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九郎向天狐老人說出組成天狐門的經過,以及發生的許多事。
天派老人很欣慰地道:“很好,你們都是好孩子,沒有叫我失望,天狐一道,遠始自我的玄祖令狐絕,但數百年來,都是一系單傳,沒有發展開來,最主要的是我們這一門太玄,不合正統,很多人無法接受,沒想到你們手中,竟然發展成一個正式的門派了,只可惜了天雄那孩子,他竟是第一個殉道者。”
大家又是一陣默然,天狐老人又道:“我曉得你們要來,所以也已做好了遠行的準備。”
“遠行的準備?師父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是的,我所習的大狐之道雖非正統,卻也小有神通,至今已有心靈感應,預測休諮行止。”
“師父莫非已可預知未來?”
“我還未到那種程度,不過對於熟悉的人,休慼和關,我可以心靈感應略測知一二。”
“在我們來之前師父就已經算到我們要來了?”
“那這兒才能有感應,那也算是不容易了。”
洪兒郎道:“老師父,這一次我們是去拼命的,對東靈宮那一戰,想必一定十分的兇危。”
“我知道,要不是此行兇危,我還不想去呢!我知道魔教在百餘年來、屢蹶而振,一定不會只是靠著黃金城中那些人,必然有著一股更強的的人在後面支持著,你們居然打聽出這股勢力來,實在很了不起。”
洪九郎知道他在顧左右而言他他,忍不住道:“老師父,您的功力已經轉註給我,此刻所餘,已不到兩成……”
天狐老人笑了一下道:“小九子,你覺得我比兩年前,你剛走的時候如何?”
“老師父的精神比以前健朗多了,也年輕多了。”
“你知道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莫不是找到了什麼仙丹?”
洪九郎是開玩笑,但天狐老人卻笑著道:“你說得不錯,但我吃的不是仙丹,是仙果,我在後面的雪狐谷中找到了一大片雪參。”
“雪參?是那種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嗎?”
“沒有那麼靈,生死人肉白骨是絕無可能的,但它的確是絕佳的補充元氣之劑,治內傷也極具功效,我拿來天天當飯吃。”
‘叫麼?天天拿來當飯吃?”
“是的,數量太多了,我每天服一株,連吃了一年,只覺得精神旺健,氣血充沛,失去的內力居然又補了回來。”
“那不是太浪費了?這是舉世難求的靈藥。”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這東西必須趁新鮮時吃下去才有十足的神效,摘了下來,只有一半的功效,若是曬乾了,連一成的功效都沒有了,我又不指望它賣掉髮財,所以也不留下了。我每隔十天就去一趟,採摘一部份回來,吃完了再去,每天服一株,就不會感到飢餓,很少再吃別的東西了,可不是當飯吃了?”
洪九郎笑道:“那四個小鬼在這兒,一個個根骨凝固,也是雪參之功了?”
天狐老人道:“不!我沒給她們服過,她們年紀輕,根本用不到這些,不過我用雪參的汁液熬成漿後,制煉了一些藥丸,倒是具有十分的靈效,特別是用來治療內傷,更有功效,比什麼大還丹還要好得多。”
洪九郎道:“那倒是大有用處,此去西行蕩魔,必有一場惡鬥,受傷也在所難免,有這些靈藥就好得多了。”
天狐老人嘆道:“我只煉了十丸,倒不是我小氣,一起拿出來都沒關係,但是有個條件,不許告訴人家是什麼東西煉的,也不能說出雪狐谷的名稱。”
“為什麼呢?靈藥本為濟世之用。”
“是的,我也不想獨佔,雪狐谷中的雪參為數也有不少,一面採摘,一面生長,不虔匱乏,但消息若傳出去,大家一窩蜂的擁了來,立刻就斷了根,就再也找不到這種的靈藥了。
這種東西說可以延年益壽倒行,卻不能永保一個人不死,我個人年歲已老,就是有了它,也不可能再活上百年的,我是為了後人著想。”
洪九郎連忙道:“師父的用心我們都很明白。”
“我希望你們能真正地明白,天狐們天狐之道的要求卻是由自我出發,平實而近人,在我看來,遠比那些空談聖賢心胸的偽君子實際多了。”
樂天湘道:“師父,我認為天訊之道比聖賢之道更深刻透徹,我們不計譭譽,行心之所安,比那些囿於仁義的名門正派做得更多、更踏實。”
天狐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要把那片雪參控制在手保管,由我們來控制煉藥救人,可以一直救下去,若是一公開,大家都來採斷了根,變成誰都沒有了,這種用心若不往深處想,誰都會認為我們自私,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就成了。”
嶽天玲道:“就算自私一點,也是問心無愧,靈物無主,唯有德者居之;我們若能保有,便是私德無虧,否則天必不容。”
天狐老人一笑道:“大丫頭,你怎麼也修天道了?”
