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青呆了一呆,答不上話,心中暗道:我好意警告於你,有什麼不對?這四大凶人天生惡性,你如不小心防備,定然要吃他們大虧。
只聽紅衣凶神問道:“車行何處?”
李中慧道:“回去。”紅衣凶神應了一聲,馬車便向前奔馳而去。
李中慧取下面紗,很仔細的在車上搜了一遍,不見有何異狀,才低聲對林寒青道:
“你相信那紅衣凶神的話麼?”
林寒青道:“不相信。”
李中慧取下面紗,笑道:“他說的都是實言,你為什麼不相信?”
林寒青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說謊?”
李中慧道:“四大凶人如會說出這般的謊言,那也把他們看的大陰狠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有一件事情請教。”
林寒青道:“什麼事?”李中慧道:“西門玉霜、白惜香和我,你喜歡哪一個?”
林寒青想個到她會突然提出此事,不禁怔了一怔,道:
“這個.都談不上,不過,三位都是在下心中敬佩的人物。”
李中慧道:“千萬年來,武林中事,大都由你們男人主宰,但是此刻,卻出現了一個新的形勢,數十年內武林的劫運,可能要掌握在女人手中。”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白惜香和那西門玉霜以及李姑娘,都算得不世怪人……”
李中慧接道:“不要把我扯進去,我武功不如那西門玉霜,講智謀難及白惜香,兩雌相爭的武林形勢中,我不過擔任穿針引線人。”
林寒青道:“白姑娘居於幕後,真正和那西門玉霜對面鬥力、鬥智的還是你李姑娘,”
李中慧道:“我擔憂的是那白姑娘身體太過虛弱,難以支持到分出勝敗。如著她不幸中途而逝,這一場衛道之戰,咱們是必敗無疑!”
她臉色突然一整.變的十分凝重,接道:“因為我是女人,對女人知之較深,萬一那白惜香中途不幸而逝,這付擔子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林寒青茫然說道:“我……”
李中慧道:“不錯,你,如果你不願眼看武林遭劫,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林寒青一皺眉頭,道:“哪兩條路?”
李中慧道:
“一條是真心全意的去愛那西門玉霜。如若她對你動了真情,就不會作出狠毒的事來。”
林寒青道:“另一條呢?”
李中慧道:“你這種人做不出來,不說也罷。”
林寒青道:“何以見得?我偏要做出來給你瞧瞧。”
李中慧道:“暗攜劇毒,藉機會毒殺那西門玉霜。”
林寒青道:“暗施毒手,未免有欠光明。”
李中慧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為了千百人的生死,毒殺個西門玉霜,有何不可?”
林寒青道:“到時候再說吧!現在未免言之過早。唉!我一個堂堂男子,受你們這般擺佈。日後江湖之上,不知把林寒青說成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李中慧笑道:“武林豪俠,香閨情郎,傳誦千古,不知羨煞多少美丈夫……”
只聽車外傳來紅衣凶神的聲音道:“稟告教主,行車已至宅院。”
李中慧戴上蒙面黑紗,低聲對林寒青道:
“不論你是否願意,都得裝出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扶著我走進去。”掀開車簾,行了出去。
這是一處高大的宅院,紅門綠瓦,一看就知是豪富之家。
林寒青扶著李中慧當先而行,四大凶人魚貫隨在身後,過得大門,是一座很大庭院,庭院中栽植了不少花樹。
李中慧回頭對四大凶人說道:
“你們就留在前院廂房中吧!二門為界,不聽招喚,不得擅入二門。”
四大凶人應了一聲,齊齊欠身作禮。
李中慧扶著林寒青,突然加快了腳步,直入二門。
林寒青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所在?”
李中慧道:“玄皇教徐州分舵,快些扶我進入東面跨院中。”
林寒青目光轉動,整個的廣大宅院中,不見人跡,當下加快腳步,向東行去,繞過一片花畦,果見一個月門。
李中慧放開了扶在林寒青肩上的右手,快步進入月門,直奔上房。
這是座市設精雅的小廳,左角處一道小門,通往臥室,李中慧取下了蒙面黑紗,笑道:
“隨便坐吧,在這裡我是主人,該我來侍候你了。”
林寒青道:“在下心中有點疑問,不知是否可問?”
