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忽見一個侍候諸人的壯漢人內對李焦附耳說了幾句,隨見李焦面現驚疑之色道:
“請他進來。”
壯漢轉身外出,再次進來,身後已跟著一個短瘦漢子,約三十餘歲,所著布鞋均用繩索緊緊吊於足踝之上,滿臉風塵之色,一看便知是由遠方而來。
李焦等人尚未開口,這短瘦漢子已恭身一揖道:
“周七為三位兄長請安。”
隨著一看朱翰,李焦即為引見道:
“這位好朋友,就是愚兄常常提及的凌風二郎朱爺,與咱們一切不外。”
周七急忙又是一揖,並對朱翰仔細打量了兩眼,這時已由下人加上一付杯筷,就席落坐。
李焦便對朱翰:
“老七長住苑北,在通州順藝昌平諸城鎮以北直至居庸關一帶,最為熟習,為人勤快好動,江湖朋友都以“矮長房”稱之。老弟日後如有事行經該處,可隨時差遣。”
朱翰忙道久慕不敢。心中忖道:
“這個賊頭子的勢力倒是不小。”
頃刻之間,酒飯已罷,下人們撤去殘看,送上面水端上清茶,李焦一瞥周七道:
“老七,遠路迢迢,你急急忙忙的趕來,有什麼事?”
周七嗯了一聲,身子移動一下,又看了朱翰一眼,見眾人都在靜靜的想著全無其他表示,便道:
“近一個多月以來,北邊發生了幾件事情,大哥沒聽說罷?”
李焦忙問:
“何事?”
周七消沉了一下,好像是整理思緒,接著道;
“遵化左家鐵掌神鞭左公明,因事往羅家屯,在興城以南一所古廟附近被人殺害,經過兩三天始行發現,全身無傷,屍身冰寒澈骨,周身皮膚呈青藍之色,有人猜測是中毒而死,又有人說是中了一種歹毒陰寒掌力所致,當時全是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又過了幾天,左家的親友正在各處查訪鐵掌神鞭的死因之時,馬家清的馬回子亦是冀北武林重要人物之一,諸位是知道的,頭天晚間還是談笑如常,第二日清早竟死在床上,並是坐著死的,兩手扶著床緣,兩腿垂於床前,眼瞪如鈴直視在花窗之上,經人檢視,只有一格窗紙好像被風裂,其餘再毫無痕跡。”
說至此處,周七掃視了眾人一眼,又咽了一口唾沫,道:
“最奇怪的亦是全身無傷,冰寒澈骨,周身皮膚呈青藍之色,與鐵掌銀鞭的死狀,竟毫無二致,這適才確定是為人聽害,而且對手必是一個武功高強之人……”
李焦問道:
“冀北的武林同道,對此事出何善後呢?”
周七道:
“後邊還有哩。”
接著又道;
“八月初八,密雲縣北穆家峪子母間穆端陽穆老爺子七十整壽,關內關外前往賀壽的武林朋友有二百多人,但就關外說,從大龍門,鎮邊城,居庸關,古北口一直到黑峪關一帶,在江湖聞名的即有五十餘人,關內的那就更多了。”
周七輕咳了一聲,繼續道;
“聽說當時的情形,真是喜氣洋溢,熱鬧異常,穆老爺子更是高興萬分,由於客人過多,酒筵全擺高在廳前廣場之上。穆老爺尹之孫穆小端,為妙峰山法化寺智圓大師之徒,大帥飲譽武林多年,小端在乃祖薰陶之下,又能得大師親傳,武功自是不凡。客人中好湊熱鬧,即有人提出清小端獻露兩手藉助酒興,小瑞在個人敦促之下,練了一趟青鋒劍,在最後一招“飛花獻瑞”上,先得全場彩聲,穆老爺子更是歡喜得哈哈大笑不止……”
朱翰突然問道:
“他這最後一招是怎樣練法?”
