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青飄然而退,低聲説道:“龍弟,快去搜她。”
忽然一聲虎吼.那黑衣大漢疾衝.掄刀生風,橫斬過來。
於小龍長劍一伸“吞雲吐月”,噹的一聲,封開了那黑衣大漢刀勢,飛起一腳。踢了過去。他年事雖小,但出手的迅快,詭辣.卻是甚為罕見,一腳踢出.長劍也同時出手“分花拂柳”,搖擺之間,顫起一片劍花,迫的那黑衣大漢,疾向後面躍退了五尺。
林寒青疾跨一步,低聲叱道:“龍第不要傷人,快去搜尋參丸。”
於小龍嘻嘻一笑,翻身一躍,落到了那青衣少女身側,説道:“參丸放在那裏?”
青衣少女脈穴雖被林寒青指力點傷.但她的居傲之態,卻是毫無改變。冷冷説道:“參丸麼?早在百里之外了……”
於小龍怒道:“究竟放在那裏,快説出來。”
青衣少女冷漠的望了於小龍一眼.默然不語。
於小龍道:“好啊!你要自找苦吃……”右手一揚,長劍還入鞘中,左手抓起那青衣少女的右腕,右手託在她肘間關節之上,接道:“你可想試嘗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麼?”
這時,那手執單刀的黑衣大漢,陡的一個虎撲,衝了上來。
林寒青橫裏一躍,攔住那大漢去路,低沉的喝道:“龍弟,不許胡來,快搜她衣袋,只要找出參丸,我們立刻就走……”左臂忽然一伸,回臂拍出一掌。
只聽那黑衣大漢一聲大叫,手中單刀應聲而落。
林寒育身軀疾轉,一指點中了那大漢“肩並”大穴。
出拳擊刀,反手點穴,快的幾乎是同一時間出手。
於小龍年紀幼小,甚少顧忌,果然伸手在那青衣少女身上搜了起來。
林寒青臉色緊張的望着於小龍,希望他能早些搜出參丸。
那長衫少年又恢復康灑的神態,手揮摺扇,冷眼旁觀。
倔強的青衣少女,突然沉默下來,低垂粉頸,微閉雙目,放任於小龍在身上搜查,始終不發一語。
於小龍搜完那青衣少女全身上下,不見參丸何處,不禁心頭火起,怒道:“你把參丸藏到那裏去了?”
青衣少女緩緩睜開星目,眼神中暴射出忿怒的火焰,投注林寒青的臉上,道:“早已告訴你們,那參丸早已交由別人送走,你們不用白費心了,我們技不如人,死而無憾……”
那黑衣大漢插口接道:“江湖之上,險詐重重,月姑娘如是肯聽在下之言,此刻咱們已然在百里之外了,唉,你卻偏偏大發善心,以盜人藥物,逼人自絕為憾,堅持要來靈前,憑弔一番,落得這等下場……”
那青衣少女怒聲叱道:“誰要你來了,哼!貪生怕死。”
林寒青緩緩説道:“龍弟,你搜查清楚了麼?”
於小龍道:“到處都搜過了。”
林寒青道:“解開她的穴道,放她去吧!”
於小龍怔了一怔,道:“什麼?”
林寒青道:“放開她,讓她走吧!”
於小龍這次聽的字字入耳,顧然心中存疑不解,但卻不敢不聽師兄之命,推活那青衣少女穴道,緩緩退到一側。
林寒青走到那黑衣大漢身側,伏身撿起單刀,還入那大漢身後刀鞘之中,一掌拍話那大漢穴道,一拱手,道:“兩位請上路了.恕我不送。”緩緩轉過身子,步入室中。
那青衣少女、黑衣大漢,茫然的望着林寒青的背影,心中不知是驚?是喜?
只見林寒青白衣上,波紋盪漾,似是他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着,慢慢隱入了靈幃不見。
那黑衣大漢緩步走到那青衣少女身旁,低聲説道:“月姑娘,咱們該走了。”那青衣少女緩緩轉過身子,慢步而行,逐漸消失於桃花林中。
那黑夜大漢舉手抱拳,遙遙對那靈幃一禮,道:“公子相釋之情,在下沒齒難忘.他日有緣,定當一報今日之恩。”
於小龍長嘆一聲.道:“你快些走吧!別讓我看的起了怒火,拼受師兄一頓責罵,也得把你殺了。”
那黑衣大漢知他所言非虛,不再答話,轉身疾奔而去。
於小龍目睹兩人去遠,轉身向室中走去。
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兄弟。”
於小龍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那長衫少年,手舉摺扇,面帶微笑,望着他微微頷首,不禁一皺眉頭,道:“叫我幹什麼?”
他心頭懊惱,説話甚是難聽。
那長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年齡不大,火氣倒是不小。”
於小龍道:“怎麼樣?我心頭煩得很,最好別招惹我。”
那長衫少年似是有意要找麻煩,竟然舉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煩請小兄弟通稟令師兄一聲,就説黃山世家李文揚,有事請教。”
於小龍道:“你這人是怎麼槁的,你一直站在旁側看着我師兄為失去參丸所苦,心情煩惱,偏要來這般羅嗦什麼?”
