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鳳笑問陳劍道:“你忘記了二王子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陳劍忽然想起東方未明原是二王子派出去的細作,目的就在刺探七絕劍門的態度,所以易嬌容提前邀鬥各大劍派時。二王子得訊尚在他們之先,目前這幾股勢力中,只有二王子東方未明恭身道:“屬下對四象劍陣,並未替老夫人丟臉,至於陳夫人的一劍,屬下實力所不及。”
易嬌容怒吼道:“放屁!你以為我是瞎子,假如最後你不是存心搗鬼,我不相信你會被人家把劍擊脱手。”
東方未明怔了怔道:“老夫人明鑑,屬下那時的確不想傷人性命,只是想在他們身上留點記號,所以手上沒用太大力量,陳夫人那一劍又來得太突然。”
易嬌容厲聲道:“夠了!你既然承認這一點就該知道身犯何罪,七絕劍門的劍下從不留活口,你故示大方,才遭致敗績。”
東方未明笑了一笑道:“屬下自然是知道這一點不對,可屬下更知老夫人規矩嚴明,凡事未得訓示前,絕不準自作主張,老夫人只命屬下取徐曉翠的腦袋,並未令屬下傷人,以至屬下不敢自專……”
易嬌容呆了一呆才冷笑道:“你倒是很會強辯,那麼徐曉翠的頭呢?你取下來沒有?”
東方未明道:“徐曉翠未曾下場,屬下無法取得,假如老夫人允許屬下不按規矩,任意行動的話,屬下定不辱命,不過老夫人還得多派幾個人……”
易嬌容怒叫道:“混帳!你居然敢指揮起我來了。”
東方未明仍是平靜地道:“屬下不敢,徐曉翠坐在人堆裏,屬下要過去取他的腦袋,勢必會受到別人的阻擋,以屬下一人之力,絕對無法應付這麼多高手強敵,就連老夫人自己恐怕也不敢冒這種險吧?”
易嬌容憤然吼叫道:“你説什麼?”
東方未明神色如恆道:“屬下是説老夫人平素行事,無不穩操勝券,即有所命,也是老夫人能為而不屑為之事,現在老夫人自己都辦不到的事,總不至責成屬下吧?”
易嬌容激起立道:“你是不是要我做給你看看?”
東方未明笑道:“屬下並無此意,老夫人也不必為此賭氣,假如老夫人真能以一人之力,獨對天下羣豪,根本用不到屬下等人效力了。”
易嬌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道:“好,東方未明,算你會講話,不過老婆子倒非要賭這口氣看看,我現在就一個人出去把徐曉翠的腦袋割下來給你瞧瞧。”
東方未明將身子一挺道:“老夫人若是不用人幫忙,單身入敵陣割下徐曉翠的腦袋,屬下自然甘認冒犯之罪,聽由老夫人處置。”
易嬌容怒哼一聲,飛身從軟轎上縱出,寬大的袍袖一揮,錚錚雨聲,由抽中吐出兩柄銅劍,比普通的長劍略短一點,可是劍身怪異,竟是四面帶刃的椎狀利器。
她立地之後,乾脆將外衣也脱掉了,露出一身短裝,大家才注意她的兩隻手都已齊腕節斷,改裝上一個鋼套。
那兩隻錐劍就是由鋼套中吐出來的,牢牢地釘在手腕上,陳劍等人見了俱都為之失色。
易嬌容冷笑道:“你們以為老婆子被逆徒挑斷了手筋就無法使劍了,沒想到老婆子還有這一手絕招吧。”
説完她看着眾人的愕色,得意地大笑起來,她的得意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她的這一手太出人意料了,大家雖知她被挑斷筋絡後,未必就會因此而殘廢,卻也想不到她會想到這個主意來使用雙手。
以她這兩柄連手的銅劍而言,施展起來尤較正常劍好得力。
第一,它們是連在腕上的,少了握緊劍柄的一道手續,無論對手腕勁多強,也無法震脱她的兵器,許多招式就可以盡情發揮了。
