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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紅姑中箭流血過多不支,以致引起眩暈,並還昏迷。

    但一進耳房,她卻佯裝昏迷,任由兩個少女放在床上平躺下,為她治傷。傷處在左胸側,距乳峰僅約兩寸,兩個少女必需為她脫去上衣,解開肚兜,始能將箭頭拔出。

    金妞取來應用各物,先倒少許烈酒在傷口四周消毒,刺激得紅姑一陣劇痛,但她不得不咬緊牙關,強制忍住,繼續佯裝昏迷未醒。

    銀妞幫著雙手按壓住傷口,金妞則緊握連著箭頭約數寸折斷的箭桿,突然一用勁,將箭頭拔了出來。

    紅姑痛得幾乎真的昏了過去,但她一咬牙,連哼都未哼一聲,不愧是江湖女英豪。隨著拔出的箭頭,湧出一片略呈烏色鮮血,銀妞急於備好乾淨白布塊,緊壓住傷口。金妞神色凝重道:“箭頭可能有毒,妹妹,你用口將烏血吸出,直到血色正常為止,我把箭頭拿去給老爺爺鑑定。”

    等她持著拔出的箭頭出房,銀妞即揭開傷口上白布,低下頭去,以口吸吮傷口。吸了幾口,吐向一旁看時,血中仍帶烏色。

    銀妞只好側坐旁邊,繼續低下頭去吸出烏血,同時雙手按壓傷口周圍,使血液容易吸出,傷口距左乳兩寸,銀妞無意觸及,頓覺心神一震。紅姑雖雙目緊閉,無法看到銀妞神情,但可以感覺出來她的緊張與激動。因為她的手在發抖,且下意識地在移動,輕撫著。紅妨仍然佯裝昏迷,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動。

    銀妞一連吸出幾口烏血,直到血色完全呈鮮紅始停止,但她的手,卻愛不忍釋地,仍在紅姑那豐滿挺實的玉峰上輕撫。

    突然,紅姑出其不意地,抓住了銀妞的手!

    銀妞急欲將手奪回,卻被紅姑緊緊按在胸前,不禁又窘又驚道:“紅姑姐姐,你……”

    紅姑直截了當指出道:“你們是男扮女裝!”

    銀妞正驚愣不已,剛好金妞進來,見狀也有之一驚。

    紅姑欲待撐身坐起,卻力不從心。

    銀妞急向金妞道:“她已識破咱們……”

    金妞已至床邊,出手如電,點了紅姑昏穴,始道:“箭頭果然有毒,咱們先為她解毒再說!”

    水榭備有各種治傷解毒藥物,當她們忙著為紅姑解毒時,朝宗擔憂向公孫令問道:“紀姑娘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東方長壽一旁笑道:“小夥子,你真是多此一問。說你孤陋寡聞,一點也不為過。江湖中誰不知道,公孫令不但劍術名揚天下,醫術也是一流的。尤其六合金丹,能解百毒,俱有起死回生神效呢!”

    朝宗這才釋懷道:“在下從未走過江湖,確實孤陋寡聞……”

    正說之間,突聞小順子驚呼道:“他們又來啦!”

    二老急向湖上看去,遙見百丈之外,浮著一根根巨樹,由後面快舟推動,正迅速朝水榭而來。

    再定神一看,每根巨木前端,均置一盞“氣死風燈”。

    東方長壽吃驚道:“不好!他們要用巨木來撞毀水榭!”

    公孫令急向小順子道:“快通知金妞銀妞,必要時先護送紅姑登岸,這裡由我們應付!”

    小順子恭應一聲,忙不迭轉身入內。

    巨木共有十幾根,一通過已撞毀的湖中障礙,立即加速衝來。

    公孫令急道:“老叫化,這要看你的了,巨木一近,立即以掌力使它方向偏開,衝向湖邊,千萬不可撞及水榭下支柱!”

    東方長壽把頭一點道:“老叫化盡力而為!”

    公孫令又向朝宗道:“侯老弟只管射人……”

    話猶未了,實見巨木上“氣死風燈”翻倒,整根巨木頓時燃燒起來。

    原來巨木上澆撥松油,且置有易燃之物,一經燃燒,火勢立即狂熾,十幾根巨木,使湖上看去似一片火海。

    這一著大出他們意料之外,老叫化不由地憤聲道:“好毒辣!”