李文揚摺扇輕揮,朗朗一笑,道:“在下出道以來,會過了不少高人,但那些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也不敢對在下這等無禮……”
只聽林寒青那充滿着憂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李兄不要見怪,在下這位師弟,一向放縱慣了,失禮之處,還望看在在下份上,大度包涵。”説着從靈幃後走了出來。
李文揚供手笑道:“林兄這靈幃、素幡也該撤除了,此物標新立異,恐將招致武林中人物的好奇之心。”
林寒青道:“多謝李兄指教……”語音微微一頓,目注於小龍道:“龍弟撤下素幡,收了靈幃,咱們也要早點趕路了。”
於小龍應了一聲,自去收拾。
李文揚輕輕揮搖了一下摺扇,道:“林兄……”
林寒青緩緩轉過頭來,道:“李兄有何見教?”
李文揚突然行近了兩步,低聲説道:“兄弟有一件事,想借重林兄大力,助我一臂,唉!兄弟在這聽蟬台上,一住近月,就是為着此事……”
林寒青搖頭接道:“在下還有要事,必須得早日趕往金陵。”
李文揚臉色微微一變,道:“既是林兄無意相助,在下自是不便相強,打擾了。”轉身緩步而去。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兄留步。”
李文揚停下腳步説道:“林兄還有話説?”
林寒青緩緩走了過來,道:“常聽家母談起黃山世家,武林中俠聲第一。”
李文揚道:“好説,好説。”
林寒青道:“黃山世家,譽滿天下,不知要兄弟如何相助?”
李文揚沉吟了一陣,低聲説道:“這一片桃花林中,表面只不過是一座迎來送往的客棧,其實卧虎藏龍,包藏禍心。一件震駭武林人心的陰謀,正在這繁花似錦的桃花林中行進。”
林寒青軒動了一下劍眉,道:“有這等事?”
李文揚道:“林兄初履此地,不知這桃花居中之秘,“恰紅閣”“飛翠樓”,極盡聲色之娛,可是有誰知道那嬌軀纖纖,容色如花的歌姬舞娘,竟然是一個個身懷絕技,多少武林高手,都無聲無息的毀在輕歌曼舞之下!”
林寒育雙目中暴射出炯炯的神光,顯然,他已為李文揚言詞所動。
李文揚突然停了下來,小心異常的凝神靜聽了片刻,接道:“聽蟬台藏書萬卷,供人遣讀,有誰知他們卻是要借那萬卷藏書,招引奇人,別展陰謀。”
林寒青道:“李兄此言可有憑據麼?據在下所知,那位店東主,雖然陰沉一些,卻也不似江湖中的人物。”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林兄來的很巧,今日正是他三月一度的聚會之期,凡是稍有地位的首腦人物,都將趕往前去,據兄弟打聽所知,這三月一度的會期,對他們至為重要,兄弟費盡了心血,一直無法打聽出那主持大事的首腦之人,林兄趕巧,才有得這般平靜……”
林寒青道:“方才李兄所言,這桃林掩藏之下,藴藏着一件震駭武林人心的陰謀,不知指何而言?”
李文揚道:“此書説來話點,一言難盡,此地不是談話之所,林兄如若有興,何不乘夜色郊遊一番,也好藉機長談。”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李兄厚愛,敢不應命。”
這時,於小龍已收好了素幔靈幃,緩步入室。
林寒音低聲説道:“龍弟去牽來咱們的馬匹……”
語聲未住,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
抬人看去,只見兩個店夥計,舉着紗燈帶路,急急而來,那長衫福履的店東主,急急奔來。
於小龍低聲説道:“大哥,店東主來了,你還是躺入棺木中吧!”
林家青道:“我既現身,只怕已為他們所見。”
李文揚低聲説道:“人妨事,兄弟已代林兄清查過四周的環境,他們埋下的幾根暗樁,都被我代為清除,林兄暫躲入棺木之中也好.看他們要耍什麼花樣?”
林寒青點頭説道:“龍弟,記着問他們要回馬匹,咱們連夜起程。”一抬左腳,身子突然平飛而起,輕巧絕倫的,隱入了棺木之中。
他剛剛藏好身子,那店東主已急急的奔了進來。
李文揚身軀一閃,隱入門後,於小龍卻快步迎了上去,擋在門口。
他右手橫着長劍,神氣十足的説道:“深更半夜,你慌慌忙忙的跑來幹什麼?”他小不更事,言詞率直,聽來甚是強橫。
二個店夥計,疾快的分向兩側,滿臉陰沉的店東主,卻急步走了過來,目光閃動,打量了於小龍一眼,道:“小兄弟,光棍眼睛裏不揉沙子,老夫閲人千萬,豈能當真在陰溝裏翻船,請令兄出來,老夫想問他幾句重要之言。”
於小龍究是年紀幼小,不解江湖上的險詐,吃那老人出言一詐,不自禁回頭向那棺木望了一眼,一面搖頭答道:“不行,你有什麼事,對我説也是一樣。”
躲在門後的李文揚聽得一皺眉,暗道:這不是不打自招麼?
