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童不敢分辯,俯首應命不迭。
曹克武又對紀浪道:“本座特將發動之期延後一日,等候你的回報,期前務必如命完成,事後定有重賞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紀浪暗喜,急忙俯身抬起地形圖,恭應道:“謹遵宮主令諭,屬下告退。”
躬身一禮,正待退出,不料室外突然報道:“第三分宮首席護法夏玉珍求見!”
陳童大喜道:“夏護法趕到,或許有於壽臣的消息,求師父賜允晉見。”
曹克武點點頭道:“叫他進來!”
陳童應聲而去,紀浪剛走到門口,卻遲疑著停了下來,人妖此時趕到,也可能帶來桑瓊的消息,他當然不想錯過這難求的機會。
不片刻,果見人妖夏玉珍跟著陳童疾步而至。
夏玉珍一眼看見紀浪,似乎微微一怔,失聲道:“紀護法也在這兒,是不是天壽宮已經出事了?”
紀浪被問得如墮五里霧中,忙搖頭道:“沒有啊!在下是奉宮主密令召見而來的。”
夏玉珍詫道:‘北官四燕還沒有發覺你們的身份麼?”
紀浪茫然道:“首座何出此言?如果被她們發覺,在下怎能到這兒來。”
夏玉珍目光閃動,滿面驚疑地道:“這就奇怪了,紀兄略候片刻,等我先晉見宮主,尚有大事相告。”
說著,低頭人室,依下屬之禮參見曹克武。
曹克武對人妖頗有鄙薄之意,冷冷頷首,問道:“夏護法身居第二分宮首席,未見在分官服勸,此時求見本應,有何事故?”
夏玉珍乃是聰明人,自然覺得出這話中的責怪含意,忙拱手回答道:“屬下偵得一樁極驚人的消息,特來報呈宮主。”
曹克武冷曬道:“難得夏護法如此忠勸,你且說說看,是什麼驚人重大消息?”
夏玉珍道:“屬下偵知東莊桑瓊已秘密抵達天壽宮,於護法身份已被揭破,北宮四燕可能徹底清除宮內潛伏高手……”
曹克武不禁臉色驟變,目光迅速掃了紀浪一瞥,卻故作淡漠地笑道:“這消息聽來果然十分驚人,但不知消息從何而來是不是可靠?”
夏玉珍急道:“此事千真萬確,屬下業已與桑瓊正面遭遇,並且獲知桑瓊另有絕世高人暗中相助,宮主如謂不信,於護法隨後就到,可以再詢問於護法。”
紀浪猛聽此言,駭然吃了一驚,登時心裡慌亂了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十壽臣趕到,言勢將當面拆穿,自己哪還能脫得了身?
他不禁悔恨剛才沒有乘機先走,如今再想走,卻失去機會了。
幸虧曹克武業已對於壽臣有了成見,聞言並無深信之意,只冷冷挑了挑雙眉,道:“你且把遭遇經過詳細說來。”
夏玉珍便從下手何衝開始,如何計誘桑瓊未成,被風塵三奇中的盲青竹翁救去………等等經過,細訴一遍。
曹克武聽完,再也掩不住驚詫,忙問道:“風塵三奇僧、丐、酒,風聞久已隱世不出,你怎能確定那老頭兒真是青竹翁?”
夏玉珍道:“屬下本未認出是那老怪物,及聞他所作歌同,才有些驚疑後來又從信禮中看見老怪物留字,才證實果然是他從中作祟。”
曹克武道:“把那老怪物的留字呈上來。”
夏玉珍從貼身處取得原箋,雙手奉上,曹克武凝目細看,臉上神色漸漸變得一片鐵青。
良久,才仰面冷然一笑,哺哺道:“天下中,何其湊巧,二臾剛下山,三奇也出世了,看來這場惡戰,遲早難免……””
語聲微頓,小心翼翼將紙箋收人徹中,又道:“此事姑且存疑,如能確證那老怪物果是青丐青竹翁,本應自當當記你首功……剛才你說於壽臣曾在滄州與你同戰桑瓊,他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夏玉珍答道:“他尚須料理傷亡,因此屬下先行上路,想必他隨後就快到了。”
曹克武冷笑一聲,向陳童道:“他若回來,立即扣押解來見我!”
