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已臨。
葛停香走上長廊,走廊裏已燃起了燈,燈光正照在廊外的風仙花上。
他臉上居然還帶着微笑,他忽然覺得蕭少英這青年人有很多可愛的地方。
“假如我能有個像他一樣的兒子……
他沒有再想下去。
他沒有兒子。
旱年的掙扎奮鬥,艱辛的血戰,使得他根本沒有成家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已百戰功成,已不必再掙扎奮鬥。
百戰英雄遲暮日,温柔不住住何鄉?
──也許我已該叫玉娘替我養個兒子。
他正想改變主意,再叫人把郭玉娘找來,忽然聽見了一聲慘呼。× × ×
慘呼聲是從後面的院裏傳出來的。
葛停香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呼聲,他的刀砍在別人身上,總會聽見這個人發出這種呼喊,他己聽過無數次。
但他卻是第一次聽見蕭少英發出這種呼喊。
這一聲呼喊竟赫然是蕭少英的聲音。
除了刀砍在身上時之外,絕沒有人會發出如此慘厲的呼聲。
是誰的刀砍在他身上了。
這機警靈活、武功又高的青年人,居然也會挨別人的刀?
葛停香已竄出長廊,掠上屋脊。
他的動作仍然靈敏、矯健,反應仍然極快,看他的身手,誰也看不出他已是個老人。
歲月並沒有使他變得臃腫遲鈍,只有使他的思慮變得更周密,更沉得住氣。
但是現在他卻已沉不住氣。
他想不出天香堂裏有什麼人能傷得了蕭少英。
那絕不會是王桐,王桐已奉命出去行動。
那更不會是郭玉娘。
郭玉娘根本不是拿刀的女人,她的手只適宜於被男人握在手上。
難道是葛新?
葛停香掠過了兩座屋脊,就看見下面院子裏正有兩人在惡戰。
兩個人的武功都不弱,其中有一個果然就是葛新,另一個人卻不是蕭少英。
蕭少英已倒在地上,半邊身子已被鮮血染紅,果然已捱了一刀,而且捱得不輕。
刀也已被鮮血染紅了。
這柄血刀卻不在葛新手上,反在另一個人手上。
另一個人竟赫然是王桐!
王桐一接到命令後,就應該立刻開始行動。
現在他為什麼還沒有走?
葛停香還沒有想這問題,倒卧在血泊中的蕭少英忽然平空躍起,雙腿連環飛出,用的竟是江湖鮮見的絕技,死中求生的殺招,卧雲雙飛腳。
王桐的反應似已遲緩,閃開了他的左腳,卻閃不開他的右腳。
蕭少英一腳踢中他的後腰,葛新捏拳成鷹啄,已一拳猛擊在他喉結上。
這無疑是致命的一拳。
葛停香就算想阻攔,己來不及了。
他已聽見王桐喉骨折斷的聲音,已看到王桐眼睛忽然死魚般凸出。
蕭少英又倒了下去,伏在地上喘息。
王桐瞪着他,死魚般凸出的眼睛裏,充滿了憤怒與恐懼,像是想説什麼,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説出來,人已倒了下去。
葛新身上也被割破了二道血口,也彎下腰,不停地喘息,甚至想嘔吐。
但他卻還是掙扎着,扶起蕭少英,道:“你怎麼樣了?”
蕭少英勉強笑了笑,道:“我還死不了。”
他扶着葛新的肩,喘息着又道:“我想不到你會來救了我,我一直都看錯了你。”
葛新咬着牙,道:“我也一直都看錯了王桐。”
他們居然都沒有看見葛停香,這場生死一發的浴血苦戰,已耗盡了他們全部精力。
葛停香的臉色鐵青。
他已躍下來,己確定王桐必死無救。
天香堂裏的這位頭一號殺手,還沒有死之前,身上的骨頭就已斷了五根。
蕭少英傷得也不輕。
葛停香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一隻左手已被齊腕削斷,立刻衝過去,扶起了他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見了他,蕭少英才長長吐出口氣。
“你總算來了,”他想笑,笑容卻因痛苦而變形,“我總算已替你找出了一個人。”
“一個什麼人?”
“青龍會的人!”
“王桐?”
蕭少英嘆道:“我也想不到是他,所以我才來。”
“是他要你來的?”
“他説有機密要告訴我,誰知他竟忽然對我下毒手?”
蕭少英悽然道:“他好快的出手。”
葛新嘆了口氣道:“我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蕭堂主倒下去,王桐還想趕過去砍第二刀呢。”
蕭少英苦笑道:“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已死在王桐刀下了。”
葛新道:“我本也是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出手,幸好我恰巧聽見王桐説了一句話。”
葛停香立刻問:“什麼話?”