只聽那店東主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年紀幼小,只怕作不得主。”
於小龍大眼睛眨了幾眨,道:“你這人怎麼搞的,人死了,那裏還能説話?”
那店東主冷笑一聲,道:“小兄弟,不吃敬酒吃罰酒,再不閃開,可別怪老夫翻臉無情.以大欺小了。”
於小龍一瞪眼,道:“怎麼,你想打架,那是最好不過。”
那店東上似是未料到年紀幼小的於小龍,竟是這等蠻橫,不禁呆了一呆,道:“年輕輕的這般蠻橫,倒是少見……”
只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接道:“不要和他多説廢話……”
桃樹深處,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綠衣的長髮少女。
於小龍目光轉動。打量了那小女一眼,發覺正是剛隨這店東主,致奠師兄靈前的少女。
只見她輕移蓮步,嫋嫋娜娜的走過來。
於小龍正待喝叱,忽聽耳際響起了李文揚低沉、柔和的聲音,道:“小兄弟暫按下心頭之火,不妨和他們虛於委蛇,在下料他們來此,必有用心,多讓他們説幾句話,還可找出蛛絲馬跡……”
那綠衣少女,目睹於小龍凝神而立,默不作聲,似是根本未聽到,不禁油生怒意,身子一側,直向室中衝去。
於小龍平胸而舉的長劍,突然橫裏一伸,寒芒電閃,划起一道銀虹,攔住了去路。
那綠衣少女,前衝的嬌軀陡向後一收,疾退了兩步,冷笑一聲,道:“無怪這等狂傲,敢情是有兩下子。”
於小龍正待發作,忽然想起李文場相囑之言。忍下怒火,笑道:“想闖進來,如何能成,咱們先談談,如若你們説出道理,我自然會讓你進來。”説話時,神情肅然,一本正經。
李文揚聽得暗暗笑道:“這孩子倒也難纏得很。”
那綠衣少女,伸手理一理髮邊散發,沉吟片刻,道:“你們可是從華山來的麼?”
於小龍怔了一怔,道:“不錯啊,你怎麼知道?”
綠衣女微微一笑道:“你那位裝死的師兄,可是叫林寒青麼?”
於小龍道:“也不錯,怎麼樣?”
綠衣女點點頭,道:“這就不會錯啦!”
於小龍道:“什麼不會錯啦!”
綠衣女接道:“告訴你也不妨事,你那位裝死的師兄,帶有一瓶千年參丸、行李、馬鞍,我們俱都查過。不見那參丸何在,想是定然帶在他的身邊。”
於小龍皺皺眉頭,暗自忖道:這事當真奇怪,我們攜帶參丸之事,極為隱密,不知何以這樣多人知道?
只聽那綠衣女接道:“我們原準備在長江渡口處,下手搶奪,卻不料你們竟然留宿這桃花居中了……”
話至此處,突然聲色俱厲的接道:“話已説明白了,生死兩條路,任憑兩位選擇,想生離此地,那就乖乖的獻出千年參丸……”
於小龍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我這人就是不怕死,但不知死路如何?”
那綠衣女聳了聳柳眉兒,道:“人小鬼大,看不出你倒是難惹啊!”
於小龍聳聳肩膀.道:“好説,好説,姑娘比我大不了幾歲,又是婦道人家,競然能做起打劫商旅的事來,可惜是姑娘找錯人了。”
綠衣女微微一怔,道:“怎麼找錯了,你適才之言難道是説的謊話!”
於小龍搖搖小腦提.道:“我從來不説謊言,你打聽的一點不錯,我們確然帶了一瓶參丸.就是怕你沒有本領搶去。”
綠衣少女一掠長髮,道:“原來如此,我還道找錯人了。”身子一錯,突然向上欺來,食中二指一駢,點向於小龍“玄機”要穴。
於小龍右腕一振,閃起了兩朵劍花,斜裏削去。
那綠衣少女手法甚是奇詭,玉手翻轉之間,竟然避開了劍勢,一掌拍向於小龍的握劍右腕。
於小龍眉頭一皺,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一擊。
那綠衣女嬌軀一側,緊隨而入,右手掌勢追打,左手卻從頭上取下一枚金簪。
於小龍大聲喝道:“留心了。”長劍一變,絕學突出,長劍三起,寒芒波湧,登時又把那綠衣女迫出室外。
綠衣女在手金簪倏然伸出,直向於小龍長劍之上點去。
於小龍右腕收回長劍,左手卻拔下肩上鐵筆,一招“笑指天南”,迎胸點去。
綠衣女疾收金簪,飄然而退。
於小龍道:“怎麼了不打了?”
那綠衣女冷冷説道:“你的劍中挾筆,招術異常神奇……”
於小龍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行了,我説你找錯人了,你現在明白了?”
