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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巧走玉筆峯愁懷難遣珊兒失伴

    誤入沉雲谷真情可感盲老傳技

    四人走上山巔,只聽獅猩連聲歡叫,向下一看,果見獅猩前呼後擁的跟着兩個人向“白象崖”走來。

    這兩個人,一個正是“瞎仙鐵笛”羅乙真羅大俠,另一個則是身着古銅僧衣,足登芒鞋,白眉長耳的一位老和尚。

    “江南醉儒”領着三人快步迎了上去“瞎仙鐵笛”未容傅玉琪叩見,忙道:“琪兒快來拜見你外公……”

    傅玉琪聽得不由一怔,在他記憶之中,就似從未聽父母談過外公之事,但師父之言,又不敢不遵,又不敢追問,只得依言叩拜。

    “瞎仙鐵笛”又轉臉向“江南醉儒”道:“高賢弟,這位乃是六十年前就負盛名的‘一指鎮江南’的萬老前輩……”

    “江南醉儒”聽得吃了驚,但臉上卻是一片尊敬之色,任“江南醉儒”一生是遊戲人間的態度,此時竟也必恭必敬的拜揖道:“晚輩何幸,竟能得晉見前輩尊長……”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方外之人,已如野鶴,這拘什麼禮呢?”

    “江南醉儒”注目打量,老和尚面色紅潤,神光充沛“江南醉儒”心中忖道:“這和尚果真是‘一指鎮江南’萬楚崧,那年紀豈不是快九十了,怎的此老精神卻如此健旺呢?”

    “瞎仙鐵笛”望着“江南醉儒”道:“萬老前輩當年揚名武林,怕老弟你還未學藝呢……”説着又望着老和尚,道:“萬老前輩三十年前因為一件私事,同時感於江湖上恩怨紛爭,一時參悟禪理,乃棄家剃度三寶,法號宏普大師,自此以後,就絕跡江湖,是以江湖間誤傳,説老前輩已為仇家所害,想不到三十年後,我輩竟能親見前輩仙顏,實是生平大幸……”

    “江南醉儒”道:“但不知羅兄在何處得遇萬老前輩?”

    “瞎仙鐵笛”道:“説來真是機緣湊巧,在我們巫山別後,我獨往滇南,不料途中巧遇萬老前輩……”

    宏普大師笑道:“阿彌陀佛,三十年來,我自己都把以往塵俗之事忘了,只知身歸佛門,哪裏還記得姓萬姓千,二位快不要如此稱呼,叫一聲老和尚,老衲也就領情了。”

    “江南醉儒”聽老和尚這麼一説,覺得這老和尚真的如出岫之雲,不禁微微搖頭,暗中嘆息。

    要知這位宏普大師,早在六七十年以前,就已名震武林,曾憑達摩金剛指的神功,擊敗江南七省黑道上三十八名高手的聯攻,使黑道人物,聞名喪膽,贏得了“一指鎮江南”的美譽。

    六十年前武林中所謂南指、北掌、三友、雙鳳、五怪、一奇,這南指就是指的“一指鎮江南”。

    這位六十年前與“黃山三友”,同享盛名,領袖武林的大英雄,如今卻在暮鼓晨鐘中,磨鏈得爐火純青的高僧,但在一見傅玉琪之後,依然不能免去骨肉之情,撫摸着傅玉琪的頭頂道:“想不到為了你們之事,又叫我重履人寰,這真是凡事皆由定數了……”微微一嘆,又道:“看你們滿身風塵,眉目不開,難道有什麼變故嗎?”

    “江南醉儒”心中一動,對老和尚不由得更加敬佩,當即便將珊兒失?之事説了一遍。

    宏普大師微垂長眉,道:“老衲方才説過,凡事皆有定數,所謂緣來自聚,緣盡便散,一聚一散,莫不前定,也許那孩子另有機緣,你們又何必強求呢?”

    幾人聽得,都領悟出此中道理,知道不易找到,經宏普大師這一指點,便彷佛如見明燈,心中頓時亮了,就是不再尋找,心裏也比較安心得多。

    “瞎仙鐵笛”對獅、猩揮揮手道:“你們前面開路罷,快去告訴老道姑,説有前輩高人,蒞臨黃山了。”

    獅子、猩猩,聞言似極高興,吼嘯一聲,飛也似的領先奔馳而去,幾人跟着,也移動腳步,隨在獅猩之後,向“白象崖”走去。

    再説珊兒那天被貞兒幾度譏諷之後,心中自是十分難過,但卻只能默默地放在內心,好在她已飽嗜離亂之苦,對貞兒的譏諷,也就忍受得住。

    後來在“紅花潭”貞兒又是一番冷嘲,她也沒有感到如何痛苦,只覺得心中一陣茫茫然,孤苦無依,虛飄飄的感覺,心中説不出一種惘然若失的味道,就彷佛有數不盡的聊寂,無法排遣……。

