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深谷冢司同一家大小端坐於桌前吃著早餐。隨著時代變遷,簡便的西式早餐已取代了傳統的味道;但是在深谷-守舊的傳統觀念下,仍會命廚師準備熱騰騰的味增湯和幾樣漬菜,所以餐桌上會出現截然不同的兩國菜式。
老小圍坐一桌,獨缺仍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平芷愛,她是個過慣夜生活的女人,白日的耀眼光芒總讓她無法睜開雙眼。
深谷冢司一貫的咬著吐司翻閱早報,深谷廣飲著牛奶,安靜得跟父親一般泰然:唯一不同的是深谷-夫婦面無表情的肅穆,無法掩飾的怒氣蓄勢待發。
「她呢?」深谷-打破沉寂。
深谷冢司微揚俊眉,思及她昨日不安分的偷溜,千頭萬緒的憤慨化成蠻橫的情慾,悱側纏綿了一夜,至她無力癱軟於床榻中沉沉睡去。
「她累了!」深谷冢司意有所指,靜靜的拿取桌上的牛奶。
山田希子險些被味增湯嗆到,深谷冢司的字句十分露骨,她大驚小怪的瞪了他一眼,「冢司,你的意思是……」
她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儘管平芷愛給了他們一個像深谷廣這般優秀的孫兒,但她卻無法苟同平芷愛的行為,實在有辱門風。
可她的兒子……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和她及深谷-的想法一致,為何偏偏在壽宴前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是認真的?」深谷-不改冷硬的神色。
連著兩日的口舌之爭,深谷冢司不想再做爭論,將一片起司遞給兒子後說:「我只是尊重小廣的決定。」
「嗯?」深谷廣馬上瞪大了眼,莫名其妙的看向父親。
深谷冢司一笑,「沒事。」
深谷-啜了一口味噌湯,漠然地道:「她學不來的。」
「也許吧!」深谷冢司坦承,卻十分期待,「我從未預期她能做到標準程度,但足以應付您。」
「這不是應不應付的問題。」深谷-冷聲斥責。
「卻是她可以做到的範圍。」深谷冢司輕而易舉的掌握了平芷愛,他可以預先知道她的思考方向,他了解她。
「她說的?」
「我猜的。」
深谷-斂目,「有何根據?」
「九年不能白過,不是嗎?」深谷冢司勾起嘴角,揚起一抹得意而瀟灑的笑,臉上有著顯而易見且不容忽視的堅決。
「九年?你早就有所決定?」
「可以這麼說,你的『相親宴』是引燃我下定決心的導火線,適逢她的返回,我只是讓這一切碰巧發生罷了。」
「可惡!」深谷-無法理解,深谷冢司心思縝密、老謀深算,他可以理所當然的掌握任何事的走向,運籌帷幅的能耐青出於藍。
山田希子不希望見到他們父子倆針鋒相對的場面,連忙說道:「下午兩點,請她準時到道館西側的和室學習茶道。」
「媽媽要上課了嗎?」深谷廣找到了話題,眼中泛起晶亮的光彩。
深谷冢司撫著他的頭,「小廣想去看看嗎?」
「好!」
深谷廣大聲的呼喊著他的期待,兩老因此不得不閉上嘴,因為深谷廣臉上有著無邪、坦白的企盼,兩老不忍心讓他希望破滅。
深谷冢司的視線落在深谷-夫婦餐盤上的味增湯,濃郁及溫暖的味道很適合當作喚醒睡美人的鬧鐘。
望一眼時鐘,他起身走向廚房取了一碗味增湯即往房間走去。
他司空見慣的將兩老錯愕的表情拋在腦後,深谷廣睜著好奇的大眼,不顧上學時間逼近也跟了上去。
開門,深谷冢司-起了眼,陽光透過窗簾灑落絲絲昏黃於她暴露於外的雪白肌膚,瘦削的肩頭柔嫩,襯著乳白色的床褥,她的長髮如絲披散於枕間,猶如睡美人般靜靜沉睡的嬌顏,引起他不由自主的撫觸。
「媽媽──」深谷廣只有在母親面前才會撒嬌;生為男兒,他表達的方式不似女兒家的嬌嗔,反而是剛強中帶著些許酷酷的味道。
