撲捉得住的。哪知事情卻是大大的出人意外,那金尾鯉竟是動也不動停在水面,被黃榮輕輕易易的抓入手中。

    高光目光一轉,發覺船尾處,放著一個木桶,順手取過。舀了一桶水,道:“把魚兒放進去吧!咱們連這木桶帶走,回到‘小天王寺’去,只怕金尾鯉還不會死。”

    黃榮流目四顧一眼,道:“但願那茅屋中沒有伏兵才好。”說話之間舟已靠岸。

    黃榮繫好小舟,低聲向高光說道:“小兄開道,你提著鯉魚,走在後面,萬一有人攔截時,由小兄迎敵,三弟以最快的速度,把這金尾鯉送回‘小天王寺’去。”

    高光道:“這個小弟記下了。”

    黃榮似是預感到要有一場惡戰,“唰”的一聲,拔出背上長劍,當先開道。高光手中提著木桶,緊隨在黃榮身後,一陣急奔,臨近那攔道茅屋。

    但聞那茅屋中傳出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道:“好啊!你們是偷那老不死的魚兒,怎不早些告之老身一聲?讓老身也去捉它幾尾瞧瞧。”

    黃榮低聲對高光說道:“如此人一旦現身,我和她糾纏之時,兄弟要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山去,不用管小兄如何了,你一直奔回‘小夭王寺’就是。”口中應道:“咱們不知老前輩也有這般的雅興,如是早知道了,定然要請老前輩同去走走。”

    那蒼老的聲音,重又傳了出來。道:“你們偷了那老不死的幾尾魚?”

    黃榮心中暗忖道:“聽這婦人的口氣,似是和山頂上養魚人的關係頗不平凡,說話必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念一轉,緩緩答道:“在下等只取了一條。”

    室中又傳來那蒼老的女子聲音,道:“為什麼只取一見呢?”

    黃榮道:“一尾已經足足夠用,多取了豈不是損人不利己了麼?”

    忽聽一陣輪聲滾動,那茅屋室門中陡然出現了一座輪車。輪車上端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手握竹杖,銀髮飄風,只是臉色一片蒼白,想是久年未曾見過陽光所致。

    只見她舉起左手,招了一招,道:“過來,給我瞧瞧你們抓的什麼魚?”

    黃榮藉機回過頭去,暗施傳音之術,道:“三弟請看我的舉動,我如一和那老嫗動手衝突,你就立刻上路。”

    高光應了一聲,兩人齊步向前走去。

    那老嫗由輪車上探頭過來,瞧了高光手中木桶一眼,道:“這金線鯉雖然名貴,卻是一點也不好玩。”

    高光心中答道:“咱們要用來救大哥之命,哪一個要管它好不好玩?”

    黃榮站在一側,暗運功力戒備,只要那老嫗稍一出手,立時將以迅猛之勢,反擊過去。

    只見那白髮老嫗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是那老和尚,指示你們來的麼?”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哪位老禪師?”

    他聽這老嫗,一開口就指出他們背後指使之人,心中大駭,忍不住質問一句。

    那老嫗點頭一笑,道:“如是老身猜的不錯,該是‘小天王寺’中的老和尚。”黃榮、高光,似是突覺被人打了一拳,不禁一陣愕然。

    那老嫗微微一嘆,道:“你們不用再對我多生疑心……”倒轉車輪,隱入那茅室之中不見。這變故,倒是大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顯然那老嶇並無攔阻之心。

    黃榮對著那茅屋一抱拳,道:“晚輩等謝領了今日之情,他日有機會,定有一報。”不容那老嫗再多答話,護在高光身後,一口氣跑回了天王寺。那獨目老僧,仍然在原地打坐,而且仍然是原來的姿勢。

    黃榮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禮,道:“幸未辱命,晚輩已取回那金尾鯉來。”

    那老僧緩緩睜動了一下獨目,道:“拿給老僧瞧瞧。”言下之意,似是仍然有些不信。

    高光遞過水桶,道:“老禪師請過目!”