    一陣煦和的春風,掠過她的髮鬢,吹得她一陣清涼,微微抬頭,想看看傅玉琪,但只見遍山紅花,哪裏看得見他的影子?她搖搖頭,輕嘆了一聲,施施然拖着沉重的腳步,沿着山谷,信步的走了去。

    這時,她是既無目的,也不為什麼,彷佛旁徨無依的迷途羔羊,徘徊在歧途上……走完了山谷,又翻上一座山頭,下了山,又越過一道山澗,又走盡一片松林……就在這不知不覺之中,不知走了多少路,不知走向什麼方向,抬頭望望天際,麗日已經偏西,額上鬢角,也已汗意盈盈,伸手擦了擦汗水,矮身坐在一塊山石上,心裏還是茫茫一片,對自己的出走,對那處朝夕相處的人,有點懷念,但思索他們的音容時,卻又是飄渺無據……-乏中,她走入了另一個天地,忽然看到了久別的父母,只見父母手執長劍在跟一羣自己不認識的人在力拚,自己想上前幫助父母,但卻動彈不得,彷佛身子被人捆縛在一棵大樹上,眼看着父母險象環生,心中大感焦急,突然母親手中的長劍,散發出一片赤金色的光芒,一陣削金斬鐵的聲音,敵人的兵刃,全被削毀,自己被那赤金的光芒,照耀得眼花繚亂……珊兒忙的用手揉了一下眼睛,睜眼一看,哪裏有什麼父母、敵人?哪有什麼散放赤金光芒的長劍?但見一輪豔陽,又自東方升起,正發出射金色光華。

    她幽幽嘆息了一聲,原來自己在山野中過了一宵,方才那些景象,乃是夢幻中事,她望着天上麗日,走到澗水邊,洗洗臉,飲了幾口清泉,又摘了幾枚野?充充飢……忽然腦中掠過一個念頭,她記起了曾陪“聖手醫隱”陸天霖到玉筆峯“天一上人”隱居之處採過藥,那地方奇花異卉,景色絕佳,這時,自己既無一定去處,何不到那罕見人跡的仙境中去呢?

    心念轉動,她四顧了一下,尋找玉筆峯的方向,果見一座瑩晶透剔的玉筆峯,屹立遠處,這遠峯竟給她一種希望,心裏微微一笑,直向那玉筆峯行去。

    這條路,雖是走過一次,但因她乃毫無閲歷之人,自然不知記認,這次重履舊地,依然處處小心,不敢大意。

    她彷佛是遊玩山景般的,走一段,又張望一會,這一天來翻上“玉筆峯”來到那道阻路的峭谷之前。珊兒知道只要翻過這道峭壁,那邊便是“天一上人”隱息的仙境了。

    但珊兒自己知道,上次能翻過這道高有七八丈的峭壁,全是“聖手醫隱”陸天霖和“金翅大鵬”方雲飛的力量,如今憑自己一個人想飛渡峭壁,實是大不可能之事。

    她仰頭望了望那矗立的石壁,又轉眼看了看那條沿着峭壁的石道,心中忖道,上次是為了尋找藥物,所以那樣急,現在我反正到哪裏都可以,又何必急於到“天一上人”那地方呢?現在何不先在這附近走走玩玩,玩足了,然後再慢慢的找路,或是慢慢的爬上這山巒,再想辦法找借力的地方,設法墜下去,不也是一樣嗎?

    她如此一念,便決定了主意,休息了片刻,並不爬山,卻向那沿壁狹窄的石道走去,好者她身軀纖細,尚能勉強行走。

    走了一陣,愈走草叢愈深,心中不免有點吃駭,翻手探腕,拔下寶劍,以劍護胸,膽氣登時一壯,繼續向前行去。

    又走了三四里路,山道突然向右一拐,地勢也陡然下斜,這時她心中漫無目的,也不怕迷失方向,把劍在手中揮了幾下,劍風過處,樹斷草折,她望也不望一眼,又向前走去。

    這道山谷,急向下傾,走得珊兒,香汗直流,走完這條斜陡的穀道,珊兒已累得嬌喘陣陣。

    這時正是山道盡處,眼前雖然還是重山翠疊,嵐氣橫生,但立身之處,卻是一塊平坦的山坡,山坡上古木參天,松濤盈耳,珊兒休息了一陣,只覺腹內飢火中燒,環掃了四周一眼,不見有什麼山?,但鼻息間,卻覺有一股清香之氣襲來,四下搜望,只見松樹上,松芝——,珊兒心頭大喜,適才飢餓無力的身子,陡然又是精神飽滿,連躍帶攀,爬到一株大松上,採得滿兜松芝,落地之後,剝着松芝吃,只吃得她滿口生津凝香。

