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人道:“那就先勝得區區在下。”
白衣女搶先接口説道:“咱們要比些什麼?”
紅衣人道:“武功、文才任憑選擇,琴棋書畫,在下亦都奉陪。”
白衣女道:“你的口氣不小啊!”
紅衣人道:“如非姑娘那一座正反五行奇陣,只怕也引不出在下現身?”
林寒青暗暗忖道:此情此景,只有比試武功,才能決定勝負,琴棋書畫,徒耗時間。當下説道:“在下想領教武功。”
紅衣人道:“很好,你出手罷!”
林寒青道:“你這身詭異的裝束,既是嚇不倒人,比武卻是硬碰硬的事,你脱下,咱們再打不遲,也免得我勝之不武。”
紅衣人道:“你如能夠勝得,我再脱下這身紅衣不遲。”
林寒青短劍平胸,説道:“那就清亮兵刃吧!”
紅衣人冷笑一聲,道:“和你動手,大概還用不着兵刃!”
林寒青道:“在下倒是忘了梅花主人門下,都練有外門奇功。”
那紅衣人冷冷説道:“武功一道,博大精深,陽剛陰柔,各有所長,奇正變化,互相為用,內家外門,萬流一源,閣下偏見,未免是坐並觀天。”
白衣女橋聲接道:“好一篇荒謬之論,強詞奪理,還道人坐並觀天,百流雖淵一源,但功分宗門,法有邪正,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紅衣人冷冷接道:“載舟之水,亦能覆舟,姑娘之論,不過化簡為繁之説。”
林寒青暗暗忖道:眼下情勢,不宜拖延時間,此地距那奇陣,不過十丈左右,如若能儘早擊敗紅衣人,或可不失重返陣中的機會。
心念一轉,接口説道:“各人修養不同,有以掌指見長,有以兵刃見勝,閣下既不願意亮出兵對動手,想必在掌指上定有驚人之學。”
紅衣人道:“閣下如是迫不及待,何妨出手一試?”
林寒青短劍一吐“白鶴亮翅”緩緩遞了過去。
紅衣人左手圈打,斜裏拍出,身軀卻凝立不動,顯是心存輕視,未把林寒青放在眼中。
林寒青冷哼一聲,劍勢突快,幻起三點寒芒,分襲那紅衣人三處大穴。
那紅衣人似未料到他劍勢變的如此決,紅衣飄動,退開了三尺,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疾推出去。
林寒青登時覺得一股潛力,湧了過來,道住劍勢,不能變化,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人好雄渾的掌力!”暗中一握真氣,短劍連環掃出。
他已把全身的真力,貫注在劍身上,攻出的劍勢,挾帶着強烈的劍風。
那紅衣人已盡收輕敵之念,雙目中精芒閃動,顯出心中的凝重,忽而掌劈,忽而指點,着着襲向林寒青的握劍雙腕脈穴,逼使他的劍勢難以盡展威力。
林寒青一連攻出三十多劍,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那紅衣人果然奇招百出,掌指變化莫測。
那白衣女靜站一側,冷眼旁觀,對兩人博鬥的情形,暗暗擔心,那林寒青手中雖有兵刃,看上去攻勢也十分凌厲,實則局勢已逐漸為那紅衣人控制;十招之後,那紅衣人必將展開凌厲的反擊,林寒青是否能夠接得下來,大有疑問,立時用盡全力大喝一聲:“住手!”
林寒青不知不覺中,已為那白衣女的絕世智慧傾倒,聽得她呼喝之聲,立時疾攻三劍,當先躍退。
那紅衣人冷笑一聲,道:“姑娘洞察細微,先知局勢變化,這聲呼喝,及時而發,這當真叫在下佩服的很!”
白衣女淡淡一笑道:“你自信能夠勝他麼?”
紅衣人道:“如若不是你喝令他停手退下,在下相信十招內可控制全局,展開反擊;二十招內可叫他兵刃離手,三十招內可以取他性命。”
白衣女嬌笑一聲,説道:“你如把他打敗了,我們豈不是見不到那梅花主人了麼?”
那紅衣人雖是口齒伶俐的善辯之士,但也未料到那白衣女竟有此一問,不禁一呆,半晌答不上話。
只聽那白衣女清脆的聲音,接道:“因此,他不能打敗。”
紅衣人怒道:“姑娘之意,可是要在下和他訂下後會之約,等他幾年不成?”
白衣女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你能不能活上幾年?”
紅衣人更是惱怒,厲聲喝道:“明天午時,就是敞主人約會天下英雄的限期,在下事務繁忙,無暇和姑娘鬥口。”
白衣女接道:“你能等多少時間?”