「嗯……」平芷愛翻了個身,她抱住軟被依然未醒。
偷兒的感覺是靈敏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們如雷達般的眼耳;深谷冢司的臉上泛起笑意,她是真的累了!感覺不到任何聲響,甚至連兒子的呼喚也聽不見。
「平!起來。」他坐在床沿,味增的香氣充斥室內,他默聲舀了一口送入自己口中,鹹味十足的柴魚味立刻充滿口腔。
深谷廣爬上床,攬著平芷愛的手臂喊:「媽媽!趕快起來吃早餐,爺爺說過早餐要全家一起吃耶!」
「唔……」
她低喃著,細微的聲響喚醒了她,突地,暖軟的舌撬開她的齒,一股香濃的液體緩緩的滑入口中、穿過喉間,溫暖了她的脾胃。
嗯?她一驚醒就接觸到深谷冢司促狹的眼神,他轉而吻住她,瞥見身旁的深谷廣,她大驚失色的推開他,又羞又急的阻止他的無禮。
深谷廣一瞬也不瞬的欣賞著這一幕,意外的沒有迴避,反而充滿好奇的等待他父親接下來的動作。
「你……你做什麼?小廣在這裡……」真是羞死人了!平芷愛恨不得將深谷冢司一腳踢開,埋怨的瞪著他;兒子在場,他怎麼能這麼做?
「我知道!我想他不會介意,我也不會!」深谷冢司的眸中泛起笑意。
「可是我介意!」她急忙調開目光,真要命!他笑起來真好看。
「那……」深谷冢司支開看好戲的兒子:「小廣,媽媽醒了,你快去上學吧,下課直接回道館,我們會在那裡。」
深谷廣開開心心的離開後,深谷冢司冷不防地掀開被褥,也在同時引發她的驚叫:欣賞她赤裸身子的曼妙,粉白的雪肌上有著昨夜旖旎的印記,除了她稍嫌細瘦缺肉的曲線外,他皆相當滿意。
「你幹嘛啊?」她抓起另一邊的床單,躲了進去,「一早就跟個色狼一樣,變態!」
「我這個變態可是在昨晚被-一再懇求的人喔。」他不諱言地道。
驀然,她的兩頰立刻泛紅,「哪……哪有?你到底想怎樣?」
「沒有啊!」深谷冢司遞上一碗湯,「喝一點,我想-應該餓了!」
「我還沒刷牙!」她的確餓得腸胃快要打結,尤其被他餵了一口之後,肚子像甦醒一般高唱空城計。
「反正-剛才已經喝了一點,喝完再去刷吧。」他頓了頓,轉而提議:「還是,-要我喂-?」
「不用!」她迅速搶過那碗湯大啖,眼角的餘光掃到他的竊笑,她將所有的不甘願和著湯一併吞下肚,不由自主的被他牽著鼻子走,待她領悟時只能懊惱。
他斜躺在床沿上,目光未曾離開過她,眷戀的用指尖描繪她的背部線條。
「下午-先到道館去學茶道,每一天的課程表我都已經交給-了,小廣每天下課都會去道館找-,-可別亂跑。」
「我答應的事就會做到。」她的背部被他的輕撫引起一陣酥麻,不由得抗議的扭了扭身子,無奈的是他的手依然頑皮。
「我也會去。」他傭懶的語調聽起來非常性感。
「不相信我?你不是什麼主播嗎?不是很忙?不是有很多事業要管?」
他當然忙碌,-鷹流旗下企業化的行業多元,掌權的他自然忙得分身乏術,滿滿的行程安排,自昨晚開始秘書群已陸續提出延後報告,倘若今日他再不出席,會議的停滯將影響各項投資及決策,動輒上億日圓的利益亦有可能成為損失。
「-希望我挪出時間陪-?」接過她的空碗,他將她攬入懷中。
「不是!」親密的接觸讓她雞皮疙瘩直冒,「別誤會,我沒有打算干涉你們家任何一個終業,你想忙得昏天暗地是你家的事,我喜歡一個人獨處。」
「是嗎?」
「廢話。」她的反駁氣勢很弱,感覺到他正肆無忌憚的看著她,她立刻感到全身不舒服。
「總之,我先去上班,下班後我會去道館接。」
他仍然得提防她會突然反悔的可能性,狠狠地於她細緻的頸間烙下深深的一吻後,他才安心的放開她。
她撫著著一閃而逝的疼痛,心頭又是一陣亂跳嘖!可惡的男人!她的抱怨只能在心裡嚷嚷。他專制且唯我獨尊,任何一個動作都隱含了她無法參透的意義。