李中慧道:“你說吧!”
林寒青道:
“這樣大的宅院,定然是豪富之家,應該僕從如雲才是,何以竟不見一個人跡?”
李中慧笑道:“僕從女婢,都已經連夜遷走,如今留在這宅院中的都是我玄呈教中高手,表面上你瞧不出一點戒備,事實上卻是戒備森嚴,步步殺機。”
林寒青道:“我怎麼瞧不出一點形跡?”
李中慧道:“他們各人都有著一定的方位,有的隱身在花叢之內,有的藏在房中,一經發動,連鎖攻敵,你不解奧秘,自然是瞧不出什麼了。”
林寒青道:“是啦!你準備今夜誘那西門玉霜到此,把她搏殺於此?”
李中慧道:“我作此佈置之時,確有此心,但這等孤注一擲之策,太過行險,萬一不成,豈不是反蒙其害,此刻,我已改變了主意。”
林寒青道:“你這預定之謀,那白惜香可曾知道?”
李中慧道:“不知道,今日咱們吳氏宗祠之行,變化又出我意料,使我自覺才智實難和那西門玉霜匹敵,更減我行險之心。”
林寒青道:“此刻你作何打算?”
李中慧道:“依照白惜香之言行事,撤除這宅院中的戒備。”
林寒青道:“撤除戒備,未免太過行險,在下之意,暫時按兵不動,作個備而不用如何?”
李中慧道:“嗯!瞞得過你,卻瞞不過西門玉霜。咱們這等森嚴的戒備,只怕要激起她反抗之心,引起一場火拚,既然不打算上刻和她翻臉動手,那就不如大方點好,撤除戒備。”
林寒青道:“李姑娘思處周詳,在下難及。”
李中慧笑道:“西門玉霜來時,你難道也要這般稱呼我李姑娘?”
林寒青道:“不稱你李姑娘,那要稱你什麼?”
李中慧道:“這樣太生疏,如何能騙過那西門玉霜?”
林寒青道:“如何才能騙得過她?”
李中慧道:“你今年幾歲了?”林寒青道:“虛度二十一秋。”
李中慧道:“可有姊妹兄弟?”林寒青道:“上無兄姊,下無弟妹.就是在下一人。”
李中慧道:“嗯!所以,你性格很孤獨。”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李中慧道:“我小你三歲。可以稱你為兄。”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
李中慧道:“不用這個那個,你如是不願叫我妹妹,那就叫我的名字好了。唉!咱們雖是在作戲,也得要讓那西門玉霜看起來有如真的一般……”微微一笑,接道:
“我要用最溫柔的辦法,使你感覺女人並不可怕。”
林寒青只覺得無言可對,淡淡一笑,默不作聲。
李中慧突然起身行到門口,高聲問道:“何人當值?”
只聽月門外有人高聲應道:“在下當值,教主有何吩咐?”
李中慧道:“你進來,我有話說。”
語聲甫落,大門外微步走進來一個全身勁裝的大漢。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見那大漢一身草綠衣褲,左肩背刀,右肩上卻斜插著一個圓形綠筒,既不像兵刃,也不像晴器,不知裝的何物。心中暗道:這玄皇教總是脫不了形跡詭異。
只見那人抱拳對玄皇教主施禮道:“教主有何吩咐?”
李中慧道:“傳我之令,要他們一律撤出此宅。”
那大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李中慧道:“神、煞、鬼、魂,四大凶人留在這裡。”
那大漢絕不多問,回身抱拳,聽完之後,又轉身而去。
林寒青道:“玄室教規戒倒很嚴。”
李中慧道:“四大凶人,天性是何等的惡毒,但他們也將逐漸的屈服在我李中慧的手下。”
林寒青道:
“姑娘這統馭之能,實叫在下敬服,能使那四大凶人馴服,恐難再找出第二個人。”
李中慧道:
“那是誇獎了,西門玉霜和白惜香能耐,決不在我之下,我能作到,絕對難不住她們。”
林寒青正待答話,曾見那綠衣大漢,又匆匆走了進來,報道:
“屬下已傳教主之令,三十八位高手,盡皆撤出此宅。”
李中慧道:“你們在十里外第二分舵,候我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一步。”
那綠衣大漢應了一聲,回頭就走。他說話時,一直是抱拳而立,畢恭畢敬。
李中慧待那綠衣大漢背影消失,牽著林寒青走回客室,笑道:
“現在,這座廣大的內宅中,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了。”
林寒青道:“如若那西門玉霜要來,大可暢行無阻了。”
李中慧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怎麼,你很懷念她?”
