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九郎和金加走得很從容,大約是在阿里奔逃後的兩個時辰才出發的,只問了一個方向,誰也不知道他會逃向何處。
可是金加有辦法,他在沙漠上找到了蹄印,找到了半乾的馬糞,也找到了馬尿的殘跡,決定了追逐的方向。
他們還在半路上看見一頭黃羊的殘屍。
洪九郎道:“這傢伙比我想像中能跑,他喝了黃羊的血,至少又可以支持一陣子。”
金加卻笑道:“人可以喝羊血,馬匹卻不肯喝那玩意兒,那匹馬的力氣已弱,跑不出五十里的。”
果然在追出了三十里後,他們看見了力竭倒地的馬匹,脖子上被刺了一個洞,是利刃造成的。
洪九郎道:“這傢伙已經到了窮途未路了,他不該殺了馬匹的,在沙漠上沒有馬,人是無法生存的,尤其是馬匹知道哪兒有水源,再往前支持個四十里,我就知道有一處小水源了,他卻迫不及待地殺了馬,飲了馬血……”
金加凝重地道:“也許他也知道水源之所在,這頓馬血足夠支持他到水源了。”
“不容易,他沒了馬匹,一定要靠步行,沙漠上走四十里是很辛苦的。”
“他學過武功,施展輕功,走起來很快的。”
“在沙漠上輕功再好的人也走不出十里的。”
“你怎麼知道?”
“我試過,黃沙不比硬地,施展輕功很耗體力,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只跑出了十里。”
“沒那回事,我族中任何一個人都能一口氣跑上二十里。”
“大哥,你們是從小在沙漠上生長的,對沙漠已能適應,外地來的人絕不可能一口氣跑出十里,在大漠上只能慢慢地走。”
金加看著地上的足印道:“那傢伙並不外行,他走的步伐並不快,正是一步步地慢慢前進。”
洪九郎笑道:“馬的屍體尚溫,證明他並沒有走出多遠,他若是慢慢地前進,我們絕對可以在到達水源前追上他,你要不要打賭?”
金加笑道:“我不賭,兄弟,你比一頭狐狸還狡猾,連我這老沙漠也甘拜下風。”
他說著,拉馬就要追去。
但卻被洪九郎攔住了道:“不必快,讓他多走一陣子,這樣子我們在追上他之後,他已沒有拼命的體力了。”
“兄弟,難道你打不過他?”
“我有十足勝他的把握,但是我認為能省一分力氣,就省一分力氣,能不拼命最好,主要的我不是光要狠殺他,還希望能活捉他,問出一些話來。”
他的話很內行,金加十分佩服,所以也聽了他的建議,慢慢地策馬前進,又走了幾近十里,沙上的足跡明顯地慢了下來,步幅也縮短了。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
日光烈而強,幸而他們不但有充分的食水,而且也作了適度的休息,所以人和馬的精神都很充足。
前面有一塊突起的岩石,大約是二十多丈高,一峰筆立,像是一枝石筍。
洪九郎道:“那是不是希望之杖?”
“是的,再前進二十多里,就有水源了,有人在那兒刻字留了記號,作了指示,告訴沙漠中的旅人,那傢伙一定趕到了那兒,也看見了那些指示。”
洪九郎笑道:“我知道那些指示,他勸告旅人,若是沒有了食水,最好在石下陰涼的地方休息,等天黑陰涼的時間再慢慢地走向水源,否則一定挨不過那二十里。”
“那傢伙恐怕不會這麼聽話。”
“這是多少人累積的經驗,他如肯聽,就一定會在石下等著,他如不肯聽,也一定會倒在半路上,所以我們必須做個準備,快要找到他了。”
金加道:“我知道,不必要你提醒了。”
他單人匹馬,向那株希望之杖衝去,洪九郎緊跟在後,就在金加衝到石下時,突然一條人影衝出,直撲金加的背後。
金加並沒有後轉,但他的背後卻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在人影快要接近時,猛地拔刀向後揮出。
噹的一聲那條突擊的人影被揮過一邊,洪九郎也慢慢地迫近。
突擊的那個人果然就是阿里,他看清了兩個人之後,面呈怖色道:“是你們?”
洪九郎笑道:“自然是我們,阿里,這兒是大漠,你怎麼逃得出我們的掌握去?”
阿里握著手中的刀,喘息著道:“金加大汗,為什麼你要對我們下毒手?”