    說時遲,那時快,兩根燃燒的巨木已直衝水榭而來。

    東方長壽運足十成真力,雙掌齊發,勢如狂颶怒卷,照準巨木前端擊去。快舟在十幾丈外就停止,巨木全靠衝力繼續直衝,無人控制操作,猛受老叫化掌力一震,水花四濺,分向水榭西側衝去,撞上了湖邊。

    老叫化的雙掌功力,果然威力驚人!

    但巨木共有十幾根之多,相繼向水榭衝來,東方長壽連雙掌即發,使其中幾根巨木轉向,衝向湖邊。仍不免顧此失彼,另幾根巨木都直衝水榭而來。

    連聲轟然巨吶,巨木撞上了水榭下支柱,頓使水榭連連震動搖撼,傾向湖面,同時燃燒起來。

    公孫令驚怒交加,急向朝宗招呼道:“你們快退上湖邊!”

    朝宗那敢怠慢,拖了興兒轉身就走。

    兩個少女亦架扶著被點昏穴,昏迷不醒的紅姑,急急自廳內走出,小順子則提了些細軟,及藥物等緊隨在後。

    幾人匆匆走過九曲竹橋,一到湖邊,兩個少女即將紅姑平放地上,從小順子手上接過幾件衣服為她覆蓋上。

    金妞急向朝宗道:“侯公子,你來照顧紅姑姐姐,咱們去救火!”

    朝宗未及勸阻,她們已雙雙奔向水榭了。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那還來得及搶救,況且水榭是以竹建造,臨湖那面水中支柱受巨木衝撞,已破裂折斷,使整個水榭傾斜上岌可危,憑她們二人,如何能夠挽救。眼看多年居住的水榭,即將付之一炬,她們不禁悲憤交加。

    所幸火勢尚未波及大廳,兩個少女當機立斷,雙雙衝入,搶救出一些細軟及值錢財物。

    剛出大廳,只見火舌已冒穿屋頂,同時一陣“劈劈啪啪”亂響,整個水榭開始搖動起來,即將倒塌停在十幾丈外的十餘艘快舟,已在加速向水榭衝來。

    東方長壽眼見水榭已無法搶救,即道:“公孫兄,咱們到湖邊等著,跟他們決一死戰呢!”

    公孫令雖心痛他一手建造,隱居多年的水榭將毀於一旦,但他畢竟提得起,放得下,毫不猶豫道:“好!”

    二老一轉身,見兩個少女正衝出大廳,各人抱著大包小包,如同在趁火打劫。公孫令不由地怒斥道:“這是什麼時候,你們還捨不得……”

    東方長壽忙勸道:“算啦,能少損失些總是好的,日後也用得著啊!”

    公孫令怒哼一聲,便未在責備她們,四人迅速奔向九曲竹橋,直達湖邊。十幾艘快艇上的人,也已發現他們放棄水榭,全部撤至湖邊,竟然直朝湖邊駛來。公孫令已知對方仍以鐵衛十三鷹中,剩下的那十個殺手為主力。其餘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在重賞之下,為他們賣命的山賊而已。

    他決心今夜破釜沉舟,決一死戰,將多年舊案作一了斷,於是即命朝宗等人退出數十丈外,由他們二老守在湖邊,嚴陣以待。

    任何人都免不了存有私心的,公孫令也不例外,這時他已顧不得朝宗主僕及紅姑了,將金妞拖至一旁,輕聲交代道:“萬一情況不對,你們立即帶著小順子逃命,其他一切都不用管了!”

    金妞為難道:“可是,老爺爺……”

    突聞東方長壽一聲暴喝聲:“納命來吧!”

    公孫令回身一看,對方二三十人已棄舟登岸,老叫化正迎向他們飛撲而去東方長壽這時義憤膺胸,猛如餓虎撲羊,衝上前就雙掌齊發,但見兩股狂颶怒卷,勁風飄颯,真力激盪,猶似萬丈波濤,洶湧激射而至。

    兩名山賊首當其衝,刀剛一舉,已被迎面而來的強勁掌力擊重,頓時五臟粉碎,鮮血狂噴,慘叫倒地不起。

    緊隨在後的幾名山賊收勢不及,亦被那威猛無比的掌力餘勢,震得東倒西歪,腳步踉蹌。

    老叫化是存心給對方一個下馬感,振聲喝道:“不怕死的就來吧!”