“我不信那一套,卻也不否認這一套,我以為天狐之道的精義,也就是天道即狐道。”
天狐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天道即狐道,天心即狐心,天意即狐意,天人即狐人,大丫頭,你這一句話把我天狐之道說得最清楚,看樣子我這天狐之祖,該讓給你來幹了,因為你已得天狐三昧。”
在歡樂中,他們住了一天,然後天狐老人就跟著他們走了。
說跟著他們走而不說領著他們走,是因為天狐門主是洪九郎,而且是中原各大門派公雄的召集人,地位崇高,不容更易,他這個做師父的也只有聽候驅策了。
四個人出山之後,找到了馬匹,又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到了廓爾喀。
這個化外的小幫是佛教的虔誠信仰者,廟宇很多,而且與西藏的喇嘛淵源極深。
洪九郎要早點來到是有道理的,他既為一行之帥,至少應該知已知彼,才能夠決定行止。
目前他對靈鷲峰的東靈宮一無所知,甚至於連路都不熟,貿然率眾前去,似乎是太冒險了。
他雖然在天山生長,但是跟喇嘛教人也頗有交情,在加德滿都,他找到了喇嘛寺中的一位哈圖大喇嘛。
他獻上了哈達--一種黃色絲巾,喇嘛教人用以對僧侶表示敬意的禮品和一雪狐皮裘,再加上另一位大喇嘛的介紹信函。
哈圖很高興地接見了他,問起了東靈魔宮的情形。
哈圖知道得不多,知道在靈鷲峰中有些很神秘的宗派,遠離人世,除了定時派人下山購買日用品,從不與人來往。
靈鷲峰下五十里內,被他們列為禁地,禁人前去。
這雖然有點霸道,可是他們很富有,廓爾喀的皇族和貴族們都得到他們的厚贈饋禮,以官方的勢力包庇他們,而且靈鷲峰高插雲表,本與外界隔絕,所以也沒人前去打擾了。
當然,也因為他們太富有,引起一些宵小之徒的眼紅,曾經有一夥強人想去打劫的,去了將近三十人,都是窮兇惡極,武功高強之徒,但全部被懸屍山下,作為警誡,大家才知道那個神秘的宗派中,武功更為驚人。
當然,他們也有人出入的,那都是遠方來的人,男女都有,每年都有十幾二十個人,上山之後,居住一兩年不等又下山去了。
這些人多半是漢人,可是身份也很神秘,他們來來去去,也不跟外人接觸。
哈圖也是在洪九郎的口中,才知道這個神秘的宗派,原來是魔教的司命之祖,表示十分驚詫。
但是他也表示了為難之處道:“本教雖非佛門正宗,卻也在佛祖慈悲之下,與魔教本應是對立的。”
洪九郎道:“這倒不然,魔教的司令大神阿修羅尊者,也是諸佛之一,在貴教同樣受到香火的,只是這些魔教弟子一直想肆虐中原,才引起大家的敵視。貴教未蒙其害,跟他們也沒有衝突,這是魔教與中原武林之事,貴教沒有加入的必要的。”
哈圖吁了口氣道:“藏邊布達拉宮頗有高手,加入了或許還能盡上一份力,老衲主持這兒的教務,僅是一處分支,人才稀少,實在也幫不上忙,不過老衲可以為各位盡一點力,到時遣一個嚮導為各位帶路。”
“那就太好了,有這樣的一個人嗎?”