周七看了朱翰一眼道:
“在下並非親眼所見,只聽人傳說那是凌空下撲抖出一劍,正好將院前碗口大小一朵紅菊齊徑斬下,運用內力粘於劍尖,然後一抖劍身再將紅菊送出,據說眾人只見一朵紅花在三丈之外凌空徐徐飄向主桌穆老爺子面前,又正正當當的插在盛酒銀壺嘴上。”
朱翰微微點頭,輕聲道:
“這就很難得了。”
周七繼續:
“習武之人和唱戲之人差不多,唱戲之人是聽到胡琴響,嗓子就發,習武之人也是見別人出手,自己就想動。於是在小端之後,眾人又互相推讓,陸續出場的有十餘人,各獻絕技以供欣賞。聞說最後是混元掌池方亮,只見他面對院中一棵水桶粗細的白楊樹。相距約一丈五六遠近,兩足分立當地,兩手由下慢慢上提。俟提至胸前,忽然式子一煞,兩掌外翻,雙臂猛力前推,掌風如驚濤奔派直向大樹向捲去。”
說至此處,周七用手作了一個姿勢道:
“諾大一根樹杆,竟被學風迫得彎曲如弓向前倒去,雙臂一收樹身又借反彈之力句後倒成弓形,如此一推一收,連續五次,好像風擺落葉一般煞是好看,那樹頭枝牙更在半空幌動,嘩嘩直響,真像刷天掃帚一樣,蔚為壯觀。接著喝彩之聲又復暴起。”
周七一頓道:
“認知即在混元掌池方旁……”甫行收勢轉身之際,忽聽一聲陰笑,有人說道:
“在下想借今日盛會,領教領教混元掌力。”
聲音並不太高,但在全場喝彩聲中,眾人則無一不聞。
全場賀客全都一驚,眾人冉注目看時,見大白楊樹下已立著一位中年儒生。這位中年儒生身著黑色長衫,手中待著一節烏黑髮亮的木尺,面呈青白之色,陰冷而憂表情,使人看去,覺得有種極不舒適之感。
當然,首先感覺掛不住的是混元掌,這時老爺子也同時由坐位上立起,但是池方亮卻快了上步發話道:
“今天是穆老英雄的大喜之日,各路朋友為著慶賀祝壽,各獻薄技以助酒興,並非較鬥,比武,尊駕既然挑明要與在下一試,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了”字才行出口。混元掌已雙掌忽伸,以七成勁力向前推出,但見那中年儒生將右手黑色木尺猛在身前科一大圈,前圓後銳,成一圓鏈之形,混元掌那強的勁道,竟如泥牛入海,消於無形,混元掌沉喝一聲,連出三腿五掌,均不能將中年儒生迫離樹下,至第十招上,突聞混元掌一聲暴喝,以十成勁力製出,同時之間,聽到一聲明笑,接著一聲大震,中年儒生斜退一步、混元掌則蹬蹬蹬連退五步,始拿樁站穩,混元掌一提真氣,想再繼續出鬥,中年儒生便陰冷的道:
“你已中我掌毒,兩個時辰之後必死,我看你還是先行準備後事要緊!”
這時,眾人見混元掌池方亮已周身戰慄,面呈青藍之色,急忙有人將其扶往客舍休息。
客人中力氣憤不平先後出手的,大關以外有凌南“短槍飛須”羅標,水寧城“軟心屠戶”虞為通等。大關以內有興成“乾坤手”王永江,桃林口“七首金刀”嶽強,“哈泊雙黨”雁翅黨趙坤溜金黨趙健,李遂鎮“大梢子”李東桌,與燕郊“四海孟黨”色劍嘯等。
這十人之中,無一人超過二十招,先後全都傷在那中年儒生之手。
穆老爺子見此情況,鬚髮懼張,暴喝一聲,祖孫二人同時撲上,這時所有賀客亦激於藝憤,紛紛加入圍殺,那中年儒生一聲陰笑,手黑木尺連續抖出,一片黑光迫開眾人,接著身子猛然上拔,沿著白楊樹突升五丈,在一升之力將衷之際,左足一端樹身,斜著向院牆之外黑中射去,並陰冷至的道:
“今日地場之人,均當分別處死!”