    那老僧獨目投注在木桶中,良久之後,才道:“果然不錯……”

    目光一轉,望著高光、黃榮說道:“你們退出去吧,最好能在這‘小天王寺’外,找一處高峻的地勢,可見四周情勢,如若發現有生人趕來,快來報知老僧。

    黃榮道:“在下等就此告別。”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那老和尚心情似是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

    黃榮道:“也許和咱們找回這條金線鯉魚有關……”

    道:“不錯,那茅屋中的女人就能猜想到是他指點咱們,何況那失魚的人?”

    黃榮道:“咱們把它殺了,早些讓大哥服下,那人縱然趕來,也是無法可想。”忖思之間,遙見一道塵煙滾滾而來。

    黃榮吃了一驚,道:“來得好快,咱們得攔住他,不讓他闖入廟中才行。”當先向來路繞了過去,藏在一株大樹之後。高光另選了一株大樹,兩人布成了合搏之勢。

    只見來人漸近,人馬都清晰可見。一匹通體雪白的健馬,全身上下不見一片雜毛,只有一對眼睛,卻泛出金紅之色。

    再看馬上人,又出乎兩人的預料之外,竟然是一位全身綠色勁裝的少女。只見她輕勒韁繩,策馬緩緩而行,遙向寺院後門踏去。黃榮輕輕咳了一聲,由一株大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那綠衣少女一收韁,白馬完全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為何攔我去路?”

    黃榮心中忖道:“話是不錯,但我絕不能讓你闖入廟中,延誤了大哥療傷的時間。他自知理屈,只有和人打馬虎,當下又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從何而來?到這荒涼所在,要找哪一個?”

    那綠衣少女柳眉聳動,似要發作,但卻又忍了下來,打量了黃榮一眼,道:“那座廟可是叫‘小天王寺’?”

    黃榮道:“不錯!”他衝口而出,說出來,心中已然有些後悔。

    那綠衣少女冷若冰霜的臉上,突然綻開了一片笑容,道:“嗯!你可是‘小天王寺’中的人?”

    任他黃榮心思慎密,一時間也揣不透綠衣少女的來歷;看她提到‘小天王寺’的盈盈笑意,似是沒有惡意,心中暗道:好吧!咱們都來些模稜兩可之言,當下說道:“是又怎麼樣?”

    那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兄臺和那苦行大師如何稱呼?”

    黃榮心中忖道:“這苦行大師定然是那獨目老僧了,看樣子她對那老僧十分尊重,形勢逼人,我得騙她一騙。”當下說道:“請問姑娘貴姓?”

    那綠衣少女道:“小妹張玉瑤,奉了父母之命,來探望苦行大師,尚望兄臺代為通報一下,小妹這裡感激不盡。”

    黃榮道:“原來是張姑娘,失敬!失敬。”

    張玉瑤揚了揚柳眉兒,道:“小妹還未請教兄臺姓名?”

    黃榮道:“在下黃榮。”

    張王瑤道:“煩請黃兄代為通告苦行大師一聲,就說小妹千里奔波而來,萬望賜見。”

    黃榮暗道:“此刻那獨目老僧也許正為大哥療傷,我得設法拖延一些時間才好。””

    心念一轉,故意皺眉頭,道:“姑娘來的時辰不巧。”

    張王瑤道:“怎麼不巧了?”

    黃榮道:“此時此刻,正是大師坐禪時刻,實不便驚擾於他。”

    那張玉瑤聰明絕倫,一聽黃榮口氣,立時接口問道:“黃兄是苦行大師的什麼人?”

    黃榮自知失言,趕忙自打圓場,說道:“在下當蒙大師療治重傷,得保性命,自願留此為他老人家看守門戶。”

    張玉瑤盈盈一笑,道:“原來如此,小妹年紀幼小,尚無緣拜見大師的慈顏,但卻聽得父母講述過那老禪師的醫道,當真是手到病除,起死回生。”

    黃榮信口胡謅道:“不錯,大師的醫道,可算得當今武林第一妙手。”

    張王瑤道:“昔年小妹父母,亦曾受過苦行大師的救命之恩,此番小妹千里來此,就是代父母向大師致意,送來一點小小禮物,聊表敬慕之心。”

    黃榮暗忖道:“如若不和她胡扯下去,只怕要引起她的疑心。此女冰雪聰明,應對之間,還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道:“據在下所知,苦行大師素來是不肯受人之禮。”

    張玉瑤道:“大師是世外高人,小妹豈敢以俗凡的禮品相贈。”

    黃榮動了好奇之心,問道:“不知張姑娘帶的何物?”

