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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如此嫖客

    翌日一早——王彤還沒來得及去拜會馬文中,馬文中便率同開封府知府尹守義,又來到了客棧,準備拜見三公主。

    這次仍是由王彤接待。

    三公主則託病未出。

    至於江千里,由於不方便和馬文中見面,自然也未露面。

    不過江千里心裏有數,馬文中可能已知他隨同三公主來到開封,只是也不方便向王彤詳問而已。

    馬文中曾一再向王彤表示,希望三公主能率領隨從人員,進駐撫署行館,如此也好方便接待。

    但被王彤婉言謝卻。

    當日午後,開封城內最大的一家妓院“迎春閣”,來了三位年輕貴客。

    不消説,這三人正是趙保、陳宏與小燕子。

    這三人本來就儀表不俗,再加上衣履光鮮,在“迎春閣”來説,毫無疑問是貴客臨門。

    “迎春閣”不愧是開封城內最大的秦樓楚館,僅看進入大門後那設有假山水榭、亭台迴廊的寬敞庭院,就有着無比的氣派。

    這裏共有百來位姑娘,每位姑娘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形容為“美女如雲”絕不為過,可惜那時候的女人都是不露腿的,否則必定還可加上一句“粉腿如林”的形容詞。

    在小燕子等人的想像中,此刻的“迎春閣”一定是門可羅雀,生意清淡。豈知大謬不然,尋芳客們湧進門的,照樣還是人潮洶湧,絡繹不絕。

    生意好得很。

    原來嫖客們有人身中蟲毒的事,多數人並不知情。

    有的雖然聽到傳聞,也並不相信毛病是出在“迎春閣”的姑娘身上,更何況至少半數以上到這兒來的,目的只是讓眼睛過過於癮,並不一定要“真刀真槍”上陣,原因是春風一度的代價所費不貨,不是一般人負擔得起的。

    兩名龜奴正站在大門進口處,他們眼尖,一見有三位貴客上門,便有一名叫尤三的哈着腰,全身骨頭不到四兩重的迎了上來。

    尤三以九十度的鞠躬,眯眼咧嘴的笑迎道:“三位大爺請到花廳坐!”

    小燕子望望陳宏和趙保,並未説什麼。

    陳宏和趙保在這方面是老手。

    在京城時,他們曾經是八大胡同的常客,兩人點了點頭,便在尤三的陪侍下由水榭一側登上了花廳。

    所謂花廳,若拿現在的名詞來講,就是貴賓接待室。

    裏面分成若干小房間,每個小房間都佈置得十分高雅。凡是有身份地位的客人前來,多半先請到這裏,然後再召喚姑娘。客人中意了以後,姑娘就把客人領到自己房間。當然,相熟的客人就用不着這一套了。

    進入小房間,小燕子三人坐下後,尤三忙着倒茶,一邊咧嘴問道:“三位大爺好像是初到開封來的吧?”

    陳宏道:“你的眼力不差,不過只説對了一半。”

    尤三怔了怔道:“大爺這話怎麼講呢?”

    “我們只能説是初到‘迎春閣’來,至於開封,卻已來過多次。”

    “如果是這樣,三位大爺從前那幾次到開封來,簡直是白來了。”

    陳宏故意哦了聲道:“現在該我問你這話怎麼講了?”

    尤三張着蛤蟆嘴道:“小的是説若來開封,誰都不能不光顧‘迎春閣’。”

    “有這種事?‘迎春閣’居然是不來不可,如果不來,會有什麼害處?”

    “至少會讓您心情不愉快,就像肚子餓了沒吃飯一樣。”

    “有這麼嚴重嗎?”

    “小的絕不敢騙三位大爺。”

    “那就怪了!”

    “大爺有什麼奇怪的?”

    “我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可是肚子並不覺得餓,如果肚子餓了,也是要到飯館去解,莫非你們這裏也開飯讓吃不成?”

    尤三乾咳了兩聲道:“如果三位大爺要吃飯,小的可以馬上到外面叫。”

    “不必了。”

    “那就用些點心吧!隔壁就是點心房,小的現在就去拿。”

    “也不必了。”

    尤三這才稍微安靜下來,搭訕着問道:“三位既然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一定還不會有相熟的姑娘,小的現在就去替大爺們叫三位姑娘,不知三位大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陳宏哦了聲道:“你先説説這裏都有什麼樣的姑娘?”