然後,便失去蹤跡。
周七師了一口香茶,看了眾人一眼,接著說道:
“在中年儒生離去之後,眾人檢視全部受傷之人,都是全身無獻著傷痕,但冰寒澈骨,周身皮膚呈青藍之色,凡中掌之人,全都不能言動,最慘的是在兩個時辰之後,這十人竟全都氣絕身死,任用各種方法救治,亦未奏效!”
眾人此時才恍然大悟,鐵學神鞭左公明和馬回子,亦都是死在此人之手。
穆家峪陣急忙派人分頭通知各死者家屬之外,併為死去之人妥切料理關。穆老爺子這樣一個大吉日子,被這中年儒生弄成如此悲慘局面,老爺手已發誓要以全部家業為注,邀請天下武林同道,查出元兇,為死者復仇。
周七說完以後,雙目注視著眾人道:
“這件轟動冀北和大關內外的大案,三位兄長和朱爺大概尚未聞及罷?”
李焦朱翰等四人,同時搖了搖頭,陷於沉思,半晌不語。
客廳中一片沉寂,無半點聲息,如無桌上燭光透射於戶窗之僕,實無人知道這深夜的客廳中,尚有人未安眠。
最後,還是朱翰打破沉靜的氣氛,道:
“難道這人的來龍去脈,眾人一點都不知道麼?”
周七又深深的搖了搖頭。
朱翰又道:
“冀北與大關之外,兄弟倒是去過幾次,但也曾未聽說有此評一號人物。”說罷,又復陷於沉思。
半晌,聽李焦微唱一聲道;
“天下奇事,實在無法道盡,愚兄在武林道上自溺眼線較寬,一般信息比較靈通,但最近有兩件事情,使愚兄深具孤漏寡聞之感?”
又不勝慨然的道:
“一件是威震蒙陰寨吳少俠,一件就是這在穆家峪和大關內外造成十二條命案的中年儒生,愚兄竟與別人一樣,全然不知其底細……”
這時,空手飛雨李元功在旁插嘴道:
“大哥,這個沒有什麼自貶的,天下之大,臥虎藏龍,咱們之信息靈通,係指一般信息,由於大哥所統管之人手較多,比較一般武林同道稍為快速,而並非必須事事皆知……”
朱翰等人對李元功這一說同時點頭,表示贊同。
李焦亦未再多言,只對空手飛雨李元功和徒手擒龍皮登道;
“老二,老三,即轉知水旱各路弟兄,令孩兒們隨時留意。”
隨即站起向朱翰一抱拳道;
“朱老弟辛苦多日,早請安歇,愚兄等不冉多打擾了。”
這時五人全行立起,李焦又對周七道:
“老七此行亦是遠道跋涉,分外辛苦,由老二老三隨行親熱幾天。早日回去,對穆家峪方面事件的發展,多作留意。”
說罷四人乃辭別未翰而出。
翌日,早膳之後,已更換了一輛新車停在客舍門前,壯夫健騾正在等候著客人啟行。
朱、程二人由李焦等人熱終的送至門前,道謝登車,直往德州道上而去。
行時,李焦對車夥計又低聲囑咐了幾句。
車夥計駕御熟練騾程亦極快速,兩日之間,已趕至齊何縣城對岸,車夥計恭身向朱翰道;
“明晨小的伺候朱爺和姑娘渡過黃河之後,小的即須回頭,河對岸已經備妥車輛專在迎候。”
朱翰一笑謝道:
“有勞夥計,匆須再事照拂了,煩請回去多向李大哥道謝。”
邊說邊由身邊掏出一張銀票塞向車夥計環中。
次日上午,朱程二人渡過黃河之後,果見有一輛同一式樣驍車候在河邊路,車夥計一見朱翰,急忙含笑趕前躬身說道:
“敢問大爺是從長趙縣城來的麼?”
朱翰微笑點頭。
車夥計又跟了一句,道:
“是李大爺的貴客麼?”