夏玉珍驚訝地道:“於護法他”
曹克武怫然揮手道:“你先退下去,不得遠離,隨時聽候本座呼喚。”
夏玉珍不敢再問,只好懷著滿肚子訝詫,施禮而退。
紀浪正欲跟隨退出,忽聽曹克武冷冷道:“紀護法國.慢退去,本座還有吩咐。”
紀浪一震.無奈硬頭皮留了下來,心裡忐忑不已,猜不透老魔有何用意?
待陳童和夏玉珍都出室去了,曹克武雙目密光陡射,冷冷投向紀浪臉上,好半晌,不言不動,只是目不轉瞬盯著他盼視。
紀浪惴惴不安,連忙垂首躬身道:“屬下敬聆宮主訓示!
曹克武嘴角一掀,泛起一抹陰森的冷笑,緩緩道:“紀護法,你的膽量倒不小!”
紀浪駭然一震,卻力持鎮定,拱手道:“屬下愚昧,不解宮主聖意何指?倘有疏忽之處,求宮主明示。”
曹克武又陰笑了兩聲,道:“本座生平最惡虛語,我且問你,你當真不知道那夜人天壽宮的人就是桑瓊?”
紀浪急忙屈膝跪倒,俯首道:“屬下天膽也不敢欺瞞宮主,的確不知他便是桑瓊。”
曹克武冷笑道:“就算他人宮時曾經易容改扮,你負責警戒練功秘室,難道他離開大壽宮也不知道?”
紀浪道:“屬下確實個知此事,那兩個深夜入宮住在練功密室的人,據說負傷甚重,每日由四燕輪流為其療傷,決沒有離開過練功室,或許他們之中沒有桑瓊在內,只是故佈疑陣,以轉移屬下等的注意也未可知……”
曹克武斷喝道:“但於壽臣分明親眼看見其中一人便是桑瓊,你竟敢強詞推諉?”
紀浪索性反咬於壽臣一口,道:“於護法離宮之時,並未告訴屬下,也未告訴其他任何同門,宮主不信,可以另傳其他同門前來訊問,便知孰真孰假了。”
曹克武雙眉一挑,驚然動容道:“你的意思是說,此事都是於壽臣在故弄玄虛?”
紀浪道:“屬下不敢妄論,但以事論事,於護法既知桑瓊假託受傷人天壽宮,就算不屑於告訴屬下和其他同門,至少不應該連分宮也瞞住,卻遠赴嶗山去告訴夏總護法,這道理深令屬下困惑不解。”
曹克武聽了,暗暗一驚,競默然未再出聲,眉峰忽聚忽聳,眼中殺機暴露。
紀浪又在火上澆了一勺油,雙手將那份炸藥分佈地圖呈上,誠惶誠恐地道:“屬下與於護法無仇無怨,同為宮主效力,但願掬盡忠心,是故,屬下請求暫時留下來,等於護法抵達,彼此當面對質,將桑瓊之事和圖中疑問一併解釋明白,屬下若有半句虛言,甘領重罰!”
曹克武精眸一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揮手道:“起來!起來!本座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其實,誰忠誰奸?本座豈有看不出來的,忠誠在心,何須剖白?”你只管安心回去,照本應的令諭行事,功成之後,定有升賞,或許本座會破格提拔你接掌第二分宮呢廠紀浪忙道:“屬下但求效忠宮主,何敢奢望名位……”
曹克武笑道:“這算得什麼奢望?本座一向賞罰不論親疏,分官宮主並不一定非聖宮九俊才能擔任,你只要努力幹,掃滅天壽宮之後,本座決不食言,定要破格提升你。”
紀浪素知老魔性好猜忌,不敢嬌情推辭,拱手道:“敬謝宮主浩恩,屬不願粉身碎骨,用報萬一。”
曹克武敞聲大笑道:“天色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記住明夜回報,天壽宮內接應的事,本座就交付給你了!”
