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一骨碌翻身坐起,訝然道:“咦!怎麼會睡著了呢?”
柳南江道:“你不是睡著了,而是被點了昏穴,你一點不知道嗎?”
福兒連連搖頭,道:“點了昏穴?!我怎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呢?”
白玉梅道:“那人可能是站在遠處用石子施展打穴手法。”
柳南江道:“不是,福兒的根基我清楚,出手之人不但要有絕佳的輕功,而且還要有奇特的點穴手法,否則福兒不會一無所覺。”
白玉梅訝然道:“如此說來,此人的功力高過你我了?”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若是教我暗中點昏福兒,那絕對辦不到。”
福兒突然發現凌菲不見,低呼道:“糟糕!凌姑娘一定是被那個傢伙帶走了。”
柳南江道:“放心,那人帶走凌菲是好意而非惡意。”
白玉梅也點點頭,道:“對的!憑他的身手,要殺凌菲只在舉手之間,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凌菲畢竟是個姑娘家,總是讓人替她憂慮。”
柳南江喟然道:“憂慮又有什麼辦法呢?終南山中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能人高手,尤其是隱藏在暗中之人,更是有所圖謀卻又使人防不勝防。”
白玉梅道:“南江!帶福兒一齊走。”
柳南江知道她要叫他們進洞中歇息,連忙插口道:“不了。”
白玉梅以為柳南江不願讓福兒去她的洞窟,忙道:“福兒也不是外人。”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了。”
語氣一頓,微作沉吟後,接道:“有件事你還不知,茹慧身遭劫難……”
白玉梅驚道:“她怎麼了?”
柳南江將秦茹慧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白玉梅不勝唏噓地道:“這個可憐的孩子!”
柳南江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不過,目前急需要找到她的下落,我準備連夜就去。”
白玉梅揮手道:“快去吧!為了茹慧,你應該多盡一點心力的。”
柳南江道:“那是不用吩咐的。”
言罷,向福兒一擺手,雙雙長身而起,向望鹿坡奔去。
行至途中,福兒問道:“這個白衣女子因何特別關心秦茹慧呢?”
柳南江道:“說來話長,等將來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福兒也不再追問,掉轉話頭問道:“相公!那個點我昏穴之人,你想是誰?”
柳南江道:“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如何去猜想是誰?”
福兒道:“能暗中點對我昏穴之人,恐怕只有兩個。”
柳南江道:“你是說公孫彤和那個無名客嗎?”
福兒點點頭,道:“我正是這樣想。”
柳南江笑道:“你未免想得太玄了,公孫彤是否真的比秦羽烈的武功高出許多,根本就無法確實。我們想象中那個無名客比公孫彤還要厲害,那還要看他說的是真話假話,如果他是信口胡說,雖然天衣無縫,也不過是工於計謀罷了。”
福兒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柳南江道:“如果照你這樣說,方才點昏你的人一定是那無名客,因為公孫彤不可能帶走凌菲的。”
福兒點點頭,道:“我猜想的正是他。”
柳南江道:“這樣說,凌菲也和他有一點特殊的關係了。”
福兒道:“別的都不關重要,點昏我的人分別暗中在觀察我們的行動,這倒是應該注意的。”
二人言談之間,望鹿坡已然到了。
說不出的原因,使柳南江對白玉梅生出一股濃厚的親情。
白玉梅與他母親同宗,姓名又只有一字之差,自然是使柳南江滋生那股濃厚親情的一大原因,而最主要的還是白玉梅對柳南江發揮了女人與生俱來的慈性。而這種慈性又是柳南江有生以來所不曾享受和領略過的。
為此,關於秦茹慧的安危,柳南江就不得不盡心盡力了。
雖然白玉梅的談吐還有保留閃爍,使柳南江不太明瞭她的過去和現在,或者未來,但有一點柳南江是可以肯定的。
秦茹慧是支持白玉梅勇敢活下去的力量泉源。
但是,秦茹慧如今何在呢?
天地之間,如此遼闊,又上哪兒去找呢?
柳南江依據秦茹慧已經喪失武功的情形去判斷,她顯然是在山下,因為救出她的人不可能帶著一個沒有登山能力的人往高處爬的。
他往望鹿坡走來,還有附帶的原因,希望通上秦羽烈,藉機會將福兒安插在秦羽烈的身邊。
可是,他這個希望是落空了。
因為,望鹿坡上沒有半個人影。
秦羽烈很可能已率領著他的所屬武士往三老峰頭去了。
柳南江望著那些像蹲伏的巨獸般的崗巒發愣,心裡暗喊著:“秦姑娘!你在何處呢?”
其實,秦茹慧離他只不過二十里左右的距離,他都無法找到她,真所謂是“咫尺天涯”
了。
終南如一隻伏虎。
三老峰位於頭頂,望鹿坡則位於頸窩,在新陡的山勢中,這是唯一的盆地。
從望鹿坡向正東,是往三老峰頭的山道,往西北,則是下山的路徑。往西南,或東北,則是走向這隻伏虎的前腿,也就是終南山脈旁支。
距離望鹿坡的東北方約摸三十里處,有一道山澗,澗壁陡峭,澗道幽暗。
春雨連綿之際,澗水洶湧,是終南七仙岩飛瀑的主要源頭,秋深乾旱,洞水成涓滴之勢。
因此這條山洞成了凌長風和秦茹慧的藏身之所。
凌長風本來揹著秦茹慧疾行的,忽然發現了一大隊疾服勁裝的漢子在匆匆趕道。
其實,那是秦羽烈屬下的武士。
但是,他們卻以為是冷如霜派來搜尋他們蹤跡的爪牙。
因此,他們閃身躲入了這條山澗。
此刻,除了強勁的山風呼嘯之外,已聽不到別的轟響,看來,那批壯漢子已經離去了。
兩人蜷曲在一道山岩的夾縫間,由於方才情勢緊張,兩人擠在一起並沒有異樣的感覺。
此時步履之聲遠離,一切歸於平靜後,凌長風立刻就心中忐忑起來,雖然軟玉溫香的感受使他感到微醺,但他畢竟不是邪惡之徒。
於是,連忙退出了那條夾縫。
秦茹慧對凌長風是多少有情的,不過那是感激之情,她不願凌長風因此而發窘,裝得若無其事地輕笑道:“茹慧連累凌少俠受委屈,真是於心難安。”
凌長風和他妹妹有著相同的豪爽,一天一夜的相處,秦茹慧對他太客氣,這樣反使他感到忸怩不安,因而神情略顯靦腆地道:“沒什麼。”
想想沒有什麼話好說,又連忙改口道:“秦姑娘!我們可以走了。”
秦茹慧道:“凌少俠怎不再多歇息一陣?”