紅衣人仰臉望望天色,道:“他在我手下,走上三十餘招不敗,也算得武林中一流高手,讓他多活上半個時辰就是。”
白衣女道:“太多了,我只要一盞熱茶工夫。”
紅衣怪人呆了一呆,道:“一盞熱茶功夫之後,他就能勝得過我?”口氣中充滿着不信和譏諷之意。
白衣女道:“是啊!一盞熱茶後,你如能接得下他三招;那就算我們敗了,連我也束手就縛,任憑處置。”
她的誇大口氣,顯然使那紅衣怪人心中有些震動,兩道目光凝注在她臉上,瞧了良久,道:“在下。動中有些不信。”
白衣女笑道:“那就試試看吧!”舉手對林寒青招了一招,接道:“你過來。”轉身向前行去。
她的嬌喚輕呼中,似是有着莫大的威力,林寒青身不由己地走了過去。
那白衣女行約丈餘左右停了下來,回頭對林寒青嫣然一笑,道:“你聽到沒有?我已把自己的生死,當作賭注,這一場決勝之戰,你不能輸給他!”
林寒青搖搖頭,黯然説道:“我打他不過,你明明知道,何苦要訂此賭約?”白衣女道:“打得過,想着我已把生死付託於你,就會激發出生命中的潛力。”
林寒青接道:“武功一道,豈能取巧?我技不如人,死亦無憾,但你卻何苦作繭自縛?唉!等我和他動手時,你藉機會,繞人那陣中去吧!”
白衣女道:“一言如山,豈可悔約?”
林寒青長嘆一聲,道:“在下只有全力以赴,但取勝之機,微小的很,姑娘多多珍重。”
白衣女突然取出一枚金針,説道:“你信任我的醫道麼?”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白衣女接道:“時間不多了,別害怕。”她臉上浮現出慈母般的光輝,嘴角露出了柔婉的笑意,纖纖玉指,舉着金針,刺向林寒青的穴道之中。
林寒青但覺心頭一勝寒意,説不出是什麼滋味。
但覺胸前一麻,金針已刺入了任脈“紫宮”穴中。
白衣女微微一笑,又取過一根金針,笑道:“轉過身子,不要害怕,目下咱們是生死同命,我決然不會傷害你。”
林寒青似是已失去了自主的能力,緩緩轉過身去。
白衣女金針疾落,刺入林寒育督脈的“靈台”穴中,笑道:“你運氣試試看,有些什麼反應?”
林寒青一提丹田真氣,頓覺一股熱流,在任督二脈中流動,似是要衝破分限,連在一起,當下説道:“我二脈之中,真氣流轉激烈,人慾升空而去。”
白衣女笑道:“那就對了,這其氣,被我金針過穴之術誘發,流轉不息,你的內力,也就如長江大河一般,不會遏止,再和他動手時,就不用怕內力不繼了……”
她那矯柔細細的聲音,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道:“記着,天龍八劍第二招‘龍游大海’,刀山槍林如碧波,劍海浪湧任我遊,這兩句口訣,已道盡那招‘龍游大海’的威力,你要牢記心頭。”
林寒青默誦了兩遍,道:“記下了。”
白衣女道:“聽着我傳你實用法。”
林寒青精神一振,道:“在下洗耳恭聽。”
白衣女突然伸過頭去,附在林寒青耳際,低聲道:“不能讓那人聽到……”一陣幽幽香氣,隨着那白衣女偎過的身子,沁入了林寒青的心中。
但他卻不敢稍分心神,全神靜聽白衣女低聲解説着那把“龍游大海”的實用法門。
只聽那紅衣人高聲説道:“在下已經等夠一盞熱茶工夫了。”
白衣女回頭笑道:“就要好了。”又附在林寒青的耳際,道:“天龍八劍第五招龍飛鳳舞。”
林寒青一收心神,道:“姑娘清説。”
白衣女道:“你要牢記了,龍翔九天,風雲色變,鳳舞昆崗,百鳥朝伏。”
緊接道那白衣女又開始講解那劍招的窮要、變化,她傳授的方法,經緯分明,兼及細微,林寒青又全神貫注,一一記於心頭。
林寒青的劍術,本已有了很深的基礎,雖然這兩招奇奧博深,一時難以盡得神髓,但尚可強記腦際。
白衣女突然又取出一枚金針,極快刺入了林寒青的後腦“百會穴”上,説道:“這一針可以幫助你增強記憶,動手時,不致忘去法決,但你現在必須得先要澄清胸中的雜念,全心全意的,默想那兩招劍法的變化。”
林寒青依言而行,摒除胸中雜念,全心全意的去想那兩招劍法的變化。
刺入“百會穴”上的金針,幫助他靈活了思路,一去推想,那兩把劍勢變化,立時綿綿不絕的展現腦際。
只聽那紅衣怪人高聲喝道:“好了沒有,在下已然有些等的不耐煩了。”
白衣女伸出纖巧滑嫩的玉手,輕輕握住林寒青的左手,笑道:“過去吧!他決然接不下你兩招劍法。”
林寒青道:“姑娘珍重。”緩緩掙脱被握的左手,大步行了過去。
白衣女高聲如道:“別忘了,我已把生死付託於你,決不能輸給了他。”林寒青豪氣飛揚,體內真氣流轉衝擊,很想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才能一舒體內的充沛真氣。