    “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高不矮的、不胖不瘦的,全看客人的愛好。總而言之,統而言之,總統而言之,不管是什麼體形,沒一個不漂亮的。”

    “有沒有聾的、瞎的、塌鼻的、兔唇的、缺手斷腿這一類的姑娘呢?”

    尤三聽得有些哭笑不得,齜着幾乎要滴出油來的黃板牙道:“您老開玩笑了,就是打着燈籠找,在我們‘迎春閣’也找不出這種人來。”

    陳宏不動聲色道:“如果我們喜歡的就是這種姑娘呢?”

    “大爺越發取笑了,世界上恐怕還沒有這種人吧?”

    “那是你少見多怪,我們三個就是這種人。”

    尤三呆在當地,不知該再説什麼才好。

    陳宏喝了口茶道:“既然你們這裏找不到我剛才所説的那種姑娘,我們也只好將就點了,現在你把所有的姑娘都召集來,讓我們自己挑選一下,怎麼樣?”

    尤三苦笑道:“大爺,您這不是讓小的為難嗎?”

    “你有什麼難處?”陳宏故意問道:“你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

    “我們這裏的姑娘有一百多位,而且現在房間裏多半已有客人,怎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召集來?”

    “那就把沒有客人的姑娘都召集來。”

    “沒客人的姑娘,恐怕有幾十個,若統統叫來,這裏怎能容納得下?”

    “那就分批前來!”

    “這……”

    陳宏連忙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茶几上道:“這是一點小意思,不管召集來的姑娘我們中不中意,銀子都是你的。”

    這錠銀子足夠尤三兩個月的薪水,尤三豈能不看着眼紅,雖然陳宏要求得過份,看在銀子份上,他也非照辦不可。

    於是,他忙不迭的揣起銀子,哈着腰道:“小的現就去叫姑娘來,不過姑娘分批前來,時間也許會耽誤久一點,大爺千萬要耐住性子等。”

    他説着,便奔出小房間。

    小燕子大為不解的問道:“陳大哥,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陳宏像胸有成竹般再喝了一口茶道:“當然是要找出會下蟲的姑娘來。”

    “你憑什麼能看得出來?”

    “凡是擅於蟲術的,多半出自萬蟲門,萬蟲門出身的多半帶一些妖氣,只要留心觀察,就不難看出蛛絲馬跡來。”

    “陳大哥相信你有這種眼力嗎?”

    “這是當然的事,誰都有這種眼力,待會兒姑娘到了,兩位也要幫着仔細看。有句話説,眼睛要盯到肉裏去,凡是心術不正的,反應必定與眾不同,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小燕子和趙保兩人,只有姑妄聽之。

    不一會兒,尤三便帶着三名姑娘掀簾走進小房間。

    用不着龍三吩咐,陳宏、趙保、小燕子三對眼睛立刻一瞬不瞬的直盯在三名姑娘臉上、身上。

    和陳宏説的差不多,三對眼睛六條視線竟真像要盯到姑娘們的肉裏去。

    這情形連尤三都看得有些發呆,他看過的尋芳客成千上萬,卻從未見到客人竟“色”到這種程度。

    不消説,姑娘們也都被看得低下了頭。

    她們心裏難免在想:這三位客人不但年輕,而且又都一表人才,為什麼看到女人會這種樣子?以他們的條件,姑娘們只怕連倒貼都幹,何必如此?足足半盞茶的工夫過去,陳宏才收回視線,揮揮手道:“要她們都回去!”

    三名姑娘走後,尤三打了一躬道:“三位大爺看中了沒有?”

    陳宏搖頭道:“沒一箇中意的。”

    尤三怔了怔道:“三位大爺剛才看得那麼仔細,小的還以為是”你以為什麼?”

    “以為是一見鍾情呢!不然何必看那麼久?”

    “我們高興看,你管得着嗎?”

    “既然看得高興,那麼當是中意才對?”

    “可惜有點毛病。”

    “毛病在哪裏?”

    “在我們眼睛裏,沒必要告訴你,快去再招呼別的姑娘來,那錠銀子不是白給你的。”

    尤三哈着腰倒退出去。

    小燕子問道:“陳大哥,這樣看究竟要看多久?”

