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入大廳,分賓主坐下,下人送上熱茶,熊大爺開口道:“沈大俠,老夫萬想不到真的應了那封信上所說:二弟會先死,三弟受傷。如今,老夫真的右臂已斷,左臂也已折。”
“爹,二叔真的死了?”熊大小姐真不敢相信。
雙目中淚光隱現,熊大爺強抑悲傷道:“君兒,你二叔真的死了,就在昨夜回家途中,在一群白衣人的截殺下,不幸戰死了!”
熊大小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沈勝衣也很難過,想不到活生生的一個人,竟然在一日一夜不到的時間裡,死了,吸了口氣,道:“前輩,事情如何發生的?”
於是,熊大爺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對於古誠之被殺,他沒看到,所以說不清楚,最後他道:“君兒,可憐你二叔死後,屍首也收殮不了,爹心中難受。待此事一了,爹一定要親自去找到你二叔的屍體,運回來好好安葬。”
語聲一頓,又道:“爹拚急奔逃時,剛巧遇到走失的馬,不然,爹帶著你三叔,不知現在回不回得來。”
沈勝衣沉思了一會兒,道:“前輩,看來對方已是步步進逼了,看情況,不能坐等,咱們要有所行動了。”
熊大爺道:“老夫也想到了這點,多謝你提醒,只是……咱們很難有所行動,到目前為止,咱們還不知對方行蹤、來歷,怎樣展開行動,何況,鎮上又……”
熊大爺話未說完,熊大小姐急問道:“鎮上發生了什麼事?爹,女兒一進鎮就看出了,只是不知發生了何事?”
熊大爺切齒說道:“就在昨晚,他們將鎮上凡是屬於咱們家所有的店鋪中的夥計都給殺了,一夜間殺了四十二人,只有綢緞莊的老帳房,因病回了家,得以倖免,前院擺著的棺木,就是盛殮著昨夜被殺的人!”
熊大小姐悲憤填胸地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竟然這樣殘忍狠毒,連無辜的人也殺,難道他們一定要將咱們熊家大院毀了才甘心?究竟是何原因使得他們要這樣做?”
熊大爺深嘆了口氣道:“也許他們要佔奪爹的財產,也可能是尋仇報負,但無論為了什麼原因,都不應該濫殺無辜,他們最大的目的是老夫,那就應該衝著老夫來,老夫已這麼一大把年紀,死何足惜?”
沈勝衣道:“這群人手段毒辣殘忍,現在是明顯的針對老前輩,且不論他們為了什麼原因要向前輩下手,但有一點是很明白的,他們定要置前輩你於死地而後快,而且計劃周密,從他逐步消滅前輩的力量來看,他們是先將前輩孤立起來,然後作雷霆一擊,令前輩無還手之力!”
“太可怕了,他們簡直太可怕了!”熊大爺喃喃道,“老夫就算剩一個人,也要和他們拚到底!”
語聲一頓,問道:“沈大俠,你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現在可否說給老夫聽聽?”
沈勝衣點點頭道:“當然可以。前輩,您曾記得十年前中原武林發生的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嗎?”
熊大爺略微思索,說道:“是不是為了‘千面七毒客’勾九魂殘殺武林七大門派弟子,激起了武林公憤,少林各派聯手追殺他,卻始終追查不到他的下落,後來不了了之,勾九魂從此也在江湖上失了蹤這一回事?”
沈勝衣道:“不錯,在下正是為了這個勾九魂來到塞外!”
熊大爺詫異地道:“難道勾九魂十年前在中原武林消聲匿跡,竟是躲到了塞外來?怎麼老夫一點消息也聽不到?”
熊大小姐道:“爹,你當然一點消息也聽不到了,有誰會相信駐馬鎮十里香酒鋪的老闆,人人稱作老狗頭的猥瑣老人,就是當年兇名昭著的勾九魂!”
熊大爺雙目微睜道:“原來十里香酒鋪的老狗頭就是勾九魂?”
語聲一頓,嘆了口氣道:“掩飾得實在太好了,老夫前年到過一次駐馬鎮,在他鋪中喝酒吃狗肉,一點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麼不同之處。”
沈勝衣道:“前輩,他除了用毒之外,還有一樣最擅長的——易容!”
熊大小姐道:“爹,他手段真殘忍,為了冒充頂替原來的鋪主人老狗頭,十年前竟將他殺了,撕下他的麵皮,製成人皮面具,戴上面具一直冒充頂替了十年,居然連一點破綻也沒有露出,真可怕!”
熊大爺疑惑地道:“以他的身份、性格,怎會在這荒野窮鎮上,默默無名地隱居十年,老夫實在不解!”
