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的年紀與祖驚虹方浪差不多,雖然長着一些髭鬚,卻是疏疏落落,參差不齊,稍遠一些或者視力稍壞的人便會疏忽過去,所以並沒有因此而令他給人一種更成熟的感覺。
特別是他笑起來的時候,比祖驚虹方浪更就像年輕了最少十年,再加上身材五短,那更就像是一個孩子,據説他初出道的時候,很多人就是因為他這張孩子臉倒在他的手下。
他很少殺人,有時善良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大白兔,可是他要殺人的時候卻絕不比江湖上任何一個成名的殺手稍慢。他一直運氣都很不錯,做案既沒有失過手,又找到了連雲寨這樣一個天險做巢穴,而且還有好像方浪那樣的好朋友。
他的武功也實在很不錯,卻是到現在為止,也還沒有人看出他的武功出處。
到現在為止,他也好像還沒有遇上對手,可是在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一個很大的弱點。
那就是他實在太孝順,只要他那個六十歲的老孃一開口,他就是明着要幹壞事,也會改到暗裏幹。
所以他很多時都對方浪説他已不再是大白兔,快要變成一支夜貓子,也所以為什麼金大娘近來總是愛在別人面前誇讚她這個兒子是一個乖孩子,那些人當然不會説不是,他們也全都是連雲寨的人。
金大娘行路不便,也當然不會離開連雲寨,她也莫説連金虎在幹着什麼,甚至連雲寨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也不太清楚。
每一個人都在瞞着金大娘,金虎也有話交代下來,誰若是有膽在金大娘的面前搬弄是非就砍他的腦袋。
他説那話的時候很認真,認真得就像他要殺人的時候,沒有人敢懷疑,也沒有願意去拿性命試清楚那句話的真實性。
每一年總有幾次金虎要下山去做買賣,在出發之前也總有手下替他擬好一番既堂皇又動聽的話,令金大娘聽來老懷大慰。
到現在,金大娘仍然不清楚這所謂買賣的真正意思,只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一個做生意的奇才,無論什麼生意都做得有聲有色,最令她不明白的只是,為什麼金虎將店子的總號設在大城鎮裏。
金虎當然有他的解釋,孫大娘也不太在乎,她事實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女人,也正如一般的女人一樣,自己的兒於總是覺得絕不會太壞。
在山上的時候,金虎每天總會去陪伴孫大娘一個時候,那也是他一天中最正常的時候,之前點滴酒也不沾唇。
金大娘的眼睛雖然不太好,耳朵也一樣,鼻子仍然很靈敏。
方浪祖驚虹驚霞到來的時候,金虎剛看完金大娘回來忠義堂不久,也才喝了兩杯酒所以仍然很清醒,他一手抓着一支雞腿,另一手拿着一壺酒,正往肚子裏倒,那隻酒杯卻已經掉在桌底下。
一眼看見方浪,他的眼嘴咧得更開,格格大笑。“是小方,什麼風將你吹上來的?”
方浪應道:“暴風。”
“那要下雨了。”金虎搖了搖酒壺:“下雨天,留客天,方小子今天非要留在這裏陪老子喝一個痛快不可。”
説着他舉起酒壺將酒往嘴裏倒,竟然沒有留意到方浪後面的祖驚虹。
方浪道:“我不是到來找你喝酒的,這也不是喝酒的時候。”
金虎只顧倒酒進嘴巴,含糊地應了一聲,也聽不出他在説什麼。
方浪見他沒有理會,隨又道:“你先看清楚,我帶來了什麼人?”偏身讓開。
金虎總算看到了祖驚虹,渾身猛一震,一口酒立時噴了出來,架在桌子上的兩條腿一縮一蹬,桌子“砰”地給他踢翻,他嗆咳着脱口説道:“祖驚虹——”
祖驚虹應聲道:“金兄久違。”
金虎已然跳起來,一面揮手大呼道:“來人哪,快拿老子的兵器來。”
兩個嘍羅踉蹌將一雙奇大的鐵爪送來,金虎不等他們走近,擲掉酒壺雞腿,一個跟頭已然翻過去探手將那雙鐵爪取過。
方浪慌忙道:“你小子別這樣衝動成不成?”
金虎鐵爪一指方浪,大吼道:“小方,老子當你是好朋友,而小子你卻帶人來拿老子來了。”
方浪還未答話,金虎已然揮動鐵爪大叫:“兒郎們,還不拿兵器,跟他們拼命!”
一羣山賊已然跟進來,他們亦有認識祖驚虹,只是人是由方浪帶上來,拿不定主意,這下聽得命令立時都拿出兵器。
方浪不敢再怠慢,慌忙奔到金虎面前:“你小子先聽我説清楚。”
“人也帶來了,還不清楚。”金虎接又罵:“老子一直以為你這個小子蠻夠義氣,現在竟然幹起來賣友求榮的事來。”
方浪大叫:“老子是這種人?”
金虎亦大叫:“那不是祖驚虹是誰?你説。”
方浪道:“他不錯是祖驚虹,是官府中人……”
“喏,你也説是了,他是官,我們是賊,官不是捉賊來幹什麼的?”
方浪道:“他是徐階的人,徐階是一個好官。”
“好壞都是官,官賊是誓不兩立的。”金虎揮動鐵爪:“你小子若還夠朋友就讓開,讓老子打殺這廝。”
方浪竟真的讓開,道:“好,老子好不容易才替你找到這條財路,你一定要弄斷,老子也沒有辦法。”
“財路——”金虎一怔。
方浪接道:“我們只來了三個人,你若是不相信,不妨先問清楚。”
金虎還未問,一個山賊已然道:“方爺説的是事實。”
金虎又一怔:“你們都是啞子,怎麼不跟老子説。”
眾山賊噤若寒蟬,金虎瞪了他們一眼,嘻開臉,轉對方浪道:“老子方才是有些誤會……”
方浪搖頭:“我們是好朋友,哪用得着這些廢話。”
金虎連聲認錯,轉身揮手:“你們還呆在那裏幹什麼,還不給老子滾出去!”
