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黃昏時分,丁棄武到達了伏牛山下的青石鎮,停了下來。
青石鎮不是大地方,但卻十分熱鬧,有幾家酒館,也有兩冢旅店。
丁棄武並不想住店,也不想吃喝酒,他只想在鎮上略事盤桓一陣,就連夜的趕上伏牛山去。
因為,夜間行動比白日之間方便得多,他要在一夜之間查出心靜大師被害的經過。
忽然……在一條大街的轉角上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卦攤上寫了四行大字,是:
“山人潛修名山,
輕易不出禪關!
只為許下一願,
要救四十八難。”
上面有三個橫寫的大字是:張鐵嘴。
丁棄武因想再消磨一陣時間,於是湊到他的卦攤之前,笑笑道:“尊駕這些字是什麼意思?”
張鐵嘴道:“在下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是在下許下宏願,要救人世中的四十八個罹難之人!”
丁棄武道:“尊駕的口氣不小,但不知要怎樣救法?”
張鐵嘴道:“在下要找四十八個有難之人,救了他們的命,然後再回去潛修!”
丁棄武道:“原來如此!”
張鐵嘴又瞧了丁棄武一眼,忽道:“這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丁棄武一徵道:“尊駕這是什麼意思?”
張鐵嘴道:“尊駕就是在下要救的四十八難之一!”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可惜在下無難在身,也並不相信這些!”
張鐵嘴道:“這與迷信無關,而且在下要救你,也不是因為你會有何災難,而是……”
微微一頓,又道:“這災難你早巳惹到身上了!”
丁棄武道:“嗯!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張鐵嘴道:“在下一說出來,你就很容易懂了……”
微微一頓,又道:“尊駕中庭有青烏之色,可知是有毒素襲體,難道尊駕一點都不知?”
丁棄武一怔道:“駕尊說得不錯,在下是中過毒,但那不過是十分普通的毒素,已被在下排出體外了!”
張鐵嘴連連搖頭道:“只怕未必!”
丁棄武道:“尊駕難道除了算命之外,還懂得醫道?”
張鐵嘴哈哈一笑道:“在下算命的時候稱為張鐵嘴,施醫的時候就叫張一帖相信尊駕明白這意思?”
丁棄武道:“在下當然明白,但……”
張鐵嘴凝重的道:“就算尊駕願意要在下治療,但在下也無法應命,因為施主的毒傷已入內腑,非是在下的能力所可及的了!”
丁棄武沒有吭聲。
張鐵嘴道:“相信曾駕一定還在懷疑,認為在下所言不確,這也沒有關係,在下提供一個辦法讓尊駕作為最後的一條救命之計……”
微微一頓,又道:“在距此正北十五里的秋風崗上,住著一位奇人,可以治得了尊駕的毒症!”
丁棄武雖然仍未深信,但卻連忙拱拱手道:“多謝尊駕指點!”
他隨即起身離開了張鐵嘴的卦攤,向鎮外馳去。
不久,他已到了一片山坡之前,於是,他坐了下來運息行功。
果然,三焦之處有一種麻絲的感覺,這證明張鐵嘴的話不錯,毒素並未完全排出,殘餘的毒素已經深入了內腑之中。
他大為懊喪,為什麼自己當時為如大意,竟然誤以為毒素已經完全排出。
他立刻又明白了這原因,那不是一種普通的毒素,否則不會有這樣的後果。
他也曾聽人說過,有種絕毒而無可解救的毒素,只要一經沾入人體,就休想把它完全排洩出去,莫非自己所中的就是這種毒藥?”
他想到了張鐵嘴的話,於是他撲奔正北方向走去。
果然在十五里左右,看到了一片山崗。那山崗不大,而且崗上光禿無物,除了遍地的山花野草之外,連一株小樹也是沒有。
丁棄武急忙走上崗去,只見光禿禿的山崗上果然有片竹木搭建的房舍。
丁棄武走到房舍之前,猶豫了一下,終於伸手去輕輕叩門。
一連叩了幾次,方才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房內應道:“什麼人啊,這麼晚了還來敲門打戶的?”