那紅衣人在林寒青行來的同時,也緩步迎了過來。
兩人之間,也不過是丈餘的距離,這一來一迎間,立時碰上了頭。
相距三尺左右時,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相對而立。
林寒青緩緩揚起了寒芒閃爍的短劍,領動了劍決。
這時,他心中只記着一件事情,就是要打敗那紅衣怪人。
那紅衣人亦從林寒青神光暴射的雙目之中,看出他胸中激昂的戰志,和充沛的內力,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小子果然是有些變了,難道那白衣女娃兒,當真能在片刻之間,增進他的功力不成,果真如此,實是匪夷所思了。
目光轉動,瞥見了林寒青前胸後背和後腦,各剩一枚金針。
但見林寒青手中劍訣一領,一招“天外來雲”,刺向前胸。
紅衣人已有戒心,橫裏閃開一步,右手斜裏伸了過來,扣拿林寒青的右腕。
林寒青右腕一沉,短劍忽的翩向上面刺來,他對這位強敵,心中成意甚深,那普普通通的劍招,決難傷得到他,短劍翻上刺出,中途連易劍勢。
紅衣怪人心中有所顧及,不似剛才那般見招被招的打法,看他劍勢上翻刺來,立時向後退避開去。
林寒青腦際還在想着那“天龍劍決”,眼看機不可失,那紅衣人的退避,正好給自己一個從容施展天龍劍招的機會,當下左足移動,站了乾位,右腳腳尖着地,虛觸地,明踏八卦,暗合九宮,短劍遙遙指向那紅衣怪人前胸,口中低聲吟道。“刀山搶林如碧波,劍海浪湧任我遊。”短劍疾探而出,攻向那紅衣人。
那紅衣人看他舉劍不動,口中唸唸有詞,正待出言喝問,忽見寒芒一閃,林寒青已連人帶劍攻了過來,右掌一揮,劈出一股掌風,人卻向左邊閃去。
那如落足未穩,林寒青短劍,又向前胸指到,不禁心頭一震,身軀連連閃動,雙掌交互劈出。
但是林寒青衣袂在那掌風中,飄飄飛動,身軀不停折轉旋動,每次都靈巧的避開了他劈出掌力的正面,手中短劍有如磁石吸鐵一般,始終指向他前胸要害。
那紅衣人又驚又怒,雙掌連環疾劈,身軀隨着那劈出的掌勢,左右讓避,修忽之間,已劈出了二十四掌,閃移了一十二個位置。
但林寒青手中短劍,始終指定他前胸要害,如附骨之蛆,隨行之影,揮之不去。
兩人這等閃來轉去,看去有如捉迷藏似的遊戲一般,久久時間,不見出手互攻,其實,兩人都已提聚了全身的功力,蓄勢等待機會,那紅衣怪人連劈數十掌,仍無法把林寒青逼退開去,已不再輕易出手,雙目凝注在林寒青的短劍之上,候機反擊。
林寒青手中短劍,雖然一直指着那紅衣人的前胸要害,但卻始終無法把劍勢遞出,因為,他一下找不出一個有把握的機會。
但見林寒青的臉上,滾下了滴滴汗珠,雙方已成了無法罷手之局,只覺自己一直在那紅衣人的掌力指影的籠罩之下,稍有失神,立時將傷在那紅衣人的掌指之下。
那紅衣人也有着難以停下之感,林寒青手中的利劍,一直指着他的要害,只要身子移動慢一步,立時將傷在林寒青劍下之危。
他臉上雖然有着紅布掩遮,無法看出他的神色,但卻可聞得他沉重的喘息之聲,顯然,也有了筋疲力盡之感。
如若這不停息折轉追逐之局,一直的延續下去,兩人都必將活活的累死不可,但形勢已成死結,誰也想不出一個解開這死結的法子,何況,誰也不敢分心去想。
只聽那白衣女嬌聲説道:“他已經無力反擊,快些改變劍招。”
這幾句話,那紅衣怪人也聽得清清楚楚,但卻是無法扳回劣勢,回手反擊。
林寒青暗中一提真氣,任、督二脈中那流轉的真氣,又突然加速流轉,內力綿綿而生,精神一震,劍招突變,施展出“龍飛鳳舞”。
剎那間,劍凝一片清光,飛灑出點點寒芒。
那紅衣人登時手忙腳亂起來,拼盡餘力,劈出兩掌,想阻攔住林寒青的劍勢,人卻疾向後面退去。
但見青芒流轉,罩了過來,那紅衣人心頭大駭,右手“畫龍點睛”,點了出去。
只感一陣寒氣,直湧過來,趕忙縮回點出的右手。
那湧來寒芒,席捲而上,紅衣人盡為劍光籠罩,匆忙問,一吸真氣,仰身向後倒卧,想施展“金鯉倒穿波”的身法,讓避開這一擊,卻不料林寒青的劍勢,比他的身法,尤為快速,寒光已橫掃而至。
紅衣人一縮頸,忽覺頭上一涼。
原來他頭上戴的帽子,吃林寒青一劍掃過,削去一半,連頭髮也被削去了一半。
林寒青一收劍勢,冷冷説道:“承讓,承讓。”
那紅衣人圓睜着雙目,望望林寒青,又緩緩把目光移注到那白衣女的身上,緩緩説道:“明日午時,在下當再向兩位領教,現在,兩位可以入陣去了!”緩緩轉身而去。
他臉上的紅布未除,無法看出他的神色,但從那語氣之中聽來,顯然是十分沮喪。
白衣女嬌聲笑道:“站住!”
