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伴隨這一聲,壞男孩的拳頭被兩個黑衣大漢擋下,架住。“放開我!你們這是什麼鬼待客之道啊?把我架起來是什麼意思?招待沒招待的樣子,連俱樂部裡也沒規沒矩的!”
“我們自有規矩的,先生。”一欠身,端木颶微笑地。“我們的規矩就是絕對不可以在俱樂部裡鬧事。”
“狗屁!我被人淋了一身溼,難道要我摸摸鼻子回去嗎?!”
“誰能替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嗎?”只被通知這邊發生糾紛,端木颶剛趕到也不清楚狀況,只好轉頭看著其他幾人,尋找個答案。
水嵐見狀,一肩扛起責任說:“是我潑他酒沒錯。錯在我,我可以道歉。不過在那之前,我也希望他能反省一下自己所說的話,畢竟我又沒去招惹他們,是他們幾人莫名其妙地來找我碴。”
“聽你在胡說八道,誰要招惹你這種醜女?”壞男孩大聲嚷嚷。“去叫俱樂部的負責人出來,我沒空和你們這些小角色羅唆;叫他出來跟我交代,你們這間鬼俱樂部是專門對客人動粗的嗎?”
“我就是負責人,恕我忘了自我介紹,這是我的名片。”端木順使個眼色讓兩名大漢放開咆哮的年輕人。“我看在這兒談會干擾到其他客人,不如讓我們移駕到另一處比較安靜的地方,到我的辦公室去淡。”
“你就是老闆?我還以為這麼大一間俱樂的老闆會更老一點。哼,有個有錢的老子真好,隨隨便便就能開間俱樂部來玩!”他一抹鼻頭說。“我才不要跟你們去什麼辦公室,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
“沒錯,誰曉得你們想把我們騙去辦公室幹麼,想私了,沒那麼便宜的事。”他的同夥“嗆聲”道。
“反正這麼間漂亮的俱樂部,不可能會缺‘這個’吧?我們兄弟也不是不好說話,你給我們一些好處……當作賠禮,也不過分。”以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圈,意味著什麼,大家心照不宜。
眼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而且再怎麼說都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水嵐一咬牙說:“喂,惹上你們的是我,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好了。”
“那怎麼行,你不是這間俱樂部的招待嗎?自己手下的員工犯了錯,理應由上頭的人來承擔,找你,你又能負起什麼責任?哈!”
“很不湊巧,我就偏不是這間俱樂部的——”
水嵐話沒說完,一旁的迪渥動作迅速地由後方一掌罩住她的嘴。
“不是這間俱樂部的?”年輕人狐疑地揚起雙眉。
迪渥故意哈哈大笑,把她的音量掩蓋過去。“她是想說她就做到今天為止,因為明天她就要和老公,也就是我去度蜜月了。很抱歉,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也許心情上比較不像一般的員工,浮躁了點。給端木老闆和這位兄弟惹麻煩了。”
“唔!唔唔唔唔!”
臭DD你在說什麼鬼話!我什麼時候嫁給你了?瞪著怒紅的雙眼,水嵐還不明白迪渥何以會遮住她的嘴,只知道他再不放鬆一點的話,自己有窒息的可能。他八成不知道自己的手掌有多大,手勁有多強,還忘了她也是需要呼吸的!
“你老婆?”年輕人指著水嵐的鼻尖說。“這種‘恰北北’的女人也有人敢娶喔?你不是在說謊吧?我看她好像很不同意你的法。”
“我就喜歡她‘恰北北’的樣子,人各有好。”
“嘿,這世界上的怪胎還真多。”
聽他們無視於她的談論起來,水嵐氣極了。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聊的?死迪渥!臭迪渥!我咬你!