眾山賊鬨然而散,金虎目光轉澆在驚霞面上,好像到現在才發現驚霞這個人:“這個是……”
方浪道:“這就是我時常跟你提及的驚霞!”
“哦——”金虎用力的拍着方浪的肩膀:“好小子,有眼光!”
方浪揮手道:“別説廢話了,我們談正經的……”
金虎目光一轉,道:“方才你説的什麼財路,到底是什麼財路?”
方浪在一旁坐下,金虎隨即向祖驚虹一擺手:“你姓祖的也坐,只要不是來找麻煩,你就將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好了!”
祖驚虹笑道:“我們交過手,卻沒有好好談過,現在總算找到機會了!”
金虎道:“你是官,老子是賊,官抓賊原就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祖驚虹道:“我不過一個人,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闖上來抓你!”
金虎隨手將那雙鐵爪往旁邊一拋,道:“但你居然敢隨方浪上來見老子,可見膽子也實在不小,實在是一條好漢,老子平生最喜歡的就是你這種好漢,以往的我們一筆勾銷,老子交你這個朋友。”
“爽快——”祖驚虹伸出手,與金虎的手握在一起,一齊放聲大笑!
方浪一喜道:“怎麼,我不是早就對你説姓祖的是一條好漢?”
金虎道:“老子還記得你説過姓祖的有些瞧不起你。”一頓轉問祖驚虹:“這不是真的吧?”
祖驚虹道:“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現在當然是明白的了。”金虎大笑:“我説姓祖的,小方這種人,實在很不錯,你不將妹子嫁給他嫁給什麼人?”
這句話入耳,驚霞的臉立時紅起來,方浪亦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這些……”
金虎道:“慢一點才説,是不是,好,我們現在就談談那條財路。”
祖驚虹隨即將事情詳詳細細的説了一遍,金虎聽得很用心,眼珠子不住轉動,然後整個身子都放軟,躺在椅子上。
話説罷,金虎仍然是那個樣子,眼珠子都停止了轉動,彷彿陷入沉思中。
祖驚虹不知道金虎這樣子是什麼意思,方浪到底與金虎是好朋友,已經看出金虎非獨是大感興趣,而且在考慮條件。
他也沒有騷擾金虎,只是看着金虎,等金虎開口。
好一會,金虎的眼珠子才一轉,露出笑容:“這件事可以考慮!”
祖驚虹道:“最好能夠立即有一個答覆,因為這件事不能遲的了!”
金虎雙手捧着腦袋,搖了搖,道:“讓老子好好想想!”才又問:“這件事若是成功,老子就是救駕有功,當然會得到很大的賞賜了!”
祖驚虹道:“當然!”
金虎道:“景王現在還未成皇帝,老子就是懂得開天殺價,他也未必拿得出。”
祖驚虹道:“王爺與徐大人怎也不會待薄你的。”
金虎笑了笑:“錢他們拿得出多少,老子就拿多少,好不好?”
祖驚虹怎會説不好,方浪卻聽出金虎另外還有條件道:“你還要什麼好處,何不爽快説出來?”
金虎大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方——”
方浪道:“你居然能夠説出這麼有讀書人風味的話,我倒是替徐大人景王擔心了。”
金虎“哦”一聲,方浪接道:“這是説,你已經將條件想得很清楚,你這麼用心想出來的條件,當然不會太容易接受。”
金虎搖手道:“錯了,這在你當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他們來説,卻是最簡單不過。”
方浪追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條件?”
金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子幫了他們那麼大的忙,憑他們的能力,當然不難將老子此前的一切罪行一筆勾銷。”
祖驚虹道:“這個簡單。”
方浪道:“聽他説下去,這小子還未説到正題。”
金虎撫了撫雙手,吶吶道:“老子還……還想做官。”
“做官?”方浪怔住!
金虎隨即抓了抓那頭亂髮,道:“我的老子就是因為做官不成病倒,再看見老子認來認去,總認不到幾個字,一氣之下,一命嗚呼,老子的老孃到現在也沒有忘記這件事,老子以為沒有事比做官更能夠令她高興的了。”
方浪怔怔的看着金虎,緩緩道:“你這是一片孝心,我第一個就已很感動……”
金虎笑着道:“你也同意老子做官了,做官總比做賊好。”
方浪絕對承認,金虎接又道:“你這是不是一個做官的好機會?”
方浪一面點頭一面問:“你不是一向都討厭做官的?”
“那是因為老子一向都是賊。”金虎雙手一攤:“賊官誓不兩立,但老子若也是做官,那隻怕就非獨不討厭,而且還要跟他們打交道了。”
方浪苦笑:“我看你還是做賊的好。”
金虎一呆:“怎麼?”
方浪道:“那最低限度,我窮得沒有酒喝的時候,還可以跑到這裏來。”
金虎笑罵:“你是説老子做了官,就不會照顧舊朋友?老子是這種人?”
方浪道:“你不是,只是到時門高狗大,老子還未進去,一雙腿已然駭軟了。”
“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膽小?”金虎放聲大笑:“再説老子做了官,你小子難道就做不成?”
方浪道:“對做官我可是一點也不感興趣。”
金虎道:“老子也不是為了自己,不過你放心,老子絕不會變成貪官。”
方浪搖頭道:“我只是想不出他們該讓你做一個什麼官。”
金虎攘臂道:“老子雖然不認得多少,卻是一身武藝,做一個武官,絕對不成問題。”
祖驚虹插口道:“職位方面有徐大人景王爺安排,我們用不着費心。”
金虎道:“這是説,他們一定會答應的了?”