林寒青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
“咱們這話般安排,不都是等著讓她瞧的麼?”
李中慧長長嘆息一聲,道:“假如一切發展,都在那白惜香預料之中,我真不知要如何排遣心中一股嫉忿和化苦。”緩緩向內室走了進去。
林寒青望著她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淒涼,步履間,亦顯得沉重無比。似是雙腿上帶了重鉛,行動十分緩慢。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李中慧進入臥房之後,似是投放到海中的砂石,不再聞一點聲息。
林寒青突然覺著腹中飢餓起來,但又不便呼叫,只好強行忍了下去。
月上樹梢,夜空寂靜,除了風拂花草,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外,廣大的宅院中,再也聽不到別的聲息。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李中慧定是睡著了,如是那西門玉霜此時來到,真不知該如何對付她才是。心念未完,突然火光一閃,回頭望去,只見李中慧那臥室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燈光。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你睡醒了麼?”
房中傳出來李中慧的聲息,道:“睡醒了,現在什麼時光?”
林寒青道:“初更將過,二更未到。”
李中慧道:“你去前院要那紅衣凶神進來。”
林寒青略一沉吟,依言而去,帶來了紅衣凶神,說道:“人已請到了。”
臥室中傳出來李中慧的聲音,道:“要他進來。”
林寒青聽得怔了一怔,暗道:你那閨房重地,豈可隨便讓人進去?只道聽錯了話,接道:
“可是要他進入房中去麼?”
李中慧道:“不錯,要他一個人進來。”
林寒青口中應了一聲,心中卻是大感奇怪,忖道:什麼話,非得要他進入房中去講麼?
紅衣凶神回顧了林寒青一眼,大步直向房中行去。
林寒青緩緩坐在一隻木椅上,等了足足有將近一頓飯的工夫之久,才見紅衣凶神大步走了出來。
在這段時光中,林寒青心底生出了各種揣想,眼看那紅衣凶神出得房來,問也沒有問他一聲,揚長而去,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忿怒,但又無法發作,望著紅衣凶神背影消失,呆呆出神。突覺一隻手伸了過來,搭在肩頭之上,耳際間同時響起了李中慧的笑聲,道:
“你在想什麼心事?”
林寒青只覺由心底生出了一種厭惡之感,伸手一撥,推開了李中慧道:“不用你管。”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可是很討厭我?”
林寒青冷冷說道:“不錯!怎麼樣?”
李中慧突然晃燃火摺子,點起了房中的燭火,笑道:
“別忘了今夜咱們還得合作對付那西門玉霜。”
林寒青目光一轉,發覺了李中慧眼圈紅腫,似是剛剛哭過一場,胸中憋的怒火,再也無法發作,淡淡一笑,道:“李姑娘說的是。”
李中慧看他突然之間,嫉火全消,不禁一呆,黯然垂下頭去,說道:
“想那西門玉霜就要來了,咱們也該準備一下才是。”
林寒青緩緩站了起來,道:“在下聽候吩咐。”
李中慧緩緩轉過身去,直入臥室,片刻之後,高聲叫道:
“掛上室門,熄去燭火,進入臥室來吧!”
林寒青依言熄去燭火,掛上室門,緩走入內室。
只見李中慧身披薄紗,擁被而坐,伸出纖纖玉手,指指那榻邊木桌說道:
“此刻,我已經是病人了,你必得好好服侍我。”
林寒青道:“好吧!你現在要什麼?”