“有的,他是本教弟子,在此地經商,魔宮中每年出來購買日用品的,全是由他經手,他不但認得路,也到過魔宮前院。”
“他若能領路自是再好不過,只是今後……”
“群俠西來蕩魔,自是決定性的一戰,不管各位是否能成功,靈鷲峰上不會再有魔宮了,所以這對本教倒是沒什麼關係。”
洪九郎道:“活佛,我們蕩魔成功,自然沒有魔宮了,我們若是失手,怎麼也沒有魔宮呢?”
哈圖笑道:“魔宮隱身在此,就是為取其隱秘而己,各位既已探出它的所在,他們還會留下去嗎?”
這個喇嘛領袖一方,思慮純熟,設想的事倒是十分有理。
洪九郎等人只是第一批,若是此戰不能成功,各大門派一定會聚結更多的人力前來,多少年來,魔教這司命中心一直不敢公開,就是知道仇家太多,他們當然不會等在此地捱打的。
所以他笑笑道:“大喇嘛說得是,在下過慮了,到時在下再來求教。”
哈圖道:“布達拉宮活佛大喇嘛是老衲恩師,他的九齡壽期將屆,老衲一兩天就將往西藏朝師,門主再來時,老衲恐怕不在了,不過老衲會叫那個弟子到門主所居的客棧中去報到的,他叫達洪,是世居此地的土著。”
洪九郎心中暗暗罵他是老奸巨猾,活佛大喇嘛的佛誕已過,這分明是推托之詞。
不過想想也難怪,他不願意牽扯進這場是非中,躲開了也是人情之常,他肯派個弟子擔任嚮導,可見他內心中,對蕩魔之舉還是支持的。
於是說了一些客氣感謝的話,就告辭了出來,在客棧中等候將近一個時辰,八大門派的好手們也次第趕到了。
他們見到了天狐老人親至,都感到十分欣慰,因為有幾個人是他的舊識,千里遠來,要聽一個小夥子的支遣,心中多少有點不痛快,天狐老人也在,他們的氣就平多了。
在預定前五天;人都已到齊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極西天候寒冷,靈鷲峰有半年在雪凍之中,怕誤了行期,每個人都趕早了一步。
喇嘛教派的嚮導達洪也來報到了,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精壯幹練,武功也極有底子。
他帶著夥計,為魔宮送貨有十幾年了,每年他都親自押送上山,所以他上山的次數也不少。
幸虧有了他的指點,大家才知道如何出入,因為騎了馬匹,還要走三天的山路,才能到達峰下。
然後以人力登越小徑,又有一天的山路,雪地登山,要帶很多器具和糧食,若是沒人預先提示,大家很可能被困在半路就又要回頭了。
若多跑冤枉路沒關係,但露了形跡,山上有了準備,必將增加很多困難。
峨嵋、少林、武當三家都派了兩位首席長老前來,一位出家,一位俗家,技藝都在頂上之選。
其餘九華、雲臺、五臺、華山、崑崙各派,都是掌門人及一名好手參加,足見大家對這一次蕩魔之行的重視。
天狐老人也頗覺意外地道:“小子,你真行,我老頭子雖然受到幾個老友相托主其事,那也不過是幾個人的私下委託而已,卻沒有想到你能得到這麼多的支持,憑心而言,我老頭子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嶽天玲笑道:“老爺子當然不行了,因為您只是一個人,而且跟各大門派只有私交,老九卻擁有一個門戶,完全跟他們談公事。”
天狐老人道:“那有什麼差別呢?我雖是以私交接受邀請,辦的也是公事。”
“很大的不同,私交論事,免不了受交情的約束,很多事情不好意思做,但是以門戶的力量,公開來辦事,就可以免除私情,小九主掌門戶,就是不跟他們建立交情,對魔教的人固然不放鬆,對各大門派中一些不公平的措施,也同樣伸上一手。”
“那不是得罪了他們嗎?”
“是的,幾乎每一家都得罪了,可是我們卻取得了許多不在門戶的武林人士支持,他們使久受各大門派的壓制,心中十分不平,天狐門也替他們出頭,這股力量就壓倒了一切門派,他們不敢不努力支持,否則……”
“否則怎麼樣?難道天狐門會對付他們?”