祖驚虹道:“應該會的,這只是一件小事。”
金虎道:“那是你説的,將來你得要負責。”
祖驚虹道:“我不能夠答應你什麼,可是,我可以給你引見景王爺徐大人,他們的説話總比我的有用,相信你也是要得到他們的答允才肯放心?”
金虎大笑道:“你是老子肚裏的蛔蟲,老子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正如你説的,不能夠作主,老子只好請你做一個保人。”
祖驚虹道:“這個容易,其實,景王爺徐大人一言九鼎,答應得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金虎道:“可惜他們並不是小方,除了小方之外,不管是誰,老子也一樣不會相信的。”
方浪笑了笑:“你好像完全忘記了方才説過什麼的了。”,
金虎一怔,接着笑道:“那是一時情急之下胡言亂語,你小子若是真的將老子出賣,老子也只好認命。”
方浪冷笑道:“可惜你現在還是不太值錢。”
金虎大笑:“老子等着好了。”
方浪接道:“那你既然已同意,還不動身?”
金虎道:“也得讓老子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子的娘,讓他老人家高興一下。”一頓大叫道:“花豹,你去替老子吩咐所有弟兄打點一切要用的東西,除了老弱有病的,其他的全都隨老子走一趟。”
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一旁轉出,大聲道:“大哥放心,這件事交給小弟便成。”
金虎連連揮手:“快去快去。”
花豹忙自奔出去,金虎轉對祖驚虹道:“你也去見見老子的娘,這才容易要她老人家信服。”
祖驚虹一看自己那一身侍衞裝束,點頭。
金大娘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婦人,對方浪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卻正如金虎説的,對於自己的兒子能夠做官,她實在再感興趣沒有。
在祖驚虹面前她就像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必恭必敬,惟恐開罪了祖驚虹,令祖驚虹不高興,所以祖驚虹對她的恭敬,反而令她亂了手腳,一直到她完全明白祖掠虹是出於一片誠意,才回復正常。
“虎兒若是能夠做官,他爹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的了。”金大娘這句話重複了多次。
金虎當然是笑得合不攏嘴,道:“孩兒早就説過,一定有官運的了。”
金大娘道:“娘一生只有兩個心願,一是你能夠做官,還有就是娶一個好媳婦。”
金虎連忙搖手:“一件事完了才做另一件事也不遲。”
“娘實在太心急了。”金大娘也承認,“可是你年紀也已實在不少。”
金虎道:“還是等孩兒做了官再説,到時候娘用不着擔心娶不到好媳婦。”
這母子二人竟然都以為做了官一切便可以從心所欲,金虎在母親面前也果然完全是兩個人,非獨不像一個山大王,甚至連一點兇霸之氣也沒有。
祖驚虹他們也深深的感受到這種母慈子孝的感情,驚霞的眼角竟不覺有些濕了。
金大娘不忘吩咐方浪:“我虎兒沒見過多少世面,一路上你得好好的照顧他。”
方浪有些啼笑皆非,那邊金虎已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忙道:“大娘放心,我一定會處處照顧着他的。”
金大娘放心的笑起來,金虎接道:“孩兒做了官,立即就接孃親下山享福去。”
金大娘連聲説好,接又對祖驚虹説了一連串感謝的話,弄得祖驚虹也手忙腳亂起來了。
方浪本來能言善道,在金大娘面前也變得一個小孩也似,尤其是當金大娘稱讚他找到一個像驚霞那樣的女孩子。
驚霞一番話聽下來,甜在心裏,一張瞼卻已羞得紅到脖子去。
金大娘堅持親自送他們下山。
他們回到忠義堂的時候,一百六十七個山賊已經準備妥當,每一個都顯得很興奮,他們的家人也是一樣,攜老攜幼,集中在堂外。
花豹居然還將那些山賊編成隊伍,雖然有些雜亂,驟看來倒有點像樣,他們全部換上光鮮的衣服,為首的那幾個居然還穿上甲冑,也不知是從哪裏搶來的東西。
金虎也有一套盔甲,打磨得光亮奪目,幾個山賊連忙替他穿上,大小適合,甚是威風。
祖驚虹看在眼內,一點滑稽的感覺沒有,反而感覺到很不舒服。
方浪無意看見道:“什麼地方不妥?”
祖驚虹皺眉:“我還以為他們是一羣亡命之徒,可是現在看來,他們與一般人並沒有不同,很多都已經娶妻生子,甚至還上有高堂。”
方浪道:“他們本就不是一夥一般所謂殺人不眨眼的大盜。”
祖驚虹道:“我倒希望他們是,這件事你也知道是多麼危險的了,他們若全都是獨自一個人,毫無牽掛,我反覺得在他們這是一件好事。”
方浪怔在那裏,祖驚虹接道:“他們若是有什麼不測那……”
他沒有説下去,方浪卻已明白,搖頭道:“他們本來就已經夠危險的了,而且毫無意識,倒是這一次,儘管出發點仍然在為了一己的利益,總算為民請命,那也落得一個轟轟烈烈。”
祖驚虹詫異的望着方浪。
“這種話本不是我説的。”方浪抓了抓腦袋:“怎樣了,我非獨完全倒向你這邊,而且還自動找話安慰你。”
驚霞插口道:“還用説,當然就因為你覺得這實在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
方浪看了看驚霞,沉默了下去,而金虎也就在這個時候走過來,揮手道:“你們看老子可像一個將軍?”