丁棄武聽得出那人年紀已經不小,連忙應道:“請老丈開門,在下姓丁,是來請老丈幫忙的!”
房門打了開來,一個白髮銀髯,身材魁偉的老者當門而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丁棄武一陣,道:“你來找老夫幫什麼忙?”
丁棄武道:“在下聽說老丈是一位世外奇人,精於醫道,能治療毒傷,所以在下……”
“慢著……”
那老者打斷了他的話道:“老夫在此隱居,沒有人知道老夫的一切,你又如何知道老夫精於醫道?”
丁棄武只好道:“實不相瞞,是鎮上的張鐵嘴指點在下來的!”
“張鐵嘴……”
那老者搖搖頭,道:“他應該改名張多嘴,老夫一再叮囑他不要洩露老夫的事,這小子硬是不聽……”
丁棄武道:“老丈仁心仁術,就替在下治一治吧!”
那老者又仔細瞧了丁棄武一陣,道:“你的毒素已入內腑,治起來相當麻煩,還是不治也罷!”
微微一頓,又道:“你中毒很少,一時之間,不會有什麼關係!”
丁棄武困惑的道:“不論毒素多少,既在體內,總不是一件好事,日後……”
那老者笑笑道:“三年之內,大約不會發作。”
丁棄武忙道:“那麼三年之後呢?”
那老者忖思了一下道:“三年之後,可能會開始潰爛,先是四肢,而後是胸腹,所以活到三年之時,你最好自殺!”
丁棄武苦笑道:“老丈真會開玩笑……不能讓在下到房中一坐麼?”
那老者笑笑道:“當然可以……”
於是,身子一側,讓丁棄武進入了房間之中。
房中陳設簡單,但卻十分整潔,四壁並沒有藥架藥草,不像是一個名醫的居處。
只聽那老者笑笑道:“看情形你是賴上老夫的了,對麼?”
丁棄武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丈何樂而不為?”
那老者慢悠悠的道:“不是不為,是太麻煩,你知道老夫這個人最怕麻煩……”
微微一頓,又道:“譬如說,你的毒素已經深入了骨髓與內腑之中,第一步先要使你喝醉……”
丁棄武道:“嗯!為什麼?”
那老者笑笑道:“由為喝酒之後,可以使你四肢百脈都活動起來,能誘使毒素外流!”
丁棄武道:“老丈似乎說得頗有道理……”
目光微轉,又道:“在喝了酒之後呢?”
那老者道:“喝過酒後,老夫就要給你服下兩種藥物,使毒素由汗液中排出來……”
丁棄武道:“看來並不太困難。”
“不……”
那老者搖搖頭道:“不要說這方法是否能夠成功,是一個疑問?就算能夠成功,毒素仍然不會完全乾淨,先後還耍再使你服下三種藥去………”
丁棄武道:“在下既然來求老丈,就對老丈完全信任,至於藥費,在下一定如數照付。”
那老者又淡淡一笑道:“老夫並不是向你索討藥費,而是怕麻煩,因為治起來不一定能順利成功,如果一種方法不行,還要另換一種,而且開始治療之後,時時刻刻都要觀察你的變化,那實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丁棄武苦笑道:“總之要老丈幫忙才好。”
那老者道:“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麼?”
丁棄武搖搖頭道:“在下正要向前輩請教。”
那老者皺眉頭道:“你中的乃是稀世奇毒‘紅鼠乳液’。”
丁棄武怔了一怔,道:“在下似乎還從沒聽說過有這種東西。”
那老者點點頭道:“你自然不會聽說過,這種紅鼠,在江湖中根本難以見到,只有到嶺南地區才能在深山之中偶然找到……”
微微一頓,又道:“這種紅鼠十隻之中有九隻並無乳液,所以就是找到更加不易獲得!”