那綠在女道:“我雖無勝你的把握,但我決不致敗你手中,咱們如若定要分出勝敗,只怕不是一兩百招內,可以決定。”
於小龍道:“你能迫的我拔筆助劍,武功確實不錯,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要是我大哥真的沒死,你可萬萬不是他的敵手。”
綠衣女默然不言,尋思一陣,突然説道:“你武功之強,大出了我意料之外,但你們決走不了,不留下參丸,別想生離此地。”
於小龍搖頭説道:“我不信,偏要走給你們瞧瞧。”突然一個箭步,竄到那店東主的身前,一把抓去。
兩個執燈大漢,正待來救,卻被於小龍飛起一腳,踢中左面一人膝蓋關節之上,痛的啊喲一聲,連人帶燈籠,滾出了七八尺遠。
右面一人嚇得一怔,於小龍掌勢已到,啪的一個耳括了,打得翻了一個跟頭,栽倒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那店東生似是強過那兩個店夥計,身子疾快的退了開去,避開於小龍一抓之勢。
於小龍收拾了兩個店夥計,一個急轉,人似旋風,疾快的衝到那店東主的身側,雙手一揮,一齊抓去。
那店東主避開了左手,被於小龍一把扣拿住了右手脈穴。
奇怪的是那綠衣少女,一直冷眼旁觀,卻不肯出手相助。
於小龍手指加力,那店東主登時疼出了一頭大汗,兩道目光,卻投在在那綠衣少女身上,滿是乞求之色。
那綠衣少女淡然説道:“他是個不懂武功之人,你殺了他,也是無用。”
於小龍道:“我要他交出我們的行李馬匹。”説話之間,內力暗加,那店東主登時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之聲。
但他始終不敢答應,只是望着那綠衣少女,顯然,那綠衣姑娘,並非那店東主的女兒。
那綠衣少女忽然嘆息一聲,道:“把馬匹給他們吧!讓他們走。”
那店東主如奉綸旨,連聲對於小龍道:“小大爺,你先放開我,我這就命他們會牽來兩位馬匹。”
於小龍道:“好吧!我也不怕你逃出天去。”鬆開五指,放了那店東主。
那店東主活動了一下手臂.低聲對兩個隨來的店夥計説道:“快去取來這位小大爺的行李馬匹。”
於小龍冷冷説道:“還有我大哥之物,雖然他死了,但他的東西卻是一件也不能少。”
那店東主連連點頭答應。
片刻之後,兩個店夥計急急奔來,道:“馬已備好,行李在此,小爺請查查者少不少東西?”
其實究竟帶了多少東西,於小龍也弄不清楚,但他卻若有其事的仔細檢查了一遍,道:“馬在那裏?”
左面一個店夥計道:“馬匹現在……現在……”目光轉動不停在那綠衣女和店東主的臉上打量。
那綠衣女緩緩點了點頭道:“讓他們走吧!”那店夥計接道:“馬已備好,現在桃林外面……”
隱身在門後的李文揚,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説道:“小兄弟,讓他們把令兄隱身的棺材,也抬出去,放在馬背之上帶走。”
於小龍正覺着無法處理,聽得李文揚指示之言,立時精神一振,神氣十足的説道:“你們把那棺材抬上。”
兩個店夥計怔了道:“就我們兩個人麼?”
於小龍道:“我幫你們。”
兩個店夥計緩步走了過去,合抬一邊,於小龍獨自抬了一邊,出了桃林,果然,兩匹健馬早已備好,等候在桃花居外,於小龍照李文揚的吩咐,把棺木馱在馬背上,捆好行李,縱身躍上馬背。
忽見人影一閃,那綠衣女疾快的追了過來,説道:“令兄當真的死了麼?”
於小龍道:“哼!生死大事,豈可隨口胡説?”
那綠衣女忽然舉步而行,走到那棺木旁邊,一掌拍在那棺木之上,説道:“好在他身懷千年參丸,有起死回生之能,但願令兄服過那參丸之後,能夠死而復生。”
於小龍凝目望去,看那棺木之上,隱隱現出五個指痕,但他對師兄的武功,有着強烈的信心.雖知那綠衣少女暗施算計,但也未放在心上,牽着那馱棺之馬,緩緩向前行去。
夜色幽沉,春寒料峭,拂面江風,仍帶涼意,幹小龍茫然催馬而行,逐漸加快了速度。
只聽江濤奔騰,傳了過來,抬頭看去,只人見前面一片茫茫江水,原來已到了長江岸畔。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來自身後,道:“小兄弟,停下來!”
於小龍一帶馬級,回頭看去,只見長衫摺扇的李文揚已到了身側,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李文揚目注棺木,低聲説道:“咱們離桃林已遠,快把令師兄的棺木打開,看看他是否已受……”
語還未完,馬上棺木蓋子,突然飛了起來,林寒青挺身一躍,飛出棺木,他素來不愛説話,只望着李文揚點頭一笑。
雖是啓唇露齒,作微笑狀,但仍是愁眉緊鎖,滿臉憂鬱,
李文揚微微一怔,道:“怎麼?你可是受了傷麼?”
