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以為江南金粉薈萃,冠蓋雲集,加上那荷塘映月,柳條拂風的輕靈意境,該是好去處。
然而塞外風寒的北國,卻也有另一番令人沉醉的景色。而不只是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的悲涼情景。
當秋風掃過北國,塞外的山河就變成了彩色的世界,松花江的水,就象一川綠色水品,顯得更加清明澄澈。
在松花江上游的長白山區,秋日裡更使人陶醉;凋黃的原野,血紅的落葉,畫一般的醉人色調,塗染了北國大地。
而在長白山的南麓,有一座長白牧場,佔地廣大,氣勢雄偉,是關東的最大一座牧場。
就在這淡淡的秋陽。一個迷人的黃昏裡,長白牧場中飛騎奔出三匹快馬。
馬上坐的是一個少女和兩個青年。
他們一路快馬加鞭,直撲天摩嶺。
長白山離天摩嶺不下千餘里路程,雖然他們騎術都很高明,而所騎的又是千里良駒,但在這樣崎嶇難行的山路上,奔馳了不過三百里左右,人和馬都有些喘息了。
走在中間的少女抬頭看看天色,雙腳輕蹬,趕上前面的青年道:“大師兄,咱們還是在八道溝打個尖再走吧!如這樣一直趕下去,就算人能挺得住,馬也受不了。”
那個大師兄點點頭,卻跟著又嘆了一口氣,道:“救兵如救火,我也很擔心這樣趕下去馬會受不了,但咱們在八道溝絕不能久停,馬上些料,人打個尖,立刻就走,無論如何今夜五更前要趕到天摩嶺,否則不僅師父他們恐有危險,只怕整個牧場都將遭到空前劫難……”
他們說著話,三人三騎已經奔進了八道溝。
這個小集鎮雖然不大,但由於位置適中,得天獨厚,而附近又沒有其它的集鎮,所以也就顯得特別熱鬧,三教九流,五花八門,連跑江湖賣藝的都有。
此時不過初更將過,三個人走道一條大街,正想找家客棧給馬上些料,卻發現前面不遠的廣場上,有五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正圍著一個儒衫青年。
這三個人對八道溝當地各類人物倒是很清楚,那個為首青年見五名大漢。不由神色一變,再看那個被圍的儒衫青年,竟是神態自若,背插一柄長劍,看樣子似乎很潦倒,但又不象是本地人。
因為圍住他的五名大漢,是惡名遠播的關東五虎,而他們五個人的背後靠山,再又是名震關東的黑道梟雄,三環刀沈天寶。
光憑關東五虎的名頭,已經夠響的了,再加上個三環刀沈天寶,在這周圍三百里內,還真沒有人惹得起他們。
再看那儒衫青年,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時大虎已經指著儒衫青年的鼻子道:“小子,你既然帶著劍,一定是個會家子,亮傢伙吧!讓大爺領教你幾手。”
儒衫青年道:“在下是出外人,不想多事,還請各位高抬貴手。”
二虎不等他說完,已怒聲道:“咱們要是對每個人都高抬貴手,老子喝西北風!”
儒衫青年冷聲道:“在下窮得連褲子都快送進當鋪了,你們如真找上我這個窮哈哈,恐怕連西北風都沒有機會喝了。”
二虎冷笑道:“你如真的脫掉褲子;老子們就高抬貴手一次。”
四虎接口道:“光脫掉褲子不行,還得在地上爬一圈學狗。”
五個人說完一齊大笑,連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也被逼得大笑起來。
儒衫青年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聲音卻變得十分冷厲:“五位還有什麼話說?”
大虎道:“我們並不想跟你多說廢話,只是想看錶演。”
儒衫青年道:“你們關東五虎是真的想看錶演?”