丁棄武道:“老丈經多見廣,在下敬佩得很,但……還懇求老丈替在下一治!”
求老者苦笑了一聲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相信老夫就不好袖手而不問了!”
說著站起身來,從內室中取出了一缸酒來,向丁棄武面前一擺,道:“喝它下去。”
丁棄武皺眉道:“難道要在下把這整缸的酒都喝光?”
那老者點點頭道:“一點不錯,要喝得一滴不剩。”
丁棄武道:“在下一向不喜歡多飲,這整缸的酒如何能夠完全喝得下去?”
那老者哼了一聲道:“如不能喝下去,那就不要再羅嗦,老夫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跟你磨了。”
丁棄武只好苦笑了一聲道:“好吧,在下願意盡力喝了下去,但
……”
目光一轉,又道:“老丈可否給在下弄一點下酒的菜餚?”
那老者連連搖頭道:“不行,這並非者夫吝嗇下酒的那點菜餚,而是如果配了萊著就無法使排毒的工作有效,喝下一缸酒去也等於沒喝!”
丁棄武無可奈何的道:“好吧,在下遵命了!”
於是,他咬咬牙,把整壇的酒舉了起來,閉著眼睛,一口口的硬灌了下去。
大約費了一頓飯左右的時光,他方才把一壇酒完全灌了肚去。
雖然他內力高深,喝下一罈酒去,不見得會禁受不住,但也弄得頭暈目眩,搖搖欲倒。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雖然不善飲酒,但像這種酒量,也夠驚人的……”
丁喬武道:“在下酒巳喝光,是否應該服藥了?”
那老者搖搖頭道:“別忙,且等灑力發散一下,才能服藥,否則藥物服了下去,也會失了效用!”
丁棄武笑笑道:“看情形在下是非聽老丈擺佈不可了!”
那老者大笑道:“老夫會一再拒絕,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並不是老夫有這份興趣!”
“不錯……”
丁棄武點點頭道:“這是在下要求老丈這樣做的,在下自然不便有什麼怨言!”
那老者道:“坐下來,平心靜氣讓酒力發散一下,再服藥下去。”
丁棄武依然坐了下來,道:“請恕在下冒味,方才所喝的那一罈酒之中,似乎也有些藥味,不知……”
那老者點點頭道:“當然酒中有藥,因為老夫是替你治療內毒,醫中加藥,為了便於活血!”
丁棄武笑笑道:“原來如此。”
那老者道:“還要等個把時辰才能服藥,現在你我不妨談上一談!”
丁棄武道:“老丈不睡了麼?”
那老者嘆口氣道:“我說過這是件麻煩的事,為了給你治療內毒,自然只好不睡了。”
筍延一頓,又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因為什麼才中了此毒?”
丁棄武坦然道:“在下姓丁名棄武。關於中毒的事,無非是受了歹人的暗算。”
那老者點頭道:“江湖之中什麼事都去發生,一不小心,就會惹上大禍!”
丁棄武道:“還沒請教老丈貴姓大名!”
那老者道:“你何不猜上一猜!”
丁棄武道:“平白無故,素不相識,叫在下如何猜法?”
那老者笑笑道:“如果你肯仔細想想,也許可以猜得出來,反正現在閒著沒事,你何不多費費腦子!”
丁棄武瞧了那老者一陣,道:“也許在下已經猜出來了,只是……不說也罷!”
那老者急急的道:“為什麼?”
丁棄武道:“眼下老丈正為我治療內毒,如果說出老丈的名字來,也許會引起你我的一些誤會,豈不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在下並不想說!”
那老者笑道:“老夫是說一不二之人,既然答應了給你治療內毒,就不會因為任何緣故而中途罷手,所以你儘管明說,老夫絕對不會見怪!”