紅衣人回過頭來,道:“姑娘還有何見教?”
白衣人笑道:“咱們定有賭約,他如輸了,我也束手就縛,任憑處置,如是你要輸了,帶我們去見那梅花主人,難道你想賴麼?”
紅衣人沉吟了一陣,道:“那梅花主人,豈是人人可見的麼?聽我良言相勸,不用去見他了。”
白衣女道:“他那一劍,本可取你之命,斬你劍下,所以留下你不死,那無非是希望你能帶我們去見那梅花主人。”
紅衣人道:“明日午時,敝東主大筵天下羣豪,兩位屆時見他,也是一樣。”説完,又欲轉身而去。
白衣女怒聲喝道:“喂!你這人講話算是不算?”
紅衣人回頭説道:“我是一片好意,兩位如是執意要去,在下自當帶路。”
白衣女笑道:“我要去勸勸他,讓他改變一下心意,不用大筵天下英雄了。”
紅衣人道:“敝東主,向來是不聽人勸的。”
白衣女道:“他如不聽我的勸告,説不得也要和他賭一場了。”
那紅衣人頭上帽子被林寒青削去了一半,亂髮在風中飄飄亂舞,但自發以下,仍不能見,看上去更增恐怖之感。
只見他一雙眼睛不停的在那白衣女瞼上轉動一陣,道:“敝東主武功、才智,強我何至十倍,縱然是姑娘親自出手,也不是他的敵手。”
他言詞之中,儘量推託閃避,極力想打消那白衣女求見梅花主人的用心。
白衣女道:“不用我親自出手,一樣的也要勝他,不信你等着瞧吧!”
紅衣怪人語氣突轉冷漠,道:“怎麼?你一定要見麼?”
白衣女笑道:“自然是一定要見。”
紅衣人嘆息一聲,道:“好吧!縱然我被殺了,你們也別想活;跟我走吧!”轉過身去,大步而行。
白衣女突然加快腳步,走在那紅衣人身後,道:“你不用害怕,我可説動那梅花主人,不讓他處你死刑就是。”
紅衣人道:“就我所知,凡見過敝東主的人,還沒有一個活在世上。”
白衣人道:“我將是唯一的例外。”
那紅衣人心中帶怒,不再理她,只管放步而行。
白衣女舉手一招,林寒青行快兩步,和她並肩而行,低聲説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白衣女道:“咱們會見那梅花主人,你心中怕是不怕?”
林寒青道:“在下生死,不足掛懷,倒是姑娘的安危,事關重大,如若咱們不幸死在那梅花主人手中,明日英雄大會,有誰能主持全局?”
那紅衣人突然停下身來,説道。“這位兄弟説的不錯,今夜明午,相隔不足十個時辰,早見晚見,都是一樣,這位姑娘,最好是不要堅持己見了?”
白衣女道:“你不過怕那梅花主人殺你,不敢帶我們去見他?”
紅衣人道:“梅花門規戒森嚴,凡未得敝東主允見之人,屬下擅自帶人去見他,律戒必死,從無破例。”
白衣女沉吟了一陣,道:“你這人也算是個英雄人物,雖是生死交關,倒也不肯輕諾寡信,見是非得見他不可,但不用你帶去就是……”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是我們自己找着了他,大概就不會連累你了吧!”
紅衣人道:“這個自然。”
白衣女道:“那你揭面罩,讓我瞧瞧你的真面目,就不用你帶我們去了。”
這本是極為簡單的事,那紅衣人只需舉手之勞,揭開臉上紅色的面罩,但卻似遇上了絕大的難題,猶豫不決。
那白衣女突然冷笑一聲,道:“你這人很重信諾,顯然是出身正大門派,如若是江湖上真有梅花門這一脈武學,不論他如何的隱密,都難免要露出一點風聲,但這梅花門卻一直沒有聽人説過……”
那紅衣人的身軀,突然一陣顫動,顯然心靈上受了強烈的震撼。
林寒青暗暗忖道:“這話不錯啊!那玄皇教組織是何等嚴密,但武林中亦有着該教的種種傳説,這梅花門勢力如此龐大,怎的卻從未聽人説過?”