    陳宏道:“現在天還不黑,就是看到半夜,也要看下去,不然咱們就白來了。”

    “可是小弟看姑娘,一點要領也沒有。”

    “多看臉,身上只要瞄一瞄就成了。”

    “可是她們臉上也沒標記。”

    “我不是説過嗎?凡是會下蟲的,十有八九是萬蟲門出身,萬蟲門在苗疆,苗疆的人和咱們中原人臉形和表情總是有些不一樣,眼神也有極大的差別,你只要在這方面多留意就成了。”

    説話;司,尤三又帶進三位姑娘來。

    前後兩次這六位姑娘雖非貌美如花,至少都是中等以上姿色。

    由此推斷,“迎春閣”的尊尊燕燕的確稱得上夏天的棉被——不是蓋的。

    這次陳宏等三人,仍是老樣子,老表情。

    不過這三位姑娘和剛剛的三位姑娘已有所不同,她們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稱得上是“老烏”了,不但不在乎別人看,反而索性和陳宏等三人展開對看的架勢,照樣也是看得目不轉睛。

    這一來,陳宏等三人頓時被看得表現出甘拜下風模樣。

    陳宏心裏一急,忙擺手道:“你們都回去!”

    偏偏三位姑娘都不肯走。

    其中一名叫小桃的姑娘,拋個眼波道:“這位大爺,你們把我們看了半天,連我們身上有幾根汗毛都一定看出來了,我們哪一點不好?為什麼要我們回去?”

    這三名姑娘都很夠風騷,小桃似乎是最風騷的一個。

    陳宏乾咳了兩聲道:“聽説你們這裏有百多位姑娘,我們必須全部看完才能決定要哪三個。”

    “大爺,你説這種話像話嗎?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我説的哪裏不對?”

    “我們一百多個姑娘,大部分屋裏都有客人,你想全部看完,只怕一輩子也辦不到。”

    “我可以全部包下。”

    小桃忽然探出粉嫩的手臂道:“拿來!”

    陳宏怔了怔道:“拿什麼?”

    當然是拿銀子,我們姑娘接待一次客是三兩銀子。”

    “可是我還沒讓你接待。”

    “我是説你只要拿出五百兩銀子來,我就負責把所有的姑娘集合起來給你看,而且必須明天來。”

    “為什麼必須明天來?”

    “有客人的姑娘,總不能把客人趕走吧!”

    “那我就明天再帶銀子來。”

    小桃撇了撤嘴道:“我看大爺還是省省吧!有了那五百兩銀子,我小桃情願陪你三個月,如果你覺得對我很滿意,陪你半年也成,另外三個月不算錢,由我倒貼。”

    陳宏還真是難以應付小桃這種女人,頓了頓道:“老子有了錢,何必一定找你?”

    小桃媚眼一飛:“大爺,好吃的桃子必須咬上一口才知道,只要你跟我上了牀,保證你不想再下牀,你不妨打聽打聽,我小桃在‘迎春閣’可不是蓋的,客人只要照顧我一次,就一定是我永遠的老户頭。”

    陳宏皺眉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現在還沒客人上門?”

    “我的客人剛剛才走,衝着尤三的面子,奴家才來給你看,不信你就到我房門口看看,一定又有客人在等了。”

    “那你就忙你的去吧!大爺我不想耽誤你的生意。”

    “可是人家已經看上了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這位大爺既高大又結實,一表人才,唯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配成真正的一對。”

    小桃説到這裏,猛然上前一拉陳宏,道:“大爺,跟我走吧!”

    一邊又回頭道:“杏花、海棠!另外兩位大爺也不錯,你們還站在那裏做什麼?”

    就在陳宏、趙保和小燕子離開東部客棧前往“迎春閣”後,一名身着便裝的開封府捕快偷偷的進入了東都客棧。

    這名捕快年在四十左右,名叫張仁,在開封府充任捕快已有七八年,是曾任開封府總捕頭燕飛的老部下。

    他此來正是要找老長官燕飛的。

    正好這時燕飛在後院客廳,和王彤、江千里等人喝茶聊天。

    張仁一闖進客廳便向燕飛雙膝跪倒,而且還滿面淚流。

    燕飛定了定神,才吃驚的叫道:“張仁,怎麼是你?你怎麼會這個樣子?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講!”