朱翰又一點首。
車夥計未再多言,便轉身前行將朱、程二人帶至車前,乃揚鞭沿官道前行。
經曼城,過禹城,至張莊,這一日抵達平原縣城。時已過午,連日勞頓,朱翰與程玉芝計議妥當,在此休歇半日,再行啟行。
午後,朱翰為要看看這舊遊之地城內景色,乃向程玉芝略作交待。獨自出門而去。
平原距離德州,僅只三四日路程,這平原縣城又是朱翰熟悉之地,但今日正逢縣集,所以分外熱鬧。
朱翰信步行至一處廣場,人煙更加稠密,見擺地攤,賣野菜,說評詞,變戲法,批命看相……諸般江湖玩藝應有盡有。
朱翰正行過一處舊書地攤,雙目無意注視在一本線裝舊書“百草全書”之上,忽聽背後有人喝道:
“大六壬,量口訣。佔過去未來,推吉凶休咎,有人看相命麼?”
說話之人聲音極低,但陰冷已極,雖在朱翰背後,聽去宛在耳邊,字字全是低沉有力。朱翰心中一驚,暗忖道:
“來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是朱翰仍作作未聞,如鍾未即行轉身。
稍停,又聞一聲陰笑,聲音更低。
而在朱翰,則無異是平空霹雷,心中更形確定身後之人,十有九成為周七說之穆家峪元兇黑衫中年儒生。
良久,朱翰裝作毫不在意的擰轉身軀,果見七八步之外,盤膝坐著一位中年儒生,身著一件黑色長衫,面前擺著二十餘塊黑漆圓木,比著象棋子約要大過三倍,一木一字,刻著天干地支,身旁有一布招,上邊寫著兩行小字:
“未卜先知,相天下士。”
中間六個大字,是:
“霧露山淮陰子”
“霧露山”三字甫經入目,朱翰心中猛然一震,此時已無暇多想,再一細看,插那布招的正是周七所說的那枝黑漆木尺。
這時,那中年儒生正陰冷的看著朱翰的背影,朱翰轉身之後,四目相對,中年儒生徐徐的道:
“算命麼?”
朱翰朗笑一聲道:
“死生由命,富貴在天,古人已經為人間之命算盡,其餘還有何可算?”
中年儒生向朱弦臉上看卞一眼,毫無表情的道:
“不算命看看相罷。”
朱翰又曬然一笑道:
“相隨心轉,只要自身正大心在光明,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父母,又有什麼可相?”邊說邊含笑而去。
行出老遠,朱翰正在暗忖如何應付穆家峪這一元兇,突又聽到一聲陰笑,接著道:
“閻王要你三更死,絕對不會到五更……”
聲音低沉,陰冷如前,仍然如在耳邊。
朱翰猛然回頭,見那中年儒生端坐原處未動,然那雙目到線,則始終未離開朱翰背影。
朱翰又轉頭前行,在城內務處兜了半個時辰,再繞回原處,其餘各種玩藝仍在,惟已不見中年儒生蹤影。
朱翰回到住處與程玉芝晚膳之後,即時寫了一封書信,將在平原城所遇各節述說得極為樣細,然後將車夥計喚至房中,告知彼等在此尚須逗留幾日,騾車可先行回頭,並將書信交與車夥計即帶帶呈李焦李大爺,另外又賞銀票一張,車夥計千謝萬謝而上。
晚間,朱翰先將程玉芝安置好之後,一切收拾停當,乃登床休息。
北方天氣,接過初冬已經分外寒冷了,初冬之夜,更是澀縮。
從遠處傳來幾下梆聲,知道值夜更夫已在報更了。
朱翰閉著雙目,靜靜的躺著,心底異常空明。
正在願隴之間,微聞房脊之上一聲輕響,輕微得像落時,像狸描,如是武功稍弱之人,即是專心留意,亦無法聽出。
朱翰一躍而起,單手持劍,悄悄立於窗戶旁邊,就預先留好的低孔向外張望。只見那中年儒生正手持黑色木尺,卓立於對面房脊之上,雙目陰沉的注視著來翰的臥室,繼之,見他左手手指一彈,一粒黃豆大小的小石子,“咚”的一聲、射地朱翰住室的窗根上。
半晌未見動靜,見他仍作猶豫,乃陰笑一聲道:
“樂天知命的朋友,出來談談如何?”
