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準備要動手術的日子,只是她卻無法去醫院,不是因為有人看著她的行動,而是向來身體超好的蒼封-卻無緣無故生病了,發了一個很嚴重的燒,逼不得已,她只好打電話去跟醫院取消手術,專心留在蒼封-身邊照顧他。
「你怎麼會突然生了那麼嚴重的病?」她替他量了體溫,沒想到他竟然燒到將近四十度。
他臉色蒼白地扯了扯嘴角,未語。
他怎麼知道他會生病?有人會預知自己何時生病嗎?這完全是天意。
「以我的專業判斷,你應該立刻去醫院就診比較好,才不至於延誤到你就醫的時間。」
「-不是醫生嗎?有-在身邊照顧我,我不以為我需要到醫院去聞那討人厭的消毒水味道。」他雖發燒到那麼高的溫度,但他說起話來仍是簡潔有力。
「話不是這麼說,醫院有很多醫療設備,那是這裡沒有的。」
他握住她的手,「我只需要-,我相信-會讓我痊癒的。」
他的信任讓她嘆氣,「你真的是很固執。」
唇角微微上揚,「我也這麼認為。」
「算了,幸虧平時我有多準備一些藥劑,否則我不管你同不同意,一定會強制把你押到醫院去。」抽回自己的手,她打開她的醫療用手提包,裡頭有琳琅滿目的藥劑和針筒,她快速地拿起兩劑灌進全新的針筒內,動作俐落的將針筒內的藥劑注射進他體內。
「你休息一會兒,等下我去幫你配些藥。」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一聽到她要出門,他立刻捉住她的手,略顯慌張地道。
「我只是去藥局拿藥罷了,你不用那麼緊張。」
「我沒有緊張,我只是不喜歡-在我生病的時候,不在我身邊。」
「我去去就回來,絕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不準。」他的口氣依舊霸道。
「封-,你不要這樣子,我是為你好。」她明白生病的人總是特別喜歡依賴別人,所以她能理解蒼封-會執意要她留在他身邊,她完全沒想到,其實蒼封-是怕她會趁著這段外出的時間去把孩子拿掉。
「-可以把處方箋交給我爺爺,他可以幫忙去買,再不然,把我朋友叫來,我想他會很樂意幫我服務。」龐浩則要是敢說一句不來,他就有他好受的了。
「蒼爺爺年紀那麼大了,你還要他這麼勞途奔波?」
「那叫我朋友來好了。」他起身想拿電話,卻被她壓回床上。
「不要亂動。」她輕斥著他,「你朋友現在人在哪?」
「公司,他是我公司的副董事長。」
「那你更不能叫他來,你這個董事長已經不在公司,現在又準備把副董事長叫出來,那麼你的公司是打算來個群龍無首嗎?再說,為了這一點小事就大老遠的把他叫出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反正不管是誰去都可以,唯獨-不行,我要-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你不要這麼固執好嗎?我只是去幫你拿個藥。」平日的他就頑固的令人受不了,沒想到生病時的他更是固執的讓人想抓狂。
「不用,我相信我不用吃藥身體也會自然復原,所以不用去拿什麼藥了,一點都不需要。」她的執意出門也惹來蒼封-的不悅,他沉下了臉色,說話的口氣遂變得強硬。
「我是為你好。」
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她,不發一語。
「封-……」
他仍然是一臉的固執。
輕咬下唇,慕戀歡終於退而求其次,「好,好,我不出門,你把你朋友叫來吧!」她無可奈何的把電話遞給他,蒼封-的臉色這才舒緩了些。
他接過電話,撥了一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立即被人接起。
「喂?我是龐浩則。」
「浩則,我是封。」
聽到他的聲音,龐浩則放下手中的筆,整個人往椅背靠去,「大老闆,你再度蹺班了,告訴我,這會兒你的藉口是什麼?」
「我生病了。」
「很合理的藉口,」他點點頭,「不過這是對普通人而言,對你則是最爛的一個理由,全公司上下有誰不曉得,咱們大老闆的身體是鐵打的,就算連操個幾天幾夜不睡覺仍勇到像條牛,你會生病!?哈!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言下之意,他壓根不相信他的藉口。