金加大笑道:“女人和金銀對大漠之鷹來說,是一種誘惑,我受不了誘惑。”
阿里叫道:“胡說!你早就存心對付我們的。”
洪九郎笑道:“你要這樣說也未嘗不可,因為我們不希望看見你們那種邪惡的宗教汙染了這片美麗的土地。”
阿里一怔道:“你說些什麼?”
洪九郎道:“孔雀黃金城是西方魔教的總壇,你們是那兒派出的奸細,想利用女色來蠱惑大漠上的一些王公,然後把勢力擴充到大漠上來。”
“胡說,四位公主是到中原去留學的。”
“中原的禮教與你們的教義是完全不同,你們也不是到中原去的,那四個女的也不是公主。”
阿里變色道:“你完全是胡說八道。”
“我一點都不胡說,勾魂四姝是魔教的祭司,武功不會那麼差勁,她們根本就是冒牌貨。”
阿里瞪起了眼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會知道勾魂四姝?”
“我就是你們要對付的洪九郎。”
“天狐門主洪天泉?”
“是的,現在你不會講我是胡說了吧?”
阿里頓了一頓才道:“洪九郎,你不愧詭計多端,可是這一次你也失算了,你雖然殺死了四名副使,但勾魂四姝已到了中原,她們會對付你的。”
洪九郎對這一著倒是頗感意外地道:“勾魂四姝已經入關去了?她們怎麼走的?我在大漠上已經廣為打聽過了,每一條可行的路上都有眼線,所以才很輕鬆地找到了你們,卻沒有看見另一隊人。”
阿里狡猾地笑道:“你找勾魂四妹,當然不可能找到,她們化裝為男人,戴上大鬍子,隨著別的商隊入關。”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因為我們知道你是大漠出身的,也知道你在大漠上的人頭很熟,預防你在半路攔截她們,所以才計劃化裝入關,這一步棋果然有用。”
洪九郎苦笑一聲道:“你們對我倒是很瞭解。”
阿里道:“大祭司最後派人通知我們,以往就是對你太輕估了,才吃了你不少虧,今後將把你列為第一個對象,全力來對付你。”
洪九郎笑道:“多謝你們看得起,不過措詞卻不太得當,金妮召來勾魂四姝的目的是籠絡我而不是對付我。”
阿里道:“看了你對我們的手段,籠絡你是不可能了,今後本教將以全力來對付你。”
洪九郎道:“只可惜他們在關內,不知道塞上發生的事,所以金妮還是會客客氣氣地對待我的。”
“但是等我到了關內,就會說給他們聽了。”
洪九郎道:“我特別追蹤而來就是不讓你回到關內,現在已經被我追上了,你還想逃得出去麼?”
阿里也笑著道:“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我們魔教有許多脫身逃生的方法,你要殺我還不容易。”
洪九郎冷笑道:“你最多是施展血光化身之法,捨棄身上一部份血肉,幻成化影而逃去,但這一套在我面前施展不開的,我有專門剋制你的方法。”
“我不信,這是本教最高的大法之一,從無破解之法。”
他只說了這句話,人已分成了兩片。
金加在他們說話時,已經悄悄地繞到他的後方,洪九郎在說話時,還誇大地加上了手勢,引去了阿里的注意。
所以洪九郎手勢一落,金加一刀劈下,這位號稱大漠之鷹的塞外高手是專打偷襲戰的,刀發無聲,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阿里。
他在事前已得了洪九郎的指點,出刀由上而下,一剖兩片,形神俱滅,魔教的解體大法也不管用了。
洪九郎朝金加一笑道:“大哥,小弟沒騙你吧?魔教中人並不是殺不死的,只是要用對方法。”
金加也笑道:“那是兄弟你鎮得了他們,換了我單獨一人,我還是奈何不了他的。”
“大哥還有族人牽累,自然是避免直接啟怒他們的好,今後在大漠上,大哥遇上了魔教中人,也不必去得罪他們,只要給小弟遞個消息就好。”
“那當然沒問題,不過兄弟若是有意思進剿黃金城時,別忘了通知我一聲。”
“大哥不怕他們了?”