驚霞道:“我可不知道將軍該是什麼模樣,得問哥哥……”
祖驚虹尚未答話,方浪已接道:“總之不像賊就成了。”
金虎笑罵:“你小子就是難得有一句好話。”一拳擊去。
方浪一閃避開,道:“説你像一個賊不用吃拳頭,説不像反而要,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
金虎大笑,沒有再動手,喝令動身。
一行人也就在婦孺老幼的歡送下離開了連雲寨。
景王府那邊,一具棺材差不多也就在這時候送來,躺在棺內的是景王府總管劉豐。
這個人不錯該死,可是這樣給送到來,每個人心裏都覺得有些不舒服,裕王府的人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他們當然都明白。
致命的傷口在咽喉,是劍傷,筆直一字,即使是不懂劍術的人亦可以看得出是死在高手劍下。
景王震怒,張九成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只擔心裕王府的人在祖驚虹回來之前衝殺進來。
徐階是最冷靜的一個,只是道:“我們本來就要殺掉這個人,現在裕王府的人替我們殺了,我們應該很感激他們才是。”
張九成忙問:“不知道祖驚虹能否趕得及回來?”
徐階道:“一定趕得及。”
張九成奇怪問道:“徐大人到底憑什麼這樣肯定?”
徐階道:“裕王府的人現在相信仍然在觀望中,在我們沒有異動之前,相信他們是不會有什麼行動的。”
張九成看看棺材中的屍體,再看看徐階,恍然道:“看來他們只有劉豐這一個內奸。”
徐階道:“即使不是,還有的必然都是身份較低,否則又怎會到現在仍然無所行動?”
張九成道:“祖驚虹離開,知道的人不多。”
徐階道:“這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人知道我們在府中的詳細情形,裕王府方面也一定會全力再一試。”
張九成吁了一口氣,景王突然道:“我們要不要也派人出去一探他們的虛實?”
徐階道:“就是探清楚也沒用,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殺出去,又何必作此無謂犧牲?”
景王點頭,轉問:“最擔心的倒是祖驚虹能否找來幫忙的人。”
徐階道:“這個人非常負責,只要他找到人便會立即趕回來。”
景王嘆了一口氣:“那是説,我們只有等下去的了。”
徐階無言頷首。
祖驚虹也沒有讓他們再等上多久,當天晚上終於趕回來,與他同來見景王徐階的,卻只有金虎方浪驚霞三人。
景王徐階一見,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張九成更不由脱口道:“只有你們四人?”
祖驚虹道:“還有一百六十八個高手在途中,我們只是擔心有變,先趕回來。”
張九成心頭立時如放下千斤大石,鬆了一口氣,徐階目光轉落在驚霞面上:“驚霞也來了。”
驚霞道:“哥哥本來不許,恐怕有危險,可是我若是不來,只怕擔心也擔心死了。”
徐階屍笑,轉顧方浪道:“這位想必就是方大俠。”
方浪慌忙道:“大人言重,叫方浪就是,方浪也不是什麼大俠。”
徐階道:“你們若是不配稱大俠,沒有人配稱的了。”他立即轉向金虎:“這位又是……”
祖驚虹道:“連雲寨的金虎。”
徐階傻了臉,張九成變色道:“連雲寨不是……”下面的話還沒有接上,金虎已大笑截道:“一個賊巢,老子非獨不是大俠,而且是一個官府通緝的強人。”
張九成怔在那裏,徐階神態已回覆正常,道:“本官卻知道,金寨主盜亦有道,與方浪一樣,一向只是找那些貪官污吏的麻煩。”
金虎大馬金刀的一旁坐下:“有時也會例外的,幾乎所有的官吏看來,都像是貪官污吏,馬有失蹄,人亦難免有錯手。”
徐階方待説什麼,金虎已接道:“不過徐大人倒是例外,老子早就很清楚,所以一直都沒有打擾過徐大人。”
方浪隨亦道:“我本來還有好些可幫忙的朋友,可惜他們早一天便已乘船離開,幸好連雲寨姓金的一夥肯幫忙。”
徐階捋須微笑,道:“辛苦你了。”
方浪道:“他們雖然是盜賊,可都是血性漢子。”
“別的人本官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驚虹對我説得很清楚,是你的朋友當然不會錯的。”徐階目光轉向景王。
景王笑了笑:“肯來的都是英雄豪傑,本王又豈會計較他們的出身。”隨即走前來,伸手搭住了金虎方浪的肩膀:“多謝的話本王不説了,事成之後,本王絕不會虧待你們。”
方浪受寵若驚,竟説不出話來,金虎亦張開大嘴巴,道:“人人説景王爺是一條好漢子,果然不錯。”一頓卻道:“老子也不在乎你能給老子多大好處,只是官卻無論如何要做的了,否則,也不能夠給老子的娘有個交代!”
景王道:“你要做官?”
金虎點點頭:“不管什麼官,只要是官,看來夠體面就成了!”
景王道:“這個容易,本王登基一定給你一個體面的官位。”
金虎道:“那老子先謝了!”
景王道:“這也是你的功勞,本王説過絕不會虧待幫助本王的人!”
金虎咧開大嘴巴,抓了抓腦袋,突然道:“本來老子是不應該不信任你的,只是,只是……”
景王笑了笑:“那你要怎樣?”
金虎道:“最好你有些東西給我拿在手裏,也算做有個憑據。”
景王一怔,金虎接對徐階道:“還有徐大人,也請給我一些兒憑據!”
徐階尚未答話,方浪已然道:“你還是怎樣了?”
金虎道:“我們是兄弟,老子絕對信任你,可是這兩個人跟老子並無任何關係,老子多人給他們賣命,總不能只憑一句説話!”
方浪正要説什麼,徐階已沉吟着道:“這也對。”
景王亦點頭:“好的,本王就給你這塊玉。”隨在腰帶上解下了一方團龍玉遞前去。
金虎伸手接下來,也沒有不好意思什麼的,方浪瞪着他也只當並沒有看見。
徐階接將腰上圍着的玉帶拿下,祖驚虹一見忙道:“大人——”
徐階道:“玉帶雖然重要,但皇上與王爺的性命更重要!”