丁棄武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說明便了。”
瞧了那老者一眼,方才一字一頓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前輩該是龍應年!”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悟力,老夫果然就是龍應年,不過,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丁棄武笑道:“前輩身材魁梧,一貌堂堂,像老丈這般年紀,而那能有這種面貌,除了老丈之外,再也不會有別人。”
那老者笑道:“你先別往我臉上貼金,你怎知老夫必定會面貌過人一等?”
丁棄武道:“太簡單了,因為當年老丈能使數名女子傾心,而且至死不諭,如非面貌過人一等,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
龍應年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些道理……”
瞧著丁棄武微微一笑,又道:“你與老夫當年簡直是一摸一樣,大約也有許多少女為你神魂顛倒吧?”
丁棄武道:“老丈您要取笑……”
念微一頓,又道:“那少巖峰質的茅屋之中是老丈把紅蝴蝶殺死的吧!”
龍應年哈哈氣笑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丁棄武道:“這很明顯老丈既會醫毒,自然也會用毒,當然必是老丈了……”
微微一頓,又道:“因為紅蝴蝶與人無爭,只有與老丈有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所以我知道那枝毒箭必是老丈射到她後項上的!”
龍應年哈哈大笑道:“你很聰明,簡直有些料事如神。”
丁棄武道:“謝謝老丈的恭維。”
龍應年道:“你對老夫有些什麼批評?”
丁棄武搖搖頭,道:“在下不便於明講!”
龍應年道:“為什麼!”
丁棄武道:“因為老丈正為在下治療毒傷,如果說出來,豈不傷了你我的感情……”
目光一轉,又道:“如因使老丈不再為在下治療內毒,那豈非得不償失!”
龍應年搖搖頭道:“你不必顧慮得這樣多,我不會為此生氣,不論你對我說些什麼,我也還是一樣的對待你!”
丁棄武道:“既然如此,在下願意說句公道話,老丈實在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禽獸!”
龍應年老臉變色,咬咬牙道:“雖然不大好聽,但這大約是你的真心話!”
丁棄武點點頭道:“不錯……”
微微一頓,又道:“那楊方霞、劉向葵的事暫時拋開不提,先說說紅蝴蝶吧,她四十年以來在追蹤你,大約你也知道,她並不是為了非殺你不可吧?”
龍應年點點頭道:“不錯,老夫也知道,她仍然有與老夫重歸於好之意!”
丁武道:“四十年來她找到了你八十多次,而你卻拋開了她,這已經夠狠心的了,而你又在她垂暮之年殺死了她,你還有點良心麼?”
龍應年微怒道:“你不該如此罵我,你該知道老夫眼下正在為你治療內毒。”
丁棄武哧的笑道:“多謝老丈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幾乎忘了這一件事!”當下搖搖頭,住口不語。
龍應年停頓了一下,又道:“劉向葵與楊方霞你也都遇到過?”
丁棄武點點頭,道:“在下與你似乎特別有緣,至少,被你拋棄的女人,被在下遇上了三個,除開無心師太之外,另外兩人的結局都很悲慘了!”
龍應年雙手一攤道:“老夫還不是一樣的悲慘,到如今依然是孤老頭子一個……”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這是老丈自作自受,而且,只怕還有更壞的報應!”
龍應年道:“什麼報應?”
丁棄武道:“只怕會不得好死!”
龍應年哈哈大笑道:“張鐵嘴是我老友,他精於相術,還沒相出我會不得好死,為什麼你能相得出來?”
丁棄武道:“江湖術士,信口胡言,那能全聽他的!”
龍應年道:“那麼你呢,難道你的相術比他還要高明一些不成!”
丁棄武搖搖頭道:“在下不靠相木,而是靠實際的情形!”
龍應年道:“什麼實際情形!”
丁棄武笑道:“因為我會殺死你,所以我不必相面,就知道你不得好死!”
龍應年放聲呵呵大笑,聲如春雷震耳,久久不能休止。
丁棄武道:“你笑得這樣開心,是為了什麼?”
龍應年道:“你又忘了,眼下你正是接受老夫治療內毒!”