“怕還是怕的,可是你若出師進剿,一定有了十成把握,我跟著去撿個現成便宜。”
“但是大哥卻犯不上冒這個險的。”
“我不是喜歡冒險,但是我有一大批族人要養活,能發財的機會我總不能放過。”
“原來大哥是看中了那兒的黃金。”
“不錯,我雖然決心要族人學習在草原上求生了,這卻不是一天可以學成的,在這段學習的時間裡,我不能讓他們受飢捱餓。”
“大哥又何至於如此拮据?”
“兄弟,我們是一個部族,在大漠上,一個窮的部族是沒有地位的,黃金也是不怕多的,我們沒有私人財產,每一塊金子都是屬於全體的,我這個族長雖有權自由動用,但是我也有責任維持大家的富足。”
他說的是實情,洪九郎也沒辦法改變他的觀念了,能夠顧全族人的生活,就是一位稱職的好王公,因此他只有苦笑一聲道:“好,到時候我一定通知大哥。”
金加很正經地道:“兄弟,你可不能騙我倒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我也知道我的族人武功太差,幫不了太多的忙,可是在大漠上,我有最靈通的耳目,有最普及的消息網,黃金城如果派人跟關內聯絡,我一定能知道,這對你是很有幫助的。”
洪九郎神色一動道:“這的確很有幫助,今天就請大哥留心一下,如果黃金城和魔教之間有任何聯繫,都請大哥能在不動聲色之下,把消息截下來。”
“這怎麼可能呢?截下消息,就不能不驚動對方。”
洪九郎笑道:“大哥如果採用我的方法,就一定可以達成目的了,好在這是大漠,通過的人一定要經過月餘的長途跋涉,也一定要經過幾處固定的水源,大哥只要派人常駐在這些地方,控制水源,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他不但告訴他一個方法,也交給了他一包藥粉道:“把這個放進水裡,就足可使人神智昏迷一段時間,大哥就可以從容地做手腳了。”
“他們所用的文字,我不一定看得懂。”
“黃金城所用的文字是天竺梵文,我會派一個人來跟大哥聯繫的,我們只要掌握了黃金城的動向,相信一定可以擊潰他們的,大哥也可以去搬回大塊的黃金了。”
金加十分高興,洪九郎也十分高興,因為他佈下的這一步棋子還真管用。
洪九郎回到蘭州總壇的半月後,他就接獲了金妮送到黃金城的一份報告。
報告說東方教主赫連達已經把實力遷往江南,準備在金陵建立總壇,暫時放棄中原地區的爭霸,這正是西方教擴充實力東漸之機,此間僅一個天狐門作梗,勾魂四姝已然到達,如果能靠她們籠絡洪九郎成功,則中原垂手可得。
如果籠絡失敗,勢將付之一戰,則目前實力尚嫌不足,務請西方教主獨孤長恨選派高手,前來助陣。
洪郎看完之後,倒是著實地思慮了一陣子。
魔教東侵是一個既定的策略,而多年來,他們一直在作這個努力,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們崇尚物慾,講究享受,完全是以物質與縱慾來吸引教眾。
但是他們所處的西方太窮,有些地方大部份的人民都是衣不蔽體,民不聊生,沒有什麼財富可供他們掠奪剝削,所以他們看上了東方的富庶。
再者,西方是城邦政治,分得很散,而一些大邦對他們仇視排斥,根本不容許他們立足,當他們有意擴展時,往往會舉全國之兵來征討他們。
中原地方廣大富裕,官府對武林中人採取的是不相過問的態度,利於發展,所以他們心心念念就是想在東方立足。
不過,因為他們的思想、教義、行事都是趨向於罪惡,與東方的傳統思想禮俗大相違背,一直受到東方有識之士的反對。
多少年來,東方的武林中人,對魔教的介入也始終抱定著拒斥的態度。
雙方的衝突持續了有百餘年之久,西方的勢力始終無法伸進來,但他們詭異的武功路子,也一直對東方武林造成極大的威脅與困擾。
現在是另一場東西衝突的開始,而阻止魔教東侵的責任,卻落在天狐門的頭上。
當魔教在西方又一次作醞釀東侵的準備時,一代智者天狐老人也在開始作佈署。
雙方都是在暗中作準備,現在則進展到正面衝突的時候,卻給洪九郎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他沒有料到魔教中的勢力會分為東西兩派,同時在作東侵的意圖;這固然使對方的勢力公散,但也使洪九郎有難以兼顧之慮。
東方教主赫連達是個老奸巨猾,他在洪九郎手中遭遇到重大的挫折後,不作困獸之鬥,將目標指向了江南,放棄了西北的努力。
但是他卻將隸屬於西方教的金妮留了下來,牽制住了天狐門,使他們無法再追到江南去。
洪九郎考慮了很久,才作出了決定,暫時不去理會東方教主的活動,把監視防範的責任交給江南的武林門派去操心,他自己則留在西北,先全力對付西方教的人。
門上送來了一張請帖,又是金妮來邀他赴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半個月前,金妮已經作了首度的邀請。
那時洪九郎正好遠赴大漠去截殺勾魂四妹,由天狐門的首席長老天狐嶽天玲出頭擋了回去。
這次是第三次邀宴,柬帖上的口氣充滿了挑戰性:
洪門主,你不是要見識一下我魔教美妙奼女大陣嗎?現在我的四個師妹都來了,你有膽子來試一下你的定力嗎?