凌長風道:“就這樣,我還擔心明兒子時趕不到三老峰頭呢!
秦茹慧道:“真是難為少俠了。”
凌長風道:“不必客氣,來吧!”
說著,微微蹲下身子,以便秦茹慧攀附。
驀在此時,“叭噠”一聲,一塊小石子落在凌長風的腳面前。
凌長風不禁心神一理,這塊小石子顯然是有人故意向他扔過來的。
就在他一愣神之際,“叭啦”一聲,第二塊小石子又落下了。
凌長風發覺情況不對,連忙低聲道:“秦姑娘!快躲到那道夾縫中去。”
秦茹慧心情自然是非常緊張,連忙閃身躲進那道夾縫之中。
“叭噠”一聲,第三塊石子又落下了,還是落在老地方。
凌長風四下張望無一個人影,心中立刻萌生一種被戲辱的感覺,因而揚聲叫道:“是哪一位朋友,何妨出來一會?”
叫聲一落,他的面前突然站了一個人。
從何處來?
如何而來?
凌長風根本沒有看清。
單是這種怪異的身法就足以令人震駭了。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面上也蒙著黑巾,黑巾的上方露出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瞪視著凌長風,整個身形紋風不動。
凌長風暗暗在心中撮好了他的獨門武器“釣鰲金鉤”,沉聲發問道:“方才那三顆石子,是尊駕拋擲的嗎?”
那人沒有答話,凌長風依稀見他的腦袋微微點了一下。
凌長風又問道:“請問是什麼意思?”
黑衣人聲音低沉地道:“請你立刻離開。”
凌長風輕吁了一口長氣,道:“在下正要離開此地。”
黑衣人身形往旁一讓,一擺手道:“請即刻離去。”
凌長風道:“在下還有一個隨行病人”
黑衣人沉聲道:“只准你一個人走。”
凌長風不禁一驚,厲聲道:“這是什麼話?同伴有病在身,在下豈能一走了之?”
黑衣人向前逼進兩步,手一指,道:“娃兒不要找死!”
凌長風也不多話,立刻先發制人,扣在手中的金鉤飛也似地向那黑衣人的右腕打去。
他這種兵器雖屬旁門左道,卻經常能出奇致勝。
其他的暗器還可以伸手去接,他的金鉤卻無法伸手去接。
即使接住了,也照樣能鉤住肌膚。
金鉤上面有銳利的倒刺,鉤上了,就休想能拔出來。
只聽黑衣人冷嘿一聲,指著凌長風那隻手一動也沒有動。
凌長風心中不禁暗喜,金鈞果然搭上了黑衣人的手腕。
凌長風將扣在手中的絲線猛力往回一帶,他連連向後踉蹌幾步,差點沒有摔一個筋斗。
原來金鉤並沒鉤上那個黑衣人的腕子。
凌長風不禁感到駭異了,對方既未閃避,金鉤怎會走空的呢?
他微一遲疑,雙腕同時一抖,兩隻金鉤同時而出,又雙向那黑衣人的右腕纏去。
凌長風再用力往回一拉,兩雙金鉤又是回空。
凌長風不禁驚呆了。
自從他出道以來,“釣鰲金鉤”已經用過不下數十餘次,可說無往不利,今天卻栽了筋斗,而且毛病出在那裡也不知道。
黑衣人冷笑道:“還要不要再試一次?”
凌長風雖然非常震駭,卻並不怯弱,也回以一產冷笑,道:“尊駕的確有兩套,不過要在下丟下有病的朋友一走了之,恐怕還辦不到。”
黑衣人道:“看不出你倒蠻夠義氣的,你那位朋友可能不希望你枉送一條性命。”
凌長風正義凜然地道:“在下送命是學藝不精,但不能作不義之人。”
黑衣人突然縱聲枉笑起來,良久,才停住笑聲,問道:“你那朋友身患何病?”
凌長風冷聲道:“不勞尊駕費心。”
黑衣人道:“娃兒!老夫要留下你那位朋友,正是要為她治病。”
凌長風不禁愣住了,這黑衣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藏在夾縫中的秦茹慧,卻不禁怦然心動了。
凌長風所施展的“釣鰲金鉤”她曾見過,自己能否躲過,還很難說。
而這個黑衣人不閃不避就使凌長風所甩出的金鉤徒然無功,就可以證明對方是個絕頂高手。
對方若是心存殺機,自己絕對逃不過這一劫。
萬一他真是有誠意來為自己療傷的呢?
一念及此,立即從石縫中走了出來,和聲問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黑衣人一擺手,道:“用不著攀交情,教這娃兒一人離去,老夫為你治病。”
秦茹慧道:“尊駕可知道我身罹何症?”
黑衣人道:“被冷老魔獨門‘五毒點穴手法’點封你遍身主要大穴,以致內力渙散武功喪失,老夫沒有說錯吧!”
秦茹慧不禁驚喜參半,她一向心細如髮,因而又道:“冷老魔的‘五毒點穴手法’既稱獨門,尊駕又如何療治得好?”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不是老夫誇口「瀟湘子掃描,黑色快車OCR」,任何傷症也難不了老夫。”
秦茹慧沉吟一陣,道:“少俠!一路多承蒙照顧,現在就請你離去吧!”
凌長風疾聲道:“姑娘切不可輕信……”
黑衣人插口道:“老夫與這女娃兒有緣,故而要為她治病療傷。如果你不肯離去,老夫為了成全這段緣分,只有一掌送掉你的小命。”
話聲方落,揮掌向一方巨石拍去。
自聽“嘩啦”一聲,那塊巨石立刻化為麵粉。
秦茹慧急忙叫道:“少俠!快走吧!”