    山賊們眼見兩個同伴慘死掌下,攝於老叫化的聲勢,趑趄不前起來。

    突聞一聲冷聲喝道:“你們都閃開,讓我來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丐俠一雙鐵掌。”

    東方長壽抬眼一看,只見眾山賊分向兩旁閃開,後面一字排開十人,說話的人挺身走出,是個面如黃臘,弓肩縮背的黑衫老者老叫化果然見多識廣,一見此人形貌,及手中所持鐵扇,不由地驚說道:“病書生董魁居然還在人間!”

    數丈外的公孫令一聽,不禁暗自一怔,只因這病書生董魁,乃是早年江湖黑白兩道,均聞名喪膽的人物。

    此人憑手中一把鐵扇,曾使不少武林高手非死即傷,可惜終年為病魔纏身,否則以他的武功造詣,縱非天下無敵,亦足堪躋身一流高手。

    董魁已近二十年未出江湖,傳聞是一病不起,早已命歸黃泉,不料他仍活著,居然是鐵衛十三鷹之一,實出乎二老意料之外!

    昨夜他是由湖中來犯,被火箭所阻,知難而退,是以未曾露面,此刻既被老叫化一眼認出,不禁嘿然冷笑道:“董某死不了的,也許比你老叫化活得更長!”

    東方長壽不屑道:“哼!想不到你這病鬼,居然也賣身求榮,投靠了東廠。如今魏忠賢早已作了孤魂野鬼,也許下了十八層地獄,你大概是急著趕去跟他作伴吧!”董魁惱羞成怒,狂喝聲中,欺身暴進,鐵扇直取老叫化前胸三大死穴。

    東方長壽既知對方來歷,且是仗這把鐵扇成名,不敢掉以輕心,雙掌一錯,嚴密封守住門戶。

    董魁的這把鐵扇,為純鋼打造,可作兵刃迎敵,且為點穴利器,扇中更暗含玄機,一經展開,十八支淬毒扇骨可作暗器發射,見血封喉,霸道無比。

    不知多少江湖成名人物,即是一時不察,喪命在這淬毒扇骨之下!

    公孫令遙見老叫化徒手迎敵,惟恐他被董魁暗算,急出聲招呼道:“老叫化,當心扇中有詐!”

    正待挺劍趕去接應老叫化,突見一字排開的另九人,竟繞向金妞銀妞撲去,顯然他們不惜勞師動眾,大舉來犯,老在追殺那一付自幼男扮女裝,以掩人耳目的孿生兄弟。公孫令分身乏術,不克接應老叫化,只得身形一掠,趕去阻擋那九人。

    其中數人,昨夜曾經跟二老交過手,心知公孫令的六合劍法厲害,此刻仗著人多勢眾,一擁而上,向這位劍術名家展開圍攻。

    公孫令這時的心情,與昨夜不盡相同,昨夜老在力求自保,以金妞銀妞安全為重,今夜眼見水榭已毀,對方又勢在必得,非取她們性命不可,只有破釜沉舟,決一死戰、且必需將對方十人,全部趕盡殺絕,始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心意已決,出手毫不留情,六合劍法一展,招招均是殺手,專攻敵方致命要害。九人九件兵刃各自不同,個個兇悍無比,他們深知這老頭兒十分棘手,若不先把他除掉,要殺那對男扮女裝的孿生兄弟絕難得逞。

    鐵衛十三鷹均是東廠挑選出的頂尖高手,武功各有獨到之處,這時合力發動圍攻,各顯身手,無不全力以赴,施展出畢生所學。

    公孫令眼光環掃,認定昨夜受傷,使用鋼鞭的瘦長中年是最弱一環,當機立斷,決心先向此人下手,給對方一個先聲奪人。

    心念既動,揮劍逼開企圖左右夾攻的兩名壯漢,兩肩微晃,身如流矢射向目標,劍及履及,三尺青鋒直取那瘦長中年胸膛。

    對方亦非弱者,鋼鞭疾抽,如巨蟒纏身地纏住來劍,公孫令右腕急沉,並作欲將劍抽回,誘使瘦長中年運足真力,以鋼鞭緊緊纏劍不放,好讓其他人趁機進攻。這是圍攻的戰略,任何一人纏住對方兵刃,即全力死纏不放,以便讓其他人下手。