他的揶揄他聽得一清二楚,蒼封-沒好氣地冷道:「就算我勇到像條牛,但我畢竟還是人,一個和你一樣的凡人,你有聽過哪個凡人不曾生病嗎?我也不過比大部分的人少生點病而已,怎麼在你眼中我就是神了?」他冷冷地嘲弄回去。
頓了一下,龐浩則的眉頭才緊緊的攏起,「你真的生病了?」
「真的,發燒燒到快四十度。」
「不會吧?太陽真的打從西邊出來了?」他煞有其事地轉頭看向窗外,「沒有呀!太陽明明還高高掛在東邊的天上,怎麼你竟然真的生病了?」
「廢話少說,我要你立刻到我家來一趟。」
「做什麼?」
「你來就知道了,現在問那麼多做什麼。」他不耐地反駁他。
「聽你講話的口氣,一點都不像是發燒到快四十度的人該有的語氣。」龐浩則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在晃點他。
「該死的,我叫你立刻過來我家,你就立刻給我滾過來就是了,廢話那麼多做什麼?」蒼封-火爆地對著話筒大喝,「你是想測驗我在生病時的脾氣是好是壞是吧?嗯?」
「呃……我沒那個意思。」龐浩則趕忙把話筒拿遠一點,等他吼完,再把話筒拿回來。
「沒那個意思就趕快掛斷你的電話過來我家,不要再-哩叭嗦了。」到最後還是蒼封-按捺不住地首先掛了電話,「這個該死的浩則,愈來愈喜歡和我抬槓。」他埋怨地哼了聲。
「你該為這個現象感到高興才對,因為這代表他和你感情愈來愈好,否則他不會這麼膽大妄為和你頂嘴。」
黑眸斜睨向她,「就和-一樣?」他問。
聞言,慕戀歡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意思?」
「-很喜歡違揹我的意思,這是否代表-覺得-和我的感情已經好到那種程度了,所以-不怕我,敢跟老天借膽的屢次拂逆我?」
「你又說到哪裡去了。」她不想理他,徑自收著她的醫療手提包。
「我有說錯?」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我無法給你答案。」
「以前沒想過,但現在可以想。」他不放過她,繼續追問。
「你是個病人,要少說話多休息,別呱噪不停地一直動著嘴巴,這對你的病情沒有益處。」她起身,彎腰傾向他,拍拍他的臉龐,用像對小孩子般的口吻對他告誡著。
他趁機將她拉入自己懷裡,正想扣住她的後腦,將她的唇覆上他的時,驀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病,眉宇一糾,懊惱地放開她。
「我不想把感冒傳染給。」
她微微一笑;輕拍他的胸膛兩下,「還是乖乖躺在床上養病吧!」她走到梳妝檯坐下,拿出紙筆開始寫待會兒要麻煩龐浩則去配藥的處方箋。
盯著她專注的模樣,一股滿足的幸福感在他心底盪漾開來。
他的女人……他的。
***
「封-,你這麼急把我叫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龐浩則大力地推門而入,看見蒼封-躺在床上,他立刻趨向他,略顯慌張地急問,完全忽略了在旁寫著處方箋的慕戀歡。
他一掛斷蒼封-打來的電話後,就-下一切事務,馬不停蹄地從公司急趕而來,他以為出了什麼事。
「你是封-口中的好友,龐浩則先生?」慕戀歡問道。
她出聲龐浩則才發現她,他驚豔地盯著她,被她的美貌給震懾了。
她走向他,朝他禮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慕戀歡。」
好不容易找回神志,龐浩則忙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就是那個封-口口聲聲說應該已經愛上的女人,慕戀歡。」
「浩則你在胡扯什麼!?」心事被人捅出,沒有心理準備的蒼封-,惱羞成怒地對著龐浩則大吼。
「我才沒有胡扯。」他反駁他的話,「慕小姐,我告訴-,我從沒見過封-對哪個女人如此失魂過的,記得有一次他到公司來上班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嘴裡還不停地喃喃自語,甚至他還找我來詢問,看他是不是應該愛上了-,-知道我們討論的結果如何嗎?」
她呆愣地搖著頭,還來不及消化龐浩則說蒼封-已愛上她的消息。