“天狐門不去對付他們,但是卻主持公道,只要站住了腳,在道理上不虧,天狐門就會對他們提出要求,非要他們接受不可。”
“那不是太欺負人了?”
“老爺子,這話不公平,我們不是欺負人,是為那些受欺負的人出頭,爭取合理公平的待遇。”
“可是那樣一來,各大門派肯甘心嗎?”
“他們若是明理的,應該向道理屈服,他們若是不明理,也必須向勢力屈服,我們不想獨霸武林,我們對付魔教,也是不讓他們稱霸於武林,但我們不是幫兇,不是各大門派的打手,去維持他們的霸業。”
“那應該不會的,八大門派互相制衡,就是不容許哪一家獨霸武林。”
“但是他們八家聯合起來,稱霸武林,獨佔利益,不給別人一條路走,除了淪入黑道之外,就只有受他們的壓制和欺凌。”
“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形的。”
“因為您老爺子只在八大門戶中交朋人,沒有到其他的圈子裡去看看聽聽,老實說魔教的勢力一再能蹶而復振,跟八大門派的驕橫自大,不能容人也有很大的關係,很多人投身魔教,明知其邪惡而不惜自汙,也是為了胸中的一口氣難平。”
天狐老人嘆了口氣:“我要跟那些老朋友談談。”
嶽大玲嘆了口氣:“談不出結果的,他們並不是不知道,但是無法禁止,他們的門人子弟能夠過好的日子,能夠出人頭地,做師長的只有支持。”
“可是也不能壓在人家頭上。”
“武林中沒有真正的是非,只有勢力才能說話,所以天狐門必須要先有一股使人不敢輕他的實力,才能做一些我們想做,能使而應該做的人。”
“那我們自己豈非也在爭霸了?”
“我們不爭霸,卻向任何一個有野心的門戶挑戰,我們不欺負人,卻也不容別人在我們的眼下欺負人。”
“這要把握住自己才對。”
“是的,我們都想到了這一點,也都做了準備,目前我們放開手,讓小九去做,有一大發現他做得太過份了,我們會警告他,若是他再不接受,我們就會收拾他了。”
洪九郎笑笑道:“大姐,你們對我太沒有信心了。”
“我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但是也知道,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成功的次數太多,從來也沒嘗過失敗的滋味,人就會自驕自大,自以為是的主宰一切的神了。”
洪九郎一驚道:“大姐說的是,小弟以後當自知警惕,多注意一下自己。”
嶽天玲笑道:“你還是放開手去做好了,我們已經決定了,你的門主當到魔教事件結束,然後你也該退下了,讓老八於天正去幹。”
“小弟倒不是想戀棧這個位子,但是幹師哥卻不適合接替,他為人拘謹,缺少魄力,小弟以為讓楚師兄去幹較為適合。”
“楚天涯太過狡猾,非領袖之才,他適合當幕僚。”
“但是於師兄缺少決斷力。”
“他沒有才好,遇事他不會擅做主張,會問問別人的意見,不會倉促做決定。”
洪九郎道:“有時一個人的決定會比大家會議的結果好,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就是這個意思。”
嶽天玲笑道:“你為什麼不說你比人家能幹呢?”
洪九郎道:“我不否認,不過我也不是堅持自己一定要當門主,只是反對於師兄,他那人沒有野心,可是不會做正確的選擇,更沒有決斷能力,萬不如楚師兄。”
“你不當門主,但你仍然有建議的權力,你可以輔助他的。”
“問題在有三四個建議時,於師兄仍然不知道如何做一個正確的選擇,有時他選擇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時,就會誤了大事。”
“你至少可以幫助他做個選擇。”
“但是他很固執,雖然他自己不大會用腦筋,但是他如果做了一個選擇時,很少會改變。”
“老六就一定會聽你的嗎?”