    但公孫令是何等人物,他那會不知厲害,故意讓對方將劍纏住,就是準備出其絕招,突施殺手,只是此舉極為冒險,若非武功極高,俱有絕對把握之人,絕不敢輕易嘗試。因為他必需出手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對方個措手不及,否則,一擊不成,其他人攻來,本身即陷入險境。

    公孫令的突擊成功了。

    主要是這位劍術名家的名氣太大,對方的注意力全在劍上,而疏忽了他武功上的造詣。

    只見他身形微側,欺身暴進,左手駢指如戟,以中食兩指直取對方兩眼。瘦長中年欲避不及,慘叫一聲,眼中射出兩道血箭,仰面向後一個倒栽,鋼鞭也撒手丟開,雙手捂著兩眼,滿地翻滾,發出淒厲嚎叫。

    就在同時,公孫令的劍已奪回,反手一橫掃,又是連聲慘叫,兩個趁機攻來的壯漢,頓時被利劍劃胸而過,帶起一片血雨,雙雙倒地不起。

    電光石火之間,公孫令連傷對方三人,不禁使其餘六人膽魂俱裂,為之駭然!朝宗等人遙見公孫令大發神威,方自心喜若狂,突見那六人又已發動圍攻。他們已有警覺,不敢再操之過急,先將陣腳穩住,步步為營,改採迂迴戰術。公孫令則劍勢一緊,反而爭取主動,將那極為精妙罕見的六合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至,一柄古意盎然的寶劍在他手中,猶如龍翻蛟騰,帶起一片森森寒芒,端的氣象萬千,不愧是當代劍術名家的氣勢。

    鐵衛十三鷹已經損了六人,元氣大傷,心知今夜如不能得手,必將落個全身覆沒,傷亡殆盡。

    事到如今。唯有背水一戰!

    六人六件不同兵器,分從不同方位交叉攻到。

    公孫令一雙威稜目光中,充滿了殺機,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現象。

    只見他握著劍柄的手一緊,狂喝聲中,身如旋風一個大轉,頓時人劍合一,劍鋒過處,帶起一片血光。

    連聲慘叫,三個壯漢中,兩個腹破腸流,一個是一劍封喉,喪命在六合劍法之下。只剩下了三人,泥塑木雕似的呆立當場。

    突然,其中一人怒問道:“公孫令,你已封劍多年,為何大開殺戒,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公孫令抱劍而立,沉聲道:“告知你們也好,免得你們死得不明白。當年趙志良對我曾有救命之恩,若非他仗義相助,老朽早已死於非命,如今他人已死,老朽無法回報,唯有誓死為他保存後代。”

    那人向遠處兩少女一指,道:“如此說來,他們確是那對孿生兄弟羅?”公孫令已無隱瞞的必要,坦然道:“不錯!”

    侯戟宗聞言一個大怔,急向身旁兩少女看去。

    只見她們低垂粉頸,不勝嬌羞之態,那像是一對男扮女裝的美少年。

    他簡直無法相信,更不能接受這對他來說,是極為殘酷的事實!

    就在侯朝宗疑信難決之際,又聽一聲暴喝,公孫令再度發動了攻擊。

    剩下的三人把心一橫,一人奮不顧身的衝向公孫令,雙手齊揚,六柄飛刀疾射而出。另兩人則趁機全身暴退兩丈,雙雙轉身直撲兩少女。

    公孫令大驚,這一分神,六柄飛刀已迎面而至。

    他急揮劍連撥,擊落了四柄,卻被其中兩柄射中左胸與右腿。

    一咬牙,公孫令的劍脫手飛出,正射中了疾撲而來的壯漢腹部,貫穿後腰。只聽得一聲淒厲慘叫,壯漢一個踉蹌,全身撲倒在他面前。

    幾乎是同時,另兩人已撲近了兩少女,分向她們攻去。

    變生肘腋,尤其眼見公孫令為飛刀所傷,兩少女不禁驚怒交加,雙雙掄劍迎敵,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撲來的二人,一個使的是子母環,另一個則是日月飛輪。

    這種兵器,近時可以貼身攻打纏鬥,遠時則可以用來當作暗器脫手飛出,極為輕巧靈便,且霸道無比。

    兩少女那裡知道這種厲害,挺劍便搶攻。

    只聽得“噹噹!”兩聲金鐵交鳴,火星四射,虎口竟被震得一麻,手中的劍幾乎被對方砸落。

    這一驚非同小可,兩少女急忙撤劍,分向兩旁躍退。

    兩壯漢那容她們喘過氣來,雙雙欺身躍進,一陣猛攻快打,決心將這對男扮女裝的孿生兄弟置於死地,完成立下血誓的使命。

    公孫令這時已經不支倒地,眼人著金妞和銀妞不是兩個凶煞的對手,但卻無法趕過去搶救。

    正當他憂心如焚之際!