丁棄武平靜的道:“在下並沒忘記。”
龍應年道:“那麼你不想活了!”
丁棄武道:“在下是正直不阿之人,聽了你的事覺之後,就忍不住想發作!”
龍應年道:“聽好,如果你再衝犯老夫,這療毒之事,就不必再淡了!”
丁棄武笑笑道:“在下根本對你不存奢望,自我認出了你是龍應年之後,我就知道我的希望已經落空……”
微微一頓,又道:“像你這樣狼心狗肺之人,又怎會給我平白無故的人治療毒傷?”
龍應年哼了一聲道:“不錯,你很識相,也知道老夫不會替你治療內毒,但你知道得未免太晚了一些!”
聲調一沉,又道:“因為你已經喝下了我的藥酒!”
丁棄武道:“那藥酒很毒麼?”
龍應年道:“按說你現在應該就要躺下了!”
丁棄武縱聲大笑道:“但我仍然好好的坐著!”
龍應年道:“那無非是因為你內力比常人深厚一些,但老夫敢說你已經絕對無法再支持上半個時辰了!”
丁棄武不在意的道:“那也沒有關係,大不了一死而巳,須知在下並不怕死!”
龍應年狂笑道:“那倒是很好……”
目光一轉,陰狠狠的道:“你可知道那酒中下了什麼毒素?”
丁棄武平靜的道:“如果老丈願說,在下就此請教。”
龍應年哼道:“砒霜!最毒的一種!”
丁棄武道:“為什麼在下一點也喝不出是砒霜的味覺?”
龍應年道:“那是因為你體內有殘餘的紅鼠乳液,那種毒素使你改變了味覺!”
丁棄武笑笑道:“原來如此。”
龍應年有些奇怪的道:“死到臨頭,真難得你還能笑得出來!”
丁棄武坦然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既是已經註定要死,難過傷心都沒有用處,反而不如坦然一些的好!”
龍應年哼了一聲道:“這話也對……”
丁棄武道:“既然在下注定了就要死,尚有幾件小事倒想請教請教!”
龍應年道:“你說吧,看在你已是將死之人的面上,老夫會盡可能的告訴你!”
丁棄武道:“那無常叟可是老丈的朋友?”
龍應年道:“不但是朋友,而且還是知交!”
丁棄武道:“他現在何處?”
龍應年道:“為什麼你還要問他?”
丁棄武道:“少林心靜掌門之死,與他有絕大的關係,在下自然要問過明白!”
龍應年大笑道:“但你已經死到臨頭,問了又有什麼好處?”
丁棄武道:“至少可以做個明白鬼!”
龍應年笑笑道:“好吧,老夫可以告訴你,他現在少林寺。”
丁棄武道:“如此說來,老丈與心靜掌門之死,似乎多少也有些關係!”
龍應年坦然道:“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丁棄武道:“這話該如何解釋?”
龍應年道:“老夫與有心人以及無常叟都有關係,但少林掌門之死卻是有心人與無常叟所為,所以可以說與老夫有關係,也可以說是沒有關係!”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老丈說得對……”
微微一頓,又道:“在下還沒問到老丈與有心人的事,老丈就先說出來了!真是慷慨得很!”
龍應年道:“老夫對於垂死之人一向十分慷慨,反正老夫知道你一定會問,故而乾脆說了出來!”
丁棄武笑道:“這真得多謝老丈。”
目光一轉,又道:“鎮上的張鐵嘴想必也是老丈的同夥的了?”
龍應年連連點頭道:“一點不錯。”
丁棄武道:“那麼,丐幫徂徠分舵之事,究竟是誰做出來的?”
龍應年道:“那是有心人親手做的,大約你一定會看得出來。”
丁棄武點點頭道:“不錯。”
龍應年轉轉眼珠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事!”
丁棄武道:“最後的一件事是你與有心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以及你們的目的何在?”