紀浪唯唯應諾,躬身告辭,待退出方丈室,背上衣衫幾乎被冷汗浸透。
這時候,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趁早脫身,以免和於壽臣對了面,拆穿了謊言,但,戒壇寺中戒備重重,為了掩飾內心的慌張,又勢非裝得鎮定沉著不可,神色不能流露驚慌,舉步更不能太急,由方丈室轉出前殿,短短一重殿宇,竟似千里般遙遠。
欲語說:越是怕鬼越碰上鬼!這話真有些道理,紀浪恨不得早早離開,誰知剛走到正殿,卻迎面撞見夏玉珍。
人妖和火靈官陳童站在殿內低聲談話,一見紀浪,連忙招手道:“紀護法,請過來一下,我有話想問問你。”
紀浪暗自一皺眉頭,只得堆笑上前見禮,道:“首座何事下問?”
人妖夏玉珍卻沒回答,先扭頭對陳童道:“你已去方丈室侍候,我稍等就來,也許宮主會呼喚咱們!”
陳童點點頭,頗含深意地望了紀浪一眼,轉身自去。
夏玉珍將紀浪領到殿角,然後色低問道:“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桑瓊既對於護法起了疑心,北宮四燕怎麼仍然對你信任如故‘!這兒大來,難道她們連一點舉動也沒有?寧非怪事?”
紀浪心裡冷笑,表面故作恭敬,答道:“這一點,不僅首座困惑,宮主也同樣覺得不解,或許她們心已起疑,只是尚未採取行動而已……”
夏玉珍驚然道:“不!我總覺得此事必有蹊蹺,剛才聽分宮主說,於護法臨離天壽宮,竟沒有告訴你關於桑瓊進人北宮的消息,這可是真的?”
紀浪應道:“事實確屬如此,若非首座及時趕到,屬下至今猶不知桑瓊已抵燕京!
夏玉珍連連搖頭,道:“如此說來,事更可疑,那桑瓊在滄州出現時,身著北宮衣飾,馬匹上也有北宮的烙印,他是由燕京趕去,這一點已不容置疑,但他在追攝於護法之前,豈能不先對你們採取行動?”
紀浪聳聳肩,道:“也許他別有用心,也許她們並未把咱們放在心上,也許他準備先解決了於護法,回來再將咱們一網打盡……就不是屬下所能預測了。”
夏玉珍正色道:“所以我必須警告你一聲,你今夜偷離天壽宮,很可能已被四燕暗中尾隨,果真如此,宮主行蹤必然已經落在四燕眼中,若倘因而招致意外,你的責任不小!
紀浪故作震驚道:“屬下奉令召見不能不來,自問行動已極盡謹慎,怎麼會被四燕發覺呢?”
夏玉珍道:“方才我未入寺前,就曾發現兩條可疑人影在寺門外巡窺探,隨即又悄然隱去,當時還以為系本宮設的暗樁,及今想來,或許就是北宮追躡你的高手!”
紀浪惶然道:“這麼說,屬下得趕快離開這兒,以免引狼人室,暴露了宮主行蹤!說著,匆匆一拱手,便想轉身。
夏玉珍沉聲道:“慢著……”
紀浪焦急地道:“首座還有什麼吩咐?”
夏玉珍低聲說道:“寺前已現敵蹤,你就不能仍由原路回去了,要走,必須從寺後統路而行,才不會被人家截住,怎麼連這點閱歷經驗也沒有?”
紀浪只求能脫身,寺前寺後全是一樣,連忙應了一聲,抬拳一拱,轉身奔向寺後而去。
他剛走,火靈官陳童忽由暗影中閃身而出。
人妖眉頭一揚,輕問道:“怎麼樣?”
陳童點點頭:“宮主已經答應另派高手跟蹤紀浪,叫咱們依計行事,如有必要,冉由韓堂主出手相助……”
人妖得意地笑道:“臭話說在前面,果真成功得手了,你可不能爭我的功勞?”