凌長風情知不走也是白白送命,只得倉惶叫道:“姑娘多加小心!”
言罷,一走三回頭,黯然地離開了這條幽暗的山澗而去。
秦茹慧心情倒是極端沉著的,她轉身向那黑衣人問道:“請問就在此處,還是?……”
黑衣人抬手向一塊平穩的青石板一指,道:“仰躺在這塊青石板上。”
秦茹慧毫不猶疑地在青石板上躺下。
黑衣人在她身旁蹲下,又道:“閉上眼睛,渾身放鬆。”
秦茹慧一切依照那黑衣人的吩咐,是福是禍她已完全委諸於命運的安排了。
黑衣人緩緩伸出右掌,按上了秦茹慧的命門。
只見秦茹慧身形一顫,口中噴出一道血箭,當場昏死過去。
黑衣人自身上掏出個小瓶,傾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喃喃自語地道:“老夫精研十二年之久的魔功,卻被你這娃兒受用了!嘿嘿!你真是福氣不小哩!”
說著,就將那顆紅色藥丸放進秦茹慧口中,暗運掌力將藥丸逼進她的腹內。
接著,五指連揮,像彈奏琴絃似的在秦茹慧身上的穴道處點點截截。
然後,長身而起。
在一聲尖銳的呼嘯中縱出了山澗,蹤影霎時不見。
此時,凌長風不過行去五里。
這一聲呼嘯聽在他耳中,不禁使他毛骨悚然。
他很想再轉身回來探視一番,繼而一想,也罷,生死有命,福禍在天,看秦姑娘的造化吧!
凌長風本可就此下山,不過,他想到應該將秦茹慧的遭遇對秦羽烈說一聲,如若不然,萬一秦茹慧遭遇不測,他就有責任了。
黑衣人的一聲長嘯不但凌長風聽見,遠隔十餘里的柳南江也聽到了。立刻就偕同福兒循著嘯聲發出的方向趕了過來。
很快地,三個人就遇上了。
柳南江眼尖,老遠就看見了迎面而來的是凌長風,忙不迭地喊道:“那不是長風兄嗎?”
凌長風抬頭一看,認出了是柳南江,忙道:“原來是柳兄。”
柳南江道:“聽說秦姑娘已被長風兄救出,因何不見秦姑娘?”
凌長風就將前一刻的遭遇敘說了一遍。
柳南江聽得不勝黯然,道:“方才那一聲呼嘯,就是那黑衣人所發嗎?”
凌長風點點頭道:“可能是的。”
柳南江一蹙眉尖,喃喃道:“因何長嘯呢?是因他療好了秦姑娘的傷勢而得意?還是因殺了秦姑娘而大快?他方才那一聲長嘯聽來,此人必是功力深厚,可能為絕代高手。”
凌長風道:“以在下意測,那黑衣人不可能殺害秦姑娘,否則他就不會放過在下了。”
柳南江一揮手,道:“走!我們去看看。”
凌長風搖搖頭,道:“不要吧?他要在下離開,分明是不讓別人見到他為秦姑娘療傷的手法。”
柳南江道:“那黑衣人可能已為秦姑娘療傷完畢,方才那一聲長嘯”
福兒忽然低聲道:“看!有人來了!”
果然,一道人影向他們立身之處奔來,行動快速,疾如閃電。
柳南江輕聲問道:“長風兄,是那黑衣人嗎?”
凌長風道:“從那種矯捷的身法看來應該是他。不過,他穿的是黑衣,而這人穿的是藍衣,恐怕是另外一個人。”
正說之間,那人已到面前,竟然是他們心中所牽掛的秦姑娘。
柳南江不禁大喜過望,秦茹慧不但恢復了武功,似乎比以前更精進了不少。
凌長風也是不勝驚異,忙張口叫道:“秦姑娘!你的傷勢完全好了嗎?”
說也奇怪,秦茹慧對凌長風的叫聲恍若未聞,對他們三個人也恍若未見,腳步稍微一緩,擦身而過,復又疾行如故。
柳南江又叫道:“秦姑娘……”
秦茹慧這次站住了,卻沒有回過身來,聲音冷峻地問道:“誰叫我?”
柳南江和凌長風不禁面面相覷起來,秦茹慧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地。
福兒已然躍到秦茹慧面前,道:“柳相公叫你,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秦茹慧“唔”了一聲,依然冷冷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柳南江走到她面前,問道:“秦姑娘!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秦茹慧鼻孔裡出了一口冷氣,道:“傷!誰能傷得了我?”
柳南江抬頭向秦茹慧面上看去,不禁打了個寒噤,原來秦茹慧那兩道目光異常陰森怕人。
凌長風也走過來,道:“秦姑娘!冷老魔不是用‘五毒點穴法’毀了你身上的內力嗎?
難道你一點也不記得了?”
秦茹慧“唔”了一聲,道:“我記得,我現在正要去找他。”
凌長風道:“想必那黑衣人已將你的傷勢療好了。”
秦茹慧一點頭,道:“不錯。”
柳南江笑道:“那就好了!”
秦茹慧的身子不曾轉過一下,目光也始終望著前方,聲音冷漠地道:“還有沒有事?”
柳南江對秦茹慧的神情何以如此,實在不解,因而搖搖頭,道:“沒事了。”
秦茹慧道:“失陪了!”
言罷,揚長而去。
凌長風緩緩搖頭,道:“真是奇怪,秦茹慧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福兒壓低了聲音,道:“相公!我看那黑衣人療傷的手法大有問題。”
柳南江點點頭,道:“很可能。”
凌長風茫然地問道:“難道那黑衣人用什麼怪異手法使秦姑娘脫胎換骨了。”
柳南江道:“那倒不至於,看樣子秦姑娘的心情已然大變了。”
凌長風道:“莫非那黑衣人想利用秦姑娘在武林中製造一片紛亂?”
柳南江一怔道:“長風兄!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
凌長風道:“在下方才和那黑衣人打個照面,功力之深,實在嚇人,而他那兩道目光給人一種陰森之感,顯而易見是一個冷酷人物。”
柳南江沉吟一陣,沒有再談論這個問題,轉過話題道:“長風兄!我該告訴你一件事,令妹於半個時辰前突然神秘失蹤了。”
凌長風驚道:“是怎麼回事?”