林寒青搖搖頭,仍是默不作聲。
於小龍急急接道:“我師兄最是不愛説話,我們相處了數年之久,也是一樣,平常之日,很難得聽到他説一句話。如非必要.決不肯開口。”
李大揚笑道:“人人都有怪僻,只是都不相同而已,林兄既不愛説話,在下亦不敢勉強……”
林寒青突然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李兄有什麼事,儘管請説,在下洗耳恭聽。”
李文揚輕輕咳了一聲,道:“林兄適才所經所見,當已知在下之言,並非信口開河了。”
林寒青點點頭。
李文揚道:“在下原以為林兄和這位小兄弟,遭了桃花居中潛伏的奸人毒手,本意趕來相救,及至見林兄出手之後,方知遇上高手,不是兄弟頌讚林兄的武功,你那出手幾招的奇奧,實乃兄弟生平所見最強之人。”
林寒青似是想謙辭幾句,但口齒啓動,卻未發出聲音。
李文揚目光凝注在林寒青的臉上,沉吟了一陣,道:“兄弟原本想請林兄相助,查明主持這桃花居的幕後人物,但兄弟此刻卻又改變了主意。”
於小龍道:“改變了什麼主意?”
李文揚道:“據兄弟側面探悉,這桃花居中進行的陰謀,雖然茲事體大,但一時之間,不致發作,林兄身攜千年參丸,跋涉千里,僕僕風塵,趕來金陵,想必有什麼重要之事?”
林寒青點點頭,於小龍搶先接道:“我們要趕往金陵青雲觀,給一位長輩送藥,如今藥物遺失,唉!我大哥平常已是愁眉苦臉,不愛説話,如今又遇上了這件事情,自是心情更為沉重,不願多言了。”
李文揚道:“青雲觀主,和兄弟家門有舊,在下伴隨兩位同行,或可略有小助。”
林寒青緩緩接道:“那一瓶千年參丸,費了家師無數心血,為此身受重傷,必須要閉門養息,如今藥物失去,實叫兄弟無顏再見師長……”他充滿憂鬱的星目,突然眨動了兩下,登時暴射出兩道寒芒,接道:“藥物雖然失去,但在下亦得去青雲觀,面見長輩請罪,然後再回楓葉谷中領受責罰。”
李文揚道:“林兄暫不必太過憂苦,據兄弟所知,青雲觀主的歧黃之術,極是精深,待兄弟見着青雲觀主之後,和他商量一番,看看能否用其他的藥物代替。”
林寒青淡然一笑,雙目中的神光,忽然斂失,又恢復那種落落寡歡,滿臉憂鬱之情。
於小龍緩緩解下馬背上馱載的棺木,棄置地上,低聲對林寒青道:“師兄心地仁慈,才落得眼下的愁苦,如以小弟之意,把那竊取咱們參兒的一男一女抓了起來,嚴刑相逼,不怕他不説出那參丸的去處,那時咱們循蹤追查,追回參丸,並非難事。”
林寒青望了於小龍一眼,末皆可否。
李文揚道:“眼下唯一可慮之事,乃是那桃花居中潛伏的奸人,他們決然不會就這般放過兩位,必然追蹤而來,據兄弟暗中窺查所得,那暗中主持之人,似是一位極為陰沉毒辣,而又文武兼資的高手,他們的眼線耳目,恐怕已遍佈江南……”
説話之間,忽聽一陣銀鈴叮咚之聲,劃空而過。
林寒青、於小龍不自禁的抬頭向上望去,但夜色深沉,兩人目力雖好,也是無法看得清楚。
李文揚突然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銅哨,放在口中,吹出了十分響亮、悦耳的聲音。
於小龍看他吹的甚是好玩,忍不住問道:“你吹什麼?”
李文揚笑道:“恐怕是舍妹放來的訊鴿。”
於小龍點頭説道:“啊!我常聽師父説起,江湖之上,有一種訊鴿,能夠傳訊手千里之外……”
只聽一陣鳥羽扇風之聲,一個壯大的白鴿,疾撲而下,落到李文揚肩頭之上。李文揚收了銅哨,就鴿羽之下,取出一節竹筒,打開筒塞,取出一張白箋,左手將懷中火摺子取出,迎風一晃,燃了起來。
白箋上寥寥數語,李文揚極快看完之後,隨手撿了一段枯枝,就火折燒了起來,借餘燼就原函之上,匆匆寫了數字,然後摺好白箋,放於竹筒之中,一拍白鴿,笑道:“白花……”兩字剛剛出口,白鴿當時振羽而起,破空飛去。
幹小龍凝神靜聽,竟不聞銀鈴之聲,心中大為奇怪,忍不住問李文揚道:“那白鴿身上,不是繫有銀鈴麼,怎的不響了?”