    張玉瑤道:“小妹父母,採得三味奇藥,差遣小妹奉送大師……”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來小妹雙親要親自趕來,奉上三昧藥物,只因家母採藥之時,遇上了守護靈藥的毒蟒,搏鬥甚久,沾了蟒毒,必得靜坐調息,家父留下照料,才差遣小妹獨騎而來。”

    黃榮仰瞼望望天色,暗道一聲:“漸愧。”

    張玉瑤笑道:“請問黃兄,苦行大師坐禪還有多少時光,才可接見客人?”

    黃榮轉眼望了那綠衣少女一眼,只見她容色端麗,笑容似花,風姿綽約,嬌媚橫生,看了一眼,趕忙別過頭,不敢再多瞧看,心中暗道:“好一個天生尤物。”

    原來,兩人談話雖多,但黃榮卻一直未曾仔細瞧過。此刻仔細一看,才發覺對面的少女,竟是這樣一位絕色玉人。他心中緊張,竟是忘記了答覆對方問話。

    張玉瑤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黃兄,對不住!我又忘記了父母囑託之言。”

    黃榮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我離家之時,父母曾經再三告誡我,和人談話時,要學得端莊一些,不許隨便的對人發笑。”

    黃榮道:“令尊、令堂的話,是一點不錯。”

    張王瑤道:“唉!可是我這愛笑的毛病,很難改掉,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黃榮道:“父母教訓,言由愛生,姑娘還是聽話的好。”

    張玉瑤道:“現在你可轉過頭啦,我不再笑就是。”

    黃榮緩緩轉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然而立。

    張玉瑤道:“你還沒有答我的話。”

    黃榮早已忘了什麼話,說道:“姑娘問的什麼?”

    張玉瑤忍不住“嗤”的一笑,但笑容初展,立時強行忍下,故意的寒著臉,說道:“我問的是那苦行大師幾時才能由禪關之中醒來?”

    黃榮略一沉吟,道:“早的很,早的很,委屈姑娘在此靜坐一會吧!”

    張玉瑤道:“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就是等上半天一夜,也沒關係。”

    果然盤膝坐了下去。黃榮心中暗道:“如今是暫時把這位姑娘穩住了,但不知那獨目老僧要好久時光,才能醫好我大哥的傷勢?”

    高光隱身在丈餘外一株大樹之後,看那黃榮一番言語之後,竟然把那姑娘說服,心中好生佩服。暗道:“此事如是換了我高老三,那是非得和那姑娘打上一架不可。”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步向後退去。

    那張玉瑤耳目靈敏無比,高光的舉動雖是小心,但仍然驚動了她,低聲對黃榮說道:

    “咱們身後左方有人,大約一丈開外。”

    黃榮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位姑娘的武功,實是驚人的很,不但能覺出有人,而且距離、方位,都能估計的一點不錯。僅此一點,就非我黃榮能夠及得。”

    只聽張玉瑤低聲說道:“那人已然向寺院中退去,可要小妹出手,把他擒住?”聲音平和、自然,似是穩操勝算一般。

    黃榮急急說道:“姑娘不可出手,那人和在下一般,都在這‘小天王壽’中寄居。”

    張玉瑤道:“如不是小妹心中有著顧忌,哪還容他退走?自是也不和黃兄商量了……”

    語聲突然一頓。又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黃榮心中暗道:“糟糕,此女冰雪般的聰明,莫要被她瞧出了破綻。”心中戒備應變,口裡說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小妹聽得父母相告,說道‘小天王寺’中除了苦行大師之外,別無他人,連個香火僧人也是沒有。但小妹到此之後,不但遇上黃兄,那寺中竟是還有別人。小妹相信我父母,決然不會騙我,這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星目閃動,神光湛湛的逼視過來。

    黃榮儘量保持鎮靜的淡淡一笑,道:“令尊沒有騙你,在下也是說的實言。”

    張玉瑤眨動了兩下大眼睛,道:“請教原因何在?”