“噢。”迪渥吃痛的一喊,但還是不敢鬆開,怕一鬆手從水嵐的口中會爆出教人抓狂的話。所以他只好忍著手掌心的疼痛,想盡辦法地打圓場說:“所以我老婆說得也沒錯,過了今晚她就不在這間俱樂部工作了,你們沒有必要找端木老闆的麻煩。要不這麼著,我們離開俱樂部,到外頭去解決吧?你們想怎麼做,我都奉陪到底。”
你跟人家強出什麼頭啊!水嵐真想用後腳跟踩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先預料到這一點了,站的角度很卑鄙的躲在後方死角,除非腳跟能自在伸屈,否則水嵐死也踢不到他。
“就這麼說定了吧?不然我怕我制不住我老婆多久,她很兇暴的。”比徒手抓鰻魚還困難,迪渥一邊要應付水嵐扭動的身軀一邊要和他們談判,實在很難兼顧到。
兇暴?你有資格說我嗎?水嵐忿忿不平地在他的掌下發出伊伊嗚嗚的吼聲。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突然間插入幾人間,爭論中被遺忘的端木飈一彈指,除了方才兩名黑衣大漢外,又多了兩名穿黑西裝的傢伙。“我們剛剛驗證過身分,你們三位似乎持用偽卡進入本俱樂部。我們有必要好好地談一談。”
三人臉色一變,一改先前囂張的態度,裝傻說:“什、什麼偽卡?你們這間俱樂部太黑了吧?說不過道理,就想用這種方式把客人攆走嗎?我們可是正大光明地……”
“如果你們不跟這幾位先生走的話,本來可以大事化小的事,可能也會鬧到無法收拾的下場喔。”這一回,端木颶的笑容不再客套,冷峻的笑容裡有十成十教人毛骨悚然的威脅。
年輕人恨恨地說:“去就去,不過你們要是敢碰找一根汗毛,到時候要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沒人理會這種空洞的威脅,一場鬧劇於焉落幕。
迪渥鬆開手,一看手心上的慘狀,馬上嘆道:“暴暴嵐,你就不能‘口下留情’啊!誰會真咬下去?你看看,我的手心被你咬成這什麼德行?”
“你還敢抱怨!”水嵐也是氣得抖動肩膀,大口呼吸說:“我差點沒被你弄得窒息,沒事幹麼捂著我的嘴巴?”
“誰叫你也不思考一下,差點就讓自己身分曝了光?”迪渥直指。“我們怎麼說也是託端木哥偷潛進來的,怎麼能輕易就說出自己不是這間俱樂部的人呢?你這樣是會給端木哥招來麻煩的。”
恍然大悟後,水嵐不禁為自己的魯莽感到不好意思,她連忙向端木颶道歉說:“抱歉、抱歉,我這個人一旦怒氣上來,就會忘了三七二十一,一點也沒想到會……”
端木颶掀起唇角,不看水嵐反而看向迪渥說:“你的老婆直率得很有趣。”
“老、老婆?”水嵐的臉頰倏地燒紅。“不、不,這是誤會,剛剛是他在開玩笑的!可千萬別當真,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沒有真結婚!”
“咦,不是嗎?我還以為自己少喝一攤喜酒了。”
“端木哥,你就別鬧了。”迪渥苦笑著。
“那你還真不知道把握。”他調侃地一眨眼說:“如何?要不要放棄這個呆頭鵝,由我來擔任你的護花使者呢?”
“咦?”
“請不要對我的‘朋友’伸出你的魔掌,端木哥!”二話不說地,迪渥把呆愣住的水嵐拉到自己身旁說。“沾染上你的毒氣,可是會毀了一個好女人的未來,太危險了。”
暗暗地,水嵐心頭一陣無名風亂吹。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DD不是因為吃醋或嫉妒什麼的,純粹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不希望我沾染上這種邪惡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DD更不是為了“獨佔”我而挺身護衛我。
但是高興的事就是值得高興。水嵐一點也不想對自己否認,她很高興迪渥反射性地護衛她的舉動,即使那不過是身為“王子”就該有的“英雄救美”表現,即使他可能對任何一位女子都會伸出同樣的援手,即使這份溫柔不是特定針對她的。
“毒氣?這麼侮辱一位幫助你的人,迪渥,你看來有點欠教訓喔。”端木飈唇角拉得更高,逼近迪渥,以指尖點點他的下巴說:“要不要讓端木哥替你上一堂‘敬老尊賢’的課,嗯?”
呀!這、這在幹什麼?這兩個男人間,幹麼醞釀這麼可疑的氣氛,這周遭怎麼會開始散發出曖昧的薔薇色光芒?她一定是看錯了吧?
“不敢當。”劃破曖昧空氣,迪渥微笑地說。“佔用端木哥寶貴的時間,可是不曉得會遭誰暗殺呢!像我這麼瞭解您過去‘歷史’的人,實在不適合您親自教訓,所以……謝謝,您的‘關照’就留給您眾多的崇拜者吧!我相信他們會比較容易調教的。”
幹得好,迪渥!水嵐暗自喝采,這席話成功地消滅了邪惡的曖昧光芒!