是什麼呢?她不想懂,因為她的步調早已被他弄得一團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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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是我國的傳統之一,也是日本文化的精髓。」和室內跪坐著一名身著和服的日本婦女,年屆六十,嘴角毫無笑意,在看見平芷愛的同時翻眼一瞪,「-太草率了!茶道是何等神聖?-這身是什麼打扮?還有-竟敢遲到!又為何從天窗進來?這成何體統?」
「咦?」平芷愛舒舒服服的躺在屋樑上,悠哉遊哉地說著:「學習的方式有很多種,誰規定要遵循一定的方式去做?」
「-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茶道老師修養甚佳,大呼小叫時仍不失禮的跪坐著,憤怒難當的她只能扳著木勺發洩,可憐的勺子已幾近斷裂。「在我的學生裡深谷廣算是相當優秀,而-身為他的母親,竟是這般不男不女!」
可想而知,平芷愛又「借」了深谷冢司的衣服來穿。
「和服是不錯啦!可是包得一層又一層的實在不方便,還有那個木屐,不適合我在屋頂上奔走。」
「誰教-在屋頂上走路?」老師忍不住吼道,為了顧及優雅的形象,她的聲音像極了獅子打呵欠──沒氣勢。
「沒法子,我已經習慣了!」對平芷愛而言,她認知中的路不是平坦大街、柏油路,而是屋簷、牆壁及樹頂。
茶道名師端坐的身子站起,嬌小的她仰著頭對平芷愛施令:「馬上下來!學習不是光靠看就可以了,邊看邊做才會有成果,去換上和服再來學。」
「如果我不要呢?」平芷愛並非刻意要讓課程無法進行,誰教這個老師連服裝也這般計較?
「那好!反正深谷老爺也不期待-會有任何表現,」老師刻薄的冷冷一笑。
平芷愛輕巧的一個翻身落在老師跟前,咫尺之距把老師嚇了一跳;她並非屈服於深谷-的冷嘲熱諷,而是她想到了那對父子。
深谷廣的殷切企盼讓她難以割捨,還有……深谷冢司。
無意中聽到流傳於家僕口中的蜚短流長,他們不是抱怨她的不得體,就是為深谷冢司的辛苦抱屈。
一段又一段的口舌之爭,他依然我行我素的堅持著;她不禁為他的毅力動容,他意圖爭取的動機是她。
思及此,她的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圍,她可以不被傳統束縛,但不能停滯不前。
「好吧!只不過是穿和服泡茶,沒什麼了不起。」
「什麼?」老師握起拳頭,青筋暴凸,「-太輕忽這門學問了,這是一門修身養性、培養耐力的高尚活動,是很多名門淑女從小必修的課程,這也是進入上流社會的門坎,有很多名媛都是我的學生。」
「是、是、是!」平芷愛虛應著。
一群人被老師喚了進來,七手八腳的準備為她著裝。
被人脫去衣褲後,有隻小手突地伸來欲扒去她身上僅存的貼身衣物。驚得她垮下臉喝道:「-要做什麼?」
「少奶奶!」這個女僕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必恭必敬的回答:「和服全身最緊的地方在臀部,為了線條優美,通常是不能穿內褲的,否則不雅觀。」
「我不要!」那種涼颼颼的感覺,說有多怪就有多怪!還有,這些人不知怎地,目光流轉著曖昧,臉龐突然一致紅潤,比她這個沒穿衣服的人更為羞赧。
平芷愛自知身材不甚豐滿,卻不知她們神色中的異樣是來自她肌膚上的點點瘀紅,老師也看傻了眼,不用說,大家都知曉那是誰烙下的痕跡。
完成重重的穿衣程序之後,腰間被緊緊一束,她吐舌大叫,偏頭注視女僕們在她腰後打上一個漂亮的結。
她吁了口氣,感嘆穿好一件和服倒不如完成一件竊案來得簡單。
「來吧!」茶道老師已端坐上位,指示她依樣畫葫蘆的往前一跨。
「哎呀!」臀間緊束的衣物限制她無法大步行走,才一舉步她便往前一跌,貼上地面。
跌倒?她平芷愛可是堂堂梅花幫幫主耶,竟然連路都不會走了?