龍應年道:“說起與有心人的認識,那是三年以前的事,那時我們就已有意合作。”
丁棄武道:“合作什麼?”
龍應年仰首向天,十分驕傲的道:“合作創立天皇教,使天皇教所向無敵,成為天下第一派!”
丁棄武道:“你們的口氣不小!天下第一門派,就憑你這幾個亂世奸賊!”
龍應年勃然大怒道:“姓丁的小子,老夫不等你毒發,就要把你活活劈死了!”
丁棄武坦然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雖然你一心想要害死我,但是否害得成,也還是一個疑問!”
龍應年道:“不瞞你說,丐幫徂徠分舵的事就是老夫所下,如今又使你服下了砒霜藥酒,你這條小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長久的了!”
丁棄武道:“在下有件事例很想告訴你!”
龍應年微微一怔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吧!”
丁棄武道:“當年江湖中曾出現過天冥一派,不知你是否知道這件事?”
龍應年皺皺眉毛道:“難道你是天冥一派的傳人,你不是天山瞽叟的弟子麼?”
微微一頓,又道:“不論你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也好,天冥一派的傳人也罷,反正你是活不成了!”
丁棄武平平靜靜的道:“在下要說的是天冥一派中有一種不為世人所知的神功……”
龍應年打斷他的話道:“現在不是談什麼神功不神功的時候……”
聲調一沉,又道:“須知你此時此地,不論什麼神功也都無法用得上了!”
丁棄武平靜的一笑道:“至少還有祛毒的神功還可以用得上吧!”
“祛毒神功?”
龍應年怔了一怔,但卻立即呵呵一笑道:“祛毒神功雖好,但在你體內的毒素,不論用什麼祛毒神功,也是無法祛得掉的了!”
丁棄武平靜的道:“但天冥神功的祛毒之法與其他門派的卻大不相同!”
“噢……”
龍應年怔了一徵道:“有什麼不相同的地方呢?”
丁棄武道:“在下本來不知道這一點,這也是方才想到的,拿來一試之下,果然十分有效……”
微微一頓,又道:“這不是可以說得明白的,在下自然會拿事實來證明……”
龍應年一驚::“證明什麼!”
丁棄武道:“證明我的毒巳消!”
“這……這絕不可能……”
龍應年嘶聲大叫道:“天下絕沒有這種神功,不論是天山瞽叟,還是天冥一派,根本就不可能!”
丁棄武道:“你相信不相信都沒有什麼關係,在下根本就用不著向你解釋……”
龍應年吶吶的道:“你是說你的內毒巳消,完全好了?”
丁棄武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不可能……”
龍應年大叫道:“老夫說你立刻就會毒發而死,以此刻而論,你的武功內力必已完全消解,只怕你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你……”
龍應年話未說完,丁棄武突然由椅子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
“我說過要用事實來證明給你看看,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龍應年大驚失色,目光一轉,就要向茅舍之外急急逃走。
但丁棄武伸手一抓,一般虛空而發的掌力,已經把龍應年抓得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龍應年老臉失色,嘶聲大叫道:“丁少俠,饒命……”
丁棄武笑笑道:“你年紀已經這樣老了,還怕死麼?”
龍應年吶吶的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丁棄武怒叱道:“既然你知道這一點,為什麼要忍心殺死紅蝴蝶,她什麼地方有取死之道!”
龍應華嘶聲叫道:“我……錯了……”
丁棄武道:“一錯不可再錯,你先後拋了劉向葵、楊方霞與紅蝴蝶,而且竟強到非要她的性命不可,這種罪大惡極之徒,如何能夠放過?”
龍應年一味求饒。
丁棄武目光轉動,道:“好吧,我可以饒你一條老命,但你卻要回答我幾句實話!”
龍應年連聲應道:“是,是,只要是老夫知道的,一定會毫不隱瞞的告訴丁少俠!”
丁棄武道:“天皇教成立了沒有?”