“老樣子,還是防範得如此滴水不漏,呵呵。這不知讓你錯過多少精彩的人生體驗。年紀輕輕的,勸你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和行為限定得太死。”遺憾地一聳肩,端木飈移開手說。
“誰教我天生就是這麼無趣平淡的人呢?”迪渥輕鬆帶過。
水嵐不以為然地蹙起眉頭,從以前她就有這個感覺,迪渥似乎故意要掩藏自己的光芒,不必刻意表現自然就會吸引人目光的他,卻老喜歡做些幕後的工作。逼不得已被拱出來的時,他也都儘量把焦點分散,好讓自己不那麼引人注目。
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水嵐不知道,但她總覺得這是暴殄天物的行為。明明有這能力與才華,更不!必提那張可以替他拓展璀璨前途的俊臉,為何要將它藏起來呢?他應該再多點展露鋒芒的野心才好。
“那麼我還有其他事要忙,你們慢慢看吧。不過……可千萬不要再和人槓上了。”說時遲、那時快地,端木颶握起水嵐的手一親。“特別是你,頑皮的小姐,要記得給身旁的男人一點表現的機會,別太逞強了。”
早習慣西洋禮節的水嵐,不至於因此而臉紅,她吐吐舌說:“多謝你的忠告,我會努力,但不保證能做得到。你知道的,積習難改。”
“哈哈哈。有趣,她真的很有趣。”端木颶拍拍迪渥的肩膀說。“我很同情你,加油吧!”
“這是挖苦我嗎?”
端木颶笑笑不語,獨自先行離去,放他們倆自由。
經過方才這麼一鬧,兩人也不想繼續待在酒吧裡,決定去找大鵬和小萍,看看他們的運氣會不會比較好,是否發現了什麼目標。話說回來,這間俱樂部還真是可觀……
走過以巴洛克風格為主軸裝潢的一條藝術迴廊,掛在兩邊牆上的不乏曾在美術年鑑上看過的名畫。水嵐發誓,這絕不是複製畫,複製的東西不會有這麼精緻的質感。就這樣毫不加裝任何特殊隔離物地掛在牆壁上,除了令人擔心這兒的保全措施夠不夠嚴密之外,也再一次地讓水嵐懷疑自己真能在這兒找到合用的廣告模特兒嗎?
就算我看上對方,也可能付不起對方的酬勞……
“喲!小萍,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就在他們穿越過迴廊,來到餐廳門口時,恰巧也看到小萍和大鵬從餐廳走出來,只是兩人的臉色有些怪異。
抬起頭看向水嵐的小萍,五官全擠在一起,無言地比比自己的背後。
“怎麼了?”還不知道她為何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快步走向地的水嵐,好奇地問。
“你果然和他們是一夥兒的,應經理。”
最後在餐廳門口現身的,竟是他們的直屬上司——創意總監,而伴隨在他身旁的還有一名使水嵐整個人當場僵住的人物。
“林總、迪金森先生,你們……好巧,竟會在這裡碰到。”回應上司的招呼,水嵐瞪著後頭的高大外國男子。
迪金森-普南,正是水嵐被美國總公司回臺灣的主要原因。
這名年長水嵐足足十五歲的男人,已經離過兩次婚,也有三個孩子,目前處於單身狀態的他,在某些女人的眼中依舊是炙手可熱的單身漢:巧克力色的雙眸與棕發,方臉、敦厚的長相,年近四十卻依然保有三十歲的壯碩身材,穿起BOSS的套裝也絕沒小腹,掛著年收入百萬美金的大廣告公司高級主管招牌,誘人的條件數不完。
所以當水嵐拒絕他的邀約時,不知道讓公司內多少女人跌破了眼鏡,直呼她是世界第一傻瓜。
從拒絕他之後到被調職前,兩人都沒有過接觸,因此可想而知,這一回的意外碰面對水嵐來說有多尷尬。要不是現在有多雙眼睛正監視著她(其中還有自己主管),而是他們單獨見面的話,毫無疑問的水嵐可能會揮拳揍他。
“嵐,你看來很好。”迪金森的笑容也有些生硬。
“是啊。”自嘲地勾起唇。“一想到我被調回來的理由,我怎麼能不努力地活得好一點?我知道有人正等著看我的笑話呢!”