只聽那白衣女接道:“因此,我敢斷言,你不是出身那梅花主人的門下。”
那紅衣人兩道森寒的目光,不停地在那白衣女臉上流轉,緩緩取下了臉上的紅色面罩。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見那人皮膚嫩白,五官端正,該是位十分俊俏的人物,奇怪的是雙頰之上,各有一朵梅花圖紋,花紋深陷,似是用火焰成,每一顆烙印,足足有一寸方圓大小,正烙在雙頰之間,毀壞了那俊俏的面容。
那紅衣人又緩緩帶上紅色的面罩,道:“在下已尊從姑娘之言。”緩緩轉過身子,急急奔去。
林寒青望着那紅衣人的背影,默然出神,直待他消失不見,才長長嘆一口氣,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白衣女仰臉望望天色,道:“扶我回到陣中去吧!我得要好好休息一下。”
林寒青心中有着重重疑雲想問,但那白衣女已伸出手,搭在了他手肘之上,仰臉望天,凝目不語,顯然,也正在用心思索。
兩人回到那奇陣,韓士公早已多的心焦不耐,幾次要衝出陣,尋找幾人,都為素梅攔阻,看見兩人歸來,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道:“你們那裏去了?”
林寒青道:“一言難盡,這短短時光之中,所聞所見,足夠三天三夜想不明白了。”
韓士公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説啊!”
那白衣女揚起素手,拔下林寒青身上的金針,道:“你剛才和那人劇戰很烈,耗消真力甚大,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金針除後,林寒青忽覺着一陣陣睏倦,湧了上來,不自禁的閉上眼睛。
白衣女匆匆拔下自己身上金針,倒卧在草地上。
素梅取過一條棉被,蓋在那白衣女的身上。
韓士公只看的目瞪口呆,低聲問素梅,道:“這是怎麼回事?”
素梅道:“他們很累,得好好甜題一陣,才能復元,最好別打擾他們。”
韓士公自小在江湖上闖蕩,但卻從未遇上過此等情勢,一時間茫然無措,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素梅緩緩坐下身去,守在那白衣女的身側,眉目間泛現出重重憂慮。
韓士公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但見素梅那付冷若冰霜的神情,擔心碰她釘子,不敢開口。
較為活潑的香菊,也緊緊皺起了兩道柳眉,站在素梅身後。
這是福淒涼的畫面,每人都似有着重重的心事,愁眉苦臉的等待着,但心中卻是又空空洞洞,誰也説不出等待什麼?
韓士公忍不住心頭一股悶氣,站起身來,道:“兩位姑娘在這裏守着他們,老朽到陣外走走去。”
素梅緩緩抬起頭來,道:“不行,這陣中奧妙無窮,豈能是隨便走得出去的麼?”
韓士公冷哼一聲,默然不言,心中卻是暗暗怒道:“我就不信,這幾根竹竿、木枝布的陣勢。當真能擋得住人?”
抬頭望去,突見十幾個黑衣人,健步如飛而來。
每人肩上,都抗着一捆木柴,堆在那竹陣之外。
黑衣人川流不息的往來,片刻間,在這竹陣的四周,堆滿了木柴。
韓士公本想告訴素梅、香菊,但見兩人全神貫注在那白衣女的身上,對其他的事,似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雖已是六七十歲的人,但仍然帶一份赤子之心,心中賭氣,暗暗忖道:“哼!老朽這一把年紀了,難道不如你們兩個毛丫頭,沉得住氣麼?咱們等下去吧!就算他們放起一把火來,把咱們活活燒死此地,老夫也比你們多活了幾十年。”
但見那木柴愈難愈多,片刻之間,已把竹陣全部圍了起來,已然難見四周的景物。
素梅、香菊,仍然是毫無所覺,四道目光一直凝注在那白衣女的身上,似是在全神準備應變。
韓士公暗暗忖道:“只怕這兩個丫頭,全神貫注主人,沒有注意到陣外之變,得告訴她們一聲才好。”
心念一轉,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姑娘……”
二婢頭也未轉動一下,似是根本未聽到他呼叫之言。
韓土公心中有氣,提高聲音説道:“我説兩個女娃兒,你們瞧到沒有?”
素梅搖手説道:“別説話,好不好?”
香菊卻伸出右手食指,放在櫻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韓士公心頭有氣,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夕陽西下,晚霞絢爛,天色已然是近黃昏的時分。
林寒青當先醒了過來,啓開雙目,頓見陣外,堆滿了枯枝亂草,不禁心頭大駭,道:“韓兄,那陣外枯枝亂草,是何人堆起來的?”
韓士公道:“梅花主人的屬下。”
林寒青道:“他們堆下這柴草,那是要存心把我們燒死在此地了!”