    吃罷之後,精神才自恢復,一片散亂的心神才返體歸腔,靜坐間,才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宛如萬馬奔騰,又似大海怒濤……珊兒聽得好奇心陡起,傾耳一聽,這響聲正發自左側山後,珊兒翻身坐起,兩個連躍,已到山坡邊旁,只見左側山上,倒垂三五條匹練,一條大的瀑布,水面竟有七八尺寬闊,聲更是駭人,瀑布正前面,是疊着幾層山峯,右面卻是珊兒所來之處。

    瀑布後面,上連蒼峯,峯嵐接雲,嵐雲中還有一匹瀑源。

    這條瀑布水長不高,直垂一、二十丈,珊兒在上面俯首瞰視,在稠密的樹隙中,又以看到這瀑布疾馳而下,宛如天上之水,墜地之後,匡成一個水潭,再由水潭,又分出一兩條山澗,灣灣碧水,隱沒在綠蔭之中。

    珊兒一看這山泉清瑩可愛,覺着喉嚨起了一陣毛,似覺口中燒渴,一緊小靴,沿着山邊,附藤攀葛,不一會便到瀑布腳下,只見那瀑布直似自天上傾瀉而下,衝激到地面的山石之上,反激湧出的山頭,也有三尺多高,那水花似拋珠似的四下飛濺,激出的聲響,更如連綿的春雷,隆隆震耳,珊兒站着望了片刻,渾身上下,已被濺出的水花濕霧,浸得濕濕的,髮鬢、眉目之上,平添了一顆顆的小珠點。

    這泉花瀑霧,給珊兒一陣沁心的涼爽,她高興得輕啓櫻唇,吸吮着那清甜的山泉。

    珊兒一時興起,拾起拳大的山石,運足腕力,疾向那瀑布擲去,但見水光點動,一塊拳大山石,已穿水而去。

    儘管珊兒沉靜,但她總還是孩兒家的脾氣,玩興既起,什麼也不顧,隨手又投出兩塊山石。

    第三塊山石出手,她忽然心裏一動,暗道:自己用力擲出去的山石,擊在山上,怎會沒有回聲呢?難道力量不夠,連這瀑布也透不過去嗎?還是瀑布後面,沒有山石呢?

    她想到這裏,不由一笑,暗罵自己一聲笨蟲,這瀑布明明是沿山而下,怎會後面沒有山石呢?既有山石,又為何沒有被擊的迴音?

    珊兒呆呆的望着那道瀑布,為這問題,怔怔的出神。

    忽然間,一種新奇的念頭,掠過她的腦海,她想:除非那瀑布後面,正有一個深深的山洞,而自己投出的石頭,也正巧投到洞裏去,如此,才不會發出迴音。

    但是她不相信,覺得不能有這巧事,迅速地又撿起三塊山石,分上、中、下三路擲去,山石出手,但聽上面一塊,發出一聲山石相撞激的聲音,接着又是一聲石墜水中的啪通一聲之外,那中、下二塊,一點回音也沒有。

    這一種試驗,使珊兒相信,這瀑布後面,一定是個洞口……但為什麼這瀑布後面,竟隱匿着一個洞口呢?她想縱令造物如何,也不會有此巧事!那麼,這洞口裏面,又有什麼文章呢?

    她年輕氣盛,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暗自忖道:我倒要看看這“水濂洞”呢!看看水濂洞裏,有沒有孫悟空?

    心隨念轉,人跟心動,她下定決心要穿越瀑布,到瀑布後面一探究竟,當下打量妥地勢,一長身,只見水花四飛,她人已越過瀑布,只因地面濕苔過厚,腳剛落地,猛的一滑,身軀向前一傾,人已摔倒地上,剛想用手支起身子,哪知臂腕竟而落空,手落了空,身形一歪,重心頓失,身不由己的向裏倒去,驚惶中,只覺頭上腳下,直向無底深淵墜去,連驚叫都沒有來得及,人就摔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她在沉迷之中,只覺得耳際響起一陣細細的溪流之聲,這水流之聲,——琮琮,宛似鳴琴一般,她心裏一陣迷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於是她無力地,緩緩睜開秀目,只見一片白瑩瑩的光亮,再一細看,原來自己停身之處,是一座石洞,石洞的石壁,乃是一種罕見的白石,洞內地下,卻長着高有五寸的絨草,自己正斜躺在軟軟的絨草之上,她心忖道:虧得是跌在這草上,如若不然那就一定跌傷了……她想到此處,卻又不敢決定自己是否真的傷了沒有,便翻身站起,走動了兩步,擺擺腰,搖搖臂,覺着實在無異樣,心裏一笑,知道沒有摔傷。

    她走了兩步,向前一看,只見沿着石壁,有一線清泉,緩緩的流着,她這時雖已身陷洞中,但她童心仍重,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她心裏暗道:既然洞內有水流,也就必定有出處,我倒要順着這水走走看,看你到底流到何處。