第二,她雙手都是鋼套,可以避免手腕以下遭受對方攻擊之虞,對一個高明劍手而言,那個部位經常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因為名家對壘並不是以殺死對方為上策,最高明的勝機乃是迫使對方棄劍而無力再戰,所以高明的劍招只爭取那分寸之間的先機。第三……
總之這好處太多了,就是雙手從此除了使劍之外,再也不能做其它的用途了,而易嬌容偏偏就選擇了這一用途。
她自己也好似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哈哈一笑道:“我本來就有這一個意思,認為一個劍手,除了劍之外,應該不再存別的念頭,只是提不起自殘雙手的勇氣,那個逆徒反而成全了我……”
説着抑了兩技連跑鋼劍,慢慢向前移動,眾人紛紛起立握劍備戰,連陳劍與雲天鳳都不例外,謝初英剛由戰陣上退回,趕緊把拾起的長劍遞給雲天鳳。
南宮少雄連忙上前拖住她道:“娘!你當真要一個單身迎敵?這似乎太冒險了……”
易嬌容抖臂將他推開傲然道:“不要你管,我不相信單打獨鬥還有可堪一戰的對手,只好找他們全體為敵了。”
七王子也忙湊上來道:“老師!您的神威固然無人敢逆,可是您曾經發誓第一個對象是要找……”
易嬌容哼了一聲道:“不錯,我曾經發誓要找你二哥,也就是那逆徒,作為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可是他現在還沒有來,我先找人試試手也是一樣。”
説着又退前兩步。
陳劍深知她出手定然兇猛無匹,連忙挺身而出道:“易前輩,在下先求一戰。”
易嬌容不齒道:“你一個人不過癮。”
陳劍決心把事情攬在一個人身上,乃不避嫌疑地道:“晚輩在仙霞嶺上,曾膺劍會盟主之薄譽,前輩如能將晚輩一人擊敗,就算是征服各大門派了。”
易嬌容輕笑一聲道:“你一個人能代表全體嗎?”
陳劍道:“是的,只要晚輩落敗,各大門派就認輸。”
易嬌容道:“認輸後他們就俯首聽命了嗎?”
陳劍傲然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認輸並不表示屈服,前輩如欲對大家提出無理的要求,自然沒有人肯接受。”
易嬌容哈哈一笑道:“不接受就認死。”
陳劍道:“前輩至少要將我殺死後,才能談到這一點。”
易嬌容泰然道:“好吧!你先出手,三招之內,老婆子若是殺不了你,天下就由你一個人縱橫……”
語音方落,另一個方向忽然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未必見得,我就不認賬。”
説話的是趙霆,他的身後站着卓少夫佟尼與宮間紀子,南宮一雄則莫然負手,站在更後一點。
這批人的來到恰好是緊張的開頭,連負責連絡接待的丐幫弟子也由於關心現局而未曾發現。
陳劍朝嶽鎮江望了一眼,意在責備他太粗心了。
嶽鎮江低下頭輕聲道:“屬下過於關切幫主勝負……”
陳劍嘆道:“勝負生死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最重要的是臨危不亂的功夫,你太忽視自己的責任了。”
嶽鎮江俯首受教,那邊的七王子卻高聲説道:“元輝!小弟請少夫去通知你,想不到你真的肯來了。”
趙霆哈哈一笑道:“老七!你不要太高興,少夫把你的意思帶到了,可是我今天並非為捧你的場而來。”
七王子微微一怔。
雲天鳳搶着道:“駙馬大人認為光做皇親還不夠氣派,所以趕來搶個皇上乾乾。”
七王子又是怔,似乎不太相信地道:“是真的嗎?”
佟尼立刻道:“不錯!老臣也覺得趙大人的才具不比各位殿下差多少,是以衷心為之支持。”
七王子臉色一變造:“就憑你們幾個人?”