陳童露齒而笑,輕薄地摸了人妖一把,低語道:“這是什麼話,咱們還分彼此?你獲大功,我也落個快活……”
人妖臉上一紅,笑罵道:‘別涎臉了,走吧!
兩人穿出正殿,低聲囑咐了詹前錦衣護衛們幾句,雙雙掠過空場,隱身在寺堵牆下。
人妖向陳童打量了一眼,道:“你的身材相貌倒與紀浪相差不多,可惜這一身大紅色的衣服不對,最好能換一換!”
陳童笑道:“急切問哪兒去找合適衣服,好在我這件紅袍的內襯是青色的,夜間看來,跟藍色差不多,就把衣服反個面穿卜吧!”
在他脫衣反芽的時候,夏玉珍又低聲叮囑道:“你要記住照我的妙計行事,來人如未現身,不可開口說話,咱們這軸戲要扮得逼真一些,現成一分大功,犯不上被別人搶了去……”
陳童一面更衣,一面點頭道:“放心,決壞不了事。”
片刻之後,束扎妥當,兩人互一頷首,陳章便長身而起,掠出寺外……
夏玉珍靜候了一會,也接踵而出。
口口口
再說墨燕和黃燕奉令尾隨紀浪,醜刻之前,也到了戒壇寺外。
雙燕隱身暗處,目觀紀浪越牆進人寺內,許久未見出來,而寺中一片寧靜,寺外更看不到一個樁卡人影,兩人都不禁大感詫異。
黃燕性較梗直,忍不住低聲道:“三姐,我看看這廟裡必有古怪,咱們要不要跟進去看看?”
黑燕卻比較持重,沉吟了一下,道:“大姐囑咐咱們不可輕易暴露形跡,最好別輕舉妄動……”
黃燕道:“但大姐也叫咱們暗中保護紀總管,假如他在裡面遭了毒手,咱們等在外面有什麼用?”
墨燕搖頭道:“還是再等一會,紀總管如有意外,決不會沒有聲響,也不會如此安靜。”
兩人耐著性子又等了許久,戒壇寺內寂然如故,既無異樣聲息,也沒見紀浪出來。
黃燕按耐不住,又催促道:“再耗下去天就要亮了,三姐你替我掩護,讓我進去試探一下。”
說著,嬌軀微挺,人已飛掠射出,直向戒壇-出門前撲去。
墨燕一把沒有拉住,急忙緊追而上,沉聲喝道:“四妹,不許魯莽,就算要進寺裡去,咱們也該先商議一下才行。”
黃燕已距寺門不足十丈,聞聲停步道:“何須再商量,依我看,這廟宇八成是故布的疑陣,人都從後面溜走了,咱們還在這兒守株待兔,那有多傻?”
墨燕道:“若是魔宮故作疑陣,紀總管怎會一去無蹤?四妹千力不可急躁涉險,弄壞了大局……”
黃燕猶不肯信,傲然道:“不人虎穴,怎得虎子?說不定紀總管早已遭了毒手,咱們若是畏首畏尾,守到天明也是白守,管它險不險,我得去試試看。”
話落,不理墨燕勸阻,問一問肩後長劍,便待騰身…-,誰知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一聲輕嘆,一個細如蚊蚋般的語聲隨風人耳,哺哺道:
“唉!畢竟年輕沉不住氣,居然在老虎洞前爭嚷起來了,要想死,那兒不方便?何必定往虎口裡送……”
那語聲雖然輕微,但字字人耳,直聽得雙燕心神猛震,同時轉身撤劍,沉聲叱道:“何方高人請現身出來?”
話聲來處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這時林中空空蕩蕩,已不聞絲毫回應。
墨燕凝聲道:“四妹相信了吧?此地狀似平靜,暗中卻高手環伺,咱的的行動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語聲甫落,那細如蚊蚋的聲音又從遠處一塊大石後飄送入耳,道:“落在我老人家眼中倒沒有什麼,你們再站在路口,被對頭撞見,那才有得熱鬧瞧哩!