祖驚虹看看金虎,輕嘆一聲,並沒有再説什麼,金虎看在眼內,知道那條玉帶是很重要的東西,忙將之接下,在衣衫上擦了擦,塞進懷中!
方浪冷笑道:“你現在應該可以放心的了!”
金虎只是笑,方浪搖搖頭,也沒有再説什麼。
景王隨即問方浪:“這位方大俠也要什麼酬勞?”
方浪搖頭,道:“我這位姓金的好朋友做了官,我已經夠受用了!”
金虎大笑:“不錯,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
方浪輕嘆一聲,實在氣金虎不過,景王隨又道:“總之,這件事倚仗幾位大力幫忙……”
金虎撫着胸膛,道:“王爺放心,南宮絕那廝不過那幾下子,老子的手下一到,保管殺他媽的一個雞飛狗走。”
張九成一皺眉,看看景王徐階都無反應,説話也就嚥了回去。
方浪待要阻止如何阻止得及,金虎接又道:“王爺放心,一切包在我們身上。”
景王含笑點頭,徐階忙問:“其他的人明天能否到來?”
祖驚虹道:“明天正午無論如何也可以到的了。”
方浪道:“南宮絕他們縱然發覺,也一定不會懷疑他們是援兵。”
金虎笑接道:“他們除了老子看來還像是一個將軍之外,其他的無論怎樣看也是隻像一個賊。”
徐階目光落在金虎身上,道:“只有你一個穿上盔甲麼?”
“這倒不是。”金虎道:“不過沒有一套是完整的。”
徐階沉吟道:“這其實也沒有關係,反正南宮絕都是一視同仁。”
金虎不明白,祖驚虹接道:“大人的意思,是南宮絕會封鎖這附近一帶,格殺勿論。”
方浪道:“若是如此,我們怎能夠如此輕易進來。”
徐階道:“你們一路上當然要非常小心。”
祖驚虹點頭,徐階接説道:“憑你們的武功,又有驚虹帶路,要不被他們發覺,當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而即使發覺,他們也許自知攔不住,忍着不動手,但其他的人可就沒有這麼容易的了。”
祖驚虹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前去接應。”
徐階點頭道:“不錯,我們只得這些人,必須好好的運用。”
祖驚虹道:“屬下的意思也是,待他們來到之後,弄清楚對方的虛實,才動手。”
徐階道:“一次失敗,我們只怕很難再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祖驚虹沉吟道:“明天日出時,他們大概會去到赤松林外,我就在他們經過赤松林的時候與他們會合。”
徐階道:“一切由你來調動。”
祖驚虹接道:“驚霞與方浪二人留在這兒。”
驚霞看着祖驚虹,欲言又止。
祖驚虹道:“在我們離開同時,説不定南宮絕就會襲擊。”
驚霞道:“怎會的。”
祖驚虹道:“他們也許已經發現我們的進入,我們的離開亦未必瞞得他們的眼睛,從而考慮到每一種可能,那不難就會在援兵趕到之前來一次襲擊。”
徐階微頷首:“不無可能。”
祖驚虹輕拍驚霞肩膀:“王爺的安全更要緊,你那些飛刀,總有機會施展的,不用急。”
驚霞看了看方浪,方浪並無異議,也不再反對,事實祖驚虹説得亦有道理。
南宮絕的人事實上發現了祖驚虹等人的進入景王府。
祖驚虹驚霞方浪三人都戴上竹笠,並無特別的地方,倒是金虎,盔甲鮮明,最是惹人注目。
“那個人一身將軍裝束?”歐陽易聽罷報告,一雙手不由捧着腦袋:“這附近就是有人敢出兵助他們,我們也沒有理由毫不知情的。”
南宮絕接道:“我們的人事實也有兵馬調動的消息。”
“那個將軍也沒有理由只是一個人跑來。”歐陽易想不透。
裕王都聽得清楚,卻沒有作聲,也沒有任何反應。
南宮絕沉吟着忽然問:“那個將軍有什麼特徵?”
探子回答道:“面貌我們看不清楚,若説特徵,看來就只有他腰旁掛着的一雙鐵爪了。”
“鐵爪?”南宮絕一皺眉。
“他那雙鐵爪大得很,長只怕也有四尺多。”
南宮絕眉皺得更深:“他們是由哪個方向來的。”
“東方。”
“金虎——”南宮絕脱口一聲叫:“奇怪。”
歐陽易忙問:“哪一個金虎?有什麼奇怪?”
南宮絕道:“連雲寨歐陽兄一定聽説過的了。”
歐陽易面色一變:“你是説那個賊巢?你是説連雲寨的那個金虎?”
南宮絕道:“這附近一帶,以鐵爪為兵器的,只有連雲寨的金虎。”一頓笑然後一嘆,道:“有可能,金虎跟浪子方浪是生死之交,而方浪卻是祖驚虹的朋友。”
歐陽易道:“可是,金虎他們是賊!”
“賊又有什麼關係?事成之後,不就是官。”南宮絕嘟喃道:“何況金虎那人視財如命,只要給他錢便成。”
歐陽易忽然一笑:“只是這一個人,南宮兄如何應付不來?”
南宮絕道:“連雲寨一夥上下一心,所以到現在官府仍然束手無策,金虎既然來了,他的手下想必亦在途中。”
歐陽易笑容斂去:“他們難道要裏應外合?”
“也許金虎是先去談談條件,”南宮絕搖頭:“在這種形勢之下,無論什麼條件,他們也一定會答應的。”
歐陽易尚未接話,南宮絕已接道:“我們必須要在他們會合之前,把其中一部分殲滅掉。”
裕王終於開口道:“應該的。”
歐陽易道:“不知道金虎那兒來了多少人?”
南宮絕道:“多少人也好,殲滅他們應該比攻入景王府容易些。”轉向問裕王,“未知王爺意下如何?”