柳南江就將凌菲如何被蛇咬,福兒如何被人點了昏穴,凌菲如何突然不見等經過情形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凌長風聽得驚訝不置,愣了半晌,方問道:“柳兄意欲何在?”
柳南江道:“在下本來是要去尋訪長風兄和秦姑娘的。”
凌長風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在下必須立刻尋訪臺妹的下落,想必她還不會離山。柳兄!
你我共同再走登山之路吧!”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啊!”
於是,三人又向望鹿坡奔去。
雖然遙隔十數里之遠,不到一盞茶工夫,三人就來到了。
現在的望鹿坡可不像方才那樣平靜了,只見黑壓壓一大片人影。
三人來到坡頂,立刻看見冷山紅和秦茹慧在相峙對立,四周站了無數壯漢,那一定是冷山紅的手下。
只聽秦茹慧聲冷如冰地道:“姓冷的!昨晚的事忘了沒有?”
冷山紅有些吃驚,因為秦布慧竟然恢復了武功,委實使他意想不到。
不過,他仍是語氣強硬地道:“自然忘不了,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使金鉤的小子。”
秦茹慧冷笑了一胄,道:“只怕你這一生中,再也找不到他了。”
冷山紅“噢”了一聲,道:“我卻不信,除非他死掉了。”
秦茹慧一字字沉緩有力地道:“他沒有死,你卻立刻要死。”
冷山紅掠過一絲驚色,道:“是姑娘想要殺死我嗎?”
秦茹慧一點頭道:“不錯。”
冷山紅心頭有些慌,但他卻強按鎮定地哈哈大笑道:“我不相信你能辦得到。”
秦茹慧冷笑道:“姑娘要教你死,你就非死不可。不過,你可以選一個你所喜歡的死法。”
冷山紅真是死到臨頭不自覺,猶自邪惡地道:“我倒願意與姑娘歡樂至死。”
秦茹慧對這句邪惡之語並無不悅反應,平靜地道:“那也未嘗不可。”
柳南江聞言不禁大吃一驚,秦茹慧怎會如此不識羞呢?難道真被什麼魔功迷失本性了嗎。
凌長風也人感困惑,低聲道:“柳兄,秦姑娘完全變了。”
冷山紅也發覺了秦茹慧異樣之色,心頭不禁暗打寒噤。立刻就心念暗動,意欲早些離開此地。因而勉強地笑道:“承蒙姑娘答允,我真是高興得很。不過,我奉家父之令,要立刻趕往三老峰頭。秦堡主和家父正殺得不可計交,想必姑娘也要趕去看看,你我改天再談這件事好了!”
說罷,就要打算離去。
秦茹慧一縱身攔住他的去路,沉叱道:“慢走!姑娘的話還沒有說完!”
冷山紅道:“姑娘還有什麼未盡之言。”
秦茹慧道:“冷山紅,今天你的死期已到,不容改天。”
冷山紅不禁倒吸一口口氣,不過他面上依舊浮著一絲邪笑,道:“可惜此處並無床榻,也無遮擋之物,只怕有些不便。”
秦茹慧冷笑道:“你選擇的死法不錯,可惜姑娘今日無此雅興,所以只有請你再選擇別的死法,今晚你是非死不可的。”
冷山紅突地一揮衣袖,驀見一道亮光向秦茹慧頸間飛去。
秦茹慧的身軀一絲也沒有動彈,似乎對冷山紅的襲擊恍若未覺。
柳南江急得大聲疾呼道:“秦姑娘,小心毒蛇襲擊!”
可惜他的喊聲晚了一點,一條長約三尺的青黑毒蛇已然纏上了秦茹慧的粉頸。
冷山紅哈哈大笑道:“像你這種美人兒被毒蛇咬死實在可惜,可是我不殺你,你要殺我,所以我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秦茹慧冷笑道:“嘿嘿!冷山紅!你以為你能殺死我嗎?”
冷山紅道:“奇毒無比的百步蛇已然纏上了你的頸項,你難逃厄運了。”
秦茹慧冷哼了一聲,倏地揚腕抓住了蛇頭,一揮手將那條百步蛇扔到冷山紅的面前。
“拍噠”一聲,那條蛇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冷山紅不禁大駭,毒蛇對付不了秦茹慧,他今天就有點凶多吉少了。
福兒輕聲道:“相公,秦姑娘似乎已到了百毒不侵的境地,那條百步蛇分明在她咽喉上咬了一口,而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柳南江道:“看樣子今天冷山紅真是要死定了。”
凌長風道:“看秦姑娘如何殺死冷山紅,就可知道她的心性變化如何了。
這時,只聽秦茹慧道:“姑娘我為你安排了三條死路,一是你自動跳崖,一是你自動斷舌而亡,如果你不自行了斷,姑娘我就要用短劍來斬你四足,再挖你眼睛然後掏出你的心肝五臟。”
柳南江和凌長風都是練武之人,對生死殺傷都看得很淡薄。但是,在聽到秦茹慧這番話,也不禁連打幾個寒噤。
冷山紅他自然不願輕易被殺,沉叱一聲,道:“大家圍住她了!”
一聲令下,十餘名壯漢,立即將秦茹慧圍了個水洩不通。
凌長風道:“柳兄,我們該出面了吧!萬一秦姑娘……”
柳南江點點頭,道:“也許我們一出面反倒救了冷山紅。”
言罷,縱身而出,落在冷山紅面前,凌長風和福兒也相繼跟到。
柳南江沉聲問道:“姓冷的,以多勝少這種卑鄙行徑在武林中是行不通的。”
冷山紅還沒有答話,驀然秦茹慧玲叱道“站開!誰要管閒事,就和冷山紅一樣死法。”
柳南江不禁一愣,頓感進退兩難。
冷山紅冷笑道:“何必強出頭呢?人家並不領你的情呢?”