“他也不會,但是他懂得利害,能分析,知道如何選擇一個正確的。”
“奇怪了,你對他們是如何瞭解的?你當了門主之後,他們對你唯命是從,你又從那一點去決定他們的性格。”
“從他們帶來的部屬上判斷的,於師兄帶來的全是些庸才,證明他平時的處事態度,一定剛愎自用,所以人才留不住,而他自己又不是個人才。”
天狐老人忍不住道:“大丫頭,這一頭上我要支持小九了,老八絕非領袖之選。”
嶽天玲笑道:“我知道,別說老人不是,天府八狐,沒有一個是,楚老六也不成。”
洪九郎道:“但他勉強可以算個人才。”
“天狐門好不容易創下一番局面了,怎麼能用一個勉強的人去擔任門主,事實上我們根本也沒打算要換個門主,我只是故意試試那個小鬼。”
洪九郎一怔道:“為什麼要試小弟呢?”
“看你對天狐門有多少誠意,如果你也贊成老八,那我就給你一頓巴掌,因為你對天狐門太不珍惜了,你能一力支持老六,證明你還有點責任感,也值得我們巴心巴力的支持你,你給我好好的幹下去。”
“但小弟的確是存有功成身退的心意。”
“住口!小九,天狐一道,建立遠在魔教之先,我們也不是專為對付魔教而立的,魔教殲滅了,並不等於成功,大姐這一把年紀了都不敢說退,你倒想休息。”
洪九郎只有不作聲了。
嶽天玲又道:“幾個師兄弟中,我最為疼你了,你可別妄自菲薄,好好的給我乾點成就出來。”
天狐老人一嘆道:“小九,你還是認了吧!大丫頭雖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但我這個做師父的也有點怕她,所以她要你做什麼,你也只有聽的份。”
洪九郎苦笑道:“弟子那裡敢不聽,兩位師姐管我比親孃還嚴呢!”
他又嘆了口氣道:“不過她們對弟子的支持與疼愛,也較親孃猶有過之,她們說什麼,弟子也只有聽的份。”
嶽天玲笑笑道:“小九,你別不服氣,我跟老五若是願意生兒子的話,絕不會比你小,所以我剛才要試試一下,你也別放在心上,狐性多疑,女人家尤其多心,這是難免的,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因為你最近是太狂了一點。”
“大姐若是說我對八大門派的人不太禮貌,那我是不承認的,我是氣他們太過狡猾,明明是跟他們有切身利害的事,他們卻漠不關心,好像蕩魔是我們的事,他們只不過是做人情來幫忙而已。”
“他們怎麼不關心,每一家都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來了,他們遣來的人,全都是武功最高的。”
洪九郎道:“這話也不能算是完全正確,他們絕非各大門派中武功最好的人。”
天狐老人道:“不,我認識的人有一半,他們確是各大門派中一時傑出之選。”
“老師父,您知道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二十年來,各大門派都培育出精粹的第二代了,他們年齡不超過四十,各攻本門武學精華,每家都有十幾個人,任何一個人拿出來,都比他們強。”
天狐老人一怔道:“不錯,四十上下,正是武功的巔峰,再往後,功力雖可深厚,但動手搏鬥以及身手的俐落,卻遠不及壯年為佳。”
洪兒郎微忿道:“我們這次是來搏命,不是比武。”
天狐老人道:“不錯,正因為此來是搏命,所以他們才留下一些可以繼續撐持門戶的人,這也無可厚非,老實說,這次西行蕩魔,雖是拉平禍亂之由,十分重要,但就道理而言,我們並不能站住腳,魔宮遠藏深山,並沒有來惹到我們。”
“怎麼沒有呢?歷年的魔教之患,都是魔宮支使的。”
‘他們要求發展,也不能算錯呀!任何一個武林宗派都希望能發揚光大的。”
“可是他們的發展卻是侵害別人。”
“一個門派的強大,多少會壓迫到別的門派的,中原的八大門派,何嘗不壓制到別的武林人士。”
洪九郎幾乎詞為之奪,想了半大才道:“但魔教所施行的一切,違反了我傳統的倫理道德,導人於亂,是我們所無法接受的。”
“這是唯一可以講得過去的理由,不過端正風俗,該是官府的職責,江湖人可以管,也可以不管。”
“我們基於俠義的傳統,非管不可。”
“江湖俠義之行,是為輔王法之不足,做了,是求己之心安,不做,可也沒人說我們不對。”
洪九郎不響了,天狐老人又道:“小九,你一切都很好,就是有一點想不透,天狐之道雖足率心之所欲而不失乎正,那只是對我們自己的要求,並不是每個人都要跟我們一樣的,否則就流於霸,則我們的行為,與魔教又有什麼不同,是否也該受到別人的討伐呢?”