李文揚笑道:“小兄弟那裏知道,舍妹最愛飼養各類靈禽,這白花乃舍妹心愛靈禽之一,性甚靈巧,它的左腿之上,雖然繫有銀鈴,但只在尋人不遇之時,才開口啄斷那系鈴的細線,銀鈴自然大作,適才在下,已幫它紮好銀鈴,是以不聞響聲了。”
於小龍嘆道:“這白花當真是好,竟然能代為尋人,傳書……”
李文揚搖頭笑道:“不論如何靈巧之物,也無法和人相比,這白花雖是鴿中健者,靈巧罕見,傳書雖不致誤,但也無尋人之能。”
於小龍道:“那它怎的會找到桃花居來。”
李文揚道:“在下離家之時,舍妹曾把白花交我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在下留居桃花居聽蟬台上,發覺了這桃花居並非只是做正正當當的生意,經幾窺查,又發覺了“怡紅閣”“飛翠樓”上的歌姬舞娘,其間竟然大都是身負絕技之士,在下亦曾易裝暗查兩處,曾經強敵攔截,一場相搏之後,始知那笙歌不夜,酒色迷了的歌榭青樓,竟然是卧虎藏龍之地,深覺人單勢孤,這才放起信鴿,想召請舍妹趕來相助一臂之力,那知一等旬日,不見迴音,想不到今夜,卻接到了。”
林寒青突然接口説道:“那李兄請留此地,等待令妹,兄弟要到青雲觀去了。”
李文揚笑道:“我已在覆函之中,約她在青雲觀中相見,青雲觀主對舍妹最為鍾愛,且有傳技之賜,而且舍妹才智權高,對丹道之學,素養甚深,或可對林兄小有幫助……”微微一頓,又道:“時光不早,咱們該趕路了。”
於小龍忽然拍拍自己的健馬,説道:“你年紀大我幾歲,請騎馬趕路吧!”
李文楊笑道:“小兄弟盛情心領。”放步向前行去。林寒青、於小龍牽馬相隨,眨眼間已到江邊。
放眼望去,但見浪濤滾滾,有如萬馬奔騰,一眼不見邊際。於小龍道:“這等夜晚,那裏還有船渡江呢?”
李文揚道:“此處本非渡門,縱是在白晝問,也無渡船。”
忽聽陣急促的步履之聲,混入了江濤聲中.傳了過來。
三人齊齊警覺,一齊回頭望去。
只見兩條人影,疾逾奔馬般,電擊飛弛而來,倏忽之間,已到了三人跟前。
於小龍回光轉動.只見兩個長髮披垂的少女,並肩而立。其中一個,正是在桃花居中,和自己動手的綠衣少女.另個身着藍衣,年齡、容色,都和那綠衣少女不相上下,一身玄色勁裝、背上斜斜插着一柄長劍。
李文揚背身而立.面對江水,二女只能見他背影.卻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
於小龍鬆開馬繮冷笑一聲,道:“你們追來幹什麼?”
那綠衣女目光轉動,打量了三人一陣,道:“那個是你哥哥!”
於小龍道:“兩個都是,怎麼樣?”
那綠衣女怔了一怔,道:“你的哥哥倒是不少啊?”
於小龍翻腕拔出了背上長劍,道:“少説廢話,你們追上來做什麼?”
那玄衣勁裝少女,冷笑一聲,道:“想討一件東西。”
於小龍道:“什麼東西?”
玄裝少女道:“千年參丸。”
於小龍揚了揚手中長劍,道:“先問它肯不肯?”
那綠衣少女已和於小龍動手相搏過一次,知他所言非虛,但那玄裝少女,卻已為於小龍言詞激怒,刷的一聲,擊出長劍,欺身而上,嬌聲叱道:“你找死麼?”一劍“天女揮戈”當胸刺去。
於小龍揮手一劍“雲霧金光”,散出一天劍花,金鐵交鳴聲中,擋開那玄裝女刺來一劍,笑道:“我要活上八十歲以後再死。”口中説笑,手中劍勢卻已凌厲無濤的展開反擊,封開那玄裝少女一劍之後,立時疾攻三招,登時把那玄裝少女,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那玄裝少女似是未料到一個年幼童子,劍招竟是辛辣穩健,兼而有之,心頭大為震駭,回顧了那綠衣少女一眼,低聲説道:“妹妹快請回去,搬求援手,我和他們纏鬥……”
於小龍大聲接道:“哼!只怕你們誰也走不了啦!”
玄裝少女略一定息,立時重又欺身攻上,長劍疾揮,力攻於小龍。
此少劍勢甚為詭異,全力出手,形同拼命,劍鋒指襲之處,無一不是了小龍的要害大穴。
於小龍利法雖然勝過強敵一籌,但在急切之間,想擊敗對方,亦是大不容易之事。
對方劍勢往還,各擅其妙,鬥到分際,但見白芒飛旋,暴散出一片劍幕。
那綠衣女全神貫注兩人動手情形,神色間流露出無比的緊張。
忽聽於小龍一聲大喝,那交錯飛旋的白芒,突然斂收不見。
兩條人影,修然分開。
於小龍橫劍而立,小臉上一片肅穆之色,那玄裝少女卻雙肩晃動,身不由己的向後連退了五步,手中長劍脱落地上,左手按在右面肩膀之上。
那綠衣女似是早已預知這玄裝少女要傷在於小龍的劍下,毫無意外之感,黯然嘆息一聲,緩步走了過來,説道:“你傷得很重麼?”