    順沿着流水走了十幾步,忽見碧草中,有一道寒光,正是自己的長劍,俯身拾起,提在手中繼續向前走去。

    這石洞似很深遠,往裏一彎,進去雖是很深,但因四周是白色的山石,那白石映在水上,再由水中反射出閃閃白光,這水石相映,是以便甚明亮。

    珊兒正行之間,突然旁邊響起了一聲,沙啞蒼老的聲音,道:“女娃兒,是何人叫你到‘沉雲谷’‘玉泉洞’來?快説……!”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珊兒一跳,她再也想不到,這洞內竟然還有人在,立即停步放眼朝發話之處望去,但見一塊高出地面二三尺的石板上,斜倚着一個鬚髮盡白的老人,這老人一頭長垂的白髮白眉,幾乎將臉完全遮住,只依稀看出口鼻的輪廓,身上穿着一件葛黃儒衫,由於年代已久,已是破舊不堪。

    珊兒被他一嚇,再一看他形象,怔怔的呆了片刻。

    那老人似是不耐煩,道:“怎麼不説話?快説,是什麼人指使你到這裏來的?”

    珊兒這時略已定了定神,靜靜的答道:“沒有什麼人指使我來。”

    那老人微微仰了仰頭,冷哼了一聲,道:“無人指使,你怎來此?小小年紀,竟敢騙人!”

    珊兒辯道:“我從不説假話,你不相信就算了……”

    那老人全神的聽了聽,問道:“那麼你是怎麼會找到這‘沉雲谷’‘玉泉洞’的呢?”

    珊兒嘆了一口氣道:“我哪裏會找這什麼洞?我是在上面摔下來的…!”

    那老人一聽珊兒之言,似是不信,問道:“你從上面摔下來,這上面有洞嗎?”

    珊兒道:“我真的是從上面摔下來,不過我連上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所在。”

    這老人忽又怒道:“我不管你是在何處來,現在我要你立刻離開此洞。”

    珊兒心道:“這個人倒真的奇怪,剛才是你要問我,現在卻又説不管從何處來了。”沉吟了片刻道:“我什麼方向也不知道,你叫我到哪裏去…?”

    那老人的頭又偏過來望了望,道:“那麼你不想走了?”

    珊兒被他一問,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停了好一會,才幽幽答道:“我沒有地方可去,到哪裏也是一樣……”

    她這幾句話,説得哀惋幽怨,那老人白眉軒動了一下,點了點頭,呵了一聲,忽又温和的道:“我聽你的聲音,你是不是隻有十五、六歲?”

    珊兒應道:“不錯,你猜對了。”忽然她心中一動,暗道:這人真奇怪,明明看到了我,卻説聽我的聲音?她不由咕嘟了一聲!

    那老人突然冷沉的道:“怎麼,你心裏可是在罵我嗎?”

    珊兒道:“你又沒有罵我,我怎會罵你呢?”

    那老人道:“縱然是沒有罵我,也必定在心裏計算於我,快照實説,不然我老人家可要動火了。”

    珊兒想道:這個老人家,真是疑心太重了,怎麼硬説我罵他呢?當下答道:“我沒有計算你,我只是想,你明明是看到了我,卻説是聽到的……”

    那老人一抖滿頭白髮,怒道:“這還不是在罵我嗎?”

    珊兒不服道:“這怎能算是罵你呢?”

    那老人喝道:“你難道不知我老人眼睛看不見嗎?”

    珊兒原是不喜説話之人,這時被他一逼,只得應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誰,也從來沒有見過你一面,我怎會知道你看不見呢?”

    那老人不待珊兒話完,喝道:“難道你也看不見我嗎?”

    珊兒道:“我看到你,又怎能知道你看不見呢?”

    那老人伸出手來,指着珊兒,道:“既是看到了我,還看不出我的眼睛嗎?”

    珊兒瞧了瞧那老人,道:“你滿臉都長着鬍子,什麼也看不清,我怎會看出你眼睛看不見呢?”

    那老人又斜着頭,朝着珊兒像是看了一陣,又彷佛自己在出神,他沉靜了片刻,抬起雙手,在臉上摸着那蓬鬆的銀髯白鬚,漸漸地雙手抖顫,忽然仰身張口,一陣狂笑,狂笑裏含着無比的憤恨與哀傷,在這深幽幽的石洞裏,這陣狂笑,引起嗡嗡的迴響,震盪得這座洞壁,似是要坍倒一般。

    珊兒被這老人笑得怔在一處,雙手掩着耳朵,一雙秀目卻呆呆地盯注在老人臉上。

    那老人狂笑了一陣,心中似是暢快了一些,收僉起笑聲,低低的道:“你不要怕,這倒是我錯怪了你…!”

    珊兒見他忽然聲音變得大是柔慈,接口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這等大笑呢?難道你…?”