可惡!她氣得掙扎起身,雙腿彷佛故意和她過不去似的益發蠢鈍。
老師在她摔得一陣鼻青臉腫後,補充一個事實:「結婚當天的嫁衣更繁複,-這樣根本上不了檯面。」
平芷愛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無論她怎麼調整姿勢,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傻呼呼的呆瓜。
老師安靜的行過禮後,開始一連串繁瑣的沏茶過程,靜默的空間裡只剩洗,磨刷、衝等利落的聲響,終了,老師將一隻茶碗遞給了她。
平芷愛望著茶碗內濃稠的抹茶,一陣反胃。
「請用。」老師不動聲色的腰彎行禮。
平芷愛皺起眉,艱難的動作著,託著茶碗,像喝藥般的飲了一口。
「哇──」平芷愛一連呸了兩聲後大叫:「真難喝,比中藥還難喝。
「失禮的女人──」老師怒顏喝斥:「茶道必須先從喝茶的規矩學起,什麼叫難喝?」
「本來就難喝嘛!」
「我這杯乃是以歷史最悠久的『裡千家』傳統正宗手法所沏出來的茶。
「我不知道啦!」平芷愛不敢領教,取了一碟和果子猛往嘴裡塞。
老師索性再沏了一次,托起茶碗冷漠的說:「好好看著。」
平芷愛吃著和果子,看著老師用雙手托住燒有圖案的陶碗,順時針轉三圈,雙眼凝視著茶碗裡的圖案,然後分三口將茶喝光。
平芷愛老早就肩膀僵硬,全身痠痛了。
「-來沏。」老師移開了身,一把將她推向沏茶位子。「雙腿併攏,跪好!」
平芷愛艱難的彎起膝蓋,未完成跪姿腿已發麻;鮮明的記憶配合老師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拿起茶具卻無法專心泡茶,技巧不若老師純熟優雅,儀態更是無法達到高雅的境界。
「亂七八糟!」老師不客氣的批評:「動作太粗魯,姿勢也不對!」
平芷愛的腿開始冒汗,洗茶的水濺得榻榻米一片濡溼。
「這是需要耐心去做的修行……不行!手不是那樣拿!不對!水太多了!」
「哇!」平芷愛的手被熱水一燙之後,耐心同時被燙得蒸發,她丟下茶具,索性躺在地上休息,「我不要沏了!」
「不行,茶道不容許半途而廢!」
「我懂得怎麼沏就行了!」平芷愛懶洋洋的翻了個身,赫然發現有個黑衣人成大字型的貼在屋樑上頭。
她立即起身斥道:「是誰?」
那人靈活的用雙腳勾在樑上,身形頎長,夜行衣的打扮她是熟悉的。不過那人暴露於外的雙眸卻給她極為陌生的感覺。
「你是男人!」她體內有股熱血被挑起,除了梅花幫的人,她始終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想不到這個人不僅混進了日本第一大幫的宅院,還大剌剌的下了挑戰書。
「啊──」老師已顧不得形象的尖聲叫嚷。
就在此時,那人消失不見了,平芷愛來不及追上去的原因完全是因為這身綁手綁腳的和服,讓她不禁-胸頓足的大嘆錯失與之較量的良機。
有意思!她直覺此人此番前來擺明是來下戰帖的,日後相遇的可能性極大!思及此,她不禁雀躍不已,這裡的生活枯燥乏味,這件小插曲對她而言並非壞事。
她暗自下了決定,不管老師驚慌失措的尖叫,她拉起緊束在臀間的衣裙,本為長裙的和服瞬間成了短裙,輕而易舉的爬上屋樑找尋黑衣人可能留下的線索,飛鏢?她很快的在屋樑處找到深陷於實木中的星狀物。