柳南江回過身來,向秦茹慧叫道:“秦姑娘!臨別‘祥雲堡’之際,令尊曾千叮萬囑,對姑娘之安危,在下有責任在身。”
秦茹慧冷笑一聲,道:“真是笑話,姑娘我不需要誰來保護。”
柳南江發覺情況不妙了,若非秦茹慧心性起了嚴重變化,她絕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
冷山紅道:“姓柳的!退過一邊去吧!硬管閒事在武林中也是行不通的。”
柳南江只有默然退到一邊。當事人不接納他的拔刀相助,自然就不能硬管閒事了。
冷山紅倏然沉叱道:“鬼爪索魂!”
柳南江等都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那些圍困秦茹慧的大漢都一個個聞聲身動,雙掌電出,二十餘隻手分向秦布意身上不同的部位抓去。
原來“鬼爪索魂”是一著招式。
秦茹慧雙手垂立,一動也沒有動,待那二十餘隻勁道十足的手掌堪要觸體之際,突地輕叱一聲,接著閃起一道晶光。
那十幾個大漢一個個地都止住了前撲之勢,二十餘隻手臂也凝在空中。
秦茹慧長身而起,縱出包圍圈外,手中短劍向冷山紅一指,道:“現在輪到你了。”
誰也看不出秦茹慧使出什麼手法,教那些大漢一個個呆若木雞般定住了。
冷山紅一聲長嘯,草叢中立刻凌空射起幾支火箭,想必是通知冷如霜的聯絡信號。
同時,冷山紅已經將那隻烏黑的鬼手取在手中,叱喝一貫,向秦茹慧肩頭抓去。
其勢洶洶,辛辣無比。
秦茹慧身軀紋風不動,手中短劍輕描淡寫地一揮,只聽冷山紅一定厲籲,一條右臂齊肩斷裂,連同那隻鬼手,飛去一丈多遠。
柳南江和凌長風不禁看得大驚失色。
尤其柳南江是用劍之人,而且曾見過秦茹慧所演練的‘歸真劍法’,可是方才輕描淡寫的揮劍一掠,可說不成招式。
就是這一招不成其為劍招的一揮,竟然斬斷了冷山紅的一條右臂。
冷山紅負創之餘,惶悚萬分,畢竟是練武之人,一吸丹田之氣,一躍丈餘,準備逃命。
秦茹慧冷叱道:“哪裡走!”
人也跟著紛起,只見晶光一閃,冷山紅又是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呼,原來冷山紅的一條右腿,又齊股離開了他的身軀。
看樣子,秦茹慧真要實踐先斷其四肢再挖其眼睛,再掏其心肝王髒的諾言。
此時,冷山紅已然踣地不起,連逃命的餘力也沒有了。
秦茹慧並未感到心滿意足,嘿嘿一聲冷笑,短劍一揮,冷山紅的左臂又齊根斷去。
柳南江一縱向前,沉聲道:“秦姑娘!夠了!要他死就快殺死他吧!何必這樣折磨他?”
秦茹慧雙目像兩支冷箭似地瞪在柳南江臉上,冷叱道:“走開。”
柳南江目光注視著秦茹慧的短劍上,她也許會失性而向他遽下殺手。
秦茹慧突地身軀往前一竄,暴喝道:“我看你是找死!”
叱聲中,一劍向柳南江心窩上刺去。
柳南江早已注意,立刻一展“射影掠光”的身法閃開。
忽聽“嘶”地一聲,柳南江那件粉藍大衫竟然被劍尖桃開一條長口。
柳南江心頭不禁大駭,若非事先注意對方的動靜,豈不要遭剖腹之厄。
一般練武之人身受重輕傷經療愈後,武功往往會比以前更進一層,但是,秦茹慧的變化卻太玄奇了。
她的劍招簡直不成法規,可說是亂刺亂砍,可是,卻勁道十足,且快速無比。
柳南江閃開後,秦茹慧並沒有追擊,又揮劍去整治已然昏死的冷山紅。
柳南江彷彿進入了屠場,殘酷的場面使他怵目心驚,渾身顫慄。
福兒走到他身邊。悄聲道:“相公!我們走吧!等一下秦姑娘殺得眼紅,我們難以應付!”
柳南江喃喃道:“真是太可怕了!”
凌長風也走過來道:“柳兄!不曾受傷吧!”
柳南江喟然道:“毫釐之差,在下就要遭受剖腹之厄。”
凌長風道:“那黑衣人必是以一種魔功為秦姑娘療傷,不然……”
說到這裡,忽聞秦茹慧一聲長笑,人已縱出十丈開外,向一座峰巒縱去。
柳南江目送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她竟然放過了那十幾個壯漢。”
福兒已走到那些形如石像的大漢們身邊察看,忽然驚呼了一聲。
柳南江忙問道:“怎麼了?”
福兒也不答話,伸出一根指頭向那此壯漢的身上截去。
戳一個,倒一個,只見那些大漢一個個肚破腸流,早已死在秦茹慧的劍下了。
凌長風訝然失色道:“這是什麼劍法啊!一劍殺死十幾個?”
柳南江道:“她所施展的招式根本就不成為劍法,她的血脈之內顯然已蘊藏一種魔功之力,武林浩劫看來難免了。”
凌長風道:“她的魔功是那黑衣人造就的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
凌長風道:“他造就秦茹慧如此厲害的魔功,難道不怕她將來用這種魔功去對付他?”
柳南江道:“那黑衣人一定有方法控制秦姑娘的行動。”
凌長風道:“如此說來,那黑衣人不管想要殺誰,都會隨心所欲了?”
柳南江浩嘆一聲,道:“唉!這正是黑衣人造就秦姑娘一身魔功的目的。”
凌長風感慨地道:“武林中魔功一道的確很有引誘力,因為那是一條登峰造極的捷徑。
但是,練魔功者多半天性瘋狂,濫殺一陣,到最後嚴重的時候,自己也會殺死自己,看來秦姑娘真是不幸極了。”
柳南江道:“我們該去阻止這一不幸事件再發展下去,可是我們的能力太薄弱了。”
福兒忽然低叫一聲,道:“相公”
柳南江放眼一看,原來秦茹慧竟然去而復回,已然到了他的面前。
秦茹慧目光向他們三人冷冷一掃,道:“各位!冷山紅該死嗎?”
柳南江壯著膽子,答道:“該死,可是姑娘的手段卻太殘酷了。”
秦茹慧竟然沒有介意他的話,又問道:“方才是否有人向空中射出火箭?”