大虎剛一點頭,他突然發現儒衫青年的雙目中射出兩道逼人光芒,不由暗中一震,但根本沒有容許他思考的餘地,一條人影竟比閃電還快,青光乍閃,自五虎面前一晃而逝。
沒有人看出他是怎樣拔的劍,怎麼出的手,事情的發生象是變魔術一樣,恐怕連關東五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圍在四周的人沉默很久,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騎馬三人中的少女,卻忍不住低聲道:“好快的劍法,就憑這一劍,也值五千兩銀子………”
她那大師兄向她使個眼色,而儒衫青年的聽覺卻特別靈敏,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
“在下自從學會殺人那天開始,從來沒有空手而回,關東五虎身上雖然沒有帶銀子,卻有人把他們的銀子送來。”
少女心中一動道:“是誰送銀子來?”
儒衫青年道:“關東五虎是沈天寶的看門狗,我既然宰了這五條惡狗,倒不怕狗主人不出面。”
少女變色道:“老兄是專為找沈天寶而來的?”
儒衫青年點點頭道:“在下聽說沈天寶在這個山窩裡勢力很大,而且還開了不少家賭場,每一場下來,輸贏都是幾十萬兩銀子,我目前週轉欠靈,想找他借五千兩銀子做路費。”
少女道:“老兄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借錢呢?”
儒衫青年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是為了賺錢才殺人的,不用這種方式,沈天寶肯借銀子給我嗎?”
少女搖搖頭道:“沈天寶不是一般普通江湖人物,老兄這種借錢方式太過分了。”
儒衫青年道:“就因為他不是普通江湖人,我才不用普通手法借錢。”
少女想了一下道:“老兄所需的數目如果可以商量一下的話,小妹願盡一份……”
儒衫青年冷笑道:“並不是你真的願盡一份力量,而是你想用五千兩銀子,買我去替長白牧場賣命。”
少女臉色一變道:“老兄是怎麼知道的?”
儒衫青年道:“你剛才不是說過嗎,我殺死關東五虎的那一招劍法,能值五千兩銀子?”
少女紅著臉道:“不是隻值五千兩,而是我們……”
她那大師兄輕輕咳了一聲,少女只好住口不語。
儒衫青年看了他們一眼,道:“我雖是為了銀子殺人,但我從不計較報酬多少,更不討價還價,只看對方是否合我的胃口。”
少女趕忙接口道:“這樣說你是準備接下了?”
儒衫青年道:“現在還言之過早,如果我今夜不死,也得把五萬兩銀子花光了,要是還沒有大生意上門,才能再接你的。”
少女急聲道:“那怎麼行,這關係著上千條人命。”
儒衫青年道:“誰教你們把價碼殺得那麼低,我殺死關東五虎每個人代價是一萬兩銀子,而你們一千條人命卻只肯花五千兩銀子。”
少女道:“情形不同,你現是殺人,我們請你是去救人。”
儒衫青年冷笑道:“怎麼個不同法,難道不殺人,就能夠救得了人嗎?”
少女道:“我們目前只能出這個價,請老兄幫我們一次忙。”
儒衫青年道:“我雖然有心幫忙,恐怕還有人不肯答應讓我走。”
少女怔了一下,突聞一個冷厲的聲音接口道:“不錯,在老夫的五萬兩銀子沒花光之前,你就不能再接第二票生意。”
隨著話音,只見一個手提金環大刀的老人,輕飄飄地落在儒衫青年身前。
刀背上的三個金環映目生輝,不用問就知來人是三環刀沈天寶了。
沈天寶身後還跟著兩個老人,雙目半睜半閉,似乎剛從賭場輸了錢,顯得沒精打采的樣子。但內行人只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個老傢伙內功已經練到了不著形象的境界。
少女那邊的三個人,乍見沈天寶形身,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而儒衫青年的臉上,卻依然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沈天寶很仔細地打量他一眼,道:“閣下是怎麼稱呼,請恕老朽眼拙。”
儒衫青年冷聲道:“你愛怎麼稱呼都行,反正我不是找你套交情來的。”
沈天寶道:“你是為銀子來的?”