洪九郎接到這份柬帖後,只微微五笑,提起筆來就批道:“今日無暇,他日得明,當隨時登門候教!”
這是個很滑頭的回答,他既不示弱說不敢去,也不逞血氣之勇貿然前往,隨時登門候教還有點威脅性,意思是說我要來的時候不會先通知,也不見得是很友善地來。
除此之外,他還付上了五副耳環,那是妲妮、溫妮、娜妮、銀妮和阿里的耳上取下來的。
他在大漠上狙殺了他們後,取下了這些代表性的東西,耳環上都刻有名字,他也附了一封短柬。
“小遊大漠,遭遇該等人冒用黃金城公主名義,殊為不敬,故而代為清理門戶,以效微勞。”
這對短柬的目的不僅是提出了警告,而且也擔起了殺人的責任,免得魔教的人自己去調查後,遷怒到金加的族人身上去。
柬帖送回到金妮的手中時,金妮接過來看後,把耳環遞給了真正的溫妮道:“二妹,你看看東西是不是你們的?”
溫妮接過略一辨識道:“是的,是我們給四個副使的東西,她們怎麼樣了?”
“東西是洪九郎送來的,人落在他手中哪還有幸理。”
“洪九郎殺了她們?”
“他的柬帖上說是代我們清理門戶,那意思就是表示他已處置了她們。
溫妮吐了口氣道:“他怎麼忍心下手,這四個丫頭年紀很輕,容貌出眾,媚力還勝過我們呢!”
金妮也嘆了口氣道:“二妹,千萬別以一般男人的標準去衡量洪九郎,他的兩位師姐卻為他訓練了一批絕色的侍女放在他身邊,他們的天狐門也有專研男女內媚之術的,用女色是降伏不了他的。”
“難道比本教的迷魂大法還厲害?”
“我對天狐心法無所知,不過就我所瞭解,天狐門下對女色都不易受感,天府八狐中幾個男弟子,我們都曾派過女弟子去接近過,卻沒有能迷住他們。”
溫妮道:“那只有用武功來對付他了。”
“看來是隻有如此了,我要你們來的目的,也不是借重你們的女色,而是借重你們的武功。”
“師姐就找錯對象了,我們的武功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們的武功雖然不錯,可是魔教十大高手中,你們還排不上榜,我已經派人去知會獨孤長恨,叫他派高手來助陣了。”
“那是他據守黃金城的基本武力,他肯派出來嗎?”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應該會答應的,不過就是他不來,我們這邊也可以幹起來了。”
“憑我們五個人的力量?”
“二妹,魔教的高手不能用,中原的高手卻可以用的,憑著你們的勾魂魁力,我們可以在中原網羅到一批高手來為我們效力的。”
“中原的高手,能高到什麼程度?”
“很高,比起魔教十大名人榜上的高手不相上下。”
“中原武學有這麼高嗎?”
“二妹,我們在西方犯了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低估了中原的武學,把他們貶得太低,其實中原人才輩出,比我們所知要強得多,中原武學如果真是不堪一擊的話,我們又怎會一次次的被人趕回去?早就可以在中原稱雄了。”
溫妮想了一下道:“中原有哪些高手?”
“我作過詳細調查了,中原的武林頂尖高手有十六人之多,我們可以下手的對象,最高的可以從第六名……”
“只是第六?為什麼不從前面一點下手呢?”