雙燕聞聲辨位,不約而同一齊伏腰向大石撲去。
臨近大石,並未發現石後有人影逃竄,黃燕心中一喜,長劍疾挽,搶先越過大石,截斷了那人退路,一面低聲招呼道:“三姐留心左側,別讓他走脫了。”
墨燕會意,彎腰輕折,截向左方,恰與黃燕互採包抄之勢。
兩人幾乎同時落地,同時繞過大石,一探頭,更同時吃了一驚。
原來大石之後,根本空無人蹤。
雙燕自忖武功不弱,全神貫注之下,分明確知那語聲是從石後發出,豈料那人竟在轉瞬間如幽靈般消逝得無影無蹤,這種駭人聽聞的事,雙燕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
黃燕機伶伶的個寒顫,正要開口,突然被墨燕揮手阻止,啞聲說道:“有人來了。”就勢一縮身軀,兩人都躲向石後。
剛將身形掩蔽,風聲隨起,一條人影已如飛飄落寺門前,竟是人妖夏玉珍。
人妖似乎略有所見,停身之後,凝神緩緩向四周掃視了一遍,然後聳聳肩,轉身越牆進人寺中。
黃燕伸了伸舌頭,低道:“好險!差一點就被這無恥東西發現了。
墨燕道:“人妖也趕來戒壇寺,可見寺內確有魔黨盤踞,咱們別再疑神疑鬼,耐心等候決不會錯的。”
黃燕赧然道:“剛才暗中發話的人不知是誰?看來他武功竟比咱們高出很多?”
墨燕點點頭尚未回答,那細如蚊蚋的語聲卻忽然又在耳邊響起,接道:“我老人家算得什麼?那躲在寺牆後的韓老鬼,玩意兒比我老人家更高明,你們要是不想招惹麻煩,最好只看別開口。”
雙燕凝神傾聽,似覺那語聲就在近處不遠,但忽東忽西,飄移難測,心知遇上了絕世高人,傲氣盡洩,只得依言緘口靜候,不再敢輕舉妄動I。
轉瞬過了大半個時辰,醜刻已盡,寺內突然驚出一條人影,略一張顧,便匆匆向東而去。
緊接著,牆頭上又出現另一條人影,卻是人妖夏玉珍。
人妖身形微頓,立即沉聲喝道:“紀護法,請留步!’”
先前那條人影恍如未聞,展步如飛,疾奔不停。
人妖冷冷一笑,道:“好一個情虛叛徒,宮主聖駕之前,你還想逃嗎?”說著,身形一展,竟躡蹤向先前那人追去。
兩條人影一先一後,轉眼奔出十餘丈外。
黃燕看得心涼,急急道:“三姐,紀總管已經被魔黨發現破綻,咱們要不要助他脫身?”
墨燕也錯把火靈官陳章認作紀浪,點點頭道:“咱們先跟下去,待他危急的時候再出手。”
雙燕掩掩藏藏,遙躡人妖之後,行約裡許,忽見那人腳下一個踉蹌,好像支持不住,奔行速度頓緩。
人妖夏玉珍猛然加快步子,疾掠而上,揚掌便劈,同時冷叱道:“姓紀的,宮主早看出你有反叛的心意,特命本座追擒,你還打算往那裡逃?”
陳童閱日不答,卻雙掌翻飛,跟人妖激戰起來。
戰不多久,陳童假作不敵,被人妖一掌劈中,悶哼一聲,滾倒地上…
雙燕大驚,正待現身出手相助,忽然又聽見那細微的聲音笑道:“傻丫頭,看戲就看戲,幹嘛要幫忙呢?”
雙燕愕然一頓,只見人妖已欺身上前,揚指假作點閉陳童的穴道,冷笑罵道:“本座手中,諒你也飛不上天去,我且叫你這叛徒先受些活罪,再擒你去見宮主。”
一面說著,一面並指疾落,地上的火靈官陳童便應指呻吟起來。
黃燕怒火上衝,咬牙切齒道:“三姐,還等什麼?咱們動手吧!