「該死的,龐浩則,你給我閉嘴,閉嘴聽到了沒有,閉嘴!」蒼封-在床上氣得快腦溢血,但龐浩則卻依舊自顧自地說的很高興,一點也沒把他的吼叫聲納入耳裡。
「我們得到的最後結論就是,他百分之百愛上-了!恭喜-,-可是封-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璀璨的明眸大眼眨了又眨,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聽見的,「他……愛我?」
這不是真的……
龐浩則揚起笑容,「沒錯。」
「閉嘴!」蒼封霎又是一聲大喝,「龐浩則,你膽敢再多說一句,我就降你級,把你調去當廁所所長!」
他暴躁的吼聲徹底傷害她的心,她雖震驚,但她甚至還一度因為龐浩則說他愛她的話,而偷偷雀躍了一下,可,她喜悅的時間才那麼短暫,就被他極力要龐浩則住口的聲音給沖刷掉。
龐浩則才不理他,「-知道他現在這副模樣叫什麼嗎?」
她深吸了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回過頭看了蒼封-一眼,然後再轉回來輕搖著。
「惱羞成怒。」
「該死的,龐浩則,我今天若不殺了你,我就不叫蒼封。」
蒼封-終於按捺不住,掙扎要起身下床去扁龐浩則,可是才坐起身子,腳都還沒跨下床,一陣昏眩就朝他席捲而來,差點穩不住身子而摔下床,幸好慕戀歡及時趕到他身邊,把他扶回床上躺好。
「別忘了你現在是個病人。」她無奈地輕斥著他。
他悶哼了聲,未語。
「看情形,你是真的生病了。」龐浩則湊到床邊,一臉稀奇地瞅著蒼封-直瞧,彷佛他是什麼稀世珍寶似的。
蒼封-瞪了他一眼,懶得再開口理他。
「對了,你把我叫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他東拉西扯了半天,就是沒聽到他們把目的說出來。
「這個要麻煩你。」慕戀歡把她開好的處方箋遞給他。
「這是?」龐浩則瞥了那張紙一眼,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這是我開給封-的處方箋,麻煩你到附近的藥局去幫我拿個藥好嗎?」
「你們這麼緊急的把我召來,就是為了這個?」他不敢置信地揚高了八度音,害他以為是什麼大事,緊張了半天,結果就是為了去拿個藥這種小事!?
他們存心戲弄他嗎!?
慕戀歡一臉尷尬的解釋,「真的很抱歉,原本是我要去拿的,可是封-堅決不讓我去,而我們又不敢讓年事已高的蒼爺爺去,所以……」她乾笑著,「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我也沒辦法。」
他氣惱地瞪向蒼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這該算是我的榮幸還是不幸?」
蒼封-懶懶地睇了他一眼,「你說呢?」
低咒了聲,龐浩則才悻悻然又無可奈何的轉身離去。
「謝謝你。」慕戀歡追到門外對他道謝。
「不用謝,反正我這輩子已經被他吃得死死,我認命了。」他撇撇嘴,沒好氣道:「不過話說回來,除了我之外,他也沒別的人選可想,誰叫我們兩個是死黨兼換帖。」這樣想,他才感到欣慰些。
她恬淡地微微一笑,她懂他的意思,「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
他揚高眉毛,「我老婆一定會喜歡-的,改天介紹-們倆認識。」
她笑著點頭,「沒問題。」
「那我去拿藥了,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龐浩則走後,慕戀歡才踅回房內,「你交了一個好朋友。」
「-又知道了?」
「否則你不會第一個想到他。」
蒼封-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而且你們感情若不好,你不會容許他這麼調侃你。」
「我剛才已經要衝去揍他了。」他指正她的話。
她低笑,「那只是你在作戲罷了,誰都看得出來。」
濃眉不悅地皺起,「我沒有。」他口是心非地反駁。
她笑著搖搖頭,不想戳破他的謊言。
「……-喜歡他?」
「他人應該不錯,我相信你的眼光。」若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恐怕他連理都不想理,更遑論會成為好朋友,所以龐浩則想必也是十分優秀的人才對。
