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桃私立小學,並不是一間非常大的學校。
校生人數從一年級算到六年級,加起來也不過三百人左右。但因為實施小班教學及菁英教學的經營理念,獲得一部分熱中孩子教育的父母支持,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地付出比一般公立學校要高出十倍的學雜費,讓孩子在這兒就讀。
雖然昂貴的就讀費用形成的門檻,讓外界把弘桃小學列入「貴族學校」。不過假使期待會看到金光閃閃的校舍,或是豪華奢侈設備的人,恐怕將會大失所望。
它的外觀就像是民國五、六零年代的普通公立小學,而且全是標準的木造校舍,連窗戶、樓梯都是老舊的木頭構造。唯一稱得上奢侈的,便是那座簇新的多功能室內體育館。
或許是保養得宜吧,即使這一棟棟雙層木造校舍都已經上了年紀,但它光可鑑人的木頭地板、不會發出嘎嘎聲響的走廊、一塵不染的整潔外觀,在在使其有別於目前冰冷的水泥建築群,成為獨特的復古懷舊學校。
每日上油蠟的木頭清香在空氣中飄散,每個角落都有扶疏花木作妝點,由這些小地方的用心處,可看出上從校長、下至工友,弘桃的大家族成員們,都非常喜歡這間樸實無華的學校。
打從日據時代留下的習慣,所有的學生、教職員們進入校內都要換上室內拖鞋。
柴壬虎也在玄關處把自己的鞋子脫下,取出一雙從自家帶來的拖鞋換上後,單肩揹著塞滿各式參考書的大揹包,往教職員室走去。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早安,壬虎。」
他回頭,笑容可掬的簡芬芳身著輕柔的水藍洋裝,拎著包包走過來。
到這間學校教書剛滿兩年,蓄著一頭烏黑及肩直髮的她,有一雙水汪大眼以及白嫩透紅的臉龐,端莊賢淑的氣質,讓人一猜就猜得到她教什麼--國語。
「唉,暑假結束了,現在開始又要天天和那些混世小魔王們奮戰了。」
和她並肩而行,為了配合對方說話的高度,壬虎必須低下腦袋。並不是簡芬芳很矮,而是壬虎高人一等的一八五身高,讓他不論走到何處,幾乎都要先向對方「低頭」。
「沒想到連-也會這麼說。」壬虎有些意外地笑說。
「哎呀,為什麼你認為我不會說這種話呢?」倩然一笑,簡芬芳歪了歪腦袋。「壬虎是覺得我們為人師表,說這種話很不應該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含蓄笑說。
挑高一眉,簡芬芳的黑眸-了。「你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
壬虎微詫,自己方才說錯什麼了嗎?
「你就是太悶葫蘆了,什麼想法都往心裡放,話也只講一半。嗯,不是說要你學杜雲喬老師那樣風趣、幽默、擅於與人相處,不過有時候你真的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彷佛很難接近的樣子。」
「我嗎?」
壬虎不知道在她眼中,自己竟是難以接近的人。
弘桃小學中,三十人左右的教職員裡面,半數都是已婚且步入中年的老鳥。算得上同年代的簡芬芳和自己,因為興趣、話題、想法都頗為相近,因此她到弘桃沒多久,他便已經喜歡上她。
放學後,他常邀她去看獨立製作的電影、去名不見經傳的美味小店吃飯、或是到陽明山去看夜景,這些在外人眼中的「追求」動作,簡芬芳也不曾拒絕過,於是「自然而然」地,他們似乎成了「一對」。
雖然到現在為止,他只牽過她的小手、點到為止地親吻兩、三次,還沒有發展出進一步的親密關係,但他覺得這是很正常的。潔身自愛的女性,本來就不該輕易地和男性產生肌膚之親,所以他也不介意簡芬芳從不請他進家門喝杯茶,或是不到他家拜訪的行為。
他一直以為她是現代難得一見,深諳「矜持之美」的女性。
在他腦海中,也已經開始盤算著交往多久後,可以向她提出婚約的請求?該買什麼樣的戒子才能討得佳人歡心?
……但是聽到她的這幾句話後,他莫名起了疑心。
簡芬芳的心意,或許並不和自己同調。也許……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地認定她是他的女朋友?
畢竟,他們從未交換過什麼「我愛你」的誓言。以前他以為沒有這必要,她應該會明白自己的心意,況且要把「愛」字掛在嘴巴上,他總覺得有些怪。愛或喜歡,都不該是用嘴巴說,而是用行動表示的。
但,真的是這樣嗎?