“你要找的七星透骨針,就在我身上,等你死了後,我就送給你。”
──這就是王桐在揮刀時對蕭少英説的話。
葛新道:“然後蕭堂主就問他,是不是栽贓?他居然承認了。”
葛停香道:“所以你才出手的?”
葛新道:“他已沒有想到我會來。”
葛停香道:“你怎麼會恰巧及時趕來的?”
他來得也很快,一聽見慘呼聲就趕來了,他想不通葛新怎麼會比他來得更快。
“因為我一直都在跟着蕭堂主,”葛新遲疑着,終於鼓起勇氣道,“我本想問問蕭堂主,老爺子在他面前説了什麼話呢?”
葛停香沉着臉,忽然道:“去看着七星透骨針是不是在他身上?”× × ×
七星透骨針果然在王桐身上。
葛停香看看這對精巧的暗器,又看了看王桐,眼睛裏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悲哀,是惋惜,還是憤怒?
“我一直都對他不錯,他為什麼做這種事,為什麼要出賣我?”
蕭少英瞭解他的心情。
王桐一直是他最親信、最得力的助手,被自己最親信的人出賣,心裏的滋味當然不會好受。
“我也許不該殺他的。”蕭少英嘆道,“殺了他,就等於毀了你的一條左臂。”
葛停香忽然笑了笑。
“我雖然損失了一條左臂,卻不是沒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
“你。”
“可惜我已只剩下一隻手。”蕭少英黯然道。
葛停香笑道:“一隻手又如何?一隻手的蕭少英,也還比王桐好得多。”
他扶起蕭少英,又道:“所以你不必難受,你雖然也損了一隻左手,卻替你換回了很多東西。”
“我換回什麼東西?”
“你至少換來了我對你的信心。”葛停香緩緩説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天香堂的第一分堂主。”
“可是我……”
葛停香打斷了他的話:“我已是個老人,我沒兒子,等我百年之後,這一片江山就是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去做。”
蕭少英看着他,眼睛裏又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竟忘了説話。
葛停香道:“你看來好像有心事。”
蕭少英點點頭。
葛停香道:“你在想什麼?”
蕭少英笑了笑,道:“我在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還能喝你那壇江南女兒紅。”
葛停香也笑了:“一個人的手被砍斷,居然還在想着喝酒,這種人只怕不多。”
蕭少英道:“我本來就不是人,我是個酒鬼。”
葛停香微笑着,回過頭來問葛新:“你見過這樣的酒鬼沒有?”
葛新道:“沒有。”
葛停香看看蕭少英血淋淋的斷腕,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人就算是個酒鬼,也一定是個鐵打的。”二
蕭少英並不是鐵打的。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很虛弱。
現在夜已很深。
葛停香用最好的刀創藥,親手為他包紮了傷口。
“我會把那罈女兒紅留給你的,可是你現在最好不要想它。”葛停香再三囑咐,“你最好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覺。”
蕭少英自己也知道自己應該睡一覺的,但卻偏偏睡不着。
睡眠也像是女人一樣,你越想要她的時候,她往往反而離得你越遠。
何況他心裏還有很多事不能不去想。
想到了女人,他就想到了郭玉娘,想到了翠娥,當然也想到了小霞。
就在他開始想的時候,小霞已來了。× × ×
燈光朦朧。
在朦朧的燈光下看來,小霞實在像極了郭玉娘,只不過比郭玉娘年青些,眼睛比郭玉娘大些,卻沒有郭玉娘那麼嫵媚温柔。
可是,她另外有一股勁兒。
蕭少英看得出,她外表雖然是個淑女,骨子裏卻是團火。
像她這種女人並不多。
就因為這種女人不多,所以大多數男人才能好好地活着。
她已坐下來,坐在牀頭,看着蕭少英,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下午了!”
蕭少英點點頭。
小霞道:“你如果早點回來,豈非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蕭少英淡淡道:“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好。”
小霞冷笑道:“只可惜沒有女人會喜歡一隻手的男人。”
蕭少英笑道:“你錯了,大錯而特錯了。”
小霞道:“哦!”
蕭少英道:“一隻手的蕭少英,也比別人的八隻手有用。”
他忽然伸出了他唯一的一隻手,抱住了小霞的腰。
他這隻手的確很有用。
一倒下去,小霞整個人都似已溶化,輕撫着他的斷臂:“你難道一點也不心疼?”
蕭少英道:“我從來也沒有為任何事心疼過。”
小霞柔聲道:“可是我心疼,疼得要命。”
蕭少英道:“可是你看來並不像心疼的樣子。”
小霞咬着嘴唇道:“我像什麼樣子?”