    那老人唏噓了一聲,黯然地道:“唉,老夫方才何嘗是笑呢……這些心中酸辛悔恨之事,不説也罷,説出來,你小小年紀,也是無法瞭解……”

    珊兒點點道:“是啦,你這位老人家必定是有什麼傷心之事。”

    那老人道:“老夫縱然有傷心之事,也不是你所能體會得了。”

    珊兒看着那老人滿頭白髮,一身襤褸,不由得大生憐憫同情之心,嘆了一聲,道:“你這位老人家,不要看我年紀小,不懂事,唉!其實我也是很可憐的,別人的痛苦,我一定會知道的…。”

    那老人奇道:“你這等小的年紀,難道還會有什麼傷心之事嗎?聽你口氣,説得倒是極為憂怨,小娃兒,你且説説看,你有什麼傷心之事。”

    珊兒被他一問,心中想道:“我自己身世,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你一個孤苦的瞎老頭,落得一個陷在這荒山絕洞之中,也許比我更可憐……”

    那老人不見珊兒回答,又追問道:“小娃兒怎的不説話了呢?……噢!老夫知道了,想必你是一個孤苦無倚之人,可是嗎?”

    這個脾氣很冷怪的老人,這幾句話,説的温柔至極,加之他那低沉蒼老的聲音,聽起來更是令人傷懷,珊兒不由得心中一酸,哽咽着應答了一聲,道:“你這位老人家,這大的年紀,一個人在這洞裏,真是可憐……”

    珊兒話尚未完,方才還極為和藹的老人,突然又暴怒道:“好呀,你又來説我可憐了,難道你也是想來害我的嗎?……”衣袂一閃,人已隨話音而起,不要看他眼睛失明,但方向-的卻十分準確,人一落地,右手已發,一把正巧扣在珊兒左腕脈門。

    這突來的舉動,快逾電奔,力道尤強,珊兒痛得“啊呀!”一聲,要想振臂掙扎,但一條左臂,卻是麻麻的,用不上勁道,心中似覺不解,喃喃的道:“啊!這老人家也會武功嗎?”

    那老人聽得大感意外,不由一怔,順手一帶,珊兒身子一偏,正好面向着他,那老人微歪着臉,對着珊兒問道:“老夫身負絕世武功,你還不知道嗎?”

    珊兒忍住痛,搖搖頭道:“我怎會知道你會武功呢?你又不曾告訴過我…。”

    那老人不待珊兒話完,手指微微放鬆,卸去強猛的力道,聲音又很柔和的道:“那麼你確是無意到此,不是她指使你來的了!”

    珊兒被他這一問,更是莫名所以,不覺笑道:“我看你這位老人家,想是年紀太老了,你説的話,我愈來愈不懂了,我要不是大意跌進來,怎會跑到這個洞裏來呢?再説誰又知道這洞裏還有人?誰又會叫我來呢?”説着,自己更覺好笑,又笑了一笑。

    那老人點點頭,臉上肅殺冷峻之氣漸漸僉去,和婉的道:“那是我錯怪了你。”轉臉對珊兒又似望了望,道:“小娃兒,我問你,怕不怕我?”

    珊兒原是心地純善的小姑娘家,當她進洞見到這老人之後,心中便很憐憫他,這時他問怕不怕他,便很坦實的道:“我不怕,你這位老人家一個人在這洞裏真是很可憐。”言詞之中,充滿了赤子的慈愛之心。

    那老人“哦”了一聲,道:“小娃兒,你怎會一個人來到這裏,你的家呢?”

    珊兒幽幽的道:“我已是沒有家了!”

    那老人忽然變得慈藹起來,摸摸她的秀髮道:“唉!可憐,可憐,難道你一家是被仇人所害,你一個人逃出來的嗎?”

    珊兒眼睛一紅,哽咽着答不出話來,只微微點了點頭。

    那老人就彷佛看見珊兒的動作一般,嗯了一聲,道:“你肯不肯把你家遭變故,與仇家之事,告訴於我?”

    珊兒道:“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太詳細,只知道我父親為救人得罪了‘陸地神魔’後來被‘陸地神魔’所害,我母親現在不知下落,我在難中被人所救,別的就不知道了。”

    那老人喃喃地道:“‘陸地神魔’這名字老夫沒有聽到過。”

    珊兒驚奇的道:“‘陸地神魔’你不知道?他是個很厲害的兇人!”

    那老人笑道:“這等後生小輩,老夫怎會知道……小娃兒,你姓什麼,你父母是什麼人?難道一個親人也沒有嗎?”

    珊兒道:“我姓白,叫玉珊,人家都叫我珊兒,我爹人稱‘玉崑崙’白濤,我娘姓唐,如今我雖有一個外公,但卻不跟我們走動,也不管我們。”

    那老人道:“那是為什麼?”

    珊兒臉上微微一紅,道:“他不喜歡我爹我娘。”

    那老人道:“他叫什麼名字?”