李中慧道:“先給我倒杯茶來。”
林寒青轉身取過茶杯,倒上香茗,轉臉看去,李中慧已仰臥下去,錦被覆體,只露出一個頭來,長髮散垂枕畔,眉目間似笑非笑,柔聲說道:“送過來。”
林寒青緩步行近榻前,放下茶杯,道:“西門玉霜還未到來,這般造作豈不是早了些麼?”
李中慧道:“到時候也許你作的不像,豈不要露出馬腳?”
林寒青送上香茗,坐在木椅上,一語不發。
那李中慧出身武林第一世家,人既美豔,才華又高,江湖之上,人人對他敬重,這幾日受盡了林寒青的奚落,愈想愈覺羞忿難耐,冷笑一聲,轉過身去。
林寒青似是自知言語神態間有些過分,轉目望去,李中慧已背轉去,心中想說幾句抱歉之言,又覺著羞於出口。
香閨錦帳,紅燭高燒,這該是多麼香豔的風光,但事實上,卻是一個尷尬異常的局面。
時光在沉默中悄然溜走,不知過去了多久。
驀地裡,傳入來一陣叩門之聲,驚醒了兩人,也打破了這冷漠的沉默。
李中意霍然轉過身來,臉上如罩著一層寒霜,冷冷說道:“開門去!”
這三個字說的冷冷冰冰,望也未望林寒青一眼。
林寒青低聲說道:“大概是西門玉霜來了,咱們應親……”他本想說親熱一些才對,但見李中慧那等冷冷冰霜的神色,竟是接不下去。
李中慧道:“我要你開門去,聽到沒有?”
林寒青呆了一呆,轉身而去。
打開了兩扇木門,立時響起了西門玉霜的嬌笑,道:“勞駕了。”也不待林寒育相讓,身子一側,疾如飄風一般,由林寒青身側溜了過去,直衝臥室。
林寒青緊隨而入,見那西門玉霜已停身在木榻前面,心中暗暗吃驚道:好快速的身法。
李中慧面壁而臥,對西門玉霜的來到,渾似不覺。
西門玉霜冷冷一聲,道:“你裝的很像啊!”
林寒青道:“不要驚動她,什麼話和我談也是一樣。”
西門玉霜陡然轉過頭來,道:“你是她什麼人?”
林寒青只覺此言很難答覆,沉吟了良久,道:“朋友。”
西門玉霜冷然一笑,道:“你們為什麼不去赴約?”
林寒青道:“她病了,不能行動。”
西門玉霜道:“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病了,又不是紙紮的人,哼哼!騙得過別人,如何能騙得過我西門玉霜。”
林寒青道:“你有何見教,現在說也是一樣。”
西門玉霜陡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李中慧。
林寒青急聲喝道:“不要動她!”呼的劈出一掌。
西門玉霜頭也不回的微微一側,險險的避過一掌,冷冷說道:“你如再妄動一下,我就扭斷她的右臂!我雖然答應了那白惜香不殺人,但卻沒有答應她不傷人。”
林寒青果然不敢再行出手,疾退三尺,說道:
“傷害一個沒有抗拒之力的病人,豈是英雄行徑?”
西門玉霜道:“她好好的哪裡有病了?”
李中慧緩緩回過身,道:“我中了你的毒。”
西門玉霜柳眉一聳,突然放開李中慧的手臂,格格大笑道:“你很相信我的話麼?”
李中慧道:“以你梅花主人的身份,自是不會胡言亂語。”
西門玉霜雙頰微紅,淡淡一笑,道:“我如想加害你,也不用暗中下毒。”
李中慧一挺而起。道:“那你是用詐了?”
西門玉霜臉上笑容突然收斂,冷冷說道:
“隔物傳毒,乃武林中上乘用毒之法。不是我西門玉霜誇口。當今武林之中,除了我西門玉霜之外,只怕還難找出第二個人。不論何人,只要和我見過一面,都可以中我之毒。”
李中慧道:“白惜香此道如何?”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她很難測度,但我料想她沒有習練隔物傳毒之能。”
李中慧道:“這麼說來,此刻,我們都已有中毒的可能了?”