「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用這東西做武器?」她忍不住嗤笑,也肯定是那人刻意留下的,那麼她更確信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闔鷹流和臺灣梅花幫頭頭聯姻的消息已傳遍各界,梅花幫在全球大小派別、黑白兩道之間欠下無數竊債,在聯姻消息曝光後,即使不被深谷-承認之事也已眾所周知,但至今尚無人敢上門討價,大概是礙於闔鷹流現任當家深谷冢司駭人的勢力,但她並不認為所有的人都肯安於現狀。
這飛鏢也許亦是某個「債主」留下的,對方想利用她不安於室的心,一步步創造挑戰的機會吧?
緩緩地將飛鏢收納於腰間,恰巧接收到深谷冢司銳利的目光。
「媽?」深谷廣興高采烈的自學校歸來,迫不及待的連書包也來不及放,就興匆匆的跑來這兒,意外的發現母親踏足樑上,父親則怒顏凝望。
深谷廣似乎很習慣母親飛簷走壁、忽上忽下的功夫,可是深谷冢司卻極不贊同她做此種危險的動作。
「下來。」深谷冢司冷聲命令。
她忽視他的指示,偏離話題的說:「耶!你們怎麼這麼早?我有照你的安排去做了!不信可以問那位老太婆。」
老太婆?一向自視甚高的老師神色當場一變,尖聲斥吼:「-說什麼?」
深谷冢司認為要她端坐於茶具前沏茶已是不可能的任務。
「平,不可以對老師無禮。」
不待她說話,老師已氣得臉紅脖子粗,顧不得深谷冢司的顏面她厲聲指責:「她根本不是有心學習,小廣才不會自甘墮落去學習她這個母親。」
「哦?」平芷愛倒也不生氣,「那……小廣,聽說你茶道學得不錯,露一手給我瞧瞧好嗎?」
「好!」深谷廣馬上放下書包,於茶具前開端正的跪坐。
此刻,九歲的深谷廣身上散發出同齡孩童少有的優雅,舉手投足間完全是一派專家之姿,老師得意洋洋的好似深谷廣是她的親生兒子。
平芷愛不禁為兒子所著迷,他身上全是深谷冢司的影子,不論長相、氣質二人皆可相提並論,她有種奇特的滿足感,這孩子將來必定不同凡響。
深谷冢司飲完茶後,靜靜的開口:「小廣,今天晚上有煙火大會,我們一起去。」
「煙火?平芷愛眼睛一亮,馬上從樑上滑了下來,靠在他身邊央求:「我也要去。」
「不行。」他想也不想,斷然拒絕。
她喜孜孜的表情瞬間蒙上一層灰:「為什麼?」
「-晚上得去上插花課。」
「我看完煙火再……」
「不行。」
他起身後拉著深谷廣一言不發的往外頭走去,他異常的冷漠讓她心寒:肌膚殘存的餘溫似乎在訴說著他的柔情,可是走出房間,他瞬息萬變的脾氣總脫離不了深沉冷傲。
揮別了一閃而逝的情懷,她頗失望的凝視他們父子倆的背影。
煙火,通常在有祭典的日子才會舉行此項活動;嗅及身上的汗味,她當下有了主意。
至於那個插花課程嘛……她立刻當作沒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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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冢司及深谷廣父子二人在煙火大會上亦成焦點,路邊攤及小店的人潮加上賞煙火的人群多不勝數,一路上他的無言引起深谷廣的猜疑。
「爸,你生氣了?」
令深谷冢司抑鬱的是平芷愛明目張膽、一再的違令,他為無法掌控她而憤怒,因為這證明了她仍然不死心的準備伺機而動;她的任何一個小動作,他都可以清楚的解讀,這個事實令他不悅及忿然。
「媽媽她……」
「小廣!」深谷冢司倏然記起深谷廣敏感的心靈,撫了撫他的頭,「沒事,爸爸沒有生氣。」