龍應年連連點頭道:“成立了……”
微微一頓,又道:“有心人便是教主。”
丁棄武道:“有心人叫什麼名字?”
龍應年躊躇了一陣道:“上官勇。”
丁棄武心頭微微一震道:“原來是他。”
龍應年吶吶的道:“莫非丁少俠認得他?”
丁棄武哼了一聲道:“不是要你問我,是由我問你……”
微微一頓,又道:“那天皇教的總舵設在什麼地方?”
龍應年道:“華山。”
“華山?”
丁棄武一笑道:“這是撒謊了,華山一派的路氏祖孫難道會答應他?……”
但他的話立刻停了下來。
只聽龍應年道:“路氏祖孫自然不會答應,但有心人有辦法,那就是……”
丁棄武打斷他的話道:“不必說下去了……”
聲調一沉道:“有心人離開丐幫的徂徠分舵之後還要去什麼地方?”
龍應年搖搖頭道:“這一點我是不大清楚,但想必該是去華山設立總舵了!”
丁棄武哼了一聲道:“好吧,你我的談話到此為止,我也不要殺害你的性命,但……”
聲調一沉,又道:“你的武功卻不能再保全!”
“啊……”
龍應華叫道:“你要廢我的武功?”
丁棄武道:“是想保存性命,還是想保全武功,隨便你自己去選擇吧!”
龍應年只好嘆口氣道:“好吧,老夫願意廢去武功!”
丁棄武更不遲疑,立刻伸手向龍應年五陰絕脈之上按去。
龍應年慘呼一聲跌倒於地。
丁棄武瞧著他冷冷的道:“你已經活不到幾年了,希望你垂暮之年,知所凌悔,找個地方定居下來,過幾年安安份份的日子,別再為非作歹了!”
龍應年雙目緊閉,沒有開口。
丁棄武不再理會他,縱身而起,向崗山馳去,不多時又到了小鎮之中。
張鐵嘴的卦攤早巳收了,而且鎮中一片寧靜,因為此刻已是三更天了!
丁棄武目光四轉,在一家客棧大門上急急的敲了幾下。
過不多久,一個店小二打扮之人開門迎了出來,睡眼惺鬆的叫道:“你這人發的什麼神經,深更半夜的窮敲門做什麼!”
微微一頓,又道:“你想住店?”
丁棄武搖搖頭道:“我不住店,是找朋友!”
店小二不大高興的道:“為什麼你不能白天來找?”
丁棄武笑笑道:“因為我有急事顧不得是黑夜還是白天,小二哥,你幫個忙吧!”
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那錠銀子是有二兩多重,店小二立刻眉開眼笑的道:“好說好說,何必您老破費……”
接著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道:“客官找誰?”
丁棄武道:“相面的張鐵嘴。”
店小二道:“客官原來是找張鐵嘴的,他就住在小店的西廂房裡……”
身子一側,又道:“小的請客官行路吧!”
丁棄武點了點頭,於是隨著店小二一同向店中走了進去。
在西廂房門上掛了張鐵嘴的招牌,一看就知道他住在此處。
店小二躬躬身道:“他睡熟了,小人不便去打擾他,如果客官跟他的交情夠,就請您……”
丁棄武擺擺手道:“你去吧,我會自己叫他。”
店小二又謝了兩聲,方才轉身而去。
丁棄武走到門前,伸手敲門。
只聽張鐵嘴叫道:“誰?”
丁棄武道:“有心人。”
“啊……”
想是張鐵嘴睡夢之中糊糊塗塗,根本沒有聽清是不是有心人的聲音,立刻就把房門打了開來。
但他一見到丁棄武,整個人立刻像是癱了一般,吶吶的道:“怎麼,是你……”
丁棄武笑道:“尊駕看的相真靈,在下特地來謝你來了!”
張鐵嘴吶吶的道:“你見到他了!”