儒衫青年道:“不錯,關東五虎狗眼看人低,所以我才殺了他們,但我相信你不會跟他們一樣短視。”
沈天寶一怔道:“閣下可否把話說清楚一點,老夫這幾年手風雖然不錯,但對過往的江湖朋友卻從沒有虧待過。”
儒衫青年道:“招待江湖朋友是你的事,何況你也有你的目的。”
沈天寶不解地道:“老夫不知你是指何而言?”
儒衫青年道:“我以為你應該清楚,在下替你宰了,五條不會看門的狗,只開價五萬兩銀子,不能算多吧!”
沈天寶氣極大笑道:“不算多,閣下只要能開出價來,老夫一定按碼付酬,不要說五萬兩,就是再加五倍,老夫自信還拿得出。”
儒衫青年哼了一聲道:“在下做生意從不拖泥帶水,你身上的全部家當,不過是三萬七千兩,而其中的一萬二千兩和那顆逐水珠,還是別人玩命賺來的,認真說起來,我只是收你半價。”
沈天寶心中一動,趕緊伸手往懷中摸去。
儒衫青年卻哈哈一突道:“不用找了,我在殺丁關東五虎時,利用旋身的機會,已經順手從你身上把銀票收回來了。”
沈天寶本來還有點不大相信,但他伸進懷中的手,半天卻縮不回來,怔在當地,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儒衫青年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還有一顆綠色的珠子。
沈天寶再看那些銀票和珠子,正是自己帶在身上之物,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家摸走的,單憑這一手,也就足以駭人的了。
他心中雖然震驚,但表面仍是不動聲色地道:“你認識這顆珠子的主人?”
儒衫青年道:“這是林飛玩命從一個告老還鄉贓官手中弄到的東西,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在陰溝裡翻了船,路經八道溝,卻被你這位沈大老闆洗劫一空,而且還幾乎丟掉了老命。”
沈天寶吃驚道:“林飛?你說的是名震江湖的塞外風林飛?”
儒衫青年道:“除了他還有誰,難道這就是你三環刀對待江湖朋友的禮數!”
沈天寶想了一下道:“你和林飛是一夥的?”
儒衫青年道:“他是當獨行盜,我是由單幫,咱們根本扯不上關係。”
沈天寶道:“這是誤會,老夫事先絕不知道他是林飛。”
儒衫青年道:“可能你是真的不知道,現在關東五虎既然死了,可是你旁邊這兩位朋友還活著。”
站在沈天寶左邊的老人冷冷地道:“跑江湖是賭命,跑場子是賭銀子,林飛既然輸掉了銀子,只能怪他賭藝不精,這可跟他塞外風的名號扯不上關係。”
儒衫青年臉色一寒道:“我想你說得很對,他輸了銀子是他賭藝不精,但如果他知道你們是天星指侯天蓀和飛毛腿曾助雄,恐怕你們早活不到現在了。”
侯天蓀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沈天寶卻沉著臉道:“侯兄,他說的是真的嗎?”
侯天蓀點點頭道:“是有這麼一票生意,但林飛並沒有自報名號,咱們可不知道他是塞外風。”
儒衫青年冷笑道:“你天星指和飛毛腿可是老關東,假如你們連塞外風林飛都不認識,那沈大老闆這塊金字招牌可就不用別人砸了。”
飛毛腿怒聲道:“認識又怎麼樣,假如你小子不服氣,咱們可以再擺一場,只要是你贏了,不但林飛的東西你可以帶走,連老夫這條老命也任憑吩咐。”
儒衫青年道:“好,在下對賭雖是門外漢,但我倒願意試試手風。”
曾助雄冷笑道:“最好你考慮清楚一點,老夫五歲學賭,七歲跑江湖,走遍東北幾省,還沒有遇上名家,林飛顯然輸了銀子,老夫卻不得不承認他是賭中君子。”
儒衫青年道:“君子欺之以方,林飛遇上你這個賭場小人,當然是血本無歸了。”
曾助雄道:“好說,好說,林飛也只有在賭場上還象個人樣,他自幼靠強盜起家,哪裡還配稱君子。”
儒衫青年道:“名家當前,在下看來是非領教不可了。”
曾助雄道:“八道溝雖然是個小地方,但咱們的場子可不輸中原武林。”
儒衫青年道:“那樣太麻煩,在下生平不進賭場,咱們還是就地取材,一擲定輸贏,越簡單越好。”
曾助雄道:“閣下倒是很對我的胃口,老夫幼年學賭,怕被人看到,曾經躲在毛坑裡大賭了九天九夜,那一次可過癮……”
儒衫青年目中閃過一種異樣色彩道:“老兄在此時此地,能多想一點值得回憶的事情,總是好的。”
曾助雄道:“老夫就是為了那次的壯舉,所以這三粒骰子沒有捨得丟掉,本來是想留著做個紀念的,卻沒想到今天竟派上用場。”
他說著話己從懷中掏出三粒拇指大的骰子來。
儒衫青年接在手中掂了一下,淡然地說道:“你先開始吧,強賓不壓主!”