墨燕卻遲疑道:“可是,那暗中傳音勸阻咱們的高人……”
黃燕低首道:“咱們又不認識他是誰?何須受他擺佈,紀總管已落敵手,再不援救,就來不及了!”
墨燕正沉吟難決,蚊蚋之聲適時又起,曬道:“你們一定要出面,我老人家也不反對,不過,等一會若發現救錯了人,別可怪我老人家沒有事先警告你們。”
雙燕聽了這番話,面面相觀,疑雲頓起,仔細打量那慘哼連聲的人,果然越看越不像屠龍手紀浪。
那細如蚊蚋的聲音義道:“不用打量了,他就是第三分宮的火靈官陳童,這小於身為分官宮主,竟跟一個無恥人妖扮演雙簧,實在沒有多大出息,但你們也別小覷了他,這小子背後撐腰的,卻是個硬底子,論功夫,不在他師父曹克武之下,如謂不信,我老人家逗他出來讓你們見識見識。”
語音方斂,道旁一片野草堆中,忽然搖搖擺走出一個大胖子來。
那胖子一身錦衣,滿臉油光,挺著個大肚皮,笑嘻嘻活似彌勒佛,叉腰向小道上一站,仰面向天,光打了二個哈哈,接著,從袖子裡取出一錠銀元寶,託在掌心笑道:“辛苦二位了,這軸戲演得惟妙惟肖,十分賣力,可惜荒山野地,沒有人捧場,來來來!算我老人家適逢其會,賞銀一錠,二位就收場下臺吧!
人妖正詫異巧計無功,猛見那胖子從近處現身,不禁駭然連退數步,錯掌喝道:“你是什麼人?’”
火靈官陳重也驚愕莫名,躺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錦衣胖子笑道:“我是看戲的,適才見你們扮這軸雙簧頗為逼真,附近又別無觀眾,我再不破費幾文,你們怎能下臺呢?”
語聲微頓,又目注陳童搖頭笑道:“乖孩子,快起來吧,你這堂堂分宮之主,睡在地上打滾撒賴,那該多有失身份?”
火靈官陳童羞惱交集,挺身躍起,怒叱道:“肥豬,你是何人?竟敢壞我計謀?”
錦衣胖子毫不生氣,笑嘻嘻道:“好!罵得好!我老人家別無所好,就愛聽人家罵我是肥豬,誰要是罵一句,我老人家就賞他一錠銀子,看來這雙元寶該先給了,拿去吧?”
聲落,振腕一送,掌中銀錠突然飛起,閃電般射向火靈官前胸。
人靈官陳童也不示弱,冷哼一聲,探掌便向銀錠抄去。
指掌甫出,人妖突然尖叫道:“接不得”
陳童聞聲一愣,撤掌已經來不及了,左手五指堪堪觸及銀塊,猛覺得那銀塊竟奇熱無比,就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忙不迭鬆手,變抓為掃將銀塊撥落路邊草堆。
虧他丟得快,掌心和五個指頭已被湯起蠶豆般大幾個水泡,那銀塊落人草中,猶自“嗤嗤”連聲,青煙直冒,將野草燒焦了一大片。
指掌燒烙成傷雖不致命,但十指連心,那份滋味也足夠火靈官熬受的了,只見他疼得齜牙咧嘴,踉蹌倒退了三四步,捧著左手連摔不止。
錦衣胖子吃吃笑道:“有些湯手是不是?傻孩子,你是玩火器出身的,怎麼連冷熱都不知道?過來讓我老人家瞧瞧,燙著哪兒沒有?”說著,笑嘻嘻舉步直通了過去。
火靈官陳童大吃一驚,倉皇抽身便跑,人妖夏玉珍也心膽俱裂,緊跟著倒掠飛退,兩人爭先恐後向寺門選去。
錦衣胖子搖頭大笑道:“究競是小孩子,鬧著玩就當了真,別跑得太快啦,當心摔跤呀!”