趙霆哈哈大笑道:“我覺得太夠了,你不信的話,不妨看看我身邊的人,就應該知所進退。”
七王子又是一怔。
趙霆手指身後道:“佟太傅,南宮先生,再加上少夫,俱是一時俊傑。”
易矯容不齒地道:“一批草包。”
卓少夫立刻接口道:“殿下!你沒聽懂元輝的意思,他提出我們這批人並非我們才幹為用,他稱我們為俊傑,乃是指我們識時務而已。”
七王子仍不信道:“你再説説看。”
雲天鳳笑道:“七殿下的理解力真差,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識時務者為俊傑,那三個人都是眼光雪亮的聰明人,他們做決定時,自然是選擇最有希望的一方。”
七王子朝四王子看了一眼道:“四哥,你在京師幹了些什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雲天鳳笑道:“這倒怪不得四殿下,因為令親的保密功夫太好,連令姊都是最近才看清他的為人。”
趙霆將手一擺道:“長話都不必説了,還是解決正事要緊,老七!你在外面混了這麼久;難道只找到了一個殘廢的老太婆作為後盾,那你未免也太差勁了。”
易嬌容臉色一變,轉身向他撲過去。
佟尼連忙欺前搶攻一掌,厲聲喝道:“滾回去!”
他的掌力剛柔兼具,聲勢極猛,可是易嬌容雙臂輕揮,居然全化了,兩支鋼劍一指佟尼,一攻趙霆。
佟尼退步滑開,倒是趙霆手勢一沉,飛快地拔出腰間長劍反迎上去,錚然急響中,將易嬌容震退了一步。
易嬌容穩住身形,翻起眼睛看着趙霆看了片刻才道:“好!很好,你再接老婆子一劍試試。”
趙霆根本不理她,只是對南宮一雄道:“司空先生,這個老太婆交給你吧。”
南宮一雄這時才跨前一步道:“嬌容,我們做了幾十年的對頭,從來就沒有勝過你一次,我雖然有了贏你的把握,你偏偏又成了殘廢,未免令我太遺憾了。”
易嬌容眼睛也移到他身上,厲聲叫道:“老鬼,你擺弄了我一輩子,連我的兒子也佔去了。”
南宮一雄哈哈大笑道:“那個小富生有什麼了不起,我若是存心想霸佔他,就不會讓他跟張方遠見面了。”
易嬌容怒吼一聲,又要衝上去。
南宮一雄卻搖搖手道:“慢來,我實在不願意欺負你一個廢人。”
易嬌容幾曾受過這種侮辱,氣得雙腳直跳。
七王子卻上前碰碰她道:“老師,您不要太激動。”
南宮少雄也上前道:“娘!您平靜一點,人家就是想刺激您心氣浮躁而乘機會出手。”
易嬌容把他們兩個人都揮開了做笑道:“我就是閉着眼睛也不在乎,這個老鬼若是勝過我,就不會籠絡各大門派來對付我了。老鬼,你煞費苦心,指點各大門派的劍術,甚至還專心造就一個小夥子來跟我作對。”
南宮一雄一嘆道:“我最大的失策是造就了那個武當出身的小道土,最大的成功也是培育了一個陳劍。”
雲天鳳忍不住叫道:“南宮一雄,你説話留點分寸,陳劍的劍法也許受過你一些指點,他的人格卻不是你能培育的,他的成就更不是你能培育的。”
南宮一雄點頭道:“這一點我承認,所以我把劍帝的尊號讓給他,天下第一不是別人所能造成的,不過在他的成就中,你總不能抹煞我的成績。”
這番活不僅使得雲天鳳為之一怔,連易嬌容也以不相信的口吻道:“老鬼,你還認為那小子是天下第一人?”
南宮一雄莊嚴地道:“不錯,我始終是這樣看法,天下第一人當然不能不會武功,可也不完全是武功的問題。除了他原來所習的武當劍法外,他後來所學的那些劍招無一不兇無一不厲,然而這些厲成的劍法在他手中不曾帶有一點兇戾之氣,這是任何人及不上他的。”
易嬌容頓了頓才點頭道:“你説得不錯,只可惜這小夥子偏偏站在我們作對的立場上。”
這時陰海棠忍不住叫道:“是你們自己要與幫主做對的,陳幫主仁俠為心,慈悲為懷,”從沒有與人做對的心思。”
趙霆身後的宮間紀子忽然啞聲道:“假如有人殺死了他,這天下第一人又該如何排法?”