    接着又指指王、江兩人道:“這位是大內王統領,那位是江大俠,先見過他們兩位。”

    張仁雖不認識王彤,卻見過江千里。

    因為江千里兩年前曾被關在開封府大牢半年多,於是連忙再向王彤和江千里二人叩頭,然後起身站在一旁。

    燕飛望着張仁道:“看你這樣子,必定有要緊的事來找我,有事現在就請明講吧!”

    張仁望望王彤,再望望江千里,卻欲言又止。

    燕飛忙道:“有話只管説,王大人是我的長官,江大俠是我的好友,都是自己人,不管什麼事,讓他們知道和讓我知道沒什麼兩樣。”

    張仁這才頓了頓道:“事情是總座在開封府任職時便已發生了,當時知府大人以一百兩銀子,討了一名侍妾……”

    燕飛點點頭道:“這事我當然知道,為了這事,連江大俠都憤憤不平,而且江大俠也正是為了這事傷了人才坐牢的。張仁,你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事來?”

    張仁望了江千里一眼道:“聽説江大俠出獄後,還特別在巡撫大人面前提起這事,當時知府大人也在座,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不錯,當時巡撫大人要把知府大人罰俸半年,且把這錢送給男方,要那年輕人死了這條心,另討一房媳婦,至於知府大人後來是否曾這麼做?因為我已離開開封,所以就不得而知了。”

    “知府大人根本沒這麼做,巡撫大人也沒再追究。”

    “其實當時我也知道,巡撫大人不過故意在江大俠面前説説而已,官場裏的事本來就是如此,你只不過是一名小小捕快,縱然內心不平,也用不着來跟我講。”

    豈知張仁霎時又流下了眼淚,似有滿腹冤憤,抬袖拭着淚水,道:“總座,您可知道和知府大人那侍妾要好的年輕人是誰嗎?”

    燕飛搖頭道:“我只聽説那年輕人姓林,詳細來厲並不清楚。”

    “那年輕人叫林家聲,他……”

    “他怎麼了?”

    “他是屬下的親外甥!”

    燕飛哦了聲道:“原來是這樣!你以前為什麼不説?”

    張仁哽咽着道:“以前屬下不敢説。”

    “現在為什麼敢講?”

    “現在屬下是不得不講,而且總座已離開開封府,該是知府大人的上級了。”

    燕飛只得安慰着道:“張仁,我現在雖然是大內的人,但在體制上來講,地方官吏是層層節制,知縣歸知縣管,知府歸巡撫管,巡撫上面還有總督,大內的人根本無法真接管到知府衙門的事,你求我又有何用?再説這種事在官場上已是司空見慣,你一名小小捕快,心裏不平只能藏在心裏,如果想管,根本不是你的力量所能辦得到的。”

    突見張仁“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般道:“總座,屬下還沒講明白,如果事情不緊急,屬下又怎敢斗膽來求您?”

    燕飛心頭一震,轉動着兩眼道:“莫非你那外甥林家聲出了事?”

    “不錯,知府大人已經把他定了死罪,就在這幾天便要行刑。”

    燕飛兩眼大睜道:“有這種事?你把原因説明白!”

    “總座,知府大人那侍妾叫孫小鳳,您是知道的,她和屬下那外甥林家聲,不但是青梅竹馬的情人,而且已經訂過婚,就在離成親還不到三個月時,硬生生的被知府大人給拆散了。”

    “再説下去!”

    “屬下那外甥是個痴情的年輕人,對這事當然不肯死心,就在半年前一個夜晚,竟然偷偷潛入後衙,和孫小鳳幽會。”

    “他們見到面沒有?”

    “若能見到面,死了也算是不冤,屬下那外甥剛一摸進後衙,便被守衞在後衙的弟兄捉住了。”

    “捉住了便怎麼樣?”

    “知府大人親自僻室審問,硬是問了他個私通盜匪、圖謀不軌的罪名,在屈打成招之下,定了死罪,聽説就在這一兩天便要處決。”

    “這事孫小鳳知不知道?”

    “是否有人告訴她,屬下不清楚。”

    “你該知道孫小鳳對他是否依;日有情?”