    突然,東方長壽狂喝道:“老叫化來也!”

    原來他與董魁力拚將近百招,且仗著一身輕巧的功夫,閃避開對方連發一十八支淬毒扇骨,終使這曾經名動江湖的病書生,喪命在他的一雙鐵掌之下。

    一旁搖旗吶喊的山賊們,眼見十個人的只剩下了那兩個壯漢,大勢已去了,誰還願意賣命呢?

    況且,憑他們絕非老叫化的對手,即使賣命也無處可拿百兩銀子的重賞,就更不必白白的送命了。

    董魁剛已倒斃,那批山賊即爭先恐後,一鬨而散,各自逃命去了,連頭也都不敢再轉回來一望。

    這時,老叫化回頭一望,公孫令已經受傷倒地,兩少女也身陷危險,不由地大大的吃了一驚。

    他無暇察看公孫令的傷勢,當機立斷,先搶救兩少女要緊。一聲狂喝,身如流矢疾射而至。

    一名壯漢正欲向金妞猝下毒手,聞聲猶未及回身迎敵,已覺得一股強勁的狂颶怒卷而來。

    只見他被震得身不由主,踉蹌的向旁衝跌開去。

    金妞出手如電,一劍貫穿了敵喉!

    攻擊銀妞的壯漢見了大驚,一個分神,竟然被小順子的幾粒石子,分別擊中了前胸幾處穴道。

    全身剛一麻,銀妞也不讓金妞掠美於前,劍及履及,一劍直刺那壯漢胸膛,帶起了一道血箭。

    鐵衛十三鷹的最後十人,終告全軍覆沒了!

    東方長壽已趕到公孫令的身邊,蹲下一察看,神色凝重地道:“公孫兄,老叫化是有話就直說的,這刀上淬有劇毒,要保命就得廢了全身的功力!”

    公孫令微微地一怔!

    但他隨即卻笑了笑道:“命保不住,要武功有何用?況且,今夜能為趙志良保住了香菸,後繼有人,老朽心願已了,復夫何求!哈哈哈……”

    金妞銀妞也趕了過來,雙雙跪下,淚光閃閃,道:“老爺爺……”

    兩少女竟然痛哭起來。

    公孫令在老叫化扶持下,坐起身來道:“鐵衛十三鷹已全部喪命了,今後將無人追殺你們了,你們可以恢復本來的面目,回去重整家園了!”

    原來,趙妻攜一對孿生幼子逃命,殺出重圍時已身受重傷,奮力支持,逃到昔日奶孃溫婆婆處。

    她向奶孃說明了家遭變故,將一對孿生兄弟交付,囑送往公孫令處求庇護之後,即告斃命。

    溫婆婆不惜棄家逃亡,帶著一對孿生兄弟,來至公孫令處後,唯恐鐵衛十三鷹搜尋追殺,為了掩人耳目,自幼即將他們男扮女裝,撫養長大。

    兩年前溫婆婆突然病故了。

    如今,公孫令又身受重傷,可能因而喪失一身武功,怎不令他們悲痛?

    一時情不自禁,雙雙傷心欲絕地再度失聲痛泣。

    過了片刻金妞忽然說道:“老爺爺,咱們承您老人家撫養長大,救命之恩、養育之情均未報,願意終身侍奉您老人家,絕不離去!”

    公孫令感慨道:“你們能有這份心意,老朽已非常欣慰了。傻孩子,令尊對我曾有救命之恩,我是應該全力為他保護你們的,如今已無追殺之慮,你們正可安心回去,恢復男兒之身,重整家園,才不負令堂當年臨終之託付啊!況且崑崙之事未了,他們定然會找來,老朽即將喪失武功,只好找個地方隱居,安渡餘生,你們若跟著老朽,實在是諸多不便,萬萬不可!”