裕王微笑道:“你們認為該做的,就去做好了。”
這句話南宮絕歐陽易也不知聽過多少次,但為示尊重,仍然先請示裕王的意見。
南宮絕接道:“由東往景王府,必經赤松林,若是來得及,我們就在赤松林迎頭痛擊。”
“很好。”裕王毫無異議。一個毫無主意的人若能成大事,看來就只有靠運氣了,到現在為止,這位裕王爺的運氣,仍然很不錯。
赤松林是一片廣闊的松林,在林外往內望,所見都是一條條赤紅色的松幹,高插天際。
除了松樹,難得看見其他樹木,這一片松林也不怎樣濃密,部份地方甚至給人一種空蕩的感覺。
拂曉時分,連雲寨一夥人已然來到赤松林外。
夜霧未散,松林悽迷在霧氣中,那些松樹看來也就更加高大了。
花豹第一個來到,腳步不停,便要往林中道路闖入,一個山賊慌忙上前道:“二當家要不要派人先進去探探?”
花豹應聲停步,大笑道:“探探什麼,難道還會有人攔途截劫?”
另一個山賊接道:“只有我們不截劫別人,哪有別人來截劫我們?”
那個山賊聞言失笑,他沒有再多説什麼,跟着花豹進去。花豹大笑不絕,快步如飛。
松林中一片靜寂,他們一行走進來,腳步聲便使這一片靜寂驚破,簡直驚天動地。花豹走了一段路,腳步突然一頓,嘟喃道:“不好——”
跟在他身後那個山賊忙問:“哪兒不對路?”
花豹道:“我們一路走來,腳步聲震天價響,可是連一支鳥也沒有驚出來。”
“會不會這根本沒有鳥?”
“哪有沒有鳥的樹林。”
“二當家以為是什麼原因?”
“在我們進來之前,已經全給驚走了。”花豹振吭突然一聲:“小心——”
語聲一落,身形一動,掠到路旁一株松幹前,後背往松幹一靠,一柄金背大環刀隨即撤在手裏。
羣賊久經戰陣,一聽吩咐,立時四下散開,一下尖鋭的哨子聲伺時哨起,破空聲接響,百數十點寒光凌空射下。
羣賊驚呼聲中以兵器護身,慌忙閃到樹後,他們的動作都很敏捷,但仍然有六個人倒在暗器下。
一個個黑衣人緊接曳着飛索從樹上飛下來,前面道路一字兒亦出現了五個人,當中一個白衣如雪面罩寒霜,正是南宮絕。四個黑衣人左右拱衞,更多的黑衣人亦紛紛從那邊現身,飛掠過來。
絕無疑問,那邊才是埋伏的核心,花豹若是到那邊才發覺,勢必有更多的人傷在暗器下。
南宮絕即時一聲道:“一個都不要放走。”
他的語聲並不高,可是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楚,花豹應聲道:“兒郎們,殺他們一個落花流水,叫他們知道咱們連雲寨的厲害!”
羣賊轟然齊應,花豹轉身大環刀已迎着一個殺手,暴喝一聲,一刀劈落。
那個殺手一刀架開,身形一偏,一柄奇薄的短刀刺向花豹胸膛。
花豹完全不當一回事,大環刀“倉啷啷”聲中一連十七刀急劈,那個殺手短刀還未刺到,花豹第二刀已斬至,他連接幾刀,身子已被迫得倒退了幾步,接着幾刀,終於被花豹的第十七刀時整個人劈開兩邊。
花豹翻身引刀再一揮,刷地將旁邊另一個殺手攔腰斬為兩截。
這片刻之間,羣賊與一眾殺手已然展開了一場生死惡鬥,喊殺連天,血肉橫飛。
那些殺手受過嚴格訓練,可是羣賊卻是臨陣經驗豐富,無不是氣力充沛,所用的也全都是粗重的兵器,殺傷力極大,那些殺手不被擊中倒還罷了,否則無不被擊得倒飛了開。
殺手無情,羣賊也一樣悍不畏死,這一戰的慘烈簡直不是任何言語能夠形容。
南宮絕顯然很感意外,面容更峻冷,身形終於展開,掠向前去。
兩個山賊方將對手解決,立即迎前,南宮絕軟劍一亮,立即向那兩個山賊攻擊。
“忽哨”一聲,南宮絕劍一引,人劍轉到了一個山賊的後面,劍一震,捲住了那個山賊的喉嚨,那個山賊的頭顱立時飛上了半天。
南宮絕身形一轉,又面對另一個山賊,嗡的猛一響劍尖抖動,直取山賊。
那個山賊兵器揮動,還未向前,南宮絕的劍已到,一團劍花在眼前迸開,不禁眼花繚亂,到他看清楚的時候,劍尖已然刺入了他的咽喉。
南宮絕劍一揮,那個山賊咽喉濺血,疾飛出去,南宮絕劍勢一轉,攻向另一個山賊。
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即時傳來,南宮絕入耳心頭一凜,劍勢一急,只三劍便將那山賊擊殺在劍下。
兩騎也迅速來到,祖驚虹一騎當先,直衝入戰圈,劍快如風,刷的將一個殺手的頭斬下來。
另一個殺手同時曳着繩子凌穿飛下,一支長劍猛插向祖驚虹的後心,祖驚虹那剎那已滾鞍下馬,劍還未刺在鞍上,祖驚虹的劍已然劃穿了那個殺手的胸膛。
那個殺手大呼翻身,手一縮,浴血飛撞在地上,祖驚虹隨即從地上彈起來,一拔丈八,迎着曳着繩子飛來的另一個殺手。
兩下相接,劍“嗆”的交擊,那個殺手的劍一斷為二,祖驚虹的劍雖然沒有再削,削進他體內,他整個身子已被那一震之力震得倒飛了出去。
祖驚虹身形一落,劍接向一個殺手斬下,那個殺手正要撲殺一個山賊,耳聽風聲,回劍急擋,他的劍沒有被劈斷,卻被震得反砸入自己的面門,鮮血激濺,倒在地上。
祖驚虹回劍再殺一人,目光一閃,身形飛燕般掠起,射向南宮絕。
南宮絕正將一個山賊擊殺劍下,也方待向南宮絕忙撲去,看見祖驚虹撲來,一聲冷笑,手往長衫下襬一撩,接將長衫下襬塞進腰帶內。
一個山賊從後掩上,手中那條狼牙棒便待向南宮絕後背砸下,旁邊-個殺手欺來,將他截下。
南宮絕若無所覺,左手一捏劍訣,右手軟劍毒蛇也似發出“颼颼”一陣令人心寒的聲響,猛一長向祖驚虹迎去。
這是他們第二次交手,之前一次,在景王府書齋並沒有分出高下,南宮絕服從命令,一擊不中,立即撤退。
這一次又如何?