    “他們青梅竹馬長大,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變心,這是誰都想像得到的。”

    “孫小鳳目前在知府大人面前是否很得寵?”

    “她年輕漂亮,知府大人當然會很喜歡她。”

    燕飛不再問什麼,只是低下頭去,久久不發一語c張仁又叩起頭來,一面哀求着道:“總座,您一定要設法救救屬下那外甥,您現在是皇上跟前的人,只要站出來説一句話,知府大人就不敢不買帳。”

    接着又轉向王彤和江千里叩頭。

    燕飛只能望着王彤和江千里,現出懇求的眼光,卻無法對張仁作任何承諾。

    只聽江千里道:“要他回去,不管如何,咱們應該替他想想辦法。”

    張仁轉向江干裏,再度叩頭道:“江大俠,您真的有辦法救出我那外甥嗎?”

    江千里長長吁一口氣道:“江某隻能盡力而為,不過江某既然話已出口,你就大可放下心來,我總會給你一個交待。”

    張仁有如喜從天降,忙道:“那太好,如果江大俠能救出我那外甥,我和我那外甥就是下輩子也不會忘記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不必説那麼多,快快起來回衙去,若你來過這裏的事被知府衙門知道,反而不好辦了。”

    “江大俠務必越快越好,我那外甥就在這幾天便要行刑,若時間晚了……”

    “我知道,用不着你叮嚀,快些回去要緊。”

    張仁走後,王彤緊蹙着眉頭道:“江兄,這是件很麻煩的事,只怕不好處理。”

    江千里反問道:“王老弟認為麻煩在哪裏?”

    王彤道:“燕老弟剛才説得很對,而且江兄也知道,大內的人只能辦皇宮的私事,若干涉到地方官吏的政事,便是越權;倘若尹知府倒告一狀,兄弟雖然身為大內侍衞統領,也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既然江某答應了張仁,事情當然要由我一人承擔,絕不牽扯到你們大內的人,王老弟儘管不必追問。”

    王彤被説得臉上發熱,頓了頓道:“江兄打算怎麼辦這件事?是否可以先告訴兄弟,其實兄弟又何嘗不想幫張仁,只是礙於朝廷體制,不便出面而已。”

    “好,江某就告訴王老弟,由於事情已經太緊迫,除了劫獄,沒有第二個辦法。”

    “對,這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是若因劫獄而傷人,似乎不妥。”

    “你放心,江某絕不會傷他一兵一卒。”

    “江兄是否要親自出馬?”

    “江某曾在開封府大牢蹲過半年,若親自出馬,輕車熟路,當然是萬無一失,不過這次江某決定讓賢。”

    “江兄準備派誰去?”

    江千里望了燕飛一眼,緩緩的道:“燕老弟,江某決定交代小燕子辦這件事,你該不會反對吧?”

    燕飛頓了頓道:“他辦得了嗎?”

    江千里笑道:“你別小看了你那兒子,比起他來,你還差得遠;即以江某和他比,不論武功機智,也未必勝得過他。”

    燕飛露出為難之色道:“可是劫獄的事,總是不正當,兄弟還真不方便當面交代他這件事。”

    江千里呵呵笑道:“就由我交代他吧!你已把他交給我了,自然該由我調教他,劫獄雖然不是件好事,但這次的劫獄,出發點卻是救人,反而可以説是功德無量。”

    正談論間,陳宏、趙保、小燕子全回來了。

    原來陳宏三人好不容易才擺脱小桃等人的糾纏,哪裏還敢再召喚姑娘,只看了六個,便被迫狼狽而回,而且白賠了一錠銀子。

    在王彤的追問下,陳宏只好把經過説了出來。

    王彤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傻瓜蛋,姑娘會不會下蟲,就憑你能看得出來嗎?”