會不會……自己的行動並未讓她瞭解?會不會……她只把他當成好朋友?會不會……她根本沒把自己列入「婚姻」的對象中?
壬虎不由得皺起眉。
霎時,明朗的夏陽也黯淡了幾分。
「嗨,我剛剛是不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啊?兩位老師該不會偷偷在講我的壞話吧?速速招來!在說我的什麼壞話?」
肩並肩的壬虎與簡芬芳中間,一名男子大剌剌地隔開介入。
「杜老師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啊?」簡芬芳的雙頰瞬間泛出微紅,嗔怒地翻著白眼說:「還有,你說誰在背後說你的壞話來著?我和柴老師都不是那種人好嗎?少亂栽贓了!」
「哎呀,好久不見,我們的小芬芬怎麼還是這麼丁點兒大呢?暑假沒有乖乖地天天喝牛奶,會長不高喔!」有著濃眉高鼻的深刻五官,以及令許多女人無法抗拒的孩子氣般燦爛笑臉的男人,在頰邊秀出個小酒窩,親暱地把手擺放在她的頭頂,取笑說道。
「杜、雲、喬!」
簡芬芳雙手插在腰上,才一怒瞪,便讓男子發出爽朗的笑聲說:「哇,好可怕!小芬芬要噴火了,我還是快溜吧!」
「誰要噴火了?杜雲喬你給我站住!」
一轉眼,簡芬芳追著杜雲喬的背後走遠。
和他給人內斂、含蓄、嚴肅印象恰成反比的,是向來有如孩子王般在校園中縱橫的典型白馬王子杜雲喬。無論是他幽默風趣的談吐、或玩世不恭帶點灑脫的舉止,以及那種人來瘋的個性,都讓晚壬虎一年進入這間學校任職的他,迅速地竄升為校內最有人氣、最受歡迎的男老師。
論外觀,長相甜美的簡芬芳與同樣長相英俊又討喜的杜雲喬,或許更像是一對戀人也不一定。
尤其……看著他們笑鬧走遠的身影,他心頭不由得生出這樣的想法--假使我的情敵是杜雲喬,恐怕在別人眼中看來,我才是那個不知好歹的電燈泡吧?這個念頭讓他搖了搖腦袋。
重要的並不是他人眼中的看法,柴壬虎提醒自己,下次要找個機會和芬芳好好談清楚。一個人煩惱,也不會煩惱出什麼好結果的。
「老師!柴老師!」
在壬虎剛要走進職員室前,一名綁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揮動著手將他叫住。「快點!不好了,有人要掉下來了!」
「什麼?誰要掉下來了?」
一頭霧水的壬虎還沒問個清楚,就被小女孩拉著跑。「快點、快點!不快點去就來不及了!」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雙手仿效著無尾熊般抱住樹幹,風曉-的腦海中,驀地晃過母親今天早上的「鐵口直斷」--
「曉-,-今天有土難,記住不要穿皮鞋出門,要穿著運動鞋,或許可以讓-免去『灰頭土臉』的災厄。」吃早餐時,母親大人開啟尊口道。
「媽,今天是學校開學日,-要我穿著運動鞋去學校,未免太不成體統了吧?」指著自己的一身保守套裝。天知道為了給學生們一個好印象,她可是翻遍了衣櫃,好不容易才找出這一套衣服的。
「那套裝的顏色不好,草綠色不適合。噢,寶貝……」母親掩住額頭,一副幾欲昏厥的樣子。「我不是昨天就告訴過-,最好穿鵝黃或淺黃色的嗎?」
「又是什麼今日幸運色嗎?-明知道人家衣櫃裡的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黑的,要我穿什麼黃色嘛,根本是存心刁難我。」就連身上這套,也是前兩天特別去買的。
曉-把手上的三明治一口氣塞入嘴巴,再不出門,不知鐵口直斷的母親又要說出什麼話來了。
「我吃飽了,去上班了。」
「慢著!曉-,-沒把護身符帶在身上……」
趁著母親還沒來得及攔下前,曉-一溜煙地跨上自行車,徑自往捷運站出發。開學第一天,她可不想成為遲到的老師。
然而,早起的蟲兒被鳥吃。她萬萬沒想到,太早到校會成了今日厄運的起點。
通常母親的算命,十有八九都不會獲得驗證,可這一回還真是該死的準確啊!