金虎一騎亦直衝進戰圈,人在馬上,雙爪展開,左一抓右一抓,老鷹抓小雞也似的,抓住了兩個殺手的後心,猛往上揚起來。
鐵爪落處,衣衫皮肉迸裂,鮮血飛射,那兩個殺手一聲慘叫,當場命喪。
羣賊看見金虎飛馬殺來,一聲歡呼,精神大振,他們本來就不是處於下風,一陣反撲,竟然將那些殺手迫得倒退開去。
金虎狂叫聲中,人接從馬鞍上拔起來,雙爪展開,當真是有如猛虎下山,悍不可當,那雙鐵爪在封鎮兵器方面更就是無窮妙用,再加上金虎驚人的臂力,兵器給他的鐵爪鎮住,無不立即脱手飛去。
若是給他的鐵爪擊中,無疑於千斤巨石痛擊在身上,中頭固然當場喪命,便是擊中任何一處都難免重傷。那些殺手根本近不了金虎的身,他們若是給金虎雙爪圈着,卻很難擺脱得開。
金虎殺得性起,大呼大喝,左衝右撞,一身衣衫迅速被鮮血染紅。
十多個殺手隨即四面八方向金虎迫來,右手拿着兵器左手扣着繩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已有了對付金虎的辦法,可是他們雖然想接近,那些山賊卻不讓他們那麼輕易經過,捉對兒找着廝殺。
金虎也沒立在那裏等他們,繼續衝殺,那些正在與山賊惡戰的殺手遇上他,當真是隻有喪命的份兒。
這時候,南宮絕亦與祖驚虹交上手,兩人的身形突然一合,一下震耳欲聾的劍擊聲立時響起來。
兩人的身形一合即開,南宮絕身形一變往上急拔,掠上了一株松結。
祖驚虹的身形也不慢,掠上了旁邊另一株松樹。
南宮絕揚手七點寒星射出,人劍一道閃電也似接射前去。
祖驚虹半身一轉,暗器全打在樹幹上,到南宮絕身形落下,才從樹幹後轉出,劍一引,已是七劍擊去,南宮絕只接一劍,身形便往上拔起,他立足的一條樹幹隨即被削斷。
這一拔差不多有兩丈,南宮絕左手隨即出現了一支銅管,“錚”的一條繩鈎從銅管裏射出,鈎住了樹幹,身形倒掠而下,劍刺向祖驚虹。祖驚虹連接十四劍,只有捱打的份兒,南宮絕手抓繩鈎,高來高去,劍招配合身形,變化之迅速,實在出人意料。
祖驚虹沉着應付,背靠着樹幹,左手握住了旁邊一條樹枝,連接十四劍,身形仍然是那麼穩定。
南宮絕接一劍刺到,祖驚虹劍才迎前,他卻已落開,身形一拔一下,左手已騰出來,十數點寒光從右手飛出,凌空射向祖驚虹,劍亦緊接刺前去。
那支銅管在那一拔同時,已然鈎在他腰帶上的一個鐵環上。
祖驚虹待要轉到樹後,暗器左右已封住了他的身形,他臨危未亂,劍一抹,迎面射出的暗器盡破他的劍擊下,南宮絕一劍卻乘隙刺進來。
這一劍祖驚虹是怎樣也擋不開的了,祖驚虹心中有數,也沒有硬擋,身形一翻,倒栽了下去。
南宮絕一劍奪地刺進樹幹內,左手一翻,又是十數點寒光射出。
祖驚虹彷彿早已料到南宮絕有此一着,身形栽下一丈,左掌往樹幹一拍,整個身子藉此一拍之力箭也似橫裏射出,那十數寒光便射空。
橫射三丈,祖驚虹右手挽住了一株樹幹,身形一穩,便往上拔起來。
南宮絕那邊已拔劍,左手接一揚,這一次射出的卻是一支煙花火炮。
煙花一炸開,那些殺手一齊倒退,繩鈎射出,一個個倒掠上樹上。
羣賊沒有幾個能夠高來高去,但仍然追前,花豹凌空一刀將一個殺手斬為兩截,金虎雙爪亦左右將兩個倒掠起來的殺手抓下來,拋到身後。羣賊兵器齊落,那兩個殺手身形才着地,已被斬成肉醬。
祖驚虹左手抓着樹枝,右手劍迎着從旁掠過的兩個殺手,只是兩劍,便將之劈了下來。
這片刻之間,南宮絕已然掠出了十丈,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來,帶着那些殺手從樹上飛掠撤退。
金虎看在眼內,意猶未盡,手揮着鐵爪追前,一面大呼:“不要放走他們!”
羣賊喝着追前,幾個走得較慢的殺手一一倒在他們的手下,“噗噗噗”即時幾下異響,幾團濃煙從地上冒起來,迅速橫散開去,松林中曉霧未散,這時候更加迷離,那些殺手也就在煙霧中消失。
羣賊一陣騷動,金虎大吼道:“不要追了。”
也不用他再吩咐,羣賊已自行清理戰場,點查死傷的人數。
金虎沒有理會他們,轉問祖驚虹:“那個跟你高來高去動手的,就是南宮絕?”