南宮一雄立刻道:“宮間夫人,天下第一人是無可替代的,陳老弟無論生死,他始終是天下第一人。”
宮間紀子淡然道:“這倒也不錯,可是我在扶桑本土曾經被人譽為天下第一劍,一個世界上總不能允許兩個第一存在,看來我倒是應該找他好好較量一下,縱然無法取代他的天下第一人,至少不能讓他分佔我的第一地位。”
南宮一雄默然不語。
易嬌容卻忍不住叫道:“呸!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以天下第一劍自稱?”
宮間紀子朝她談談一笑道:“你是否要試一下?”
易嬌容怒聲道:“老婆子身為七絕劍門的掌門人,豈可接受不三不四的人挑戰。”
宮間紀子毫無怒意地道:“我到中原來的時日不算短,因為深居簡出,很少知道貴國江湖規帶,假如我想領教一下老太太的劍招,不知須經過什麼手續?”
宮間紀子的語調十分平靜。態度也十分從容,慢慢地踱了出來,手裏玩弄着那把短劍。
易嬌容見南宮一雄居然側身讓路,心知道這個扶桑女子一定是個強敵,倒是有點躊躇。
七王子連忙道:“老師!今天我們是對六大門派的邀鬥,您何苦跟旁人生悶氣呢。”
易嬌容本來倒是懶得多事,聽他這一説後,反而光了火,厲聲道:“胡説!老婆子這一輩子只有找人家的麻煩,現在居然敢有人找到老婆子頭上,你叫我怎能不理?”
七王子無可奈何地道:“那您是否接受她的挑戰呢?”
易嬌容道:“老婆子哪會這麼容易就出手了,先叫南宮出去試試她的斤最。”
七王子朝南光一揮手,南光立刻出來了,他對宮間紀子一無所知,故而態度十分不在乎,斜着眼道:“你這柄劍太短了,最好去換支長傢伙出來。”
宮間紀子冷冷地道:“象你這種小角色,我還不屑用自己的劍來對付你呢,誰把劍先借給我一下。”
卓少夫立刻抽出自己的劍雙手捧遞給她道:“夫人請用在下的劍。”
宮間紀子並不伸手來接,用嘴一呶道:“插在我面前的地下,讓他自己前來送死。”
卓少夫立刻將劍朝地下一插。
宮間紀子才對南宮道:“你只有一隻手,我完全不用手,這不算欺負你吧,只要你能把這柄劍擊倒下來,就算我輸了。”
南光傲然地道:“放屁,七絕劍門門下的人怎能佔這種便宜,你少玩花樣吧,趕快拿起劍來出招。”
卓少夫卻冷冷地道:“南光,你不見得比我行吧,可是我還不敢接受宮間夫人這種戰法呢,你又算得了什麼?乖乖地聽夫人吩咐,也許夫人會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宮間紀子立刻道:“不!我手下從不留活人,凡是向我正式挑戰的人,絕無活命的可能。”
南光那裏聽得進這種狂語,不過他的心思也比較靈活,知道宮間紀子如此託大,必有過人之處,跨前一步,舉劍向宮間紀子刺去。
口中還唱道:“夷婆!看劍。”
他的劍尖閃出十數點劍影,意在將對方逼退,底下卻撩出一眼,對準插在地上的長劍踢去,心想我先將你的劍踢倒下來,看你的臉往哪兒放去?
宮間紀子果然被他的劍光逼退了。
南光一腳將那柄劍踢飛起來。
可是宮間紀子的身形卻朝那柄被踢飛的劍追去,趕上之後,她並不伸手去接,只是抬起一條腿在劍柄上加踢了一腳,劍如飛矢,反向七王子激射而至。
七王子見來勢兇猛,連忙拔劍反擊,將它推了出去,那枝劍居然象活的一樣,掠向卜錚與康希文的喉頭,那二人倒是一直挺劍在手,連忙乎劍朝外一封,劍光迴轉,毫無聲息地透過呆立的南光前胸。
因為他被那技劍的神奇行動驚傻了,根本不知躲避,直到劍尖由前心穿透後背,才負痛跳了起來奔了兩步,而後仰天倒下,劍柄還直釘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