    黃榮道:“令尊、令堂,幾時到過這裡‘小天王寺’來,在下雖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張玉瑤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黃榮暗道:“這丫頭不但聰慧絕倫,而且極擅心機。”當下接道:“那時,苦行大師息隱此地之事,還不為人知,除有限幾位武林高手知道外,此地一向是荒涼冷清,一年中也難得有幾次人來。”

    張玉瑤道:“現在可是忽然多了起來?”

    黃榮心中忖道:“好厲害的丫頭,想從我多言之中,找出破綻!”當下接道:“這幾年來,那苦行大師息隱的消息,竟不知如何會走漏了出去?因此,不時有著身受重傷的人,找上此地,大師眼看來人傷勢很重,危在旦夕,自是不能不救了,救一個傳十個,救十個傳一百,故爾一個荒涼的‘小天王寺’有時會門庭若市。”

    張玉瑤道:“剛才那人也是廟中之人了?”

    黃榮道:“這‘小天王寺’中,除了大師和兄弟之外,另還住有兩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請稍坐片刻,在下先回寺中一趟瞧瞧,再來通知姑娘。”

    張玉瑤道:“好!黃兄請便,小妹在此相候就是。”

    黃榮道:“我去去就來。”轉身大步而去,一面心中暗道:“這段時光,不算太短,不知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行到後殿之時。只見左少白一人,盤膝而坐,閉目調息,高光卻守在門口,替他護法。

    黃榮低聲問道:“三弟,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笑道:“二哥和那位姑娘談的好麼?”

    黃榮道:“三弟不要胡扯,快告訴我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道:“他到廚下去了,要我守在此地,為大哥護法。”

    黃榮心中暗道:“那位姑娘千里而來,被我巧言攔住,應該通知那老僧一聲才是。”急急奔向廚房。

    只見一張黃紙寫的便箋,置於廚房鍋臺之上,哪裡還有獨目老僧的蹤跡?

    黃榮急急取過黃紙,只見上面寫道:“鍋內魚湯一碗,服下之後,即可行開那紫炎花的藥力,解除貴友身上寒毒。以貴友內功的精湛,三日之內,即可復原,不可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老衲素喜清靜,此處既為爾等驚擾,只好別覓棲身之地。”

    下面既未署名,亦沒說出行蹤何去。

    打開鍋蓋,果然有一碗煎好的魚湯,置於鍋中,熱氣還蒸蒸上騰。

    黃榮鎮靜一下紊亂思潮,端著魚湯,奔向後殿,低聲問高光,道:“大哥醒來過麼?”

    高光還未及答話,左少白卻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道:“什麼事?”

    黃榮道:“大哥快請服下這碗魚湯,小弟有要事奉陳。”

    左少白接過魚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黃榮取過那老僧留言,雙手奉上,道:“大哥先請瞧瞧這個。”

    左少白接過黃表,仔細的瞧了一遍,道:“唉!咱們驚擾到他,那也是難怪他留字而去,以他修為之深,恐不願和咱們這幾俗之人,攪混在一起了!”

    黃榮道:“眼下有一樁無法交待之事,好叫小弟為難。”

    左少白道:“什麼事?如此困擾於你?”

    黃榮長嘆一聲,把巧言阻攔張玉瑤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你說的雖不是全部謊言,但其間有不少由己編造,此事只怕是難以解說清楚。”

    黃榮道:“小弟亦為此事不安,但當時情非得已,只好從權應付她了,實想不到這位老樣師竟然會留字而去。”

    左少白道:“她既非咱們敵人,自是不能用詐,堂堂男子漢。豈可欺騙一個女流之輩?

    為今之計,只有對她說明了。”

    黃榮道:“那姑娘冰雪聰明,只因求見此廟主持人太虜誠,才會被我巧言攔駕,此刻就是想騙她,只怕是也騙不住了。”

    高光道:“兩位兄長因何為此優苦,那老和尚既可留箋而去,咱們何不也來個一走了之。”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事先巧言攔阻,如果事後再一走了之,不但要受人唾罵,且將耽誤別人之事。”

    高光接道:“如若給她說個明白,她如不肯相信,豈不是自找麻煩了?”