迪金森的笑容消失,他沉下了臉。“你有充分的理由生氣,我不會把你現在的態度視為侮辱。”
“為什麼?把我踢回臺灣還不夠遠,再來是馬達加斯加島嗎?噢,我忘了,我們公司還沒在那兒設立據點呢,糟糕。”水嵐認為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她“尊重”,從那件事之後,她也不會把他當成什麼主管來看待。公私不分,以工作來報復的男人是最差勁的。
“應經理,即使這兒不是公司,你也該小心自己說話的態度。”林總監額頭冒汗地阻止。
“噢,真抱歉,我的話冒犯到您了嗎?迪金森先生。”
男人無奈地搖頭。“沒有。”
“那就好,像我們這種小員工要是又在不知不覺中冒犯到高級主管,明天到公司後,搞不好會發現自己的位子搬到冰庫內呢。”水嵐哈哈笑道。
在場的同事無不為她捏了把冷汗。
項小萍心想:就算再有膽識,我想我過一百年也說不出這麼的話來。
沈大鵬心想:瞧水嵐這麼生氣,可見得迪金森那時做得有多過分,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活該被水嵐奚落嘛!
最後的最後,臉色最是蒼白的創意總監,心裡想的是:真要命,這個應水嵐,雖然人很能幹,企劃能力也很強,但這脾氣不改一改,連身為頂頭上司的我都保不住她的飯碗。
只是沒人有膽量把心裡頭的想法說出來,而身為局外人的迪渥更是完全插不上口,他從那個名叫“迪金森”的男人,很明顯地被水嵐的氣勢給壓制住,完全處於捱打局面的這一點就能判斷出來——這男人對水嵐有著非比尋常的好感,否則普通人是不會這般退讓的。
水嵐有追求者並不會讓迪渥感到奇怪,令他覺得有些納悶的是……自己在無意識中衡量著這男人在水嵐心中分量的這點……這能用“基於青梅竹馬的友誼而自然會有的反應”來作解釋嗎?
“嵐,我這趟來臺灣,原訂的計劃就是和你見面談談,既然今天湊巧遇到,也省得我麻煩。你現在有空嗎?陪我去喝杯茶。”迪金森改變策略,擺出上司的架子。
“沒有。”她不吃這一套,很乾脆地說。
“應經理!”林總監擠進兩人之間說。“我已經從項小萍口中得知你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這件事,我正想好好地問你,你不是說已經找到模特兒了,還跟我打包票,說一切都沒問題,結果現在你們還在找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到公事,水嵐也不得不平息怒火,低垂下頭說:“有一點意外的狀況……”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總之,明天一早你最好就把人選交出來,把他帶到公司,不然這一切的責任我要你全權負責,你也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兇惡的口氣驟變,一轉頭林總監馬上對迪金森陪上笑臉說:“不好意思,恐怕她今天是真的沒空,不如改天……”
表面上看起來總監是責備著水嵐沒錯,但其實他是暗中幫自己的愛將製造一個下臺階,顧全了總公司大主管的顏面,好讓水嵐不再得罪人。
“那好吧,我瞭解。”
迪金森讓了步,由胸前掏出一張名片,抓住水嵐的手硬塞給她說:“這是我住的飯店的電話,房號1123,和我聯絡。”
水嵐反射性地就想把名片給撕破,但總監的一個咳嗽加上嚴厲的眼色,逼得她只得默默地收下它。
“那麼我就等你聯絡了,水嵐。”
就在迪金森彎下腰險些要親上水嵐的臉頰道別前,她一溜煙地轉身避開。
“再見,迪金森先生。”面無表情的水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說道。
迪金森的臉上閃過失望神色,輕點個頭之後,在林總監的陪伴下離開。
“阿嵐,怎麼辦?明天……”小萍一想到剛剛上司下的最後通牒,臉色慘白地問。“我看總監這一回是真的很生氣耶!”
“要在明天之前找到代言人啊?”沈大鵬摸摸下巴.糾結的眉心顯示出對這情況不表樂觀。“就算今天能找到,也不一定能說服對方簽約。”
繃著臉,水嵐搖著頭說:“不找了,今天就到這邊為止吧!”
“咦?你、你在胡說什麼?你現在不找,明天拿什麼交給總監啊?喂——阿嵐,你去哪裡啊?”