洪九郎低頭無語。
天狐老人道:“我年輕的時候,也犯過這種毛病,老以為自己是對的,別人也該跟著做,後來慢慢地想通了,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與想法。我們認為對的事,別人未必全以為對,別人所為,也未必不對,道有多種,各行其是,殊途而同歸,便是正道。”
“那麼魔教所為也是對的了?”
“不,魔教的道與我們不同,目的手段也不同,中原不排斥其他宗派,獨拒魔教,就是這個原故。”
洪九即吁了一口氣道:“那還好,我們這一次西行畢竟還是師出有名了。”
“所以我老頭子才跟了來,但我們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來,不是為了誰,別人來不來,出了多少力,與我們都沒有關係,至少我們不能去強求別人。”
洪九郎道:“弟子明白,弟子也沒有強求,只不過心中有點不平而己。”
“連這點不平也不準有,人家不派絕頂好手參加,也是為了大局,年輕技高者氣盛,未必能聽你的指揮,那反而破壞了團結,這樣一個整個的活動,全在於整體一心,以和為上,這正是人家尊重你的地方。”
洪九郎想了一下才道:“是的,弟子知道了,多謝老師父的教誨。”
“你是真知道了還是口中說說,不明白的還可以提出來,我們把道理說說清楚,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不講究師命如山,做徒弟的非遵從不可,只要你的道理能壓過我,我也會接受你的。”
“不,師父的道理恢宏博大,心胸寬闊,為弟子所不能及,弟子是真懂了,也一定會秉承師父的教訓,放寬心胸,使天狐門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武林宗派。”
天孤老人欣慰地道:“你們成立了天狐門,幹得有聲有色,我自然很高興,但我卻更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堂堂正正的人,使江湖上的人,談起你們便肅然起敬,你們各人的成就譭譽,遠比一個門戶更重要。”
嶽天玲在旁道:“老爺子,我又不懂了,怎麼個人的成就,又比門戶更重要了?”
“天狐之道在個別的修為,而不是集體飛昇,從古到今,武林中傳說的許多不在名俠,卻沒有一個是門戶中人,因為身在門戶中,行事必將受到一點拘束,不能夠放開手行事,自然也無法創下不朽的偉業。”
洪九郎道:“師父,您的教訓弟子一定遵從,但您這個說法,弟子卻不同意,事在人為,前人做不到的事,後人未必就不能行,弟子一定盡最大的努力,使天狐不朽,人也不朽。”
天狐老人欣慰地一笑道:“好!小九子,你比我年輕時更傲,我在那時只想使人不朽,所以才答應幾家掌門,把蕩魔大業一肩挑起來,但你能更進一步創立門戶,而且還要使門戶不朽、天狐不朽,這番壯志連我都不能佩服。我不但自己極力的支持你,也會叫你的師兄姐們全力的支持你,造成一個萬世不朽的天狐大俠來。”
哈圖大喇嘛對蕩魔之行雖然沒有直接出力,間接地卻幫了很多忙。
因為他也擔心,魔教若是被中原群豪東阻,西土也無法發展,被逼得就會在西域安身了。
魔教的存在,對喇嘛的教規與傳統都是一種威脅,尤其是喇嘛以吞刀吐火等奇技異能為取信教異之法,魔教也是差不多,兩者必有衝突。
他惹不起魔教,卻十分希望魔教能在境內絕跡,所以他不但撥了兩名通曉地理的弟子作為嚮導,而且還幫他們找了一群當地土著-子。
這些-子有一大半都是女性,可是她們卻剛健婀娜,身強力壯,穿著不多,但卻毫不畏冷。
除了-子之外,另外還有馱馬,帶了帳篷臥具、食物等,準備十分充足。
原來在入山的途中,還要走三天的路,沿途都是崇嶺冰雪,沒有人家,也沒有房舍,若非帶了這些用具,群俠們吃的苦頭就大了。
除了天狐一派之外,只有崑崙的師徒兩個是習慣於凍天雪地的,其餘的人,在高山冰地中行走,已感到苦不堪言,更別談是露宿了。
好在這一路上去,都是大路,可容馬行,否則他們更形辛苦了。
哈圖派的兩個人雖是本地土著,卻能通曉漢語,少林首席長老朽木大師忍不住問道:
“這山上都是那麼冷嗎?”