曾助雄一怔道:“咱們的賭注還沒有說清楚。”
儒衫青年道:“一擲定輸贏,咱們不是早就講過了,既然是輸家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曾助雄點點頭不再說話,把骰子在手裡搖了一下,振腕往地上灑去。
光看他擲骰子的手法,就知是個中高手,骰子在地面上旋轉兩下,點數很快就出來了。
兩個六一個五,加起來是十七點,如果那個五也變成六的話,就成了天豹,那樣一來儒衫青年根本就沒有機會翻本,等於是輸定了,可惜只差一點。
儒衫青年冷冷一笑,也不說話,他彎腰撿起那個五字,屈指輕彈,把另兩個六字撞得在地面上不停旋轉,而且越轉越快,轉到後來竟變成一條銀線。
眾人正看得入神之際,突聞沈天寶一聲大喝:“快退!”
隨著他的喝聲,一片金光已疾湧而出。
那片金光正是他仗以成名的三環刀,他一刀劈出之厲,跟著又是一聲怒喝,趕忙將刀急退,可是仍然慢了-步,只見血光噴灑,人影翻滾,曾助雄的屍體卻橫躺在地面,而人頭竟整齊地平擺在他們剛才擲骰子的地方。
但在曾助雄的頂門上,卻並排嵌進三粒骰子,那是三個六,也正是天豹,剛好比曾助雄所擲出的點子多了一點。
這一下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儒衫青年仍是站在原地,他帶著玩味的表情,看看沈天寶道:“大老闆,勝敗乃兵家常事,曾助雄以一點之差落敗,但罪遠不及斬首。”
沈天寶怒聲道:“小子,你不必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儒衫青年道:“沈老闆的話是什麼意思?在下早已說過了,對賭是門外漢,雖以一點之差小勝,卻全仗著手風好。”
沈天寶看看三環刀上被曾助雄屍體噴上的血漬道:“假如不是你在骰子上注入內力,使老夫收刀不及,又何致誤傷了他……”
他似乎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忙住口不語。
儒衫青年哈哈一笑道:“在下雖然在骰子上取了一點巧,但以沈老闆的內功修為,總不致連自己的大刀都控制不住吧?”
沈天寶紅著臉道:“老夫雖有息事寧人之意,但閣下卻似有目的而來。”
儒衫青年道:“不錯,在下是為銀子而來的。”
沈天寶道:“如果是為了銀子,咱們似平可以商量。”
天星指侯天蓀趕忙接口道:“沈兄,這件事你可得慎重考慮,這小子已經殺了咱們六個人,如就此罷手,傳到江湖上,今後咱們就不用混了。”
沈天寶沉著臉說:“侯兄的意思呢?”
侯天蓀道:“請沈兄先纏住他,兄弟利用這段時間去召集人手,只要能宰了他,咱們不必顧及手段。”
沈天寶道:“侯兄說的是,但你到哪裡去召集人呢?假如你利用這個機會,先到別處去躲上一段時間,再回來接收這個地盤,老夫並不反對。”
侯天蓀變色道:“沈兄說的哪裡話,兄弟再不成材,總還不致於背棄老朋友……”
沈天寶截斷他的話道:“也許你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誰也不願意跟自己過不去,尤其在性命交關的時候,必須先為自己打算。”
侯天蓀嘆口氣道:“沈兄是要兄弟先接他一陣子。”
沈天寶道:“該怎麼做你自己衡量一下吧!”