“前五名是八大門派的掌門人中的五位,得手的機會太渺茫了,我們不必浪費精神,我為你們排定了四個對象,就是排名第六的黑骷髏於又方、排名第九無敵神王苗天、排名十一的小神龍林竹秀以及排名十五的粉蝶兒花妙人。”
“為什麼只選定這四個人呢?”
“因為這四個人都在方圓五百里之內,而且都是黑道中人,較易著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嗜好,他們喜歡女人,美麗的女人。”
溫妮笑嘻嘻地道:“只要他們有這個嗜好,我們就有把握把他們乖乖地抓在手上了。”
“你們沒有之前,我已經把接近他們的方法想好了,現在最擔心的一點是洪九郎的搗蛋。”
“大姐,你那十六個人名單上,洪九郎排名第幾?”
“他出現在江湖還不到一年,高手排名還沒列入,而且這傢伙的底細無人得知,不知道他該排在第幾,不過他的大師姐嶽天玲排名第十,我研判他的名次只高不低。”
“那我們找來的人也沒太大用處。”
“二妹,我們的目的是在西北地方立足,創下一片局面,不光是為對付一個天狐門,所以我們的人手是不怕多的,大家還是加把勁的好。這四個人中,尤以黑骷髏於又方和無敵神王苗天最為重要,他們不但武功排名高,每人還有一批門人班底,把他們抓過來,用處太大了。”
“大姐就告訴我們如何進行吧!”
“進行的方式已安排妥當,重要的是守密,天狐門的耳目眼線密佈,無微不至,所以我一直密而不宣。”
“我們去進行計劃時,大姐呢?”
“我要在這兒牽制住洪九郎,想法子跟他耗下去。”
金妮的虛耗方法就是每天給洪九郎下一封邀請的帖子,邀他來赴宴觀摩萬妙奼女勾魂豔舞,考驗他的定力。
而且在她所居住的地方,也是每天都在排演那一曲豔舞,一天都沒有間斷。
練舞的地方是十分秘密的,在一所地窖中,以密密重重的機關與人員把守著,不準任何人前去窺探,只有柔靡抑揚的樂聲可隱隱透出。
那種音樂十分邪門,聽得叫人血脈奮張,不克自侍,有那些男性的守衛們,往往為樂聲所激,寧冒怠忽職守之罪,抓上個侍女就霸王硬上弓起來。
金妮先前還殺了一兩個示敬,但是嚴刑嚇阻不了人慾的衝擊,強暴的事件仍然一再地發生。
最後金妮沒辦法了,只有叫每個值崗的守衛在守值前先喝一杯黃蓮湯,止火涼心,這才稍為好一點。
光聽音樂就有如此的魔力,如果再有一批絕色豔姝,在眼前作豔舞,那真能把鐵人也溶化掉的。
天狐門的眼線已能深入敵陣,洪九郎每天都能接到報告,也瞭解到金妮的一切動態。
可是他卻無法深入瞭解,因為金妮對那座地窖,視作莫大的機密,除了她貼身的親信侍女外,誰都不準進入。
勾魂四姝是在第一天跟一批女樂進入後就沒有再出來過,她們每天都在練武。
如是經過十天,洪九郎終於登門拜訪了,而且是伴著他的老大姐嶽天玲一起來訪的。
對魔教的魔女摩登迦勾魂豔舞,他到底不敢草率輕試,因為這是昔年阿修羅用以蠱惑佛祖最高魔象法界,多年來又迭經改變加強,其威力必然遠勝往昔,他希望在自己萬一把持不住時,嶽天玲能適時地給他一番警惕。
魔女大祭司金妮很客氣地款待他們。
寒喧已畢,洪九郎道:“多次承蒙芳駕寵邀,在下很抱歉一直未能如約,但是對貴教那個豔舞奼女大陣,在下倒的確是心嚮往之,所以今天特地邀了嶽大姐一起來觀賞。”
金妮笑道:“洪門主與嶽長老惠降,是本門之幸,萬妙奼女大陣能得二位絕世高人蒞臨指導,更是十分光耀,只不過今日卻十分抱歉,害二位空跑了一趟。”
“怎麼?今天不能觀賞?”
“是的,屢次邀請閣下未蒙賜允,愚姐妹只有藉排練以自娛,這一經排練後,才發現其中仍有不少瑕疵,又加了一番改進,目前尚未排演純熟,不敢貽笑方家。”
“這個舞陣在貴教流傳已有千年了。”
“是的,但人一直都在進步中,現在的樂器,樂曲已經比昔年改進了許多,威力自然也大得多,我們是一發現有缺點就加以改進的。”
“照這樣說起來,佛祖若在今日也通不過這重測驗了?”