韓士公道:“大概是不錯吧!”
林寒青春他面上仍有激忿之色,心中奇怪,笑道:“韓兄和誰生氣?”
韓士公道:“還不是那兩個丫頭,兄弟,你趕快想法子出陣去,老夫倒是要和她們比比看,到底是那一個沉得住氣?”
林寒青和他相處時間已久,對他為人,已甚瞭解,微微一笑,道:“韓兄,何苦和她們女孩兒家一般見識。”
韓士公暗暗忖道:是啊!我這把年紀了,何苦和兩位小姑娘家生氣呢?不禁啞然一笑,道:“兄弟説的不錯,不過這兩個丫頭十分可惡,強敵在陣外堆積柴草,分明是想把咱們活活燒死此地,老夫幾次警告她們,兩個丫頭是理也不理,那我倒是要瞧瞧看,咱們誰怕死了?”
林寒青暗暗笑道:“六七十歲的人,還和孩子一般模樣。”
要知這韓士公,在江湖之上,闖蕩數十年,也就憑他一份急公好義,和待人熱誠的赤子之心,才能化兇為吉,有驚無險。
轉頭看去,只見二婢各自執着那白衣女一雙玉手,盤膝閉目而坐,右掌和那白衣女掌心相抵,正以本身真之渡入那白衣女的體內,助她復生。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她一個多病之軀,柔弱女子,竟能輕談生死,不畏強暴,咱們堂堂男子,想來豈不慚!”
韓士公道:“凡具有大智大慧者,必具有大勇,自不是常人能及。”
林寒青道:“眼下處境險惡,陣外堆積如山的柴草,一旦燃燒起來、火勢定然十分兇惡,必需得早些設謀對策,我去助她醒來。”站起身來,橫移兩步,左手扶起那白衣女的身子,右掌抵在她背後“命門穴”上,暗運真氣,一股熱流,源源攻入那白衣女的體內。
他功力深厚,遠非二婢能及,那白衣女蒼白的臉色上,逐漸泛升起淡淡的紅暈,緊閉的雙目,緩緩啓開。
素梅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嚇死小婢們了。”
白衣女目光轉動,四外望了~眼,回首對林寒青一笑道:“他們想燒死咱們。”
林寒青道:“不錯,眼下這四周堆積的木材,已足夠燃燒上三四個時辰之久,別説火燒延蔓,燒入陣中了,就是那蒸人的熱氣,也要把咱們活活的烤焦了。”
韓士公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夫活了這大年紀,闖蕩江湖數十年,坐過水牢,受過刀傷,單單是沒有嘗過大火燒烤的滋味,今日有幸,試試也好,反正老夫,已活了六十幾年。縱然被火燒死了,那也不算短壽啊!”
林寒青知他心中仍然在生二婢的氣!心想勸他幾句,一時間卻是想不起適當的措詞。
那白衣女略一沉吟,回顧了香菊、素梅一眼,説道:“你們兩個丫頭,怎麼開罪了老前輩,快些上前賠個禮去。”
二婢不敢分辨,相互望了一眼,走上前去,躬身説道:“大人不見小人過,我們年幼無知,開罪了韓老前輩,我們姐妹這裏陪罪了。”齊齊斂了一禮。
這一來,韓士公倒是覺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聲説道:“那裏,那裏,老朽這把年紀了,和你們這些女孩子鬧氣,想起來慚愧的很。”
香菊揚了揚柳眉兒問道:“韓老前輩,我們姐妹罪也陪過了,韓老前輩的氣也消了,但卻不知我們兩姐妹見時開罪了老前輩?”
素梅淡淡一笑,接道:“還望老前輩指點、指點,也免得我們姐妹日後再犯?”
韓士公只覺臉上熱辣的難過,卻是説不出二女之錯。
白衣女接口道:“對長者説話不敬,神色不恭,處處都是錯,那裏還用指出來,還不給我退下去。”
二婢應了一聲,退到那白衣女的身後。
林寒青怕韓士公下不了台,搬轉話題,接口説道:“姑娘,咱們得設法出陣,難道坐在這裏等他們燒死不成?”
白衣女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出不去,如若強行在路,勢必要造成重大的傷亡!”
韓士公道:“老朽一把年紀,死不足借,但幾位都正值青春年華,豈可輕踐性命,如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衝出陣去,拼他一下,走得一個是一個。”
白衣女道:“不能逞匹夫之勇,衝出陣去,也不願坐以待斃,自絕生機。”
韓士公道:“兩者皆不可取,倒使老朽想不明白,該當如何了?”
白衣女道:“咱們要安然脱險。”
韓士公四下望了一陣,搖頭,道。“除非咱們生了翅膀,飛上天去。”
白衣女笑道:“老前輩只想到上天,但卻忘了咱們可以入地。”
韓士公道:“姑娘之意,可是説咱們挖個地道,跑出去麼?但老朽之見,這辦法卻是萬萬的行它不通?”