那勁裝少女,強自忍着傷疼,道:“我傷的不輕,只怕這一條右臂,要整個的廢了。”
綠衣少女緩緩撿起地上長劍,道:“我知道,我也打他不過。”
玄裝少女倚在那綠衣少女身上,道:“你快些逃命走吧!回去了也是難以活命。”
綠衣女淒涼一笑,道:“逃到那裏去呢?他們的眼線,遍佈大江南北,躲到天涯海角,也要被他們抓了回來。”
荒涼的江畔,幽沉的夜色,兩個黯然相對的少女,低泣輕語,構繪成一幅淒涼的畫面。
於小龍回顧了師兄一眼,緩緩把長劍還入鞘中,拱手對二女説道:“你們走吧!”
那綠衣少女緩緩取出一條白絹,包好那玄衣少女的劍傷,手牽手兒,直向江邊走去。
於小龍看的大感奇怪。忖道:難道這兩人要遊過江去不成?
但見二女挺胸仰首,一副慷慨赴死之情,直向那滔滔江流中行去。
林寒青低喝一聲:“姑娘且慢。”縱身直掠過去。
他身法奇快,疾如掠波燕剪,一躍之間,已到二女身後,抓着二女衣領,生生把兩人拖回岸上。
那綠衣少女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你要幹什麼?”
林寒青緩緩退了兩步,道:“兩位何苦尋死?”
綠衣少女道:“你管不着……”似是自覺言語太過失禮,又急急接了一句,道:“我們沒有一條活路,自然是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忽然嘆息一聲,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兩位姑娘只不過搶不到那千年參丸罷了,此物原為人所有,對兩位毫無損失,如此就要尋死,也未免太輕賤性命了。”
那玄色勁裝少女,突然流下淚來,説道:“我們打你們不過,那參丸是永遠得不到了,回家去,要受三刑加身之苦,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李文揚突然接口説道:“何謂三刑加身?”
兩個少女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由那綠衣少女説道:“反正我們快要死了,告訴你也不要緊,那三刑就是水刑、火刑、人刑。”
林寒青非到必要,素來不願説話,雖然聽得不解,卻是不願多問。
李文揚卻輕輕一揮摺扇,道:“水刑、火刑,顧名思意不難了然,但人刑卻是從未聽過,兩位可否説明白些,使在下也一廣見聞。”
但見二女臉生紅暈,緩緩垂下頭去,默不作聲。
李文揚才智過人,目睹二女神色,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兩位既不願説,那也罷了,但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難道定要回去不成?”
那綠衣女搖頭説道:“我目睹不少姐妹們逃命天涯,但卻未見到一個人能得如願,一旦被捉了回去,那悽慘的際遇,叫人連想也不敢想它……”話至此處,忽然打了一個寒顫,修然住口不言。
李文揚略一沉吟,道:“不知如何才可以使兩位放棄那尋死之念,在下或可效力。”
那綠衣少女望了林寒青一眼,道:“除非那位相公,肯以千年參丸相贈,我姐妹才可以免除三刑之苦。”
李文揚呆了一呆,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他自恃黃山世家在武林的威望,以及廣闊的交遊,心想為二女介引一處聲威並重武林的安身立命所在,並非困難之書,卻不料二女竟然向林寒青時起千年參九來了。
林寒青淡然笑道:“千年參九早已被人竊去,兩位姑娘晚了一步。”
那綠衣女奇道:“那千年參丸,既已失去,你為什麼還要裝死?”
林寒青皺了皺眉頭,緩緩從腰間取出一方素帕,道:“兩位請看過這方素帕,當知我所言非虛了。”
綠衣女取過素帕,看過那帖上留字和後面刻下的飛蝶蒼鷹,説道:“如若相公肯以這素帕相贈,或可救我們兩人之命。”
林寒表呆了一呆,沉吟不語。
要知那一瓶千年參丸.對他的關係重大,這方素帕卻又是尋找千年參丸的唯一線索,一旦贈人,這唯一線索,亦將失去,是以沉吟難決。
那綠衣女緩緩送過素帕,説道:“相公既覺礙難,我等自是不便相強,但求相公不再幹涉我們尋死之舉。”牽起那玄衣勁裝少女,直對江中行去。
濁流茫茫,波浪洶湧,二女只要一踏入水,立時將被江流吞噬。
林寒青突然高聲説道:“兩位止步。”急急追了上去。
綠衣女黯然説道:“求求你讓我們沉入江中去吧!既可保全我們的清白,亦可落得全屍。”
林寒青莊嚴的問道:“你知道這方素帕確可救得你們兩人之命麼?”
那綠衣女點點頭,道:“這素帕後面留下的飛蝶、蒼鷹,定然代表那盜藥之人,有此線索,我們就可以覆命小姐了。”
林寒青緩緩遞過素帕,道:“既然如此,兩位就拿去覆命吧!”