嚮導之一的陸達恭敬地道:“摩迦宮在小光明境,那兒的氣候很特異,向陽北風,十分溫暖。”
“東靈宮又稱為摩迦宮?”
天狐老人笑道:“魔宮是我們對他們的稱呼,他們自己都稱阿修羅教,摩迦宮大概是尊奉摩登迦女魔之神。”
陸達道:“老先生說得很對,他們尊奉的一尊女神塑造得十分美豔,就是傳說中的女魔摩登迦,但他們稱為魔母,為九子天魔之母,並尊奉三頭六臂的阿修羅天為諸魔之王,是一家很神秘的宗派。”
“他們跟外界很少接觸嗎?”
“很少,只有幾個下山購買給養的人下來過,出手很大方,是很受歡迎的一家大主顧,小人在五年前接下了他的生意,倒是好好的賺了一筆,每年就是做這一筆生意,已經夠一年的開銷了。”
“外面是不是也常有人上去呢?”
“一年總有五六批,有時是他們派人下來接,有時就在山下找到小人,由小人送他們上去。”
“這次送我們上去,對你可能大大的不便了。”
陸達笑道:“這個諒必沒關係,你們找到小人,小人就負責送人上山,小人只是做生意,牽連不到小人身上的,以前也是如此,來人指明地點要上山,就由小人送去,至於來人去做什麼,小人一概不管。”
天狐老人道:“這就好,你也許知道我們是去找麻煩的,但是我們卻不想牽連到你的身上。”
陸達道:“哈圖大喇嘛是個很謹慎的人,假使事情牽涉到本派,他會另作關照的。”
對於哈圖的明哲保身,天狐老人倒是不便批評,第三天的下午,他們終於來到了小光明境。
這兒果然得天獨厚,由谷口進入山谷,便看見一片綠色,樹木蒼翠,草如菌,花如錦,更有泉石之勝,人物俊美,建設宏偉,有如仙境。
嶽天玲道:“這些魔崽子倒是很會享福的。”
天狐老人一笑道:“那當然了,此地為魔教之源,自然要建設佈置得動人一點,才能引人響往,而且魔教玄宗,首要在財,他們經過幾百年的搜刮經營,有的是錢。”
可是赫連達窮得很。
“他們是窮,因為魔教在百餘年來,九度東侵,每次都鎩羽而歸,花費太大了,別人對他們的支援也有限,完全要靠他們自己想辦法,焉得不窮呢?”
沿途他們已見到一些魔宮的弟子,卻沒有人上來問訊。
他們直到第一重關口前,才有箇中年人出來問道:“陸達,你又送人來了?是哪兒叫送來的?”
陸達道:“都總管,這個小人可不知道,他們找到下處,指明要上摩迦宮來,小人就送來了。”
那位都總管點點頭頭道:“好吧!人送來了就沒你的事了,你帶人下去吧!以後由我們接待。”
兩名嚮導和一批-子按照往例,自行退到一邊去休息,然後等第二天準備下山。
這位都總管才向群俠打量了一下道:“你們好像是從中原來的,我叫都天慶,是摩迦宮總管,你們中間是那一個為首的?”
洪九郎道:“是我,天狐門主洪九郎。”
都天慶看了一眼同來的諸人,似乎頗覺奇怪,因為同行之中,以洪九郎年紀最輕,卻被選為此行領隊。
而且他對洪九郎這個名字也沒什麼印象,只是點點頭道:“好,你們一共是二十個人,把名單呈上來。”
“什麼名單?”
“難道赫連達沒告訴你此來是幹什麼的?也沒交一份記載各人來歷的名單來?”