望著距離地面約兩、三公尺的高度,她知道若是現在把手鬆開,肯定會跌個七葷八素。唉,早知道就不逞強地爬到這樹上來取那顆天殺的羽毛球了。
搶得開學頭一天第一位到校教師的榮譽後,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職員室內,曉-悶得慌,索性到操場上活動筋骨。剛好有幾名早到的小朋友在打羽毛球,於是她一時興起地加入,壓根兒忘記自己從過去就有「羽球殺手」的封號。
凡是到她手上的羽毛球,都會被她一拍殺到半天高,甚至殺到無影無蹤……沒有準頭的差勁羽毛球技術,使得以前念高中時還被體育老師死命拜託,要她絕對不能再碰羽毛球拍。
可惜當時她沒想到這一點。
連續好幾球都平安無事地在空中飛來舞去之後,她忘情地一殺球--噗咻,那顆球就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呀飛呀,飛得既高又遠,然後,幾個人啞口無言地看著那顆球飛到了校園中的大樹上,卡在小枝-間。
如果不是那幾雙無言控訴的小眼、如果不是身為教師的立場讓自己下不了臺、如果自己的臉皮能厚一點……她當時只能無可奈何地虛張聲勢說:「不必擔心,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麼棵矮樹,我三兩下就可以爬上去,把那顆羽毛球拿下來,還給你們!」
於是乎,在那些小眼睛的眈眈注視下,她鼓足勇氣,暫時-開自己有懼高症,離地一公尺就會想尖叫的毛病,使出吃奶力氣地攀到樹身上,踩著一根不甚牢靠的細枝,慢慢地爬到能構到羽毛球的高度--
悲劇,就在眨眼間發生。
承受不住她重量的細枝發出哀鳴,喀地一聲斷裂。她靠著求生的本能,火速地抱住最靠近自己的大樹幹,整個人橫勾懸在上頭。
就這樣……該要縱身跳下,讓自己摔個狗吃屎?或是該抱著這根樹幹天荒地老直到白頭?曉-還在猶豫當中。
「老師,-等著,我去叫人來救-!」一名好心的小女孩,大概看穿她進退不得的困境,自告奮勇地說。
不過,那也是五分鐘前的事了。
曉-的雙手逐漸麻痺,早知道今天會有這種悲慘的遭遇,起碼換上母親大人指示的球鞋,而不是好面子地穿這雙矮跟黑皮鞋,感覺它們隨時要棄自己而去……老天爺,要是這回她風曉-大難不死,下次她保證一定不會再違背母親大人的交代了。
嗚嗚……不行了,雙手已經沒有知覺了……嗚呼……再見啦,這短短二十三年的青春人生……哀哉……
「柴老師,就是她!你快點救救她!」
突地,曉-睜開重燃希望的大眼,拚命地回頭往下看,只見一名高大男子正仰起脖子看著她。
看?別光是看啊!快想想辦法!曉-擠出笑容說:「你、你好。」
「-好。」對方竟也老實地回話。
好?看到我這副模樣,誰也知道我不好啊!曉-滴下一顆汗珠,微笑地說:「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你找個梯子給我,好讓我下去?」
高大男子思索了一下。「不麻煩。不過-為什麼不自己下來就好?這高度並不很高,-放開手跳下來的話,三秒鐘就可以解決了。」
解決?是要我解決自己的小命是吧?要不是顧忌對方是自己以後的「同事」,不願口出惡言的話,她早就破口大罵了!死要戴著「淑女」面具的她,繼續抽搐著唇微笑道:「我、我不敢,因為我有懼高症。」
男人無法理解地把眉頭攢緊。「-有懼高症,卻爬樹?」
有誰規定懼高症患者不許爬樹的?……好吧,我在強詞奪理。曉-眨眨眼,氣虛地央求道:「能不能先讓我下去,我們再慢慢談?」
男人把唇抿緊,攤開雙手。「-就下來吧。」
「啊?」那、那雙手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是要她就這麼……
「我保證會接住-,-就下來吧。」
保證?你是開保險公司的啊萬一沒接住我,你打算怎麼賠我一條小命?開什麼玩笑,我死也不往下跳!曉-用一雙瞠大的眼,死命地搖頭。
「跳下來!」男人頗具威嚴的低沉嗓音號令著。
鬼才會跳!曉-撇開頭,裝作沒聽到。
「堂堂一名成年人,這樣掛在樹上,成何體統?-快點跳下來,不然等會兒全校師生都會在這兒看-的笑話了。」蹙眉,男人用訓斥頑童的口吻說。
笑話就笑話,總比要我摔死來得好!曉-忘記不過幾分鐘前,她因為麻痺的手撐不住,差一點就自動投降的事了。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往下跳的!