祖驚虹點頭:“據説南宮世家乃俠義傳家,武功別創一格,但仍然不失正道,可是這個南宮絕,出手行動都甚為邪門……”
金虎冷笑道:“我看這才是南宮世家的武功路子,什麼俠義傳家都是騙人的,表面一套,暗裏一套的什麼名門正派,老子見得多了。”
祖驚虹淡然一笑,金虎接道:“下一次遇上,這個南宮絕交給老子。”
祖驚虹道:“沒問題,金兄一雙鐵爪也許正好剋制他那柄軟劍。”
金虎上下打量祖驚虹一眼,大笑道:“方浪那個小子説你難侍候,現在看來,可一些也不像。”
祖驚虹道:“我其實只是要他不要時常泡在賭館酒家之內。”
金虎揮手道:“不喝酒不賭錢,還像個男人?”
祖驚虹道:“這句話也不是全沒有道理,他若不是要趕着跟驚霞成親,我也不會反對。”
“那有什麼關係?”
“只是他必須學會養妻活兒。”
“養妻活兒也用學?”
祖驚虹笑道:“他若是一個人,米缸裏空了,隨便到哪個朋友那兒也可以將肚子塞飽,但有了妻兒,總不成帶着妻兒每天東奔西跑。”
“這也是——”金虎抓了抓腦袋:“原來娶妻生子有那許多麻煩,娘還要老子趕快成家立室,老子可要重新考慮清楚。”
祖驚虹接道:“有人説,一個男人在未娶妻生子前,都不能配稱為大丈夫。”
“胡説。”金虎立即反對。
祖驚虹悠然接道:“你只要想清楚那擔子有多重,要扛到什麼時候,就會很同意的了。”
金虎怔在那裏,花豹即時走過來,抓着頭道:“老大,我們給弄倒了十三個。”
“什麼?”金虎霍地回頭:“十三個?怎會給他們殺掉十三個之多,你仔細看看可是弄錯了。”
花豹苦笑,方待轉身,又給金虎喝住:“慢着——”
花豹還未問是什麼事,金虎已接上:“你也是老江湖的了,逢林莫入連你也不懂得?應派個人先進來探清楚。”
花豹看了看金虎,道:“小弟心想這麼多兄弟,聲勢浩大,怎也不會有人斗膽來找麻煩。”
金虎瞪着花豹,忽然嘆了一口氣:“換轉老子,只怕也是一樣,算了——”
花豹垂下頭,金虎周圍看一眼,咬牙切齒的道:“他孃的,南宮絕,老子與你沒完沒了。”
花豹道:“老大,我們要不要派個人到前面探探?”
“探?還探個什麼?”金虎敞開胸膛:“南宮絕那廝難道還敢再來找我們的麻煩?”一頓轉對祖驚虹,道:“姓祖的聽着,他若是再來,你莫要插手,那個姓南宮的是老子的。”
祖驚虹道:“我們不是已經説得很清楚了。”
金虎恍然道:“不錯不錯,沒有你的事了。”接着把手一揮。
祖驚虹道:“南宮絕經此一擊,照道理是不會再來的了,但,不怕千萬,只怕萬一,説不定,在前面另外還有安排。”
金虎道:“你意思是我們還是派個人到前面探清楚?”
祖驚虹道:“我走一趟好了。”
金虎沉吟道:“也不用離開太遠,那即使出了意外,我們也能夠及時趕來。”
祖驚虹點頭,拉過坐騎,翻身躍上,緩緩往來路奔回。
金虎追前一步,高呼道:“我們是不是又翻過牆頭進去?”
祖驚虹回頭笑了笑:“若是能夠去到王府附近,你們就是由正門進去又還有誰能夠阻止得了?”
金虎大笑,祖驚虹道:“在王府周圍五里,光天化日之下,相信裕王府的人也不敢公然襲擊。”
金虎道:“那在五里之前你得當心了,南宮絕若是再有行動,是必比這一次更加凌厲。”
祖驚虹遙應道:“後面有那麼大的靠山,我可不怕。”
金虎大笑轉身,揮手道:“你們還呆在這裏幹什麼,背起屍體,立即上路。”
一個山賊應道:“不知道景王府內有沒有這麼多棺材。”
另一個山賊接道:“就是沒有,能夠葬在王府之內,也很不錯的了。”
羣賊鬨然大笑,他們都是亡命之徒,終日在刀鋒上打滾,對於生死,早已淡薄。
要統御這一羣山賊,並不是一件易事,金虎能夠要他們這樣服從,當然不只是武功高強這麼簡單了,他除了賞罰分明,還將他們當做兄弟一樣,任何一個的傷亡,都令他深感悲憤。
那些山賊的一番話,目的也其實在沖淡他那份悲憤,金虎當然明白,大吼道:“那還不趕快!”
語聲未落,一個山賊已然將他的坐騎拉到來,他“刷”地跨上鞍,接着吼道:“快!快!”
羣賊振臂一呼,跟在金虎馬後飛步奔出,比起方才,更覺聲勢浩大。
祖驚虹遠遠聽得清楚,面上已沒有笑容,他實在不知道這些人到最後還有幾多個能夠活來。
南宮絕也許會讓他們毫無困難的走進去,但進了王府之後,要出來就沒有那麼容易的了。
這一次敗退,南宮絕當然更清楚景王方面的實力,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則應該不會在途中再施襲擊,而儘量把握時間,如今更多的人看如何阻止景王將皇帝送返皇城,或者如何予景王致命一擊。
不管怎樣,接下來必然是一場更慘烈的惡戰,無論是哪一方得勝都必須付出相當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