白衣女道:“如是挖一個地道,直達堆集的木柴之外,自然是行不通了。”
韓士公呆了一呆,道:“姑娘高才,非是常人能及,眼下時機迫促,姑娘還是明説了吧!這等深蓄玄機之言,老朽是越聽越糊塗了。”
白衣女道:“説穿了十分容易,用心想一想,誰都可以想到,我在選這塊地形之時,已想到他們可能施用火攻,因此陣中有一塊高出的土丘,咱們不用費力,就可以挖一個坑了,可容咱們幾人存身,然後先他們放起一把火來,火勢由裏向外蔓延,或可連這座奇陣,也可保全下來。”
韓士公道:“事不宜遲,咱們早些動手。”
白衣女道:“不用慌,他們如是早存了燒死咱們之心,只怕早已放起火來,那裏能等到現在?”
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天上星光閃爍。
林寒青、韓土公、素梅、香菊,齊齊動手,很快的在那高丘下挖了一個可容四人存身的大洞。
白在女精神似是已難再支撐下去,不得不借助金針刺穴法。
兩枚金針刺入穴中,立時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這時,一輪明月,由東方天際升起,陰森的荒野裏,不時傳來了聲聲梟鳴。
白衣少女望望天色,道:“是時候了,咱們要先發制人!”
林寒青:“放火麼?”
白衣女點點頭,道:“走!咱們兩人去……”
林寒青道:“姑娘身體不好,還是多多休息,在下一個人,也就夠了。”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放火是下下之策,也許咱們還有別的辦法,走此陪我出陣瞧瞧去。”
林寒青伸手拔出了參商劍,道:“姑娘要小心了,出陣之後,請緊隨在下身後,也許他們早已埋伏人手,突施襲擊,在下或將援救不及。”
白衣女已舉步向前行去,笑道:“你關心我,是麼?”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在下極為敬佩姑娘的膽氣。”
白衣女淡淡一笑,道:“那不是我膽子大,只不過是我自知命不長久,早死幾日晚死幾日也沒有什麼分別。”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白衣女又道:“本來我還可活六個月,但經過一番鬥智,耗消元氣太多,只怕是難以活過三個月。”
林寒青道:“姑娘才華絕世,精通醫理,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解救之藥麼?”
白衣女笑道:“我爹爹和母親為了想醫我的病,找遍了天下名醫,但每位名醫,卻有着不同的看法,診斷結果,用藥也不相同,我爹爹一氣之下,把十二位名醫,全都請上了連雲廬,由天鶴上人老前輩主持,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研究我的病情,可是仍然難以找出療救之法……”
林寒青一皺眉頭,“那天地考前輩之能,也是束手無策麼?”
白衣女然停了下來,席地而坐,舉手理一下垂在鬢邊的散發,笑道:“他們相互研商了七八天,終於找出來一個結果。”
此刻,已然到了竹陣邊緣,只要再向前走上幾步,立可出陣,林寒青知她坐下之意,有話要説,也隨着坐了下去,接道:”什麼樣的結果?”
白衣女笑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他們費了很多天,研商的結果,確定我只能活上半年,其實不用他們説,我自己也比他們還要明白。”
林寒青急急接道:“姑娘所知,和他們的研商結果,是否相同?”
白衣女笑道:“大致相同,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在這半年之中,我不能太過勞累,如是大耗心智,半年的壽限,要減少一半……”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道:“早知如此,我等實不該這般麻煩姑娘了。”
白衣女笑容如花,説道:“你可是很關心我的死之事麼?”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仍是接不下去。
白衣女笑道:“你不用為難了,我雖然活了十幾年,但自從記事之後,一直在死亡的邊緣上掙扎、徘徊,人説千古艱難唯一死,但我卻是對死亡毫不畏懼,你不用替我惋惜,也不用為我悲傷。”
林寒青道:“話雖如此,但姑娘減少了三月壽限之事,總是叫我等內心難安。”
白衣女突然斂失了臉上的笑容,輕輕皺起眉頭,凝目沉思起來。
她言笑生死,如談説此時的賞心樂事,一直是面帶微笑,毫無一點自借自憐之色,此刻卻陡然皺起眉頭,神色凝重。
林寒青嘆一口氣,道:“姑娘此刻的處境,實是寸陰如金,不應再捲入這江湖風波的凝渦之中,應該快快樂樂的渡過餘下的生命,唉!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像姑娘這般預知死亡之期,但仍能鎮靜如常,實非平常人能夠做到,在下是自嘆弗如。”
白衣女嘆道:“我在想一件事,不知該如何才好?”
林寒青暗暗忖道:“她這般才智聰慧的人,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口中卻不自禁地問道:“姑娘有什麼疑難的事,不知可告訴在下,在下或提供出一二愚見?”
白衣女兩道目光,凝注在林寒青的身上,道:“我在想該不該把我心中所記武功,傳授給你?”