沈勝衣道:“照在下推想,當初他是為了逃避七大門派的追殺,所以才遁到塞外來,為了掩飾身份,頂替原來的老狗頭做了酒鋪主人,在他本意,是權宜之計,至於他為什麼要一耽十年,據他昨晚所說,是為了一種利益,相信是種大利益,他並且很快就可得到,這大概就是他在塞外隱姓埋名,一耽十年的最大原因。”
語聲一頓接道:“據在下觀察所得,他並且是和對付前輩您的那些人是同一路人,並且地位不低!”
“有這回事?”熊大爺急道,“你可從他口中探聽到一點消息線索?”
“沒有,爹,女兒將他一刀殺了!”熊大小姐搖搖頭說。她想起是她殺了勾九魂,心中猶有餘悸。
“他是最好的線索,你們為什麼不將他生擒活捉,從他身上逼問出那批人的身份來歷?”熊大爺惋惜地說。
沈勝衣道:“前輩,當時在下也想到了這點,只是要活捉他實在很難,他一身是毒,一個不留神,就會著了道兒,在下雖然不怕,但怕君妹萬一有什麼意外,在下怎樣向老前輩交待?何況在下此行是專為殺他而來,也對他說了,你說他會有那樣笨,捉住後說也是殺,不說也是殺,您說他會說嗎?更何況他精通易容術,萬一被他逃了,以後再要找他就難了,所以在下才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殺了他再說。”
“沈大俠說得對,換了老夫,在那情況下也會這樣做。老夫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頭腦那樣靈敏。”熊大爺望了女兒和沈勝衣一眼.道:“沈大俠,你為什麼要殺他?不是老夫託大,以你的年紀,可說和他並無仇怨!”
“沈大哥是受少林一澄大師、解千毒老前輩所託,為武林除害的!”熊大小姐甜甜地看了一眼沈勝衣。
“哦!沈大俠原來是受少林掌門一澄大師、解千毒兄所託!”熊大爺敬佩地看了沈勝衣一眼,道:“然則,你怎知道他在塞外?”
沈勝衣道:“是少林一澄大師告訴在下的,其實少林為了除去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十年來一直沒有放鬆追查,派了很多弟子,包括俗家弟子,四處打探他的蹤跡。兩個多月前,兩名少林俗家弟子在塞外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一些線索,就在駐馬鎮附近,後來卻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也不見兩人迴轉關外。事有可疑,所以一澄大師託在下到塞外一行,追查下去。”
“哦!原來如此。”熊大爺點了點頭道:“沈大俠,你千里迢迢,遠來塞外,冒風雪,忍嚴寒,不畏艱險,只是為了替武林除害。沈大俠的這等俠行義舉,豪俠胸襟,老夫不勝欽敬。”臉色神情之間充滿了一片欽敬之色。
沈勝衣連忙謙遜地說道:“前輩謬讚了,在下生成勞苦命,到處流浪,塞外在下又欲一遊,既然一澄大師和解前輩託在下來塞外追查,可說一舉兩得。再說,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這是每一個有正義感的武林人應盡的責任!”沈勝衣看了一看坐在身邊的熊大小姐一眼,又道:“勾九魂是君妹所殺,前輩應該誇耀她才對!”
熊大小姐臉色微紅地道:“爹,你不要聽沈大哥亂說,女兒不過因人成事,殺勾九魂的點子,是他想出來的!”
熊大爺耳聽兩人一個“君妹”,一個“沈大哥”地叫得那樣親熱,知道兩人的感情定在他離開後,猛然增進,此後已改變不了女兒的心意了。
他本是個極寵愛女兒的父親,也不大固執,他認為只要女兒喜歡,做父親的也不便太勉強,何況經過觀察和接觸,他對沈勝衣的觀感也改變了,認為他是一個品行俱佳的年輕人,自己實在沒有理由反對他們相愛。
於是,他笑了笑道:“君兒,你幾時對沈大俠改了稱呼,爹怎麼不知道?”
熊大小姐一張臉臊得通紅,低下頭,嗔嬌道:“爹……”
熊大爺呵呵一笑道:“君兒,爹說錯了嗎?看來,爹對沈大俠也要改一改稱呼了!”
熊大小姐歡喜得抬起一張嬌媚欲滴的嬌靨,站起身走過去,偎在熊大爺的身邊,嬌羞地說道:“爹不反對了?爹,你真好!”
熊大爺慈愛地摟著女兒,道:“爹只有你一個女兒,爹不對你好,對誰好?”