    珊兒道:“外公叫‘東嶽散人’唐一民。”

    那老人點點頭道:“這孩子竟也是個怪人。”

    珊兒一聽這老人竟稱自己外公,叫孩子,心中大為不解,問道:“你認識我外公嗎?”

    那老人拂髯一笑,道:“老夫不認識他,卻見過他兩次,那時他還沒有你大呢,我問你,唐天峨這個人你可聽説過?”

    珊兒道:“我自然聽説過,那是我外祖公。”

    那老人道:“這就是了,我跟那個老怪物倒是朋友。”説罷哈哈大笑一陣。

    珊兒道:“我外祖公老早就去世了,那你老人家今年不是要快一百歲了?”

    那老人道:“老夫原是早就該死的人了,但有一件心願未完,所以還偷生世間,在這洞中苦渡歲月……”

    珊兒聽的嘆息了一聲道:“但不知有什麼事,使你這等記在心中?”

    那老人嘿嘿一陣怪笑,笑聲中滿是憤恨之情,道:“一錯已足鑄恨千古,何況老夫身遭兩件恨事。”轉臉又朝着珊兒注視了一下,道:“唉!多年前的往事,對你這小孩子家説也沒有用……”不覺深深嘆了一口氣。

    珊兒道:“既然不肯對人説,那你一個人留在洞中,又有什麼用?”

    那老人沉吟了一會,道:“你身負血海深仇,還想不想報雪?”

    珊兒道:“父仇不共戴天,自當要報!”

    那老人道:“依你適才所言,你殺父仇人‘陸地神魔’是個厲害人物,武功定是不弱,你既然要報仇,就非學得出眾的武學不可。”

    珊兒點頭應道:“那是自然啦!”

    那老人道:“現在我要教你絕世武功,你肯不肯留此學習?”

    珊兒道:“我是無處可去之人,我方才看到你這樣一位老人,心裏就覺得很可憐,本就想留下來照顧你一段時日的,現在既是你老人家願教我武功,自是更好了。”

    那老人一整臉色道:“如若想跟我學藝,必先答應我三件事,你能不能答應?”

    珊兒道:“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願意為你老人家去做。”

    那老人點頭道:“第一,老夫一生立誓不收徒弟,你不能稱是我門下,也不準稱我師父,不過我對你很是喜愛,將來有一天我們重入江湖,你稱我老爺爺就可。”

    珊兒笑道:“你老人家已是年屆百歲之人,跟我外祖公是朋友,我稱你老爺爺自是應當。”

    那老人道:“第二,萬一我不能重出江湖,你必須答應替我完成兩樁事。”

    珊兒道:“你老人家對我這樣好,不要説只有兩樁事,就是十樁百樁事,也是應當去做的。”

    那老人道:“難得你有這番心意,但望你能守此不渝。”頓了頓,接道:“方才我已對你講過,我偷生世間,就是因心願未了,我這心願,第一是你要能替我把流入江湖的‘神龍’‘飛虎’‘靈蛇’三部寶-收回焚燬……”

    珊兒道:“這是什麼東西?要到何處尋找?”

    老人搖頭阻止道:“你不要急,只要你答應了我,此事自會慢慢的告訴你。第三是你要答應我,親手去殺死‘九陰蛇母’莫幽香……”

    珊兒睜大了眼睛,道:“怎麼,你也要殺‘九陰蛇母’嗎?”

    那老人道:“除了老夫之外,你還聽過誰説要殺這賊人的?”

    珊兒道:“我聽那位救我的醉師叔,和師父説過,他們都要殺她的。”

    那老人驚訝的問道:“你師父是誰,你醉師叔又是誰,你既有師父,為什麼又跑出來呢?”

    珊兒道:“我師父是‘寒雲谷’‘靜心廬’師諱靜心道姑,醉師叔是‘江南醉儒’……”

    那老人一聽珊兒提到靜心道姑,不由臉色一變,白眉軒動,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把抓住珊兒,道:“想不到你竟是她的門下,那……”説到此處,身上一陣抖顫,手又慢慢松下,喃喃地道:“唉!一錯何能再錯?此事已是老夫失策,與後輩何干?”

    珊兒看着這它人忽怒忽悲的舉動,心中甚是迷惑?但又不好相問。

    那老人喃喃地自語一番,又朝着珊兒,道:“想不到你竟也是我黃山傳人,珊兒,你可知道老夫是誰嗎?”

    珊兒搖搖頭,還未出聲,那老人已接着道:“難怪你不知道,我問你,你可曾聽見你師父談過你師祖‘黃山三友’嗎?”

    珊兒道:“曾聽師父、師叔們談過。”

    那老人道:“那麼你可聽説過‘千愚書生’姬風的名字嗎?”

    珊兒道:“那正是我師祖……”

    那老人急切的追問道:“你師父他們對他如何説法?”

    珊兒道:“尊長之事,晚輩不便妄言,不過師父師叔對姬師祖的武功智慧極為歎服!”