侯天蓀暗中咬了咬牙道:“請沈兄替兄弟壓陣。”
他說著話,人已直欺儒衫青年。
儒衫青氣始終是站在原地,天星指欺進他身前五尺處,他仍然動都沒動一下。
這一來侯天蓀反而自動停下了,他已經暗中將全身勁力都運集在右指上,卻沒有出手。
儒衫青年冷冷地道:“老兄沒有帶骰子來吧?”
侯天蓀一怔道:“沒有,你也想跟老夫賭?”
儒衫青年道:“有了飛毛腿的例子,在下總不能厚此薄彼。”
侯天蓀道:“怎麼賭法。”
儒衫青年道“你是靠天星指成名,就賭十根手指吧!”
侯天蓀怔了一下,隨即歷聲道:“好,說出你的辦法吧!老夫無不奉陪。”
儒衫青年道:“在下的辦法很簡單,我砍下你的十根手指作為賭具。”
侯天蓀怒極大笑道:“老夫的指頭就在這裡,你自己來砍吧!”
他說著真的平伸雙手,舉步緩緩地朝前走去。
但在距離儒衫青年身前三尺之際,他平伸的手指頭,突然發出尖厲的銳風。
天星指侯天蓀也是江湖有名人物,他的指功雖然比不上少林的金剛指,但這全力一擊,仍可洞石裂碑,何況雙方的距離又是如此之近。
他的指風發出之後,儒衫青年的身子果然微動了一下,侯天蓀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伸出的雙手也不收回,身子竟比閃電還快,直撲過來。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儒衫青年對他這麼凌厲一擊,竟然視而無睹,不閃不讓,等他發覺事情有異時,雙手十指已齊根插進對方前胸。
而幾乎在這同一時間,沈天寶已經配合他的行動,展開進攻,三環刀灑出朵朵金光,以雷霆萬鈞之勢凌空下擊。
可是就在沈天寶的刀光湧起同時,儒衫青年的身子也在驟然之間疾旋了一圈。空中響起很輕微的幾下聲響以及侯天蓀的慘叫聲,而後又一切靜止了下來。
這時侯天蓀已經躺在三丈外的地上,而他的十根手指卻已齊根不見。
沈天寶右上胸有個小洞,鮮血雖然不停地湧出,似乎沒有傷到要害,他手握刀柄仍是一臉悍然之色。
儒衫青年看看地上已經碎成了肉片的侯天蓀那十根斷指,道:“沈老闆的三環刀果然名不虛傳,隨便出手一招,就把天星指的十指絞成了碎片,只可惜在下好不容易把賭具弄到手,又被你毀去了。”
侯天蓀聽得臉色一變,道:“沈兄,我的十指真的是你三環刀絞碎的?”
沈天寶點點頭:“他暗用內家真力震斷你的十指,而後又當作暗器,在匆忙中兄弟一時不察,以致誤傷了侯兄。”
侯天蓀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厲聲道:“誰叫你出手!”
沈天寶道:“我是怕他傷了侯兄的性命。”
侯天蓀冷笑道:“就憑這小子也能要了我的老命,老夫再笨?也不會硬把指頭朝他的無相神功上撞。”
沈天寶道:“我知道侯兄的解體大法,已經練到六成火候,可是對方既然能把你的勁力原封不動的引到背後去,這無疑表示他的功力火候遠遠超過你了。”
侯天蓀一怔道:“沈兄是從他背後絞碎我的手指的?”