朱翰正單手一扶窗格,準備縱出。
突聞“嗡”然一響,由斜方射來一粒彈丸,直奔中年儒生面前,中年儒生急忙俯首,左手一抄,想將彈丸接住,見他左手與彈丸一觸,又急速收回,彈丸緊擦左眉梢疾掠而過……
中年儒生雙目怒睜,向黑影中沉喝道:
“什麼?”
底下之言尚未及出口,又聞嗡嗡兩響,兩粒彈九已射至中年儒生左右肩窩。
中年儒生木尺一抖,急撤左步,射向左邊,彈丸劃空而過,射向右邊的一粒,一聲暴響,堪堪擊中木尺,中年儒生當被帶出三步,身子幌了兩幌。
這時,中年儒生似已怒極,沉嘿一聲,木尺護胸,身軀一伏,向彈丸來處黑影之中疾然射去。
朱翰一推窗格縱上房脊,只見四周沉寂如恆,空蕩蕩靜悄悄,那有半點動靜!
朱翰一夜反側,未能入眠,暗自揣忖對那中年儒生自認非其對手,而發射彈丸之人,武功更是高絕,三粒彈丸致使中年儒生兩次吃癟,連對方人影兒都未見到。
江湖上未曾聽及自此擅長使用彈弓之人。更不說具有此種驚人功力了。
三天之後、朱、程二人已達德州,此次沿路之上倒極平安。
一進德州城東門大街,兩面店鋪與街上行人,與朱翰熟識者眾多,一路打著招呼行至西關,車子停在路北一座大院門裡,朱翰向車內微一探頭道:
“師妹,已經到了。”
朱翰首先躍下,程玉芝雙手將鬃發整理了下,隨即準備下車。
這時大門石階之前,正有兩個穿著整潔的小孩子,每人手中拿著一專人紅磚,在為石獅子畫鬍子,聽到停車聲音,兩人同時回頭,一見朱翰,又同時歡呼一聲!
“朱叔叔。”
然後,各人丟掉磚塊飛奔而來。
兩人跑到朱翰身前,每人抱著朱翰一條腿,各將小腿一蜷,吊在那兒不動。一面又唱著道:
“朱叔叔回來了,朱叔叔回來了……”
朱翰低斥道:
“龍兒,鳳兒,不要淘氣,爺爺奶奶和爹爹他們都在家嗎?”
兩人又唱道:
“在家裡,爺爺在院子裡剪花……。”
這時,程玉芝正由車上下來,兩人一見即時將抱著未翰的一雙小手鬆開、站起來,扯抖著未翰衣衫問道:
“這個姐姐是誰?”
宋翰又斥道;
“小淘氣,真不懂事,這是程姑姑,不是姐姐。”
兩人即又唱道:
“程姑姑,程……”
邊唱邊每人牽著朱翰敗一隻手,隨著向大門行去。
諸葛老英雄宅第廣潤,一進三層大院,並各有東西跨院,第一層院落為接待賓客之處,最後一層為諸葛老英雄與夫人所居,中間一層為其子諸葛子彤夫婦與納孫龍兒孫女鳳兒民用。
前後三進西院,為男女僕人住用,前進東跨院為未輸所住,後進東跨院為女賓客房,中進東跨院為男賓客房。
進入大門,是一個高大照壁,上面寫著一個大“福”字,顯示著一派正大的氣氛。
進門之後,龍兒鳳兒跑著報信去了,朱翰先將程玉芝安置前廳,並吩咐下人送茶,這時請葛子彤夫婦也已來到前廳,朱翰與師兄嫂敘過寒喧之後,又為程玉芝引見,諸葛子彤之妻錢氏,急忙交待使女先為程玉芝預備住處。
朱翰立起請師兄嫂暫賠師妹,自己忙赴後進拜見師父師母。
這時,龍兒正在院中兩手扯著爺爺咳不休,鳳兒正伏在奶奶床旁說個停,朱翰參見過師父師母之後,諸葛老英雄見徒兒回來,極為愉快,朱翰正想陳述此行經過,諸葛遠已微微擺手道:
“你此行經過,為師已概略知悉,詳情晚間再說罷。”
朱翰又簡略稟明程玉芝尚不知乃父已經去世信息。
諸葛老夫人追問一句道:
“程家姑娘在前面麼?”