    那老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我知道,他們一定恨我,一定恨透了我……”老人恨恨的抬起右手對自己頭上擊了一下。

    珊兒心裏明白,上前拖住他的右手道:“你老人家就是我師祖嗎?”

    那老人含忿的點動着白髮蓬亂的頭,道:“不錯!不錯!我正是你那被人唾罵的師祖,好孩子,我過去的錯處,不説想必你也知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收回那三本寶-的道理。

    唉!過去的一件錯事,使我心靈上受了這多年的痛苦。”説着,臉上竟滾下幾點老淚,聲音更是低啞…。

    珊兒看是很沉靜,其實感情最為脆弱,一見“千愚書生”老淚滾滾,自己竟不由自主的也熱淚盈眶,她牽起衣襟,為“千愚書生”擦了擦眼淚,温柔的道:“師祖!不要想過去的事了…。”

    “千愚書生”道:“傻孩子,這是我平生恨事,怎能不想呢?孩子,你當那師祖已死了,不要叫我師祖,就叫我一聲爺爺,我反而心安一點。”

    珊兒為了不使這老人家多傷心,忙的轉變話題道:“爺爺!一個人在洞中,吃什麼呢?”

    “千愚書生”道:“在我眼睛未瞎之時,吃的自是不缺,眼睛壞了以後,就全靠這東西維生了。”順手在身後石上摸出一條長約六寸長的小魚。

    珊兒道:“你就這樣生吃嗎?這魚兒是哪裏來的呢?”

    “千愚書生”嘆道:“苟且世間,哪裏還顧到生吃熟吃,只要能以果腹,也就是了,如若不是上蒼給我這道山泉,我也早就已是白骨一堆了。”

    珊兒道:“這魚兒,你是怎麼捉的呢?”

    “千愚書生”扶着珊兒肩頭,隨手取過一根細細的竹枝,向那山壁泉水處走去,道:

    “想不到老夫在雙目失明之後,為了求生,竟給我練出一種神奇的工夫,你看水裏,待老夫捉條魚兒給你看看。”説時斜耳傾聽。

    珊兒看着水裏,這時正巧由上游之處,游過來一條四五寸長的魚兒,那尾鰭在水中輕輕擺動“千愚書生”竟能聽出這微弱的聲響,突然長竹枝在水中疾點,不偏不倚,準準地截在那游魚的頭上,輕輕地把竹枝一收,對珊兒道:“你看到沒有,老夫眼睛雖然失明,但這根竹枝,卻是百發百中。”

    珊兒道:“以後爺爺可以不用操心了,也不用盡吃這生魚,我可以去採些?子,打點小獸回來弄給你吃了。”

    “千愚書生”慈祥地摸撫着珊兒秀髮,笑道:“只是累了你了!”

    珊兒和婉的道:“我年紀輕,不會累的。”

    “千愚書生”拍拍她肩膀道:“好,咱們由明天開始,爺爺就教你功夫。”

    這位六十年前的武林怪傑,深悔一生因孤傲而鑄成的大錯,哪知隱跡洞中,又遭到一大變故,雙目失明,內心痛苦,悲忿更深,心情也變得喜怒無定。是以珊兒入洞之時,他還是那種忽喜忽怒的態度,但是這時“千愚書生”已是年屆百齡,潛在的人性,更易於表露,因而他與珊兒相處半日談了許多話之後,老年人應有的慈祥,便表露無遺。這一老一少之間,真的發生了祖孫般的真情。

    第二日,珊兒很細心的將一處洞口出處,整理乾淨,自己出去跑了一週,認了認方向,又背了一捆茅草回來,墊在大石板上,作為倚卧之用,對“千愚書生”伺奉得極是周到,老人家自是萬分歡喜。

    老人對她既視為自己兒孫,便決心把自己的絕世武學,傾囊相授,當晚,就由導氣靜坐內功教起,希望把她造成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來完成自己的心願。

    時日在不知不覺的安詳中過去了,珊兒時常攙扶着“千愚書生”到外間散步,走動走動,這老人雙目雖盲,但武功實在蓋世,依然步履穩健,在崎嶇的山嶺裏,依舊矯捷輕靈,老人一高興,珊兒就追趕不上。

    有一天兩人不知怎麼忽然談到老人的眼睛。“千愚書生”深深一嘆,道:“只要老夫三寸氣在,必手刃‘九陰蛇母’這賤人。”

    珊兒撒嬌道:“爺爺!你為什麼不肯把這事告訴我呢?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歡我……”説着倚在他懷裏,鬧個不休。

    “千愚書生”被她糾纏得樂不可支。笑道:“好好好!你不要鬧了,讓我告訴你吧!”