「數到三,-不下來的話,就等著站在校長室門前罰站。」
曉-惱紅了臉,忿忿地對下面的人說:「我不是小學生,那種可笑的手段威脅不了我!」
「-若是我教的學生,現在已經乖乖跳下來了。連我的學生都沒有-這麼可笑,明明手都酸得發抖了,還攀著那根笨樹枝不放!快下來,馬上就要到早自習的時間了,我沒有空看-在上面耍冷!」
曉-一咬唇。該死的,這傢伙真不給人面子!雖然他說得不無道理……
男人揚高眉頭,再次攤開雙手說:「最後機會,-跳不跳?」
「你、你……你真的會接住我?」
忽然,男人咧開唇一笑。曉-意外地發現他笑起來還挺……不賴的!
不是長得很英俊,不過五官端正,眉是眉、鼻是鼻,黑眼清澈明亮,豐唇在微笑的時候很有男子氣概……
一頓,曉-怒斥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管這傢伙長什麼德行?
「我從不食言。」他堅定的口氣,頗有說服力。
就信他一次吧?
曉-戰戰兢兢地嚥下一口氣,做了個深呼吸後,閉上雙眼說:「我、我要跳嘍,你要把我接住喔!」
「來吧!」
衝著這一聲,曉-生平頭一遭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他人的手上--放開那根救命的樹幹,放任自己的身體往下墜落。
短暫又似永恆的一秒。
咚!她緊閉著眼,依然能感覺到強勁衝擊的力道襲來,但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痛……一雙可靠的臂膀、一具堅硬而不失柔軟的軀體,將她擁住,牢牢的、緊緊的。撲通、撲通的穩定心跳,就在她耳邊響著。
「瞧,沒-想象的可怕吧?」
同樣低沉的聲音,這回溫柔許多地在她耳邊響起。
曉-胸臆中滿是感動,抬起泛著淚光的感激小臉,此刻這男人在她眼中有如偉大的天神般,教人景仰、教人愛慕、教人無比的……
無視她正陶醉於脫離險境的澎湃喜悅,那雙手臂鬆開,男人頂著一張嚴肅且無表情的臭臉,不客氣地說:「現在我可以請問-,-是誰,跑到我們校內的樹上吊單槓的理由嗎?」
登時,曉-那盈眶的熱淚,全被一道刮過後背的冷風給呼呼吹冷,吹得一乾二淨。
那雙擦了又擦,光亮得可以當鏡子照的皮鞋,現在滿是泥沙。
打理得整整齊齊,以髮夾束在腦後的長鬈髮,像是被狂風吹過般凌亂不堪。草綠色套裝的裙-上,沾著青草屑與樹葉,而腿上的絲襪綻線開了個大破洞。這就是風曉-頭一次和同事面對面時,悽慘無比的模樣。
原先計劃要神采奕奕,給人良好第一印象的曉-,有股衝動想「鬼哭神號」一番。
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付她?
撇開這可怕的外表不說,現在全職員室內的同事,都曉得她一早來所發生的糗事了……
弄出這麼大的騷動,要隱瞞也是不可能的吧?總之,那個自稱「柴壬虎」、「本校教師」的「救命恩人」,把她帶到保健室後就消失了。
其實和嚴重受挫的自尊相比,她身上的傷根本不值一提。
先是保健室女老師一邊強忍著竊笑,一邊替她手、腳上的小擦傷上了藥,還囑咐她下次要「小心點,不要再去爬樹」。
接著便是她從保健室走回教職員室的一路上,不少在走廊上嬉戲的小朋友,都指指點點地笑著。
「那個新來的女老師好好笑喔,掛在樹上下不來耶!」
「我知道,是柴老師救她的,羞羞臉!」
「那麼矮的樹,我用跳的就可以自己跳下來了!」
嗚……曉-握著拳頭,恨不能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算了。竟被小學生當笑話看,唉,往後她還怎麼做人喲!可悲的是自己還無法反駁。對,她真是太笨了,事前為什麼沒想到世界上還有一種好用的攀爬道具,叫做「梯子」?!