朱翰回邴稟道:
“現由師兄嫂陪同在前廳休息。”
老夫人低嘆一聲道:
“可憐的孩子……”
隨著,老夫婦帶著龍兒鳳兒由朱翰陪著來坐上前廳。
諸葛子彤夫婦見父母來到,雙雙立起,程工芝曾在家中見過諸葛伯伯數次,知道一同來的必是諸葛伯母,急忙向前拜了下去,道:
“侄女叩請伯父伯母金安!”
諸葛遠清瘤的臉上,勉強裝出欣喜之色老夫人忙將玉芝扶起,撫摸著她的頭髮,問長問短。
玉芝突然問道:
“伯父,爺爺還沒到麼?”
諸葛遠心中一酸,但立即答道:
“嗯,你爹爹大概也就早晚即到。”
除去老夫人目蘊淚光,其餘各人均默然無語,龍兒鳳兒,兩付小眼睛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溜來溜去溜個不停。
此時,使女五環家稱程姑娘在住處已經備妥,坐了一會,錢氏便陪玉芝先行離去。
晚間,在諾葛老英雄宅第之內後院正廳中,正有一老一少秉燭坐談,老者是面貌清瘤精神變突的諸葛遠,少者是英挺俊拔舉止灑脫的朱翰。
突聽諸葛遠說道:
“程家噩耗,及你在漢河口之戰與蒙陰寨赴約等事情,在你未歸之前,為師已經聽到傳說,當然無你親口所說的這樣清楚……穆家略之事,穆端陽已派專人送過信來。不過天下能用此手法,使用陰寒掌力傷人的,據為師所知共有三處,一處是西域瑪那山陰風道人班任,一處是雲貴之間八達州的黑煞瘟神薄專諸,再一處即是你所見的霧露山花面鬼王常眠香。”
諸葛遠說至此處,略一沉思,又道:
“你所見之中年儒生,很可能為霧露山之人,不過花面鬼王系一女子,此人非其本人則決然無疑,依為師猜測,他這種瘋狂行動,絕非是無謂之舉,而是有安排有陰謀的一種舉動!”
繼又沉聲道:
“他這種不合人情的殘毒的辛辣手段,又將掀起武林間無數殺孽了!”
接著雙目精光一閃道;
“紫拐乾元傳人已經行道江湖,你在平原城所遇彈紀弓退敵之人,八成可能與烏弓干城有關,不然很少人能具些功力,倘為師猜想無差,此又算一大喜訊,有這兩個後起精英,江湖上之魅魑魍魁,總不無所忌,總之,你此行的收穫太大了。”
生此,活題一轉道:
“你程師妹在此亦不便久住,為師昔年有一方外之交,武功盡為遠在為師之上,後因情場失意,一怒削髮,不問世事,現在冀晉旁界大茂山苦修庵清修,為師當帶你程師妹親往一行,如能得到此人收首,就算玉芝莫大福氣,同時,以她目前之武學根底,很快即有大成。”
朱翰恭問道:
“您老人家說的是那一位?”
諸葛遠道:
“辣手女御史白嬙,你聽說過麼?”
朱翰低聲恭應道:
“聽說過。”心中山想道:
“殺人女魔王。”
諸葛遠隨著又道:
“她現在是苦修庵主妙玄大師了。”
諸葛遠去了朱翰一眼,又吩咐道:
“你在家休息幾日之後,還得到冀西南隆平一帶去看看你杜師叔,再探聽一下各方的動靜,回頭來再商量作程師叔之事,和準備應付南天二鶴與綏外八魔等人。”說完立起,朱翰亦急忙隨著立了起來。
諸葛遠又微一思索,道:
“寒功陰手多是乘人無備。只要事先留意,心無二念,封住周身穴道,不與硬碰,縱然不勝亦不致中人圈套……”
朱翰心中恍悟,謝過帥父辭出。
此時,已星斗滿天,寒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