柳南江點點頭,道:“是的。”
秦茹慧道:“那是什麼用意?”
柳南江道:“可能是冷山紅向他的父親冷如霜求救。”
秦茹慧“噢”了一聲,席地坐下,道:“我本來要去找他的,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等他來!”
柳南江向凌長風和福兒使了眼色,然後說道:“那麼我等告辭了。”
三人轉身正待離去,驀聽秦茹慧沉叱道:“回來坐下。”
柳南江不禁一怔,忙問道:“姑娘要我們留下幹什麼?”
秦茹慧道:“留下看我殺人。”
語氣平淡已極,彷彿殺人就像削蘿蔔般不算是一回事。
凌長風接口道:“我等膽小已極,不慣見到血腥,姑娘讓我等走吧!”
秦茹慧咯咯嬌笑道:“昂藏七尺之軀竟說出這種話來,真是好笑。”
語氣一頓,接道:“多看我殺幾次,你們就不會膽小了。”
凌長風見秦茹慧突然轉變得態度柔和,因而壯大了膽子,問道:“秦姑娘!你還記得在下從冷山紅手裡救你出來的情形嗎?”
秦茹慧望著他,點點頭,道:“當然記得。”
凌長風又問道:“你還記得方才在山洞之內,黑衣人一定要為你療傷的事嗎?”
秦茹慧“嗯”了一聲,道:“記得。”
凌長風追問道:“那黑衣人如何為姑娘療傷呢?”
秦茹慧道:“他在我命門處拍了一掌,以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柳南江插口問道:“秦姑娘!你發覺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秦茹慧搖搖頭,道:“我沒有感覺到有何不同之處……”
語氣一頓,接道:“不過,我的心裡卻升起了一個念頭。”
柳南江和凌長風問道:“什麼念頭?”
秦茹慧道:“我覺得武林中太亂,只要在十個人當中殺去九個,武林中或許就會太平了。”
柳南江不禁大駭,忙問道:“難道那九個人都是該死的嗎?”
秦茹慧嬌笑道:“我才不管這些,只要我認為他們該死就行了。”
柳南江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秦茹慧已經變成一個混世魔王了。
那個黑衣人既然能夠造就秦茹慧一身魔功,他的功力當然也是相當深厚。那麼,他自己因何不出面揚名顯姓一番呢?
這真是咄咄怪事了!
當然,那黑衣人如此做是有某種陰謀的,不過,柳南江猜不出來罷了。
柳南江又想到古寒秋的話,說是山中住了幾個混世魔王,想必那黑衣人也是其中之一了。
柳南江正陷於沉思,忽聽凌長風以“傳音術”向他說道:“柳兄!在下認為應該儘快將這件事告訴秦堡主才是。”
柳南江也以“傳音術”回道:“秦堡主也不一定有辦法挽回這件事。”
不過,柳南江在心中的想法,秦羽烈知道這件事以後,一定是萬分高興的。他正好利用秦茹慧來完成他貪圖雄霸武林的大業。
秦茹慧突然輕笑道:“你們兩人說話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呢?”
二人不禁大吃一驚,如果“傳音術”也瞞不了她,她豈不是已經成為天人了?
這時,福兒低呼道:“看,有人來了。”
柳南江放眼望去,果見有十條黑影自峰巒上疾奔而下。
柳南江道:“秦姑娘!大概是你所等待的冷老魔來了。”
秦茹慧顯得漫不經心地道:“讓他來吧!今晚我要殺個痛快。”
言談之間,一行人已到面前。果然是冷如霜,身後還跟著數十名勁裝疾服的壯漢。
冷如霜一見兒子慘死之狀,不禁目皆目此盡,沉吟道:“是誰下的手,快些報名送死。”
秦茹慧皓腕一抬,手指尖往鼻上一指,道:“是我殺的。”
冷如霜嘿嘿一聲冷笑,道:“你這個女娃兒倒是很夠義氣的,今晚你死定了,不過老夫要先宰掉殺死我兒的元兇。”
秦茹慧倏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道:“我說是我殺的,你難道沒有聽見?”
冷如霜道:“別說你武功喪失,即使你仍健壯如昔,也未必是我兒子的對手”
語氣一頓,目光向柳南江等一掃,接道:“想必是你們三人聯手圍攻的了?”
福兒捱過冷如霜一頓毒打,倒希望這個老魔頭早些伏誅,因而冷笑道:“對付你那膿包兒子還用得著聯手嗎?”
冷如霜哇哇大叫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就先宰掉你。”
一掄“九指魔杖”當頭向福兒劈下。
秦茹慧短劍倏地一伸,當地一聲,就將冷如霜的魔杖擋住了。
然後輕叱道:“你的耳朵聾了嗎?告訴你,你兒子是我殺的,怎麼不信?”
冷如霜已在那一搭之下,試出了秦茹慧的分量,不禁大驚失色,惶然地道:“你……你的武功不曾喪失嗎?”
秦茹慧道:“你自以為了不起的‘五毒點穴手法’,在我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
冷如霜神情凝重地問道:“我的兒子真是被你所殺?”
秦茹慧沉叱道:“你還要我說多少?我不但殺了他,現在我還要殺你。”
冷如霜氣得狂吼道:“娃兒受死……”
話高未落,“刷!刷!刷!”一連向秦茹慧打出三杖。
秦茹慧短劍連揮,只聽“當!當!當!”三聲,冷如霜三招俱已走空。
冷如霜不禁狂駭,不但三招無功,他的虎口竟然被秦茹慧短劍上所透過來的勁道震得發麻。
秦茹慧招架三劍之後,突發一聲清叱,手中短劍猛地向冷如霜前挑去。
冷如霜閃電般一閃,只聽“嘶”地一聲,冷如霜前胸的衣衫立刻被挑破一道口子。
秦茹慧並沒有停止攻擊,短劍一壓,又疾速無比地向冷如霜腳處掃去。
冷如霜全力躍起一丈有餘,堪堪躲過斷腿之厄。
秦茹慧絲毫不予放鬆,同時躍起,短劍向冷如霜咽喉逼去。
冷如霜在空中已無閃避餘地,秦茹慧的劍尖不偏不倚地戳在他的咽喉上。
冷如霜本是直躍而起,因被劍尖指在喉間形成面天背地平墜而落。
冷如霜墜地後,秦茹慧的短劍仍然壓在他的喉間,但她卻沒有刺下去。
突然,她撤劍回鞘,轉過身,冷叱道:“快滾!留你一條老命。”
冷如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愣了一陣,才翻身爬起,抱頭鼠竄而去。
這個意外的變化使得柳南江不勝困惑。
凌長風也同樣地茫然不解,因而問道:“秦姑娘!你因何不殺冷老魔?”