丁棄武道:“你指的可是龍應年是不是?我是見到他了,而且他果然是治毒的能手,一罈酒灌了下去,就把在下給灌好了。”
張鐵嘴困惑的道:“這……這真是怪事……”
丁棄武笑道:“這算不了什麼怪……”
微微一頓,又道:“在下是特地來報答你指引之德來的……不知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報答?”
張鐵嘴急道:“我什麼都不希望,請您快些走吧!”
丁棄武搖搖頭道:“在下是恩怨分明之人,既說過要報答,就是一定要報答的……”
丁棄武的態度話語,使張鐵嘴有些莫測高深,但他卻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對。
丁棄武目光一轉道:“怎麼,不讓我到房裡去坐一坐麼?”
張鐵嘴道:“夜深了,你還是走吧!”
丁棄武笑道:“我走也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件事,你認不認得有心人?”
張鐵嘴連連搖頭道:“我不認識,我什麼人都不認識!”
丁棄武笑道:“那麼為什麼在下一說是有心人,你就急急的把門打開了?”
張鐵嘴道:“我根本就沒聽清楚你說的是什麼,反正有叫門的一定是叫我,所以我就把門打開了!”
丁棄武點點頭道:“這話聽來很有道理,但我卻不願意相信這件事……”
聲調一沉,又道:“你是天皇教中的什麼人?”
張鐵嘴怔了一怔,一言不發,目光呆呆的盡在瞧著丁棄武發怔。
至少,他心中有數,事情已經拆穿了!
當下,張鐵嘴怔了一陣,只好應道:“我並不是天皇教的人,只不過是受了他的利用而巳。”
丁棄武道:“說得倒是十分輕鬆。”
張鐵嘴道:“我……說的是實話……”
微微一頓,又接下去道:“我跟龍應華不過是上個月才認識的,他說他將成為天皇教一教之主,拉我入夥……”
丁棄武道:“他要你做什麼?”
張鐵嘴道:“他說要我做軍師。”
“哼……”
丁棄武冷冷的一笑道:“好一個狗頭軍師……”
聲調一沉,又道.“快說下去。”
張鐵嘴只好又道:“後來,龍應年說他的教主當不成了,只能在教中當名護法,或是在外面當個分舵的舵主……”
微微一頓,又道:“龍應年說,他寧肯夜外面當分舵舵主,也不肯到總舵去當護法,所以才來到此處。”
丁棄武道:“這樣說來,你們在此處原是建立分舵而來,對麼?”
張鐵嘴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這麼回事,但我們剛剛來此不久,就碰上了您……”
丁棄武道:“這是你們的運氣不好……”
聲調一沉,道:“你的武功造詣如何!”
張鐵嘴忙道:“粗拳笨腳,小人也不過略略懂得一點,根本算不上是會武功!”
丁棄武道:“好吧,我不管你會有多少武功,反正你想活命就得把武功留下!”
張鐵賭吶吶的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丁棄武道:“沒有什麼意思,就是說要廢掉你的武功,使你不能椅仗武功為惡!”
張鐵嘴忙道:“小人根本就沒有倚仗武功為惡的意思,丁少俠饒命!”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我根本就沒有要你性命的意思,這一點你儘管可以放心……!”
聲調一沉,又道:“雖不要你的性命,但我卻要你的武功,不知你可懂得這一點不懂!”
不待話落,向張鐵嘴五陰絕脈之上點了下去,使他也與龍應年一樣,變成了一個武功盡廢之人。
丁棄武既廢去了張鐵嘴的武功,當下不再遲疑,立刻閃身出店,向著華山的方向飛馳。
這不是一段短的途程,儘管丁棄武步履如飛,每天僅僅休息兩三個時辰,但也足足走了三天,方才到達了華山之下。
那時已是黃昏光景,但丁棄武顧不得許多,立刻向華山之上趕去。
他並不知九華一派總舵是在什麼地方,但他自信必可找到。
然而,使他想不到的是,他迷失了路途,竟被困於華山的亂峰榛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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