    黃榮道:“這麼辦吧!三弟請護送大哥先走,此地之事,由小弟單獨對付她就是。”

    左少白道:“不行,你如萬一和她爭執,只怕是難免要一場搏鬥,豈可留下你一人在此?”

    黃榮道:“大哥縱然留此,也是無能相助,留此何益?那老僧留字上說的明白,在三日之內,大哥不但不能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萬一和她衝突起來,豈不是多加了小弟一重負擔?”

    高光接道:“二哥說的不錯,大哥實該早些離開此地才好。”

    黃榮道:“三弟快些送大哥走吧!留我一人對付那位姑娘,還可隨機應變,應對之間,自由一些。”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既無能幫助他們,留在此地,反能增加他的擔負,當真是躲開的好些。”當下說道:“那就偏勞兄弟你了。”

    高光道:“老二,咱們行蹤不定,但我會在每處緊要的轉彎之處,留下暗記,你按圖索驥,那就不難找到我們了。”

    左少白回首望著黃榮,長嘆一聲,說道:“追本溯源,事為小兄而起……”

    黃榮接道:“這如何能夠怪你?”

    左少白道:“你要多加小心!”轉身大步而去。高光緊隨在身後,相護而去。

    黃榮目注他們背影消失不見,才緩步走向寺後。果然,那張玉瑤仍然還在原地坐著。

    黃榮輕咳了一聲,道:“張姑娘?”

    張玉瑤道:“那苦行大師可曾醒來了?”

    黃榮道:“大師訪友出去了,不在廟中。”

    張玉瑤呆了呆,道:“他到哪裡訪友?”

    黃榮道:“這個,在下素來沒有問過。”

    張玉瑤道:“幾時回來?”‘

    黃榮道:“很難說,有時一日就歸,有時數日不返。”

    張玉瑤身子一側,掠著黃榮身側而過,逕向廟中走去。

    黃榮心知,此刻這‘小天主寺’中,除了自己之外,已然別無他人,張玉瑤縱然進去,也不要緊,當下裝作不知,反而隨在張玉瑤身後而行。

    走到廟門之時,張玉瑤突然轉過瞼來,低聲問道:“黃兄,小妹想到廟中瞧瞧,不知黃兄可否賜允?”

    黃榮道:“張姑娘儘管請進。”

    張玉瑤折轉入廟,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又道:“那苦行大師一向在哪間房中打坐?”

    黃榮怔了一怔,暗道:“咱們和那獨目老僧見面時,他一直在大殿之中,住在那間房中,倒是難說的很。心中念轉,口中應道:“他在大殿後面一間房中。”

    張玉瑤不再言語,繞著寺中行了一週,又回到大殿之上,道:“怎不見黃兄的臥室何在?”

    黃榮道:“在下是隨地可眠。”

    張玉瑤道:“黃兄可是仍要留在這裡,等候那苦行大師回來麼?”

    黃榮道:“在下常住這‘小天王寺’中,自是要等他回來。”

    張玉瑤突然冷笑一聲,右手一翻,疾向黃榮腕穴之上扣去。這一招來勢奇快,有如雷奔電閃。

    幸好黃榮早已戒備,看她手腕抬動時,人已向旁側閃開去。張玉瑤一擊來中,緊隨著欺身而上,攻出一掌。

    黃榮急急避開一掌,高聲說道:“張姑娘怎的忽然動起手來?”

    張王瑤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怕你跑……”停手向後退了兩步。又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子麼?算我瞎了眼睛,誤把你當作了好人。”

    黃榮心中暗道:“不知她從哪裡瞧出了破綻?”口中卻緩緩應道:“什麼事?姑娘請再說明白一些。”

    張玉瑤道:“這座小廟,除了大殿之外,只有兩座可供客人棲身的廂房,你既常在此寺居住,何以不見一個鋪位……”話至此處,突然的聲色俱厲,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那苦行大師有何關係?從實說來,如有一字虛言,可別怪我翻臉無情,出手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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