墨燕和黃燕躲在暗處,目觀兩人狼狽之狀,幾乎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錦衣胖子僅用一錠銀塊驚走了火靈官陳童和人妖夏玉珍,笑聲略斂,突然束氣如絲凝聲說道:“丫頭們仔細掩蔽身形,別靠得太近,老兇物就快要來了。”
黃燕童心未泯,啞聲問道:“老前輩,您是誰?
錦衣胖子低喝道:“休嘮叨,記住只許看不許開口,待會我老人家如果奔西,你們便奔東,回去告訴姓桑的娃兒,就說我老人家奉贈他兩句話:‘寓攻為守,圍魏救趙。’至於能否解得明日之危,那得看你們自己的了。”
墨燕矍然道:“多謝老前輩金玉之言。”
黃燕卻道:“老前輩不肯賜示名諱,叫咱們如何轉告桑公子話未畢,錦衣胖子沉聲道:“住聲!老兇物到了!”
雙燕悚然住口,果然聽見夜風中傳來兩聲陰側側的冷笑,戒壇寺方向飛一般出現,兩條淡淡的黑影。
那黑影來得好快,冷笑聲猶在耳際,兩條身影已隨聲飄越數十丈距離,聲到人到,暗影陡斂,三丈外已並肩現出一高一矮兩名葛衣老臾。
來的赫然竟是新近出山的絕世兇人“天山二臾”。
兩個老兇物甫現身形,四目交投,寒森森的目光瞬也不瞬逼注在錦衣胖子臉上,忽然吃吃陰笑起來,笑聲由低而高,由沉而銳,不多久,竟變為震耳敞笑。
那錦衣胖子也沒有開口,同樣凝視二臾咧嘴而笑,但笑聲卻深沉不變。
三人對面相視而笑,倒像是多年不見的知己好友,難掩心內的喜悅豪情。
但藏身不遠處的墨燕和黃燕,卻被那一高一低兩種不同的笑聲,震得再鼓嗡然作響,心血翻騰激盪,險些要把持不住。
雙燕顧不得窺望,連忙盤膝跌坐林中,默運本門心法,抗拒那震魂奪魄的笑聲。
林外三人直笑了盞茶之久,笑聲方止,大山二臾面色同泛蒼白,那錦衣胖了更是滿頭冷汗。
矮臾韓東滄眼中兇光連閃,冷冷開口道:“李道元,你這裝瘋賣傻的酒鬼果然還沒有死?”
錦衣胖子抹了一把汗,笑道:“李某人自問才疏德薄,不敢搶二位的先。”
枯臾韓東海冷冷哼一聲,道:“當年舊約,想必你還記得?”
李道元拱手道:“在下時刻在心,從未或忘。”
韓東海咬牙切齒道:“記得就好,當年咱們兄弟曾設重警,但能二次出山,必將你們三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斬盡殺絕,想不到歲月流轉,舊仇如新,咱們果然又見面了。”
語聲微頓,又怒目喝道:“那假禿驢和窮鬼現在何處?”
李道元嘻笑如故,慢條斯理道:“他們忙得很,跟二位一樣,如今比不得從前了。”
韓東海叱道:“怎麼比不得從前?
李道元笑道:“從前行善做好事的人多,他們化化緣,討討飯,混生活容易,所以咱們常碰面,喝酒聊天,聚首甚是方便,如今的人都變得現實,錢財不願白白施捨,凡事先講條件,混日子越來越困難,就跟二位目下的情形一樣。”
韓東海詫道:“怎麼跟咱們一樣?”
李道元道:“怎麼不一樣?二位如果不跟曹克武聽差,人家會賞你們一碗飯吃嗎?”
韓東海被他轉彎抹角嘲罵了一頓,不禁勃然大怒,一聲暴喝,從腰際撤出一條尺餘長的軟鞭來………
旁邊的矮臾韓東滄卻沉聲道:“老二,又忘了當年覆轍不成?”
韓東海一怔,道:“這廝慣會賣弄口舌,令人可恨!”