“這個奴家倒是敢誇口的,若是今日的舞陣放在昔日,就沒有釋迦這個人了,不,奴家表達得不對,應該說是釋迦仍然是個凡人,不可能成為佛祖了。”
“此陣已無人能通過了?”
“這倒也不敢說,安知洪門主今日之定力修為不會勝過昔年的釋迦呢?”
“那是門主自謙,奴家卻視門主為天下第一人,是以這個舞陣一定要達到十全十美的標準後,才敢出示。”
人家不肯提出來展示,這倒不能勉強的,洪九郎與嶽天玲只有告辭出來。
回到天狐門總壇後,洪九郎卻越想越不對,問嶽天玲道:“大姐對金妮的話有何見解?”
“我認為她是在說鬼話,既是沒有準備好,又為什麼天天要下貼子邀請你去?”
洪九郎道:“對,這一點就自相矛盾,勾魂四姝前來就是為了排演勾魂豔舞來對付我的,我去了,她們又避而不見,不知用意何在?”
“那除非是她們另有對象,根本不是對你而設立的。”
“那倒也不是,她們的對象的確是我,以前也是在為了對付我而排演,難道她們又改變了主意嗎?”
嶽天玲道:“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我們去得不巧,勾魂四姝都不在。”
“她們進入地窖後,就沒有離開過。”
“地窖既是秘室,自然另有秘密通道的。”
“她們若是離開了,幹嘛又要發帖子呢?”
“目的就是掩飾她們離開,讓你以為她們還在,因為你每次都不去,那知道你今天又突然摸去了呢?”
洪九郎猛地一驚世:“大姐,還是你行,一言驚醒夢中人,一定是這樣子了,但不知她們又找誰去了?”
嶽天玲道:“五大門派的人對魔教視同冰炭,而且也深懷戒心,她們搭不上手的,你只要想想附近還有幾個人是值得她們下手的,就不難而知。”
“為什麼是附近呢?她們不會跑遠些嗎?”
“赫連達讓出了西北的地盤遷往江南,她們格於教規,不便前去搶江南的地盤,一定只有在西北道上動腦筋,爭取人手,擴充勢力。”
“對附近知名的江湖人,小弟所知不多。”
“你不是對這一帶早有了解了,怎麼會不知道?”
“小弟遠在大漠,對中原所知本不多,所有的消息都是六姐打聽了轉過來的,她的重點全放在刺探魔教的動靜去了,對其他的人,確是未曾留心。”
嶽天玲笑道:”原來小六子只是把眼光放在魔教身上,倒不如我這老太婆多方留神了。”
她與樂天湘雖然已經盡釋芥蒂,但下意識中,總還有別別苗頭的意思。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老師父是個計劃很周詳的人,他老人家早已將各位師兄姐的任務分配好了,各自負責一方面,以收分工之效,大姐所知道的,六姐自然不太清楚。”
“可是小六子所知道的,我卻沒漏過。”
“大姐思慮周詳,又豈是我們所能及,你所修所能,已得老師父九分真傳。”
嶽天玲笑道:“小鬼,你別灌我迷湯,我是千年老狐,還會吃你這一套?”
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甜蜜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她到檔案櫥裡找了一陣後,取出了一疊卷宗道:“這裡是鄰近五百里內武功最高的十個人,你自己去分析一下,著看哪些人最可能成為她們下手對象的,再作決定吧!”
洪九郎接在手中道:“那些人是和大姐有交情的?”
嶽天玲微微一怔道:“你問這個幹嘛?”
“大姐以情狐的身分遊戲人間,修習天狐心媚之道,終而使功力大成,這些人既是武功過得去,多少會經大姐試過手,是以小弟想了解一下。”
嶽天玲的臉上居然也微微一紅,想想道:“大概有六個人吧!其餘四個是不解風情的老頭子,我也懶得搭理。”
洪九郎笑道:“既不解風情,又是老頭子,小弟也不必在他們身上去浪費時間了,魔教派勾魂四姝出馬,必然是找容易著手的人,大姐認為哪些人最有可能?”