“去換衣服。”
僅丟下這麼一句話,讓其餘三人傻眼。
***
“完了,我看總監非常認真,明天那一關要是過不了,我們三人都會被炒魷魚。”
坐在更衣室內的小沙發上,小萍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般委靡不振,原本是愉快的一夜,卻不幸被上司的出現給破壞,不但弄得沒心情去鑑賞美男子,加上阿嵐已經率先放棄,剩下的事他們也作不了主,只能一同打道回府。
脫下接待的衣服。水嵐說:“放心吧,我不會把責任推卸給任何人。當初是我誇下海口打了包票,和你或大鵬都無關。”
“唯今之計,還是去勸說你的好友……”
“不,這種時候要DD幫忙就太卑鄙了。看在我會丟掉工作的分上,DD仗著義氣來幫忙的話,那我豈不成了以友誼勒索的人?這種事我做不來,也不想那麼做,人活著總要堅持底線。”
水嵐不是愛說漂亮話,她也不反對使些手段,可是有一種卑鄙的手段是地絕對不能容許的——那就是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也把這事看得太嚴重了吧?”小萍不覺得這有什麼,朋友就是在有難時會伸出援手的人,這有什麼不對?
“反正總監那邊有我頂著.你們不用擔心。”
看來水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小萍咬著指甲,不曉得她偷偷去找傅迪渥商量的話,事後被水嵐知道,會不會把她打成豬頭呢?
“小萍!不許你去找他!”一喝,重重地往好夥伴的肩上一敲。
“痛!”揉著自己的肩膀,小萍齜牙咧嘴地。“人傢什麼也沒說啊!”
“你以為自己的表情能瞞過誰啊?頂多就沈大鵬那個神經大條的傢伙猜不出你的想法而已,看在我的眼裡,你就跟張白紙一樣!”輕嗤一聲,水嵐警告地握住她的脖子說。“我再警告一次,你要是私下去找他,我就和你絕交,知道嗎?”
“唉。這句話要是用來警告我不許搶你的男人,我還會比較心服口服呢。笨阿嵐!”小萍搖搖頭:“還有那個迪金森先生,你打算去找他嗎?”
“迪金森?他是誰啊?”嘲諷道,水嵐並沒有得什麼健忘症,她只是一貫地用最直率的方式表達出她的感受罷了。
“這樣好嗎?你不擔心萬一他又在你的職務上動手腳?說真的,我以為他是什麼油光滿面的糟老頭,才會做出這種近似性騷擾的行為,沒想他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雖然被你拒絕就把你轉調到臺灣的行為實在教人不敢恭維。”小萍認真地評論道。
“不要再討論那傢伙了。”
“我說最後一句就好。我在猜他八成也是沒受過打擊的人——俗話說:‘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才會惱羞成怒地把你踹到臺灣來。這種人呢,往往就是自尊心強,你不要去刺傷他的自尊就沒事了。總歸一句,我勸你陪他去吃一頓飯,給他點面子,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會替你跟林總監求情,噹噹!那模特兒的事也就迎刃而解嘍。”小萍笑嘻嘻地說。“這是個好點子吧?”
“好點子,不過改由你去陪他吃飯,那我就舉雙手贊成。”換回原來的衣服後,水嵐馬上就打開更衣室的門準備離開,她已經不想再聽見“迪金森”三個字了。
“哎呀!你明知道我有達令,不能那麼做。”小萍趕緊大叫著追上她。
“什麼不能做?”
差點一頭撞上門外的沈大鵬,小萍瞪他一眼。“沒你的事,去、去!”
“我們走吧。”水嵐已經站在傅迪渥面前說道。
“應水嵐,你是頑固耶!”氣得跺腳,小萍也發火了:“好,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說,就讓你一個人去想辦法,你最厲害,行了吧?”