蕭少英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她的人立刻縮成了一團。
“你看來就像是隻貓。”蕭少英笑道,“一條正在叫春的母貓。”
小霞“嚶噫”的一聲,温暖柔軟的身子,已蛇一般纏住了他。
“我若是條貓,你就是隻老鼠。”她吃吃地笑着道,“我要吃了你。”
她好像真的已變得像要吃人的樣子。
這世上真的有這種女人,站着的時候雖然端莊文雅,可是一躺下去就變了。
她就是這種女人。
“輕一點行不行,莫忘記我現在是個受了傷的人。”蕭少英像是在求饒。
小霞卻偏偏不饒他。
“我不管誰叫你受傷的。”她身子在發燙,“別人都説你是個鐵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鐵打的?”
“我只有一個地方是鐵打的,我……”
他的話還沒有説完,她已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連血都咬了出來。
可是她的嘴並沒有放鬆,眼睛裏反而發出了異樣的光。
蕭少英從來也沒有怕過女人,現在卻好像有點害怕了。
這個人的情慾,簡直就像是野獸一樣。
──事實上,她有很多地方都像是野獸一樣。
──“二姑娘是個規矩人,平常總是足不出户,從來也沒有人看見她走出過這院子。”
他又想起了葛成的説話。
葛成看來也像是個老實人,説的卻偏偏都像是謊話。
為什麼?
蕭少英沒有再想下去,也沒空再想。
有了小霞這麼樣一個女人在旁邊,無法也不會有空去想別的。
幸好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人在輕呼:“二姑娘?”
“誰?”
“我,翠娥。”
“大姑娘有事,請二姑娘趕快去。”
小霞嘆了口氣。
“平常她從來也不管我,可是隻要我一有事,她就來催命了,這就是她的本事。”
她輕攏鬢髮,想站起來。
蕭少英卻又抱住了她的腰。
小霞嬌笑着求饒:“放過我好不好?我去去就來。”
“不行,不准你去。”
“可是我姐姐一向比我兇,我不去,她會生氣的。”小霞居然也有怕的人。
“你姐姐是誰?”
“你壞死了。”小霞嘟起了嘴,“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故意問。”
“你説的是郭玉娘?”
“嗯。”
蕭少英忽然笑:“你自己就是郭玉娘,為什麼還要找你自己?”
小霞彷彿吃了一驚:“你説什麼?”
蕭少英淡淡道:“我説你就是郭玉娘,郭玉娘就是你。”
小霞吃驚地看着她,摸了摸他的額角:“你是不是在發燒?”
蕭少英道:“我清醒得很,從來也沒有這麼清醒過。”
小霞道:“那麼你為什麼一定要説我就是我姐姐?”
蕭少英道:“因為我今天看見了一樣怪事。”
小霞道:“你看見了什麼呢?”
蕭少英道:“我看見了三個翠娥。”
小霞嘆了口氣。
“你一定是發燒,而且燒得很厲害,所以你説的話,我連一句都不懂。”
“你應該懂的,而且比別人都懂。”蕭少英淡淡道,“可是我本來卻不懂,翠娥明明只有一個,怎麼會變成了三個?”
“現在你已懂了!”
蕭少英點點頭。
“三個翠娥中當然有兩個是假的。”
“哪兩個?”
“我在孫賓那院子裏看見的不是翠娥,是你。”蕭少英道,“我沒有看清楚,葛成也沒有看清楚,但是他卻知道你常常到那裏去,他不願讓我知道這件事,所以就隨口編了個謊話騙我,説你是翠娥。”
“孫堂主的病,本就是我在照應的,就算我到了那裏去,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但你卻不是小霞。”蕭少英道,“我第二個看到的翠娥,才是真正的小霞。”
“哦?”[c13]
“她當然也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也不願我知道她才是小霞,就也隨口説了個謊,説她是翠娥。”
“為什麼他們不説別的名字,都説翠娥,難道這名字特別好?”
“這名字並不好。”蕭少英道,“只不過他們都知道,翠娥白天都躲在葛新屋裏,絕不會被我見着,所以才選了這名字。”
他笑了笑:“誰知道我卻偏偏撞進葛新屋裏去,看見了那個真的翠娥。”
小霞眨了眨眼睛,道:“我若不是小霞,為什麼要冒充她呢?”
“因為小霞隨便跟什麼男人上牀都沒關係,郭玉娘卻不行的。”
“因為郭玉娘知道老爺子的醋勁很大?”
“只可惜老爺子的醋勁雖然大,別的勁卻不大,有時候甚至有點怕郭玉娘,寧願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
蕭少英嘆了口氣,又道:“郭玉娘卻偏偏是個少不了男人的人。”
“郭玉娘冒充小霞,難道就不怕老爺子知道?”
“因為老爺子從來也不管別人的私事,也不會到郭玉娘房裏去,他若要找郭王孃的時候,翠娥就會去通知的。”
“就好像剛才一樣?”
“不錯,就好像剛才一樣,剛才是老爺子在找你。”
“所以你認為我就是郭玉娘?”