沈天寶道:“侯兄不是看見我從他背後發的招嗎?他把你的斷指引過來,我用刀劈開時,仍是勁力十足,當時我還以為是暗器,直到我中劍退回後才看清楚。”
侯天蓀想了一下道:“既然是誤會就算了,但我不相信這小子就真的能要了我的老命。”
他說著又朝儒衫青年走過來。
他的雙手十根手指雖然沒有了,但雙臂仍舊平伸,而且走路的姿式也很怪,身形不停搖擺,有若幽靈,輕飄飄的,三丈多距離一抬步就到了儒衫青年面前不及三尺之處了。
儒衫青年這時面色卻很凝重,雖然他的劍還遠沒有出鞘,但從神態上可以判斷出他已經運集全力,準備出手一擊了。
侯天蓀停住腳步厲,卻突然對著儒衫青年發出一陣有若鬼魅般的怪笑。笑聲才起,四周的人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聽得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眾人怔神之際,侯大蓀平伸的雙臂竟快如離弦的疾駑,直朝儒衫青年攻去。
儒衫青年凝神靜眾,雙手齊出,硬朝飛來的兩隻手臂抓去,但一股奇猛的勁卻把他的身子撞得飛出好幾丈遠。候天蓀正待乘勢追擊時,儒衫青年卻防著翻滾之勢,身子一弓一彈,凌空躍起三丈多高。
幾乎在他身形躍起的同時,沈天寶右後方的大樹上,也飛落下一條人影。
雙方發功都快,而他們撲擊的目標,看上去似乎都是三環刀沈天寶。
兩條人影乍合既分,等沈天寶發覺不對時,他身前已經站著兩個人了。
其中一個是儒衫青年,另一個卻是七十開外的老人,左腿和右手只剩下了半截,左手拐著鐵柺,右手的斷臂上卻掛著一支金鉤。
他的金鉤與鐵柺上,沾滿了血漬和碎肉。那是儒衫青年攔擊侯天蓀時留下的。
對方仍然對峙著,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這一招硬接,二人心中已經有了譜。
侯天蓀乍見那個鐵柺老人,以及他失去的斷臂,象是在突然之間老了許多,吃力地朝老人一點頭道:“呂老,是你來了………”
鐵柺老人冷冷地說道:“當然是我來了,你的解體大法既然被人徹底解了體,現在存留的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實在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呂老的意思是………”
鐵柺老人厲聲道:“老夫的意思很簡單,你自己決斷!”
侯大蓀不服氣地道:“這小子不過是靠運氣好,我不相信他能逃得過我的最後一解。”
鐵柺老人大怒道:“混賬,你不但有眼無珠,而且至死不悟,假如你早知道他是鏢客尤不平,你還以為他是靠運氣好嗎?”
侯大蓀駭然道:“他是鏢客尤不平?”
鐵柺老人冷聲道:“你怎麼不去問他?”
侯天蓀垂首不語,儒衫青年卻哈哈大笑道:“鐵柺金鉤呂半仙確不愧半仙之稱,僅見一面竟能認出在下。”
鐵柺金鉤臉色動了一下,道:“老夫認識你並不算稀奇,因為我在三年前就見過你了,但你是怎麼知道老夫叫呂半仙的?”
尤不平一怔,道:“據在下所知,你很少離開關東,三年前咱們是在哪裡見過,請恕在下健忘!”
呂半仙道:“咱們有一份人物表,凡是江湖成名人物,那份表上都列有他的名字、圖象和簡歷,由於你的身份不同,所以被排在前十名,老夫是在圖中認識你的。”
尤不平冷笑道:“在下倒是很榮幸,竟然能上你們的排行榜。”
呂半仙哼了一聲道:“是生死薄,凡是排在前十名的,都得先死,你現在活著也只是時間遲早而已。”
尤不平道:“排在前十名的除了在下,那九個人是誰?”