洪九郎笑道:“原來總管把我們當作來學藝的了。”
都天慶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們這一行人都是中原各大門派中的代表人物,技藝已臻頂峰,無須再得到什麼傳授的了。”
都天慶道:“難怪我弄不懂,赫連達送來的這一批人,年紀都相當大了,就是想學本教的速成武功,也都沒什麼大用處了,你們既非學武,那又來做什麼?”
洪九郎笑笑道:“總管沒聽說嗎?我們都是各大門派的代表。”
“那你們是來朝聖的?”
“中原武學之中沒有一個聖字。”
“這是以前,你們看過本教的武學之後,自然就會改變看法了,就算你們前來朝聖,也該有一份名單。”
“名單是沒有,但是有一份名帖。”
他取出一張大紅名貼遞了過去,上面是各家與各人的姓名與出身。
都天慶好像對中原武林的規矩並不熟悉,接到手看了一下道:“啊!居然有七家掌門人和三家首席長老,這麼說來,赫連達在中原已經很有成就了。”
洪九郎道:“總管對中原的情形難道一無所知嗎?”
“本宮與世隔絕,對於東西門在外活動的情形一概不加過問,不過赫連達能有如此成就,本宮倒是樂於知道。”
洪九郎笑道:“赫連達在中原被整得灰頭土腦,毫無成就,損兵又折將,處境十分困難。”
“啊!是這樣嗎?不過本宮不管這些;他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再換個人,重新計劃來過,本教九度進軍中原都不順利,這次他雖說有相當把握,本宮也沒有深信,不過本宮相信總有一次會成功的。”
洪九郎相信這摩迦宮對外務的確是一無所知,一個發號司令的中樞,對外務居然不聞不問,這實在是魔教的一個很特異的措施。
不過往深處一想,才知道這種措施非常有道理,中樞不理外務,才不會受外界的影響,不管外圍的人員成敗,也不會影響到魔教的根本。
中原群俠每次把東侵的魔教擊潰之後,總以為他們已經根絕了,可是過了十幾二十年之後,魔教又照樣慢慢地復甦抬頭更生,都得力於這一個內外隔絕的措施。
這一次若非在陳定升口中得知魔宮的中心所在,蕩魔之舉只在中原進行,將又是一陣白忙。
所以他笑道:“赫連達由於自己無力應付中原群豪的夾攻,不得已,把此地給供了出來,所以各大門派才各派代表前來,要一舉把問題解決,免得你們老是陰魂不散,糾纏不清。”
“什麼?你們是來挑戰的?”
“我們不是向魔宮挑戰而是要消除東靈宮中群魔,你們在西方活動,我們管不到,但中土清靜之地,禮義之邦,卻不容邪魔異教肆虐橫行。”
都天慶搖頭道:“本教行事向來內外分開,外宮弟子的事向來都是自生自滅,與本宮無關。”
洪九郎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們卻認為禍亂之源在你們魔宮,所以我們來澈底作個解決,閣下是怎麼說?”
都天慶困惑地道:“這個在下也無法答覆,要去稟報兩位掌宮魔主決定。”
“你們魔宮中最高決策人是誰?”
“本教沒有最高決策人,只有東靈和西聖兩宮,各有一位掌宮魔主,各管一方。”
“那我們就單向東靈宮挑戰。”
“可是兩位掌宮魔主是夫婦,如同一體,東西兩宮雖是各管各的事務,但也從來沒分過家。”
“那我們就向整個魔宮挑戰也未嘗不可。”
都天慶道:“這個……自從本宮建立以來,從來也沒碰上這種事,各位請稍候片刻,在下去請示一下,再來回答各位。”
洪九郎道:“如果貴宮不願戰鬥,也有和平解決方法,就是貴宮召回在中原的魔教弟子,在魔神前發下血誓,永不再做東侵之圖。”
都天慶拱拱手道:“這些在下都無法答覆,等上稟掌宮魔主之後,再給各位一個答覆如何?”
“可以,總管把話傳進去,看看貴上是如何打算。”
都天慶告退而去,不過對他們卻很客氣,迎入大廳後,獻上了鮮果美酒以為款待。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都天慶又來了,朝大家一拱手道:“兩位掌宮魔主在魔神大殿相候,有請各位前去一晤。”
大家一起站了起來,由洪九郎領頭,在都天慶的陪同下,向著魔神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