西門玉霸道:“那要看我會不會下手了。”
李中慧緩緩站起身子,說道:“嘉賓臨門,我不能不稍盡地主之誼。”
她穿著一身蟬翼薄紗,燭光下隱隱可見那玲戲的嬌軀,燦然膚色。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好標緻的身段,曲線玲現,肌膚如雪……”
目光轉註到林寒青的身上,接道:“你的豔福不淺!”
李中慧道:“比起你西門玉霜小妹是自嘆弗如。”說罷緩步出室而去。
燭光搖紅的香閨中,只餘下了西門玉霜和林寒青。西門玉霜似是經過了一番修飾而來,淡掃峨眉,薄施脂粉,一襲淡綠勁裝襯托出了動人的玲瓏身材,雅淡素服中,別有一番撩人風韻。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一代尤物!別過臉去,不敢多看。
西門玉霜兩道攝魂秋波盯注在林寒青的臉上,冷然一笑,道:
“她跑出香閨,丟下你一個人,是何用心?”
林寒青仰臉望著屋頂,說道:“不知道。”
西門玉霜道:“哼!別認為我會上她的當,管教她白費一番心機就是。”
林寒青暗暗忖道:這女人果然厲害。如果被她識破,這番心機,當真是白費了!
心念轉動,耐不住問道:“什麼心機?”
西門玉霜突然展顏一笑,道:
“她想在這宅院中埋伏人手,殺了我,可是她又沒有膽子。”
林寒青暗暗籲一口氣,道:
“這廣大的宅院之中,除了神、煞、鬼、魂之外,別無一個伏兵,你此言從何說起?”
西門玉霜笑道:“我說她沒有膽子,中途又變了心意,撤走伏兵。”
林寒青暗道:此人的是厲害,耳目如此靈敏。
西門玉霜不聞林寒青答話,又道:“她到哪裡去了?”
林寒青道:“大概去整備酒菜,準備款待嘉賓。”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她以玄皇教之尊,難道連個使喚的丫頭都沒有麼?”
林寒青道:“自然是有,不過,眼下都不在身邊。”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難道料定我今夜會來麼?”
林寒青道:“那也不是……”
西門玉霜突然格格一笑,道:
“我明白了,她差走了隨身丫頭侍女,卻留下你在此地陪她。”
林寒青道:“姑娘如此說,那也不能算錯。”
西門玉霜眼波流動,上下打量了林寒青一陣。道:“她待你很好麼?”
林寒育道:“不能算壞。”
西門玉霜道:“你對她呢?”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情深如海……”
西門玉霜冷冷接道:“你有什麼好,她要這般待你?”
林寒青微微一怔,道:“情有所鍾,這些事不用你管。”
西門玉霜笑道:“我偏要管呢?”
林寒青道:“在下想不出,你要如何一個管法?”
西門玉霜笑道:“辦法多的很,我要你們終日不能相見,嚐嚐那相思之苦,豈不是一件大大的開心事情?”
林寒青道:“我們心有靈犀,十年八年不見面,也是一樣。”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冷冷說道:“我不信世上真有心靈相通的事。”
林寒青道:“你心懷仇恨,嗜殺成性,這些事你自然不懂。”
西門玉霜怒道:“你懂什麼?我倒要瞧瞧看男女之間,是否有真的情愛?”
林寒青目光一轉,瞥見李中慧手託木盤,站在門內,雙目中情愛橫溢,凝立不動,瞧看自己,不禁臉上一熱,不再理會西門玉霜,快步行了過去,接過她手中木盤。
那木盤之中,除了四樣精緻的小菜之外,還有一壺燙熱的酒。
李中慧緩步行入室中,說道:
“不知西門姑娘駕到,未備佳餚。幾味小菜,一壺熱酒,還望西門姑娘多多擔待。”
西門玉霜原本覺著憋了一般無名怒火而來,再和林寒青抬了幾句槓子,更覺氣悶難受,她為人本就孤傲自負,好勝之心奇強,心中火了起來,什麼事都能做出,本想借個事故發作,好好捉弄兩人一頓,或是毀去李中慧的容貌,但見李中慧如此誠懇客氣,心中雖有一腔怒火,卻也發作不出,長長吁一口氣,道:“教主親下廚房,叫我如何敢當。”
李中慧笑道:“不成敬意,請隨便食用一點。”
她早已得到白惜香的警告,對待西門玉霜,不能太強硬,要忽柔忽剛,使她無法發作,剛柔之間以柔為主,如是太過剛強,說不定會立刻招來殺身之禍。
西門玉霜緩緩坐了下去,道:“咱們乃是敵對相處,你這般對待我,不覺著太好些麼?”