嶽天玲又想了一下,終於在其中取出了三份道:“這三個人至少有兩個會被優先考慮。”
洪九郎翻開一看,居然是黑髓髏於又方、無敵神王苗天和粉蝶兒花妙人,於是道:
“好,小弟就從這三個人身上先著手,上面的動態都是最近的嗎?”
“是的,凡是經我搜集的人物動態,每月都有報告、摘要記錄在上,直到對方死亡後才停止。”
洪九郎笑道:“大姐不愧為有心人。”
嶽天玲卻有點悵然地道:“老師父只憑一時的衝動,貿然答應下這個責任,卻不知要我們這些弟子費多少心血,下多人的犧牲才能去完成準備的工作。”
洪九郎道:“老師父答應負責也不是衝動,要大姐們從事作長時間的準備工作也不是自白地耗費,天狐之道,原是要在各種歷練中奠基礎的。”
嶽天玲道:“奠個屁的基礎,除掉一個韓老四不明究竟,一個小六子還略有長進外,其餘幾個人根本就越混越回頭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大姐要這麼看就錯了,那幾位兄長誰都沒放下努力,而且用功特勤,每個人超越了預定的標準。”
“是嗎?怎麼我看來他們都是窩窩囊囊的,沒有一點表現呢?”
“他們的工作是在暗中培養勢力,不能有太傑出的表現,否則他們就無法安心靜修了,別人一開始就會拿他們作開刀的對象了,若說他們全無建樹,天府八狐的聲名又豈是那麼容易建立下來的,他們都是一方之雄呢!”
“那是他們籠絡了一批江湖人,自相哄抬而成勢。”
“大姐,你是從表面上去看才如此,他們每人都有好幾個得力的助手,都是江湖上頗有盛名的人物,這些人個個心高氣傲,哪一個肯眼人的,居然心甘情願地奉他為尊,可見他們必有過人之處。”
“這麼一說倒是我看輕了他們了。”
洪九郎笑道:“他們的成就或許無法與大姐相比,但是絕不會差得太多,天狐門下絕無不舞之鶴。”
“我倒不信他們有多少成就,勾魂四姝出去邀幫手,目的在對付我們天狐門,總壇這兒,她們是不敢輕碰的,因為實力太強,要動,一定是從他們那兒開始,我看他們到時候是否能撐起來。”
洪九郎道:“不能讓她們輕視,我們真正的敵人,還是此刻遷到江南的赫連達,金妮這批人只是他們的後援而已,主力尚未接觸,我們可不能折了元氣,所以小弟先設法去加以破壞,河西四郡和蘭州方面,還要大姐極力注意,時加支援,萬不可有重大損失。”
嶽天玲道:“知道了,你去你的好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絕不會不顧大體來自殘手足的,他們畢竟是我的同門師弟呢!這次你要帶多少人去?”
“一個人都不帶,只要素芬去幫我聯繫和刺探消息,她現在還在主管五毒殺手門,其中頗多不乏可用的好手,必要時,我想動用外圍的勢力。”
“我不明白的是我們為什麼還要花下大筆的錢去養活那批殺手,那些人還有什麼用?”
“用處可大了,對付魔教有時要以詭制詭,這批隱形的殺手很管用,再者,這些人不能放出去,為別的野心者所用為害人間,只有我們自己控制著,反正六姐積累下來的經費,足夠再維持十年的。”
“十年以後呢?又怎麼辦?”
“十年之後,他們所剩的也不會太多了,天下也該太平的,他們的年資也夠了,可以遣退了,六姐跟他們訂的約是二十年,現在已過了一半,我們不再增加新人,十年後就不再有問題了。”
“到時候你還有把握控制他們嗎?”
“有的,他們到時若不肯安份,那時他們滿手血腥,躲避仇家的報復都來不及,沒有餘閒去作惡了。”
“你不認為那太卑鄙嗎?”
“這是合約上訂明的,他們退休之後,每人可以領到一大筆的津貼,足夠優遊度日,我們也會保護他們過安靜的生活,但他們如果違約,私下又重操舊業,我們不但不加保護,反而加以制裁,所以不怕他們作怪吧?”
“我總認為這不是好辦法。”
“大姐,你的江湖習氣太深了,我們天狐門行事不同於一般江湖門派,行事是另有一套準則的。”
這準則就是“無愧於心,任心所欲”;嶽天玲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也不再說什麼了。
洪九郎擇定了第一個對象就是粉蝶兒花妙人,因為他最近就在鄰近的皋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