“你根本就是。”
“看來你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得多。”
“我本來也沒有把握,只不過覺得很奇怪,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像的姐妹。”蕭少英笑了笑,“你的易容術本來是很不錯,只可惜你卻不肯把自己扮得醜些。”
“因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會揭穿我的秘密。”
她居然也笑了笑,不再否認。
她笑得嫵媚而甜蜜,慢慢地接着道:“這秘密揭穿後,對你們男人並沒有好處。”
蕭少英道:“幸好這秘密現在還沒有被揭穿。”
郭玉娘道:“哦?”
蕭少英道:“除了我之外,現在還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郭玉娘道,“你是不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
蕭少英道:“這就得看了。”
郭玉娘道:“看什麼呢?”
蕭少英道:“看你是不是有法子能讓我保守秘密了?”
郭玉娘笑得更媚,道:“我一定會想出個法子來的,我……”
她的聲音被打斷。
蕭少英手又攬住了她的腰。
就在這時,突然間,兩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 ×
蕭少英的胸膛上,已被刺了一刀,刀鋒仍留在胸膛上。
可是他的手,也已擰住了郭玉孃的右腕,將她整個手臂都擰到背後,厲聲道:“你竟敢暗算我,竟敢下毒手?”
郭玉娘嘶聲道:“你瘋了嗎?”
蕭少英道:“瘋的是你。”
郭玉娘美麗的臉已因痛楚而扭曲,道:“你放開我!”
蕭少英道:“不放。”
郭玉娘道:“難道你想擰斷我的手!”
蕭少英冷冷道:“不但要擰斷你的手,還想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頭。”
他的手更用力。
郭玉娘耳中已可聽見被擰斷的聲音,忍不住流淚哀求。
“只要你放過我這一次,隨便要我怎麼樣,我都答應你。”
蕭少英冷笑道:“我也想放開你,只可惜你説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郭玉娘道:“你要怎麼樣才信?”
蕭少英道:“桌上有筆墨,你想必一定會寫字的。”
郭玉娘道:“你要我寫什麼?”
蕭少英道:“寫一首詩,我吟一句,你寫一句。”
郭玉娘道:“你不放開我,我怎麼寫?”
蕭少英道:“你還有左手。”
郭玉娘嘆了口氣,道:“我左手寫字很難看,可是你若一定要我寫,我也沒法。”
蕭少英冷冷道:“你最好快寫,若是寫得慢了,只怕就一輩子再也休想看你這隻有手。”
郭玉娘咬着嘴唇,道:“你為什麼還不快念!”
蕭少英已開始在唸:“本屬青龍會,來作卧底奸,厭卧老人側,竊笑金樽前,雙環已腐朽,此地亦不遠,九月初九日,停香奈何天。”
他念一句,郭玉娘就寫一句。
她是個非常聰明、非常美麗的女人,像她這種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肉體上的痛苦。
蕭少英將她寫的看了一遍,忽然大聲呼喝道:“葛成。”
他知道她外面一定有人在守着,也知道葛成與郭玉娘之間,一定有極不平常的關係。
葛成本就是個很精壯的男人。
“在……”門外已有人應聲而入。
進來的人,果然是葛成。
蕭少英冷冷道:“你想不想活下去?”
葛成點點頭,臉上已變了顏色。
蕭少英道:“你若想活下去,就趕快將這張紙送去給老爺子。”
葛成去得真快。
郭玉娘看着他走出去,又看了蕭少英,忽然笑了。
她搖着頭道:“你這首詩做得實在不太高明。”
蕭少英淡淡道:“我並不是李白。”
郭玉娘道:“你這件事做得也不太高明。”
蕭少英道:“哦?”
郭玉娘道:“我實在想不到你會做出這麼滑稽的事。”
蕭少英道:“這件事很滑稽?”
郭玉娘冷笑道:“不但滑稽,簡直滑稽得要命。”
蕭少英道:“要誰的命?”
郭玉娘道:“當然不會要我的命,老爺子並不笨。”
蕭少英道:“他本來就不笨。”
郭玉娘道:“難道你真的認為他看了那首詩,就會相信我是青龍會的人?”
蕭少英道:“難道你不是?”
郭玉娘嘆了口氣,道:“不管我是不是,現在都已沒關係了。”
蕭少英道:“為什麼呢?”
郭玉娘道:“因為你已做了件又可憐、又滑稽的笨事。”
蕭少英忽然也笑了笑,道:“只不過這件事的確能要人的命。”
他沒有再説下去,郭玉娘也沒有再問,他們都已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
一種狸貓般的腳步聲,踏在落葉上,輕得又彷彿像一陣風。× × ×
老爺子終於來了。
蕭少英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陣興奮的紅暈。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事,現在都已將近到了結局。
這結局本是他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