他沉吟了半響才重新開口:「那我請他來當我們的伴郎,-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伴郎?」她不解地看著他,「什麼伴郎?」
「我們的伴郎。」他再次重複。
「我們的……」美眸裡閃過一絲愕意,「你在說什麼你知道嗎?你指我們之間會有個——婚禮!?」
「對,我決定和-結婚,我要讓我們的孩子將來有個正常的家庭,我想給他完整的父愛及母愛。」
「你在開玩笑。」她故意裝出不相信的表情,「你現在正在發燒,頭腦不清楚,我可以原諒你的胡言亂語。」
「我是認真的。」他很嚴肅,「就算我在發燒,但我的意識還是非常清楚。」
「如果你頭腦夠清楚,才不會想要和我結婚,你不要忘了,以前你對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膩了我,到時候就要趕我走,你怎麼可能現在反而想和我結婚,所以你一定是在開我玩笑。」她自欺欺人的說著。
「那是以前,現在我的的確確想娶。」
「如果是為了孩子,那就不必了。」
「我不只為了孩子,我也為了-,-需要一個婚禮。」
「我不需要婚禮。」她根本要不起。
「-需要。」
她大力地搖頭,「我沒有。」
「-有。」
「我沒有!」他愈篤定的口吻,令她愈是不安。
他定定地直視著她,「-有,我知道-渴望一個婚禮。」他試圖要觸碰她,卻被她給逃掉了。
「不!」她快速地退離床邊,一臉憤慨地瞪著他,「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什麼婚禮,我也不會留下這個孩子,就算我今天沒墮掉,但日後我還是會想盡辦法去墮掉他的,我絕不會讓他在這個世上被生下來,我絕不會!」
「他是我們的孩子,-就捨得殺了他?」
聞言,她心一揪,目光瞬間泛紅,「我們的孩子……」
「對,我們的孩子,難道-一點都沒想過要和我生個孩子?一個可能像-也可能像我的孩子?」
隨著他每說一句話,她的腦海裡就無法剋制地浮起想象圖,一想起孩子長大後可能長成的模樣,美眸就迅速地浮起一層水霧,她咬緊下唇,無法開口說個「不」字。
「-想的對不對?既然-想,那就把他生下來,我絕對會把他養好,我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相信我。」
她邊搖頭邊退後,淚水已無法抑制地落下。
「而且-會在我身旁幫忙我,我們可以一起把他養大不是嗎?」他繼續勸誘著她。
她-著兩耳,大聲喊著:「你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歡兒……」
她深吸口氣,倏地抬起頭,「我去幫你倒杯水。」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奪門而出。
「歡兒!」他大喊。
她衝到廚房,拿出杯子想倒杯水,才愕然地發現自己的雙手竟顫抖個不停,她放下杯子,捉住自己的手想阻止它顫抖,但卻徒勞無功,她不只手在抖,她全身都顫動不已。
她抱著自己的雙臂,難過地蹲下身子痛哭出聲。
蒼封-拖著疲憊的身子,無聲無息的來到廚房入口,望著慕戀歡哭泣的模樣,他握緊了雙拳,壓抑住想上前將她擁在懷裡的衝動。
為什麼她不相信他?
為什麼她要把他排拒在她的心房外?
他對她的感覺,她真的感覺不出來?
他愛她,他愛她啊!
痛苦地閉上黑眸,腦海裡浮現的是她哭泣的臉龐,耳裡聽著是她啜泣的聲音,他拂不去她已烙印在他心中的一切,漲滿他心懷,佔住他所有思緒,向來只有她可以,為什麼她卻不懂?
他有信心可以和她度過每一道難關,為什麼她卻沒辦法?
為什麼她不斷的逃避他?是因為她身上的殘缺,還是因為她不愛他?
歡兒,-到底愛不愛我?-到底愛不愛我……
緩緩地張開眼,他深深凝望著她的背影一眼,悄然地轉身離去。
察覺到他的存在,慕戀歡急忙轉過頭朝廚房入口望去,她只來得及看見蒼封-轉身離去的背影,從他身上進放的濃烈澀意,他落寞的背影像針刺在她心口上,她再次感到疼痛。
「封-……」她痛苦的低喃他的名字。
他到底愛不愛她?他要的只是孩子?還是包括她?
她不懂他的心,她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