呂半仙道:“請恕老夫不能奉告,因為你離死亡已經不遠,老夫才事先打個招呼,也讓你死得明白一些。”
尤不平笑笑道:“這樣說在下一定是排在最前面了,假如在下不死,其它九個人也都不應該死。”
呂半仙道:“不錯,但老夫只能告訴你這些。”
尤不平道:“這樣說來在下為了其它九個人,也得好好珍惜自己。”
呂半仙漠然道:“你的生死可不是你自己能夠決定的。”
尤不平想了一下道:“原來你是在畫中認識我的,但我卻在興安嶺見過你三次,而且每次你都是扶著鐵柺,靠在牆角邊象一條看門狗。”
呂半仙怒聲道:“放屁,老夫是何等身份,豈有靠在牆角之理。”
尤不平道:“就算你不是靠在牆角好了,但至少你沒有坐在大廳中間的正位上。”
呂半仙想想道:“坐在哪裡並不重要,但老夫卻不信你能進出興安嶺三次而不被發覺。”
尤不平道:“信不信是你的事,在下去年曾去過興安嶺二次,今年初又去了一次。只是這一次運氣不好,正趕上下大雪,我不便驚擾你們,只好在雪窟裡睡了兩天兩夜。最後餓急了,出來想找些東西吃,卻沒想到竟摸進你們果園去了,遇上一株梅子,結了滿樹梅子,雖沒成熟,味道還算不錯,所以我一口氣把它吃了個精光……”
呂半仙不等他說完,已經跳起來大叫道;“混賬小子。原來那一百零八粒寒冰棗竟是被你偷吃了!”
尤不平道“什麼寒冰棗我可沒見過,在下因為餓急了,只是哪幾個生梅子,怎麼算是偷。”
呂半仙冷聲道:“你真是孤陋寡聞,既然天還飄著大雪,梅花不過剛放,怎麼會結成果實。”
尤不平道:“在下是飢不擇食,哪裡想到那麼多,怪不得我吃起來沒有一點梅子味道,不但不酸,還甜甜的。”
呂半仙恨聲道:“寒冰棗乃千年難得一見的靈物,普天之下只有興安嶺的氣候才能生長,它含天地間最寒陰之氣,孕育成苗,三百年開花,五百年成實,這株寒冰棗已經有四百八十七年,僅差十三年即大功告成,想不到竟被你這小子毀於一旦。”
尤不平道:“你說得那麼神奇,在下把整株的棗子都吃了,卻沒有感到什麼不同之處。”
呂半仙神情一動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尤不平道:“我現在很好,吃得飽、睡得著。”
呂半仙厲聲道:“老夫不信,寒冰棗乃承天地間至寒至陰之氣而成,常人吃上一粒,不死也將落個終生殘廢,你吃了一百零八粒,絕不會如你所說得那麼好過。”
尤不平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呂半仙目現兇光道:“老夫自然有辦法證明,咱們原先以為寒冰棗是被看園的十八金剛偷吃了,等到把他們殺了之後,破腹檢查,才知道他們十八個人死得冤枉。”
尤不平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我也殺了,破腹檢查一下。”
呂半他道:“假如你真的偷吃了寒冰棗,絕對消化不了,現在。一定還是留在胃裡。”
龍不平道:“本來是留在胃裡的,可是在下一直感到很不舒服,後來找到一個江湖郎中,經他診斷結果,要去子我五百兩銀子,給我半塊千年龜殼,我把它燒成灰,用無根水衝開喝下去就好了。”
呂半仙臉色一變,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尤不平冷聲道:“你還不夠資格在我面前聽到假話。”
呂半仙一撐鐵柺,跳過來就想動手,但他仍然忍住了,道:“那個江湖郎中叫什麼名字?”
尤不平道:“我花銀子看病,何必一定要問人家名字。”
呂半仙道:“你不說老夫也知道。”
尤不平道:“你知道又何必問我!”
呂半仙冷聲道:“老夫只想證實一下,你雖然服下了千年龜殼,老夫還是要殺你。”
尤不平道:“寒冰棗早就變成大便了,你還殺我有什麼用!”
呂半仙道“寒冰棗雖已消化,其精華必已滲入血液,老夫殺人吸血,照樣可以增加百年精力。”
尤不平道:“辦法是不錯,但你既然想殺我,我看你還沒有那個本事。”
呂半仙氣極,道:“你看好了,我今天就要你的命。”說完兩人便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