李中慧道:“你已答應那白惜香三月內,不安傷一人,在這三月之內,咱們暫可為友。”
西門玉霜道:“不用你提醒,我記得很清楚。”
李中慧臉色突然一整,道:“但三月之後,咱們就各行其是,各逞其能,作一場生死之鬥。”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如若我沒看走眼,白惜香活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如是那白惜香死去之後,你倒是唯一可和我對手之人。”
李中慧心中一凜,道:“我怎麼未聽那白惜香說過她死亡的事。”
西門玉霜冷笑了聲,道:“她也許不敢說,不過,她決活不過三個月就是,你如不信,再見她面時,何妨問問她。”
李中慧道:“白姑娘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小妹就是想找她,也是無處可尋。”
西門玉霜突然舉起筷子,每樣吃了一口,又自斟一杯酒,一飲而盡,笑道:
“不知教主是否相信,賤體是百毒不侵。”
李中慧也喝了一杯酒,把每樣小菜嚐了一口,道:
“小妹沒有西門姑娘之能,不論何種毒物,都可使我中毒而亡。”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古語說英雄相借,今日方知古人誠不欺我。”
李中慧道:“可惜咱們是冰炭不同爐,異道難相謀,三月之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西門玉霜道:“就憑今宵你一番款待盛情,你我之間,日後都不會死。”
李中慧道:“小妹自知難是敵手,敗亡必然……”
西門玉霜接道:“敗雖必然,亡卻未必,你殺不了我,我不願殺你,豈不是都不會死。”
林寒青突然插口說道:“那烈婦冢前的英雄大會不及天下英雄半數,但依當時情勢而論,如果人人奮勇,和你拚命,你也未必有把握必勝無敗。”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如非白惜香從中插手作梗,料他們都難逃我毒手,此刻對酒相論,他們早已經身化劫灰。”
林寒青不服的說道:“天下能有一個白惜香,怎知沒有兩個,三個?”
西門玉霜怒道:“你可是不信我說的話?”
林寒青道:“姑娘把話說得太滿,只怕行起來,未必就能夠力從心願。”
西門玉霜目光轉註到李中慧的臉上,嚴肅的說道:“這人在你玄皇教是何身份?”
李中慧道:
“他不是玄皇教人,我們玄皇教中戒規森嚴,教中弟子,在我面前,素來不敢多口。”
西門玉霜道:“這麼說來,他和你們玄皇教是毫無牽扯了?”
李中慧道:“他雖和玄皇教無關,但卻和我很好……”她長長嘆息一聲,緩緩說道。
“西門姑娘,咱們都是女兒身,強煞了又能如何?日後還不是擇人而事,嫁為人婦,繞膝兒女,將會消磨去咱們的雄心壯志……”
西門玉霜冷冰冰的接道:
“你為什麼要嫁人呢?我不信一個女人,就非得擇人而事不可。”
李中慧道:“小妹在數年之前,何嘗不是也有此想……”她目光一掠林寒青道:
“那時,我視臭男人一個個如同草芥,俯抬皆是,但自從和他見上一面之後,竟是不自覺作繭自縛……”
西門玉霜喝乾了面前的酒,道:“有這等事?”