秦茹慧面上也浮現著困惑之色,她似乎連自己也不明白她何以要突然放走冷如霜。
怔神良久,方喃喃道:“我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不要殺他。”
柳南江問道:“是那黑衣人的聲音嗎?”
秦茹慧神色茫然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柳南江含蓄地道:“一個人應該自主,為何要聽別人左右呢?”
秦茹慧道:“我一聽到那個聲音,我就有點身不由主的感覺。”
柳南江道:“秦姑娘!『瀟湘書院』你可能中了那黑衣人的魔法了!”
秦茹慧突然杏眼圓睜,暴叱道:“你聽說這種話,我就殺你。”
柳南江心頭一駭,情知秦茹慧不是出於本意,因而又問道:“是不是又有一個聲音在你耳邊告訴你,要你殺我?”
秦茹慧面上有迷惘的神色,喟然道:“柳相公!我不該用這種口氣對你說話,可是我方才竟然有點口不由心。”
秦茹慧的言行舉止都有些虛浮不定,這證明她的心性雖未完全失去,卻已大大地改變了。
柳南江道:“秦姑娘!你應該趕快去和令尊見上一面。”
秦茹苦搖搖頭道:“我不想下山。”
柳南江道:“令尊已去三老峰頭,還有貴堡總管公孫彤同行。”
秦茹慧“噢”了一聲,道:“那我也該到三老峰去一趟……”
語氣一頓,接道:“柳相公!我想起來了,你找到了‘子午谷’一地了嗎?”
柳南江自然不會據實以告了,搖搖頭,道:“還沒有下落。”
秦茹慧又問道:“還要我與你同行嗎?”
柳南江道:“等你見過令尊以後再作決定吧!”
秦茹慧道:“好吧!別忘了明兒我們所訂的約會,望你準時來。”
轉身行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向凌長風道:“凌少俠!蒙你相救,我無以為報,我答應不管任何情況之下,我手中的短劍都不會刺到你的身上。”
說罷,轉身疾步而去。
柳南江待秦茹慧的身影消失後,方苦笑著對凌長風道:“長風兄!你大概就是那十人中唯一的幸運兒了,在下也許都會是她要殺的對象哩!”
凌長風喃喃自認地道:“真怪?!怎會無端端冒出來一個黑衣怪人來。”
柳南江道:“但願令妹不要在那個黑衣人手裡,不然,武林之中真要大亂了。”
凌長風道:“在下倒希望舍妹得到和秦茹慧相同的遭遇。”
柳南江訝然道:“為什麼呢?”
凌長風道:“讓她們相互剋制呀……”
語氣一頓,接道:“話雖如此說,我還是找找她,柳兄!就此別過。”
言罷,向柳南江拱手一揖,揚長離去。
柳南江微一沉吟,就帶著福兒,向白玉梅的隱身洞窟而去。
來到亂石崗,他吩咐福兒在那巨石之上稍候,然後進入石窟之中。
白玉梅見他突然歸來,不勝訝異地問道:“怎麼又回來了?”
柳南江神色黯然地道:“茹慧武功業已恢復,不過……”
白玉梅似已從他的神色間看出了端倪,忙迫不及待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柳南江嘆了口氣,接著就將事實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白玉梅聽後驚疑不已,喃喃道:“怎麼會發生這種怪事?”
柳南江道:“姨娘!你不妨想想看,那黑衣人可能是誰呢?”
白玉梅連連搖頭,道:“難猜,難猜!真是太奇怪了!”
柳南江憂心忡忡地道:“長此下去,茹慧一定會成為武林大敵。”
白玉梅道:“你是擔心武林中人會群起而攻之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一定會有那一天,即使她所殺的皆是十惡不赦之徒,因她的手法太殘酷,也遭到人神共憤。”
白玉梅道:“我所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問題。”
柳南江問道:“姨限!你擔心什麼呢?”
白玉梅道:“我擔心她終有一天會自己毀掉她自己。”
柳南江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過,姨娘!我們能挽回這件事嗎?”
白玉梅頹然地一嘆,道:“凡事皆是天意,不能勉強……”
語氣一頓,接道:“南江!你去忙你的正事吧!我準備將洞窟封閉一段日子。待你事成後再來開啟,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柳南江眉尖一皺,道:“姨娘!因何不能現在告訴我呢?”
白玉梅揮揮手,道:“去吧!到時我自然會告訴你!”
柳南江情知不能勉強,只得行禮告別,道:“姨娘珍重。”
然後,退出了那座洞窟。
柳南江仰看天際,曉星已現,他打算即刻下山,先將那本莊周南華內所藏的奧秘鑽研出來後再作道理,自然晚間三老峰頭之約他也不打算去了。
行至福兒等候之處,又有一件出人意外之事發生,原來凌菲回來了。
不過是兩個時辰之隔,她似乎業已毒性全消,傷勢盡愈。
一見柳南江來到,連忙高叫道:“柳兄!我沒有事了!”
柳南江耳中聽見福兒以“傳音術”對他說道:“相公!據說她的傷勢也是黑衣人為她療治的,相公請當心一點。”
柳南江暗中注意,在距離凌菲十步之遠的地方站定,笑著說道:“凌菲!真是急死人!
一轉身就不見了,是誰管你療傷的?”
凌菲答道:“一個神秘的黑衣人。”
柳南江道:“你怎麼知道的呢?你當時不是已經昏迷不醒了嗎?”
凌菲道:“我清醒過來時,他還在我身邊,還是他教我到這裡來找你們的。”
柳南江“噢”了一聲,心想:那個黑衣人對自己的行蹤倒是瞭解得很哩!