    陳宏紅着臉道:“屬下出發時,你老人家並不曾面授機宜,屬下哪裏有過這種經驗,只好想到怎麼做就怎麼做了。”

    “若事情必須有經驗才能辦,那就什麼事都不能辦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以後再想辦法。”

    陳宏和趙保回房後,江千里招呼小燕子道:“到我房裏來,我有事交代你。”

    就在當晚二更過後,兩條勁服打扮的人影,潛來開封府大牢外。

    這兩人正是江干裏和小燕子。

    此刻,他們不但換了衣服,而且也易了容。

    本來,江千里準備讓小燕子一人完成任務,但又覺得小燕子雖然機智、武功高人一等,總嫌經驗不足,萬一出了差錯,事情必定無法挽救,因之才一起前來。

    他很後悔日間沒向張仁問清楚林家聲囚在幾號牢房,好在開封府只有這一座大牢,多費些工夫,總是可以找到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先隱伏在大牢對面屋脊上,遠遠望見正有一名佩刀的牢卒在大牢門口負責警衞。

    江千里向前後左右仔細搜視了一遍,見附近並無其他人,立即低聲道:“小燕子,你先過去點了那牢卒穴道,要一舉成功,否則那牢卒一出聲喊叫,事情就糟了。”

    小燕子點了點頭,待那牢卒轉頭望向別處時,原地一式“錦鯉穿波”,身形疾如離弦急矢般,無聲無息,五六丈的距離霎時便已凌空掠至那牢卒背後。

    那牢卒也頗為機警,微聞身後有衣袂飄風之聲,急急回過頭來。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尚未看清來的是什麼人,便被小燕子一指點昏過去。

    就在這時,又是一條人影電射而至,江千里已隨後來到。

    “快把他拖到暗處,脱下他的衣服換上,還有別忘了找到他身上的腰牌。”

    小燕子動作奇快,不消片刻,便已換了牢卒衣服來到江千里面前。

    江千里再低聲道:“現在就進去。”

    “江叔叔你呢?”

    “我在外面負責接應,不會再有人到大牢去,你只要把裏面的事辦好就成了。”

    小燕子對大牢內的情形,已向江千里問得清清楚楚,雖然從未來過,卻也等於輕車熟路了。

    當他剛進入大牢裏面轉角處,便聽有人喝道:“什麼人?”

    小燕子當然早有心理準備,忙道:“是我。”

    “你是誰?”

    “高小明。”

    大牢內點着好幾盞燈。

    問話人是負責大牢內部巡邏的牢卒,説話間已來到小燕子面前,不覺咦了一聲道:“我怎麼不認識你?連你這名字也沒聽説過。”

    小燕子氣定神閒的道:“我是在內衙服勤的,是大人身邊的人。”

    説着。把腰牌向那牢卒亮了亮。

    那牢卒眨着兩眼道:“老弟既在內行服勤,為什麼深更半夜闖到大牢裏來?”

    “小弟是奉大人之命來辦一件事。”

    “辦什麼事?”

    “老大哥可知道有位叫林家聲的重囚嗎?”

    “當然知道,那小子私通盜寇、圖謀不軌,就在這幾天便要處決。”

    “現在小弟就告訴你。行刑的時間就在明天午時三刻。”

    “果然好快,老弟!你提起那小子做什麼?行刑的事自有劊子手執行,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當然不是讓你老大哥行刑,小弟是奉了大人之命,來看看姓林的那小子。”

    “明天就要行刑了,還有什麼可看的?”

    “大人要小弟問他幾句話,這事很重要,如果不現在弄清楚,將來就死無對證了。”

    那牢卒聽出這事好像很重要,哪敢怠慢,忙在前帶路道:“老弟隨我來,那小子囚在七號牢房。”

    來到七號牢房前,那牢卒掏出鑰匙,打開鐵柵門道:“就在裏面,可能已經睡着了,老弟請自己進去問……”

    那牢卒的話還沒説完,便覺穴眼一麻,倒下地去。

    林家聲本來已經睡着,此刻被打開鐵柵門的聲音驚醒,他關在牢裏已好幾個月,對這種事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因之仍然裝睡。

    單間牢房裏光線都較暗。

    小燕子向人影處望了一眼,道:“你就是林家聲嗎?”

    林家聲不能再裝睡了,只得應道:“我……我就是……”

    他的“是”字剛出口,小燕子也一指點了他的穴道。

    這是因為事情必須辦得越快越好,只要弄清對象沒錯,別的話沒有必要現在説。

    小燕子抱起林家聲,便出了大牢。

    來到大牢門口,江千里立刻由暗中現身而出。

    “好小子,事情果然辦得不錯。”

    “江叔叔,這個人怎麼處置?”

    “明天知府衙門必定張貼榜文展開緝捕,只有把他帶到客棧再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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