矮臾韓東滄卻冷冷笑道:“咱們幾十年都忍了,還介意他幾句激將之詞則甚,他冷嘲熱諷,正是想激怒咱們,才好覓機脫身
李道元接口笑道:“究竟還是人矮的心眼多,被你一句話,真猜到在下心坎上了,看樣子,二位深山思過,的確長進不少。”
矮臾陰沉一笑,道:“你不用故作鎮靜;今夜任你翻蓮花,也休想輕易脫身,不過,你若能答應一項條件,咱也不想過分難為你,好歹要教你心服口服。”
李道元笑問道:“請教是什麼條件?”
矮臾臉色一沉,傲然道:“你自削一耳,十日之內,約齊癲僧、盲丐,與咱們兄弟作一生死了斷。”
李道元伸伸舌頭,道:“一個人總共只有兩隻耳朵,削去了一隻,那該有多難看……”
矮臾斷喝道:“否則,咱們就先將你擒下,不怕找不到那禿驢和窮鬼。”
李道元笑道:“這個辦法還可以考慮,只要二位不下毒手,答應供應酒席不缺,把李某人當祖宗一般奉養著,我倒寧可跟了你們去……”
語猶未畢,枯臾韓東海已暴喝一聲,欺身而上,揚手一鞭向李道元飛捲了過來。
李道元腳下橫劃半個圓弧,上身微仰,肥騰的身軀竟輕如風中柳絲,貼地一轉,已將軟鞭躲過,就勢從地上抓了一把細沙捏在手中,高叫道:“來來來!一對一你不是敵手,最好兩個一齊上,李某人掂掂你們份量,看看這些年精進了多少?”
口裡說著,身形東倒西歪,竟用“醉八仙”巧妙身法,一連閃避開枯臾三鞭搶攻。
枯臾韓東海怒火如焚,振腕連揚,長鞭如飛龍盤空,啪啪作聲,怒喝道:“匹夫發什麼狂言,你能躲得過我七七四十九引靈蛇神鞭,再吹不遲。”
喝聲中,鞭式一緊,勁風呼嘯,滿天鞭影翻飛,登時將李道元卷人一片鞭網之內。
李道元一味閃避,只不出手,口裡卻不斷用話譏嘲矮臾韓東滄,似欲激他參與戰團,才好覓機脫身。
誰知矮臾韓東滄竟拿定了本意,任他挑激嘲罵,一概充耳不聞,自顧凝神遠立在三丈外,炯炯注視著場中戰況變化,絕無聯袂出手的意思。
這一來,李道元計無可施,勉強支撐到二十餘招,赤手空拳,立陷險境。
韓東海兇性勃然,振鞭急攻數招,歷喝一聲:“著!
鞭尾反捲,“啪”地一聲響,競將李道元衣袍下襟卷飛了一大片。
李道元神色頓變,引吭一聲長嘯,大袖猛揚,立時揮拳反擊。
拳風一出便是連環三招,蓬!蓬!蓬!一連三聲震耳破空之聲,漫天鞭影登時一斂。
矮臾韓東滄沉聲道:“老二留神,酒鬼想逃了!”
果然,李道元揮拳還攻,正是以進為退,三拳震開漫空鞭影,一長身,破空飛起。
但他卻井未落荒逃走,身軀在空中一折,竟向矮臾韓東滄直撲下來。
矮臾頗感意外,心裡暗喜,低罵道:“酒鬼,你這是找死!”
蹲襠拿樁,雙掌反兜,運起全力猛迎而上。
掌力剛剛發出,突覺一蓬細沙迎頭灑落下來,塵霧籠罩,竟失去李道元的人影。
矮臾吃了一驚,忙不迭半途撤掌,一旋身閃退開去。
待他定過神來,李道元已趁機掠出十餘丈外,大笑道:“二位請留步吧,在下雙拳難敵四手,失陪了!”
矮臾韓東滄怒惱交集,一頓腳,道:“諒你不能飛上天去,老二,追!
三條人影銜尾疾馳如飛,轉瞬間,都消失在西北方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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