***
在回程的車上,氣氛一反去時的和樂融融,明明是原班人馬,車上卻寂靜無聲。
當然小萍和水嵐正在賭氣,沒有聲音也是正常的,而沈大鵬觀察愛人的臉色,也不敢在這時候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唯一能當他談話對象的傅迪渥,又一臉陷入深思的模樣,害他也沒勇氣開口攀談,可是再不說點什麼,他會被車上的冷空氣冰成凍人一個。
“哈哈,秋天到了厚,冷氣好強喔。”
一片沉默,沈大鵬尷尬的臉上,浮起一根根粗黑線條。
“沈先生,我就送你和項小姐到我們剛剛碰面的地方嗎?還是直接送你們回家?”開車的迪渥終於開口。
“啊,不必麻煩,我的車就停在我們碰面的地方,所以送我們到那邊就行了。”
“好。”
交談再度停止。這一回沈大鵬也失去扮演小丑的勇氣了。明天之前要是不想個辦法讓總監開心,別說“囚”的企劃案夭折,說不定連工作也不保。眼前雖然就有個絕佳的人選……偷瞄水嵐一眼,這還得由她來決定要不要拜託傅迪渥重新考慮,假使她都不說,那麼他也沒立場拜託他。
再把目光轉回身旁頗令人有好感的迪渥身上,雖然水嵐解釋他們只是“朋友”,但男女之間所謂的“朋友”向來是最微妙的,彼此有足夠的好感成為朋友,卻沒有足夠的“喜歡”能讓朋友變成“戀人”。可是“喜歡”的多寡不是能用尺規去衡量的,哪一天當“喜歡”的成分增多或減少的時候,朋友的關係也會因此生變。莊上或往下,遊走於兩端之間的情感,其實滿近似於談戀愛的心境。
就怕當事人自己遲鈍得不肯去正視這變化。
順利地回到市區,迪渥將他們送達目的地,打開車門,代替仍在生悶氣而窩在車上不肯下來的水嵐,向他們倆道別說:“真遺憾,今天沒有替兩位達成目的。會這樣中止,連我都沒有想到。希望不會影響到你們的企劃就好。”
這時小萍也冷靜多了,她揚揚下巴指著車內的人兒說:“還要送阿嵐回家吧?回去的路上幫我轉告她一句話,我還是很氣她的頑固,可是也能接受她說的理由,我理智上知道她說得對,只是情感上舍不得這個企劃。”
“好的。”
揮手道別後,沈大鵬和小萍走了兩步,又忽然叫住了正要上車的迪渥說:“啊!今天很高興認識你。DD,有機會再出來喝杯茶吧?”
他笑笑,點了點頭,彎身坐入駕駛座中,一邊繫著安全帶,一邊說:“你交到兩個很為你著想的死黨呢!能在公司裡擁有這種朋友是很難得的,要多珍惜。”
“……”
回過頭,迪渥看看地。“你醒著嘛!那幹麼不回答我?”
雙手抱著胸,把頭撇到一邊去的水嵐,悶悶地說:“要我回答什麼?是,他們倆都是難得的大好人,是我任性、是我頑固,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並沒有找你吵架。”迪渥感到好笑,重新發動車子。
“不必理我沒關係,我現在一定一副討人厭的樣子。”水嵐咬著下唇說。
“那位迪金森先生,是你以前的舊情人嗎?”單刀直入的,迪渥提出一個他沿路上都在思考的問題。
水嵐馬上大聲怒吼。“見鬼!他才不是。”
“不要激動,我只是猜測嘛!”迪渥微笑。
“不是、絕對不是!”水嵐把頭伸到駕駛座旁,在他耳邊強調地說:“那傢伙可說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惡劣的事嗎?”
“我洗耳恭聽。”
將自己在美國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待遇一口氣說完後,水嵐氣憤地加上一句。“因此,就算不知者無罪,也請你不要把那種人和我連在一塊兒。”
“原來有過這樣的事,呵呵,你沒有當場給他兩拳,也算是長大了吧?假使是以前的暴暴嵐看到仇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別把以前的我形容得像噴火龍好不好?”
“噴火龍也很可愛啊!”
“男人都是嘴巴上這麼說說而已。”
“那……我可以用行動證明嗎?”
咚,水嵐的心跳漏了一拍。“行……你想幹麼?”
嘎——長長的煞車聲響起,車子停靠在不知哪一條大路邊,水嵐眼中只有側轉過頭來的迪渥。他到底想幹麼?行動……行動什麼?幹麼這樣看著她,她可不是一塊冰,不必用這麼火熱的眼神融化她……
我也真是的,把眼晴轉開不看他就好了嘛!
能做得到的話,又何必驚慌呢?
慢、慢著,他越靠越近了,我該怎麼辦?
要閉上眼睛,還是閉上嘴巴?
哇,他要吻我了!
才這麼想,水嵐唇上已經傳來教人不知該推開還是該接納的溫熱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