凌菲向前走了兩步,神色茫然地道:“看你們的神色有些不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柳南江微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只不過擔心你的傷勢罷了!”
凌菲道:“放心!已經完全好了,腿上的傷口都平復了。”
柳南江咋舌道:“這樣快?那豈不是服了仙丹?……”
語氣一頓,接道:“凌菲!你是否覺得武功方面有什麼變化?”
凌菲搖搖頭道:“沒有啊!”
柳南江指著一顆碗口般的針松,道:“試試看,你能一劍砍斷那棵樹嗎?”
凌菲道:“那還不簡單!”
話聲中,軟劍抽了出來,只聽砰然一響,那棵針松就被折斷。
其實,柳南江只是想看看凌菲的武功有無顯著的變化而已。
看來,凌菲的運氣比秦茹慧要好得多,她並沒有被那黑衣人趁療傷之便而造就她一身魔功。
凌菲收起了軟劍,笑問道:“柳兄!你看我還可以在武林中走走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可以!可以……”
語氣突轉黯然地接道:“凌菲!你可知道,這兩個時辰之內,武林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凌菲訝然道:“柳兄!瞧你那種神色,是發生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柳南江道:“武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無人能與之過招的魔道巨擘。”
凌菲“噢”了一聲,道:“是誰?”
柳南江道:“秦茹慧姑娘!”
凌菲訝異地道:“柳兄!你在說笑作耍吧?”
柳南江點點頭,道:“真的……”
接著,就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凌菲聽後雖然感到駭異,卻不太過份吃驚地道:“也好!讓她多殺幾個壞人吧!”
柳南江道:“你的想法錯了!”
凌菲道:“怎樣講?”
柳南江道:“心性喪失之人,怎知她不殺好人?我方才差一點就遭到剖腹之厄。”
說著,又將衣衫上的裂口指給凌菲看。
凌菲驚道:“她的劍法真是那樣厲害嗎?真是難以令人置信。”
柳南江道:“其實她的招式根本不成為一種劍法,但卻威猛絕倫。”
凌菲不解地問道:“是何緣故呢?”
柳南江道:“因為秦姑娘的體內已經蘊藏著一種魔功。”
凌菲沉吟一陣,道:“若說那黑衣人是練魔功之人,我卻不信。”
柳南江問道:“何故呢?”
凌菲道:“那黑衣人態度非常可親,是一個慈祥和藹的人。”
柳南江道:“凌菲!看人不可信其外表,否則,你就走眼了。”
讀菲蹙眉想了一想,道:“我還是不信,他既然能造就秦姑娘一身魔功,他自己對這門魔功必然已經登峰造極。大凡練魔功之人,莫不嗜殺,他怎能隱忍而不在武林中出現呢?”
柳南江頓時被問住了,沉吟半晌,方道:“那只是我們不解之處,但卻不能不信。”
凌菲道:“這件事遲早會有水落石出之日,你我勿用爭論”
語氣一頓,掉轉話頭,道:“柳兄!對今後行程有何打算?”
柳南江道:“我想暫時放棄尋找‘子午谷’,稍待時日再說。”
凌菲笑道:“是害怕秦姑娘嗎?”
柳南江道:“說怕她也未嘗不可,因她的確令人可怕”
語氣一頓,接道:“不過,我只是不想進入這場紛亂的是非圈子裡罷了。”
凌菲明白了他的心意,試探地問道:“柳兄!你是要連夜下山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有此打算。”
凌菲道:“既不談”子午谷“之事,願我與你同行嗎?”
柳南江道:“我正想請求你同行。”
凌菲嬌笑道:“這兩個時辰內變的不僅是秦姑娘一人,連你也變了。”
柳南江道:“我的確變了。”
凌菲問道:“何故呢?”
柳南江道:“方才秦姑娘對令兄說,因令兄對她有搭救之情,她的短劍絕不會刺到令兄的身上,秦姑娘自然不會對你行兇,我與你同行,或可沾光。”
凌菲大笑道:“原來你是要我做你的護身符呀!”
柳南江道:“你不願意嗎?”
凌菲壓低了聲音道:“自然願意,不過為了報你對我冷淡之仇,可能會給你點氣受。柳兄,你可得忍耐一點啊!”
說罷,又報以嬌媚嬌笑。
柳南江也以一笑回之,率先抬動腳步,朝山下奔行而去。
柳南江真的是為了怕秦茹慧對他行兇而要凌菲作他的護身符嗎?
那自然不是他的真話。
那麼,他的本意又是為什麼呢?
目前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再沒有旁人可以猜得透了。
八月二十三日午時
杜曲鎮上的“醉月樓”酒家的二樓雅座賣了個滿堂,這是進香中還不曾有過的現象。
一夜之間,秦茹慧成了話題人物。
一夜之間,她的轉變已在武林中傳遍。
自然這些傳聞多已繪聲繪影,加油添醋,說得神奇已極。
冷山紅殞命,冷如霜狼狽而逃,古如松那把用了將近四十餘年的鐵如意竟被秦茹慧一劍削斷,只是保全了一條老命。
柳南江、凌菲、福兒等三個人也在座,他們佔據了樓梯口一副座頭,在那裡低酌小飲。
那些從這一桌飄到那一桌,傳來傳去的傳說,並未引起柳南江的興趣。不過,他卻從那些傳說中發現了一個問題。
關於冷家父子的遭遇,柳南江親眼看見,至於古如松的遭遇,進了酒樓他才聽說。
這就有點怪了。
因為傳說不會被風送到鎮上,必須由一個人先來述說。
那個人是誰呢?
他們三人的行程不謂不快,而且他們離山之際,古如松的事情可能還沒有發生。
那麼,是誰走在他們後面,卻又先一步來到杜曲鎮上呢?
有人超越而過,柳南江不會不知道。
在路上,他就不曾注意到有人從後面超越到他前面。
他們來到酒樓時,消息已經傳遍了,似乎有人故意要使整個武林中都知道這件事。
為什麼?這就是柳南江在傳說中所發現的一個大疑問。
柳南江正陷於沉思,忽然福兒以臂肘碰了他一下。同時聽福兒以“傳音術”向他說道:
“相公!我告訴你的那個無名客上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