李中慧道:“唉!我也不怕你恥笑小妹,我此刻已經雄心消沉,厭倦了江湖生涯,但很能擺脫這玄皇教主之位,和他攜手息隱於山林之間,坐山看虎鬥,笑傲白雲間,是何等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她聰慧絕倫,極善做作,說來一片悠然神往之情。
西門玉霜凝目瞧了林寒青一眼,嘆道:“我實在瞧不出他有哪點好處,值得你這般傾心。”
李中慧道:“姑娘灑脫不群,不知人間情愛滋味,不說也罷。”
西門玉霜大眼睛眨動了一陣,流露出滿臉迷惆之色,道:“我想請教一事。”
李中慧道:“但憑吩咐,小妹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西門玉霜道:“我手下除了幾個貼身女婢之外,大都是男人,其中有不少倜儻英俊之人……”目光轉註到林寒青的臉上,接道:“那要比他強的多了,為什麼我就覺不出什麼呢?”
李中慧笑道:
“也許是你天生冷漠性格,也許是你練的武功路子不同,早已沒有了七情六慾。”
西門玉霜嗤的一笑,道:“承你這般看得起我,我倒為你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李中慧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小妹想不出有何良策,還望指教。”
西門玉霜道:“你找他一個錯處,把他殺了,豈不就沒有煩惱了麼?”
李中慧呆了一呆,笑道:“我如能夠殺得了他,那也不用煩惱了。”
西門玉霜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些事,我當真是想不明白,咱們不用談它了。”
李中慧道:“如是有一天,你遇上自己喜愛之人,你就會想到小妹今宵之言……”
西門玉霜冷冷接道:“我想,這一輩子,我是永遠不會遇上了。我練瑜伽攝心術,已然小有成就,今生今世,再不會為情煩惱。”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瑜咖攝心術,旁門左道之學,乃不登大雅的詭奇武功。”
西門玉霜霍然站起,怒道:“我和玄皇教主說話,那個要你多口?”
林寒青只覺一股羞忿,泛上心頭,暗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武功高強,至多把我殺死,愈想念覺惱怒,拍案而起,道:“姑娘出口傷人……”
西門玉霜接這:“罵了你又當如何?”
林寒青道:“喧賓奪主,你給我滾出去!”
西門玉霜徵了一徵,湧現出滿臉殺機,道:“你罵哪一個?”
目光轉註到李中慧臉上,道:“教主恕我放肆,今宵我要好好教訓這臭男人一頓。”
右手一揮,掃了過去。
李中慧道:“西門姑娘,請看在小妹份上,不要和他計較。”
事實上,這番話已是白說,西門玉霜掌勢,早已劈出。
林寒青身子一閃,疾退五尺,避開一掌。
西門玉霜道:“我倒要瞧瞧看你能躲開幾招?”柳腰一挺,人已躍過桌面,左手虛發一招,立時有一股潛力,逼住了林寒青的雙掌,右手緊隨拍出。
林寒青背已靠壁,退無可退,兩手又被西門玉霜內力逼住,施展不開,眼看一隻纖掌捲來,就是無法躲避,只聽篷然一聲,右脅中了一掌。
這一掌打的很重,林寒青身子搖了兩搖,幾乎栽倒。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道:“你如再敢放肆,我就當場廢了你的武功。”
林寒青微閉雙目,暗中一提真氣,止住傷疼,一語不發。
李中意目光一掠林寒青,只見他臉上肌肉顫動,雖然極力在壓制內心的激忿,但卻無法掩飾眉宇間泛起的煞氣,心中暗暗擔憂,忖道:他乃生性倔強之人,如何能忍受這等羞辱?但雙方武功懸殊,真的動起手來,萬無幸勝之機,就算我全力助他,也是難有勝算。
她心中反覆思忖,竟是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但見林寒青緩緩睜開雙目,望著西門玉霜悽然一笑,道:“西門姑娘的武功,果然高強。”
西門玉霜道:“你倒也算得個識時務的人。”
林寒青臉色忽然一變,冷冷說道:“不過,在下並不佩服。”
西門玉霜道:“你要如何才佩服?”
林寒青道:“除非是西門姑娘殺了在下滅口,要說佩服二字,今生休有此想!”
西門玉霜道:
“我答應那白惜香三月不傷人命,你求死雖難,但我可廢了你一身武功。”
林寒青道:“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下今日受此羞辱,實有生不如死之感,我還要討教姑娘的劍術。”
西門玉霜回顧了李中慧一眼,笑道:“他這口氣咄咄逼人,迫我出手,自是怪我不得了,我廢去他一身武功,也可為你解除煩惱。”
李中慧長長嘆息一聲,道:“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我將終生一世,守在他的身旁……”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道:“我就拼著背棄約言,把他亂劍分屍”!