    東方長壽接著說道,“老叫化也不打算再混跡江湖了,早已選好了一個去處,可與公孫兄一道去隱居,正好也有個伴兒,彼此不會太寂寞。兩位姑……不!應該要改口叫你們兩個為小夥子了,老叫化只有一件事相求,小順子的家人也是受魏忠賢所害,落得家破人亡,被我救來此地的,如今,他不能老跟著我們兩個老傢伙,但又別無去處,你們不妨把他帶去,當個小廝使喚也好。”

    金妞急急地說道:“不不不!小順子從小就跟咱們在一起,情同手足,今後就是咱們的小兄弟了。”

    東方長壽欣然笑道:“如此老叫化就放心了。哈哈哈……”

    笑擊猶未落,突問小順子驚呼道:“又有人來啦!”

    東方長壽一驚,放眼看去,竟然來了大批的官兵,為數不下五六十人,為首的赫然正是洪瑞!

    洪瑞已換上了差服,一馬當先的走了過來。

    他來到近前將馬一勒,朗聲道:“公孫先生,咱們是來抓欽命要犯的,請勿橫加幹於此事。”

    公孫令忍住傷痛,不屑道:“哼!老朽這裡連夜遭到侵擾,來的是東廠餘孽,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未見你們來抓。今夜更來了大批山賊,也未見你們有絲毫的動靜。如今為了一個曾受魏忠賢陷害,蒙冤背上滅門之罪,幸得逃生的女子,竟然勞師動眾,且等到死的死,逃的逃了才來,豈不小題大做?”

    洪瑞窘迫交加,惱羞成怒,道:“咱們是奉命行事,公事公辦!”

    東方長壽怒形於色道:“閣下此話當真?”

    洪瑞有恃無恐道:“誰要阻撓,就一起抓!”

    東方長壽怒哼一聲,正待發作,突聞一陣急促的蹄聲,只見一人飛騎風騁電馳的向這兒來。

    來人剛一近,就聽洪瑞驚詫地道:“程師父!”

    在揚的包括公孫令、朝宗均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到來人竟是程海山!

    程海山無暇跟他們招呼,將馬一勒,只向洪瑞一拱手,道:“洪兄!可否借一步說幾句話?”

    洪瑞似對程海山懷有幾分敬畏與顧忌,略一猶豫,微微地點了點頭,策馬隨他走向數丈外。

    侯朝宗和公孫令不禁暗覺詫異,想不到程悔山見了洪瑞,居然稱兄道弟。只見他們竊竊私語一陣,似乎有了結論,雙雙策馬過來。

    洪瑞突然朗聲的向包圍在四周的官兵們,說道:“各位!咱們所要抓的人並不在此,回去吧!”

    這突如其來的鑾化,更使朝宗等人莫名其妙了!

    洪瑞只向公孫令道聲:“打擾了!”

    撥馬轉頭,一揮手,竟率眾官兵浩浩蕩蕩而去。

    公孫令迫不及待問道:“海山,這是怎麼回事?”

    程海山這才翻身下馬,執禮甚恭地叫了聲師父,然後才笑說道:“這個傢伙叫洪瑞,本身就是海捕公文緝拿的獨行盜。當年他為了求得一張護身符,花錢謀得了京城九門提督衙門裡幹上了差役,更想找門路進入東廠。他發現我跟東廠錦衣衛領班紀俠的交情不錯,曾找過我,所以我知道他的底細。方才我就是以此為脅,逼他放過紀姑娘,否則就要揭穿他真正的身份!”

    公孫令笑道:“原來如此!”

    侯朝宗趨前問道:“程師父,你還認識我嗎?”

    程海山笑道:“公子一點都沒變,只是長高長大啦!哈哈哈……”

    侯朝宗又追問道:“程師父怎麼知道紀姑娘在此?”

    程海山道:“最近我有事去京城,獲知紀天虎被捕之事,曾往歸德見過令尊老大人,商量營救之策……”

    侯朝宗一聽,猛然若有所悟地道:“當年,要你去通知他們兄妹二人逃命的人,果然是家父?”