熊大小姐眼中情意綿綿地注視著沈勝衣,道:“沈大哥,你就叫爹做世伯吧!”
沈勝衣現在簡直尷尬到了極點,坐立不安,臉也臊紅了,他從來未經歷過這種場面,不過他也被熊大爺父女倆的親情所感動,感到心頭熱熱的,更被熊大小姐的深情蜜意所溶化,看來,他逃不過這道情關了。
他本是個豪放爽朗之人,聞言立即叫了聲:“世伯!”重新見過禮。
熊大爺樂得呵呵大笑道:“賢侄不必多禮!”
熊大小姐歡喜得“格格”嬌笑,對熊大爺說道:“沈大哥在咱們家,住在哪裡?”
熊大爺寵愛地看了女兒一眼,道:“你喜歡讓他住在哪裡就住在哪裡吧!這一切全都由你作主。”
熊大小姐撒嬌地望了兩人一眼,站起嬌軀,歡快地說道:“那女兒立刻去為沈大哥安排住房。”
嬌笑地說著,人已一陣風般出了大廳,人不見,笑聲如鈴猶在耳。
熊大爺親切地看了一眼沈勝衣,道:“賢侄,你剛才說要採取行動,究竟要怎樣行動?”
沈勝衣恭敬地道:“世伯,很簡單,他們幾次要殺小侄,皆不成功,一定很不甘心,小侄想以身作餌,誘使他們現身。”
熊大爺一皺眉,關懷地道:“賢侄,這樣太危險了,萬一有什麼意外發生,老夫如何對小女交代?還是另想一個比較安全的辦法吧!”
沈勝衣道:“除此別無他法。小侄與君妹一起回來,必已落入他們的眼線中,他們唯恐小侄插手,一定會對小侄下手,與其等他們下手,不如採取主動,既可以引他們現身,又可乘機查出他們的底細,一舉兩得,就算危險,也是值得的!”
熊大爺無可奈何地道:“只怕君兒不肯!”
沈勝衣故作輕鬆地說道:“世伯,小侄會說服君妹。再說,雖然危險,但只要小心應付,相信不會有多大危險的。”
熊大爺道:“派幾個人和你一起去,如何?”
沈勝衣搖頭道:“不好,那樣反會引起他們的疑心,引不出他們。”
“你想幾時行動?”熊大爺問。
沈勝衣沉思一會兒,道:“當然是越快越好,早一點查清他們的來路,越對咱們有利。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行動!”
熊大爺點頭道:“這樣也好,敵暗我明,防不勝防,早些將他們抖落出來,知道他們的底細,也好想辦法對付,將劣勢扭轉。”
從這一席交談,熊大爺對沈勝衣這人認識更清了,更有好感,更加讚賞他,認為他不論才智人品武功,都是當今武林不可多得的傑出青年,深慶女兒有眼光看中他,也深慶當時沒有逼著女兒答應嫁給原白海。原白海也是才貌俱佳的年輕人,熊大爺現在還這樣認為。
他們兩人相談融洽,替沈勝衣整理好房間,喜洋洋回來的熊大小姐見了,更是滿心歡喜。
沈勝衣問道:“世伯,不知你將昨晚死去的人如何處置?”
熊大爺聞問,立時臉現怨憤之色地道:“他們為老夫而死,老夫準備待事情完結之後,厚葬他們。”
“爹,就讓那些棺木擺在院子裡?”熊大小姐問。
熊大爺深長地嘆了口氣道:“目前只好如此,咱們力量已弱,再不能分散力量去搬運棺木。好在前院夠大,天氣嚴寒,十天半月不會有問題。”
沈勝衣點頭道:“世伯說得對,咱們不能再給他們有可乘之機,應當集中人手,嚴密防守大院。”
熊大爺道:“賢侄說得對,老夫馬上去吩咐萬總管,要他迅速佈置一切,非必要留在外面監視探聽的人,全部集中在大院中。”
轉對熊大小姐道:“君兒,你和沈侄已辛苦了一夜,就帶你沈大哥到客房休息吧,爹去佈置一切。”
熊大小姐關懷地道:“爹,你也該休息休息了,你也一日一夜不曾闔眼,小心身體,不要太勞累。”
熊大爺慈愛地對女兒道:“君兒,爹自己會照顧自己,爹雖然年紀已老,但身體還健壯得很,諸事吩咐完,爹會去休息的,你快帶沈侄去休息吧!”
熊大小姐和沈勝衣別過熊大爺,熊大小姐帶著沈勝衣到她精心佈置,為沈勝衣準備的客房走去。熊大爺望著兩人的背影,老懷大慰,也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無牽無掛地去前院吩咐佈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