深谷廣不太相信的看了父親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父母之間存在著某種問題,是什麼?他不懂。
突地,深谷冢司修長的身影僵凝不動,夜空中綻放的炫麗火花映照著每張歡欣鼓舞的臉,深谷冢司的目光卻如淬毒的箭射向遠方的一個定點。
一名女子正大搖大擺的晃過街道,找尋傳統的澡堂,進門後,她向櫃檯丟出一張大鈔,要了一個單人浴池。平芷愛觀察四周,這個浴池是露天式的,幸運的是除了可以看到一小片夜空之外,還有煙火可以欣賞。
她與奮的將衣服迅速褪去,跳入池中。
「哇──好舒服喔!」她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嘆息,仰視黑夜星光,快樂得想吹口哨。她果然只適合夜晚!僅管此時硫磺味十分濃厚,依然可以嗅出些許晚風獨有的清冽。
檢視飛鏢,仔細端詳中央的小孔周圍,才發覺這個飛鏢除了樣式特別之外,中央孔洞的四周有一圈細小的日文字。
「忍……者……」她解讀著那些字時,房門忽然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拉開。
即使她反應靈巧,卻仍不及來者迅速,在氤氳的霧氣中,深谷冢司陰鶯的臉色尤其駭人。
她完全沒預料到他會出現,震驚得幾乎傻了眼;可他的目光在落定於飛鏢時轉而深沉。
「哪兒來的?」他冷漠的質問。
「呃……」她猛地一驚,欲藏起飛鏢已來不及了,索性向他坦白下午的事情。
他從她娓娓敘述的同時發現她異常欣喜的神情;他明白,那些課程對她而言索然無味,她喜愛刺激、冒險,她改不了原有的脾性。
他冷不防地搶過飛鏢,因而引發她的抗議。
「你幹什麼?」她氣呼呼的漲紅了臉,「那是我的東西耶!」
他將飛鏢妥當的收起後開始寬衣,順利的將她的抗議變成了支支吾吾;他的動作極其優雅,脫下外套、襯衫和皮帶之後,她大氣也不敢喘的調開目光,即使有過肌膚之親,她依然無法習慣他在她面前寬衣解帶。
感覺到他的靠近,他進入她身側的池水後,她很快的拉開彼此的距離,背對著他摳著石頭。
「過來!」
冷厲的聲音傳來,她卻動也不動的窩在池邊。
他嘆了口氣,「夫妻共浴又不犯法,-別像做了虧心事一樣。」
「我哪有!」
她被激怒而轉身,視線不由得被他結實的胸膛吸引,他展開雙臂,躺在池邊狀似優閒。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飛鏢呢?還我!」
「那東西對-沒有益處,我自會處理。」他已有了決定。
「什麼處理?你為什麼老是跟我搶事做?」
「我只是要讓-心無旁騖,專心上課罷了。」
「我有說我不上嗎?」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那麼現在呢?」他的記性絕佳,更清楚她現在應在何處。
「我……我總要有時間洗澡吧?」她辯解著。
他面無表情的反問:「家裡沒有澡堂?沒有浴室?」
「在這裡比較有情調啦!」她吐出一句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話。
「情調?」他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目不轉睛的揪著她被熱氣燻紅的小臉。
她不自在的拉扯浴巾,渾然不覺他已來到身側。
「你、你……要……要做什麼?」
他拾起毛巾,邪氣的微笑,「我?我當然是要來享受做丈夫的樂趣啊!」
「別過來──」她的兩頰燙得好似快燃火了!「這裡是澡堂耶,你別想在這裡……」