綠衣女伸出手去,當要觸及那素帕之時,突然又縮了回去,道:“你當真要送我們麼?”眼中淚光盈盈,凝住在林寒青的臉上。
林寒青道:“自然是當真了。”放下素帕,回身行去。
那綠衣少女撿起素帕,忽然間破啼為笑,回頭對那玄裝少女説道:“咱們不用死啦!”神態之間,一派天真。
李文揚突然橫跨一步,攔住了兩人去路,道:“兩位姑娘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請教!”
綠衣女道:“什麼事?”
李文揚道:“兩位姑娘所言覆命小姐,敢問兩位口中的小姐,可就是主持那桃花居的首腦人物麼?”
綠衣女沉吟一陣道:“我們聽命小姐,但她是否是首腦之人,那就不清楚了,你如有膽子,為什麼不去見她?”
李文揚道:“請問如何求見?”
綠衣少女道:“飛翠樓上訪綠綾。”拉着那直在少女,急急奔去。
李文揚望着二女急急奔去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卻轉過臉,低聲説道:“林兄,江湖之上,險詐百出,你這般誠心待人,如何能在江湖上走動呢?”
林寒青淡然一笑,望着那滔滔江流,默不作聲。李文揚知他不喜多言,也未放在心上,緩緩説道:“看來咱們今宵是無法渡江了。”
於小龍聳了聳肩膀,説道:“咱們趕到渡口去吧!”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舍妹在此,定可想出渡江之法。”
林寒青雙目中神光一閃,欲言又止,又恢復那種淡淡的憂鬱神情,他心中似是充滿了愁苦,但對任何事物,都又似漠不關心。
忽然間,在那奔騰的江流中,出現了一片燈火,一隻快舟,急馳而來。
李文揚閲歷豐富,一望之下,疑心大起,低聲對林寒青道:“林兄,深夜之中,那來的這等巨舟,咱們快隱起身子,查看一下究竟。”
於小龍機靈異常,目光一轉,遙見數丈外幾株大樹,和一座突立的獨墳,夜色中一片陰暗,景物難辨,接口説道:“咱們藏到那裏去吧!”
李文揚點頭笑道:“小兄弟倒是細心得很。”
當先奔了過去,於小龍牽着兩匹健馬,緊隨在李文揚身後而行,兩人疾快的隱入那突墳之後。
林寒音卻似茫無所覺一般。負手站在江邊,但對兩入舉動卻視若無睹。
那急馳而來的快舟,漸漸的接近了江岸。
船上的燈火,愈見明亮,人影在船頭上閃動,三面高張的風帆,開始收落,行速突然減低下來,顯然,這艘巨舟,已然準備靠岸。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站在船頭上,舉起腰間懸掛的號角,吹出了震耳聲音。
靜夜裏,這聲音可傳達十里之外。
巨舟緩緩的靠近江岸,一條踏板,伸搭岸上,艙門開處,當先出現了兩盞紗燈。
林寒育目光轉動,只見兩個執燈人,竟然是身着青衣的小婢,步踏木板,緩緩登岸。
緊隨兩青衣小婢身後,是四個十四五歲的黑衣童子,一般的服色,一般的高矮,每人斜揹着一支長劍。
血紅的劍穗,在夜風裏飄蕩。
船頭上仍有着很多人在忙碌,穿梭行走於甲板之上,不知在忙些什麼?
船中燭光輝煌,顯然,仍有人守在艙中。
兩個高舉紗燈的小婢,靜靜的站在一側,長長的髮辮,隨着那劍穗飄蕩。
四個斜背長劍的黑衣童子,卻疾快的奔向林寒青的身側。
林寒青緩緩轉動目光,望了四周黑衣人一眼,仍然把目光投注在那滔滔的江流之上。
這四個黑衣童子,顯然是沒有對敵的經驗,四人各站了一個方向,團團把林寒青圍了起來,刷的一聲,抽出了長劍。
奇怪的是四個人並不立刻出手,只是呆呆的望着林寒青,看樣子,似是在等什麼?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遙遙從船艙中傳了出來,道:“娘娘命下……”
四個黑衣童子立時手伸左臂,曲肘平胸,左手中長劍斜斜搭在臂上,肅然而立,一副誠誠敬敬的神情。
但聞那低沉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把那偷窺之人,押上船來。”
四個黑衣童子欠身應道:“領娘娘玉旨。”身軀移動,長劍揮舉,讓開了一條道路。
左道一個黑衣童子喝道:“上船去吧!”
林寒青目注江流,恍如不聞。
那黑衣童子怒道:“你這人耳朵聾了麼?”長劍一揮,疾斬過去。
林寒青目注那劈來的劍光,仍然凝立不動。
那黑衣童子長劍極有分寸,眼看劍鋒將要觸及林寒青時,突然一挫右腕,收回了長劍,口中卻大聲喝道:“要你上船去,你聽到沒有?”
林寒青劍眉軒動,星目中神光一閃,但只不過一瞬間,立時又隱失不見,回顧了四個黑衣童子一眼,緩步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