林寒青一聽此事竟然涉及自身,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聽那白衣女接道:“我如不把武功傳授予你,我如死了之後,這些絕世神功,或將從此絕傳於世,如若傳授予你,我那僅有三個月的生命,都將耗費在傳授你武功之上,豈不是太可惜了?”
林寒青道:“姑娘不用為此事困值,如若你真的只有三個月的壽限,確應好好的歡渡這有限的時光……”
白衣女道:“可是那些記載這武林的秘本,都已被火燒去,我如死去之後,那些武功心法、口訣,都將隨我而去,我豈不成了武林一大罪人?”
林車青道:“姑娘智慧過人,別説在下,這世上也難有幾人及得,短短三個月的時光,就算姑娘肯細心傳我心法,只怕在下也難以領悟,豈不是有負姑娘的厚望了麼?”
白衣女道:“你縱然是學不完全,但是總可以記下大半……”忽然站了起來,接道:“唉!這些事,當真是很難決定,讓我慢慢的想想再説吧!”舉步向陣外行去。
林寒青急急搶前一步,走在那白衣女的身前,説道:“姑娘不可涉險,容在下為姑娘帶路。”
陣外那堆集的木柴中,火光一閃,一個全身黑衣的人,隨着那閃動的火光出現,冷冷的説道:“敝東主大駕親臨荒氮,請兩位前往晉謁。”
林寒青看他手中握着的松油火把,道:“小心你手中火把,點燃了那些枯草木柴。”
白衣女接道:“這人得頭楞腦,沒有禮貌,等一會咱們同那梅花主人談和時,就請那梅花主人,先殺他作為條件。”
那黑衣人呆了一呆,高舉起手中火把,道:“在下奉命接引兩位,去見敝東主。”
林寒青右手短劍揮動,桃開那些攔路木柴,闢出一條路來,冷冷道:“走在前面帶路。”
那黑衣人似是已為那白衣女恐嚇言詞所懾,不敢再對兩人無禮,果然轉過身去,高舉起手中火把,當先帶路而行。
林寒青目光轉動,藉月光望去,隱隱發覺四周而草叢之中,隱伏着很多黑衣人。
白衣女快行兩步,緊迫在林寒青身後,低聲説道:“見着那梅花主人時,不用怕他!”
林寒青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語氣之間,顯是有些不快。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你生氣了麼?唉!你這人好大的脾氣啊!”
林寒青回顧那白衣女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她不惜減短壽限,以抱病之軀。為天下英雄血那梅花主人周旋,唉!我對她倒真該客氣些才好。”心中生出歉咎,但卻不知該如何啓口。
正自忖思措詞,那白衣女已搶先説道:“如以我這三月的壽限來算,咱們相識的時間,不算短了,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名字呢?”
林寒青暗暗忖道:問人閨諱,乃大不禮貌的事,我林寒青豈是這等人物,口中卻微笑説道:“姑娘芳名?”
白衣女笑道:“大概是我生下來就很多病,所以爹孃都管我叫惜惜,那是説我柔弱多病,爹孃都很惜我憐我。”
林寒青目光一轉,瞥見無數的黑衣人,穿行奔走在荒涼的亂草地上,忙碌異常。
只聽那白衣女接道:“以後我長大了,覺着借惜兩字,太過不雅,我就把字改了一個字。”
林寒青道:“改了那一個字?”
白衣女道:“我想一個女孩子,不論醜美,將來總歸是要嫁作人媳膽像我這般多病矯弱的身體,那個人討了我,那人定然是一輩子作牛作馬的扶侍我,那個苦可吃大啦,所以,我就把最後一字,改成香字……”
林寒青道:“白惜香……”
白衣女笑道:“是啊!可是太俗氣了麼?”
林寒青道:“姑娘人如其名,這香字改的很好……”
白衣女笑道:“由來名俠之士,大都是憐香借玉的人,我改作惜香,就是要那討我的人,心有所惕,對我必得憐愛有加才行,他只要一叫我的名字,就該想到謙謙君子,惜香憐玉,縱然是為我作牛作馬,扶待於我,也就不會心存介蒂了。”
林寒青道:“原來如此。”
白惜香道:“我這名字,除了提醒討我之人,要惜香憐玉之外,還別有一番作用。”
在強敵環伺,形勢危惡的境遇之下,嬌弱不勝的白惜香,竟然大談起風月情事,依依而言,旁若無人,這份輕談生死的鎮靜,從容赴險的豪氣,激發起林寒青英雄情懷,不再分神分顧,朗朗一笑道:“這倒得領教了,不知還有什麼作用?”
白惜香道:“你再把我的名字低吟兩遍。”
林寒青道:“白惜香……白惜香……白惜香……”臉色微微一變,忽然住口不言。
白惜香笑道:“你明白了吧!誰要憐我、惜我,那就是白費一番心機,白白惜香一場.落得個一場空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