她的話被他去過來的毛巾堵住,他拿起香皂交給她,一臉狡黠。
「我也是來洗澡的。」語畢,他起身移至池外,揹著她道:「幫我洗背。」
「咦?哦……喔。」她馬上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羞恥,羞怯的握著香皂往他肩頭抹去,搓揉出一堆細緻的泡沫之後,她輕輕按揉著他的肩胛骨。
他的膚色很好,古銅色很適合他,他的背寬大、厚實,而胸膛就像可以依靠的港灣,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
是了!長久以來她都缺乏自信,她不曾忘卻被雙親遺棄之痛!一再的被人收養,她不曾有過一日安穩,若非遇到靜奶奶,她根本了無生趣這是極為殘忍的事實。
小廣的誕生使她有所憧憬,她發誓要讓他擁有完整的親情,若不是受制於他,此刻她真的很想帶著小廣四處奔走。
「小廣他……很好。」她輕輕的說著,將白色的泡沫劃成一圈又一圈,「他真的很優秀,很像你!看他好象很幸福的樣子,我很安心……」
「他不只像我,也像。」
「我?」她停下手邊的動作,朝著他的背皺眉,「怎麼會?這些天我看著小廣,等於看到他九年的成長,他好厲害!個性和長相都跟你一樣,簡直是你的翻版,你一定是他的偶像。」
「事實上他也有像-的地方。」
他了解兒子多年來隱藏的失落感,以及平芷愛每回出現時深谷廣喜不自勝的歡愉;深谷廣像他,卻也像她,像她那愛刺激、愛冒險的個性,只不過缺乏指導,否則他必然也同母親一般,不走大門、大道。
「有嗎?」她觀察了老半天,就是不見兒子有半點像她的地力。
他回身,縱身跳入池中濺起一陣水花,嚇得她尖叫連連,他卻乘機把玩她的髮絲,憐愛不已。
「你……你真是太亂來了!我在說話耶!而且你又沒沖水。」
「不要緊。」他潑起水花往她身上輕輕淋去,柔聲道:「日子一久,-自然會看到兒子像-之處;還有……我想我們該有下個子嗣了!」
一個深谷廣已不能滿足他為人父的驕傲,懷抱嬰兒之喜他還未嘗夠,綜合他和她的基因造就瞭如此優秀的深谷廣,因此他很樂意再添幾個娃兒。
她被他的意見嚇傻了眼,又是一陣結結巴巴:「你……你說……什麼?」
他的眼中泛起奇異的光芒,每當他有所需求,就是這般笑著-促狹和邪氣。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燃起的慾望,心中不禁泛起羞怯而退縮。
「別……別開玩笑!小廣是……是美麗的……意外……生孩子很痛……要花時間相…相處!」
「我懂。」他於她的胸前灑落和池水一樣熱的氣息,蜻蜓點水的挑逗輕吻。
她一陣輕顫酥麻,「你……你懂……還……還……」
他熨燙著她每一寸肌膚,進而品嚐她唇瓣的甜美,勾引著她的舌,直她不住的乞求、癱軟才暫為休止。
輕划著她嬌美的輪廓,他沉醉的說:「生女兒好!可以像-一般迷人。」
「我」迷人?她失神得根本聽不懂他的呢喃:她的感覺已完全迷失在他的每個觸碰裡。
他已將她的弱點完全掌握且利用得淋漓盡致,他是唯一能獨佔她的男人!日本男人是崇尚沙文主義的,他不例外且實行更甚。
他並不認為女人適合危險二字!雖然他不厭惡她偶爾奔上屋簷的舉動,但他並不以為她可以這般為所欲為,如今可以讓他安心的方法便是讓她做孕婦。
為了孩子,她自然不會去做出任何一個可能會危害胎兒的舉動。
因為她喜愛生命。
當年的話他依然言猶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