    珊兒道:“好!那麼爺爺快説。”

    “千愚書生”沉思了片刻道:“你聽我慢慢的説,我自從一怒下別了二友,其實,我並沒有離開黃山,就找到這人跡不到的‘沉雲谷’住在這‘玉泉洞’裏,一心還想潛研出驚世的武學,後來手着龍、虎兩部寶-,使二友中毒身亡,當時我一點也不後悔,接着又繼續鑽研另一種武功,後來又寫了‘靈蛇’寶-,約莫在二十年前,我因修為走火入魔,雙腳癱瘓,僵坐此洞,自分必死,也是跟你一樣,有一天突然一條大蟒爬進洞來,而且還負着一個女人。”

    珊兒道:“那一定是‘九陰蛇母’了。”

    “千愚書生”笑道:“不錯,正是這賤人,這時我雖是走火入魔,但神志依然清楚,還是能説話,同時,我身旁煉了不少丹藥,等這賤人醒來之後,我就問她是什麼人?怎麼會被大蟒馱進洞來,她倒也實在,便真真實實的告訴我説:‘她叫莫幽香,因被黃山後人羅乙真打傷墜落深崖,但卻不知什麼大蟒不大蟒。’當時我還很恨黃山傳人,所以才叫她負傷爬到我身邊,取了丹藥,慢慢的醫好了她的傷勢,起初這賤人對我倒也照應得十分周到,什麼事也都肯聽話,當時,我一方面心中妒恨黃山上二位老友的意念未消;一方面也因她對我太好了,而我也因久不履江湖,對江湖上一些新人新事知道得太少,因之大意成恨,竟口傳了她不少武功口訣……”

    珊兒聽得很是出神,突然問道:“那你老人家為什麼又要殺死她呢?”

    “千愚書生”道:“也是我自己大意,也可説報應循環,冥冥中早已註定,我當時雖然走火入魔,但我自信只要苦熬兩三年,必能復元,哪知她在得悉我的真情之後,就心存歹毒,一面對我更是周到,一面就存心注意我的身體變化,與我珍藏的物件,並套我的口氣,偵查三部寶-的妙用與所在。”

    他説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老夫自信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對任何事,任何人的一舉一動,無不洞悉先機,但是此番走魔,有許多地方,竟是渾沌不智,一些事情我竟全盤托出的告訴了她。”

    珊兒道:“想必她知道爺爺的珍藏之後,偷偷拐跑了?”

    “千愚書生”一翻兩隻白窪窪的眼睛,咬牙道:“如果偷走我的東西,我何必要手刃其人,這賤人不但偷走我最後一部心血的‘靈蛇’寶-,而且竟下毒手,要毀去老夫的雙眼,還打算弄啞老夫,以滅口證,其心真是毒逾蛇蠍。”

    珊兒憤憤的道:“爺爺待她這樣好,她竟如此昧天良,真是該殺,那她怎樣敢對爺爺下手的呢?”

    “千愚書生”搖頭嘆道:“也是老夫命該此劫,有一天老夫心裏很感舒暢,四肢血脈,彷佛甚是和暢,我一時求之過急,就試行運功,想藉自己修為,來打通兩腿的穴道,哪知不試尚可,一試之下,人竟昏厥過去,這賤人卻趁這機會,把‘靈蛇’寶-,和一些丹藥取了,又用重手法點盲老夫雙眼,她正想點我啞穴之時,我竟痛醒過來,心裏雖知已睜開雙眼,但一片漆黑,而且兩眼如錐刺的疼痛,當時我還不疑心是這賤人所為,只道仇家尋仇到此,事已至此,只得把心一橫,拚耗真元,猛力發出一掌,擊退來人,這時這賤人才發話。”

    珊兒道:“她説什麼?”

    “千愚書生”道:“説來真是令老夫恨死,這賤人説:‘千愚書生!你自命是一代天驕,武林無敵,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苦心潛研的武功大法,卻全為我所有,今後江湖上該讓我莫幽香出頭了,今天你雖然擊了我一掌,我不記恨於你,但你雙眼已瞎,留你在世上也沒有作用,我之所以不取你老命,也就算報答你了。’這賤人就這樣逃出玉泉洞,使我渡了多年不見天日的日子!……”

    珊兒道:“難怪我進洞之時,爺爺那麼不放心呢!”

    “千愚書生”道:“非是老夫不放心,我只道這賤人心還不死,派人前來查探於我。”

    珊兒忽似想到什麼似的道:“近來江湖真的已有‘九陰蛇母’重出的傳聞了……”

    “千愚書生”急道:“你這話可是真的嗎?”

    珊兒道:“自然是真的。”於是把在“靜心廬”與“白象崖”聽到的一些話,詳詳細細的説了出來。

    “千愚書生”道:“想這賤人必已練成我寶-上的武學,珊兒,從今起,你要聽爺爺的指導,我要把在這洞中默化出的武功教導於你,好使你有能對付那三部寶-上的武學。”

    自此以後,珊兒便伴着一代奇才的“千愚書生”留在這“沉雲谷”“玉泉洞”。

    由“千愚書生”傳授她絕世的武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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