    程海山頷首道:“那日事發時,令尊老大人正有事入朝上奏,發現宮中一片驚亂,魏忠賢正請旨折斬紀家滿門。老大人立即趕回,囑我去通知那對兄妹逃命,所以我這次進京,一得到紀天虎被捕的消息,就火速去見老大人。”

    侯朝宗急切問道:“結果如何?”

    程海山輕嘆了一聲,道:“據老大人表示,魏忠賢已經死了,如今已成死無對證,要想翻案,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一時情急,瞞著老大人潛入京中,把紀天虎從大牢中救了出來!”

    公孫令驚詫道:“海山!你竟然幹起劫獄的勾當了?”

    程海山道:“這是萬不得已,除此之外,別無他策了!”

    侯朝宗忙問道:“他人呢?”

    程海山繼續道:“他在大牢中受了刑,行動不便,我已將他安置在一個隱密處休養,後來一打聽,洪瑞請了海捕公文,南下去追捕紀姑娘了。我一路追蹤,沿途明察暗訪,順便打算到南京找公子。因為聽老大人說,已去函要公子趕回歸德,心想也好護送公子回鄉。那知我一到南京,公子已經啟程了,我只好一路迫趕,今晚到了六合,無意間發現洪瑞進出縣府衙門多次,便在暗中監視,才知他請求派官兵協助圍捕逃犯,當時我就想到,紀紅姑一定在此,卻未料到公子也在這裡。”

    侯朝宗嘆道:“紀姑娘已身受重傷……”

    這時,金妞的身份已經暴露,無需顧忌,更不必隱瞞了。就在他們這邊述說一切經過時,已過去為紅姑解開了穴道。

    紅姑也已聽到了一切。

    當程海山一走近,急欲撐身坐起,但卻力不從心。

    程海山勸阻道:“姑娘躺著別動。”

    紅姑熱淚盈眶,深深地感慨道:“程大叔!您的救命之恩,晚輩真不知要如何來報答才好……”

    程海山道:“我不過是奉命去通知你們兄妹逃命而已,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我,而是侯大人啊!”

    紅姑含淚轉向朝宗道:“侯公子……”

    侯朝宗道:“紀姑娘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如今令兄既已脫險,趁那姓洪的改變主意之前,最好儘速離開此地,以免再生變故。”

    程海山點了點頭,說道:“公子說得不錯,紀姑娘要是能夠行動,我即刻就帶你去見令兄。”

    紅姑強忍傷痛,道:“我可以支持……”

    金妞說道:“紅姑姐姐傷口內的毒血已除盡,敷上了老爺爺的六合金丹,已無大礙。這裡尚有一瓶,紅姑姐姐可帶在身邊。”

    說著,取出一個小瓶子,交在紅姑的手上。

    紅姑趁機將他的手執住,神秘地笑了一笑,道:“小兄弟!你要真是一個姑娘的話,那麼他……”

    紅姑停住了話,卻用眼角溜了朝宗一眼。

    金妞頓時面紅耳赤,窘迫萬狀,忙不迭的將手奪了回來,眼睛向朝宗一瞥,只見他滿臉失望之情。

    這時,忽見東方長壽走過來道:“公孫兄要老叫化傳話,水榭已毀,此處橫屍遍地,天一亮就會有官府的人來,不宜久留。就照方才的決定,大家就此分道揚鏢,各奔前程,如果有緣,將來後會有期。”

    水榭已付之一炬,仍在繼續燃燒。

    又是分手的時刻了!

    每個人都各懷心事,依依不捨地互道珍重而別。

    老叫化背起公孫令走了。

    程海山用馬馱著受傷的紅姑,匆匆地離去了。

    金妞銀妞二人皆同小順子,帶著他們搶救出來的細軟財物,也朝另一個方向漸漸地走遠了。

    最後只剩下了侯朝宗和興兒,目送他們各自去遠,消失在夜色蒼茫中,不禁感到悵然若失,無限惆悵。

    興兒終於忍不住催促道:“公子,咱們也該走啦!”

    朝宗漫應了一聲。

    他不禁又回首望望仍在燃燒的水榭,深深地嘆道:“這像是一場夢!”

    他的夢終於醒了,該是步上歸程的時候了。

    此番歸去,何日才能再南遊,繼續跟那些紅粉知己,重溫那令人著迷、嚮往的旖旎美夢呢?

    侯朝宗再也沒有想到,等他重遊金陵時,卻已是四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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