李中慧突然格格一笑,道:“我們福禍與共,生死同命,你如要殺人,那就得連殺兩個!”
西門玉霜呆了一呆,冷冷說道:“你可是覺著,你們兩個人,就可以勝過我麼?”
李中慧道:“小妹自知絕非敵手。”
西門玉霜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求死?”
李中慧道:“以身殉情,死而何損。”
西門玉霜嘆道:“痴情女子負心漢,自古皆然。我如是殺了你,他就未必會以身相殉。”
李中慧雙目神凝,投注在林寒青臉上,默然不語。
林寒青心中大為感動,肅然說道:“在下有得一口氣在,決不容有人損傷到她。”
西門玉霜緩緩坐下去,說道:“你們兩個人真的想死在一起麼?”
李中慧笑道:“你如是有些不信,那就何妨一試,我們引頸受戮。”
西門玉霜霍然站了起來,道:“我確實有些不信,哪一個先來受死?”
李中慧嬌軀一側,迎了上去,道:“小妹自知非敵,也不用還手了,西門姑娘請出手吧!”
突聽林寒青大聲喝道:“住手!”疾如飄風般衝了過來,接道:
“在下不甘束手就縛,姑娘如要出手,還請先殺在下!”
西門玉霜舉起的右掌,緩緩放了下來,道:“你們這般爭先受死,叫我無法下手了。”
李中慧淡然一笑,道:“你現在可是信了?”
西門玉霜雙目眨動了一陣,投注在林寒青臉上,道:“我仍是有些不信。”
李中慧輕輕嘆息一聲,道:“還要如何才信?”
西門玉霜道:“我要把他帶走。”李中慧吃了一驚,道:“把他帶走?”
西門玉霜接道:“不錯,不過你儘管放心,我又不會搶了他。”
李中慧道:“那你為什麼要帶他走?”西門玉霜突然一伸右手,點了過去。
林寒青眼看西門玉霜一指點了過來,只覺封架不住,閃也閃避不開,略一猶豫,肩頭上已中了一指。西門玉露手法奇快,右手點了林寒育的穴道,隨手一揮,已把林寒青挾入脅下,笑道:“三月之後,我大開殺戒之日,才把他交還於你,我就信你之言。”
李中慧道:“別說三個月了,就是三年三十年,海枯石爛,我也相信他不會變心。”
西門玉霜道:“好!咱們走著瞧吧!”
李中慧道:“但你得答應我不許傷他。”
西門玉霜笑道:“三月之後,我還給你時,包管他毫髮未傷,只不過變心而已。”
也不容李中慧再說話,縱身一躍,穿出室門而去。
李中慧目注西門玉霜消失的去向,呆呆出神,良久之後,才緩緩走回榻邊,和衣而臥。
且說西門玉霜,挾持著林寒青,一口氣奔行了十幾里路,才停了下來,揮手兩掌,拍活了林寒青的穴道。林寒青似是已自知動手只不過徒自取辱,索性不再還手。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你們搞的什麼鬼,快些據實說來,如有一句虛言,當心我點你的五陰絕脈,讓你嘗試一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林寒青四顧一眼,默不作聲。
西門玉霜怒道:“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林寒青緩緩抬起頭來,道:“聽的字字入耳。”
西門玉霸道:“好,說吧!你們這些安排,用心何在?”
林寒青道:“依據在下之意,在那宅院之中埋伏不了數十高手,等待你去了之後,一聲令下,全部一擁而上……”
西門玉霜笑道:“姑不論能否殺得了我,但你們這方法,就不覺有欠光明麼?”
林寒青道:“殺你一人,可救無數人的性命,雖然伏兵圍攻,有欠光明,但那也管不得許多了。”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既是早有預謀,為何又中途變卦?”
林寒青道:“因那玄皇教主極力反對,不得不中途撤走伏兵。唉,可惜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