慘的還在後頭。
當她一腳跨進教職員室時,裡面大大小小二、三十道目光全都朝她投射過來。她脹紅著臉,無比尷尬地走到教務主任面前,迎接她的又是一陣笑。
「啊哈哈哈……」
頭頂禿得剩幾根細發的教務主任,上下端詳過曉-的慘狀後,-起小小的眼睛,和藹地說:「現在的年輕人實在精力充沛啊!像我這把年紀,就算一早想來爬樹,也沒那份力氣。真令人羨慕啊!」
曉-抽搐著臉頰,自我解嘲地說:「哪裡,能在進入弘桃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弄得聲名大噪,我也始料未及。我保證,下次要發洩充沛的精力時,不會再去爬樹當猴子了,請主任放心。」
「呵呵,幸好人平安無事,這是不幸中的大幸。風老師,早上的意外就把它忘記吧,現在開始-要好好地展露自己的實力,我期待-會有好表現。加油!」拍拍曉-的肩膀,脾氣滿溫和的教務主任,轉頭向著其它教職員介紹她,並指引曉-到自己的座位上。
辦公室內並沒有什麼隔間,僅有以高、中、低年級分成三排成列的十張老舊辦公桌。曉-是接任某一位因生產而離職的女老師職缺,不但接收了她留下的辦公桌,也接下了她手上升上小六的那班學生的導師職務。
她椅子都還沒坐熱,身旁一名女老師便親切地靠過來說:「風老師,要不要我把備用的絲襪借-?」
「謝……謝謝。請問,-是?」訝異地張大眼睛,曉-綻開微笑。
「簡芬芳,很土氣的名字吧?我現在是六三的導師,專科是國語-的專科是社會對吧?我們班的社會科以後也是-上的,請多多指教。」
「不,我才是,要請-多多指教。」
拉開抽屜,取出一雙嶄新未拆封的絲襪,長得很秀氣的女老師邊笑著說:「平常我都會多放個幾雙在這兒-之後就會發現教這些活潑過動的小學生有很多意外,會讓-老是弄破絲襪。」
原來是隔壁班的班導啊!感激地接下絲襪後,曉-慶幸自己真是來到了一間好學校,同事們都這麼親切……除了那個叫柴壬虎的傢伙以外。話說回來,怎麼不見那傢伙的人影呢?
「那個……請問一下,柴……老師的辦公桌,不在這兒嗎?」曉-張望著。
簡芬芳笑笑說:「-說壬虎啊?他今天負責早自習的巡邏工作,現在不在位子上。他就坐我們前面再前面的那個位子,是五二的班導。」
壬虎?好親熱的叫法。曉-心想這兒的工作氣氛似乎非常的「家族」?男、女老師都直呼其名咧!不曉得那個高頭大馬的柴老師是教什麼的?該不會是體育吧?
曉-想象那傢伙有如魔鬼體育老師一樣,斥令孩子們罰跑操場的模樣,不由得莞爾……還真合適。
但,當她追問簡芬芳這個問題時,得到的卻是和預想截然不同的答案。
「數學」?!
簡芬芳眨眨眼,爽快地回答說:「嗯,他可是大的數學高材生,從應用數理系畢業後,還在一間科技公司工作過一段日子,後來才轉任教職的。」
唔!輸了!居然聽到自己高攀也攀不上的第一學府名號。本以為體能輸給柴壬虎,好歹自己腦袋還略勝一籌的,想不到……人外有人,那個看似四肢發達的傢伙居然連頭腦也非常發達呢!
曉-暗自一吐舌。糟糕!竟犯了最惡劣的毛病--以貌取人。
好吧,我承認自己很黑心,誰叫那傢伙看光我的糗態,我只是想找一點平衡點呀!……這真是愚蠢,不管那傢伙教體育或數學,老實說都與我無關啦!曉-氣憤地搖搖頭,決定不再去思考有關柴壬虎的事。
「啊,我知道了!」簡芬芳低呼著。
「知道什麼?」曉-頭一歪。
「-會問起柴老師的事,該不會是因為早上被他救了之後,對他一見鍾情吧?」
雙手合掌,簡芬芳甜笑著說。
「什麼?!」曉-雙眼圓睜。
「英雄救美人,不是非常浪漫的事嗎?呵呵,沒關係的,要是-想打探任何和壬虎有關的事,都可以問我喔!」
曉-頭頂冒出N條黑線。「-誤會了,簡老師,我一點兒都沒有那個意思。」
「噯?」
曉-無比客氣地微笑著說:「我很感激柴老師救我下來沒錯,不過……對於那種無時無刻都端起老師面孔教訓人,個性一板一眼的人,我恐怕會招架不住。所以,謝謝-的好心,我想是用不著了。」
簡芬芳啊地張開嘴。
以為她沒聽清楚,曉-索性說得更明白。「柴老師絕對不會是我中意的類型。」
「那真是個好消息。」突兀地,從曉-身後傳來冰冷的低沉聲音,說道:「因為對一名會攀在樹上,自己下不來的胡塗女教師,我也敬謝不敏。」
不……會……吧?
曉-戰戰兢兢地回過頭,恰巧望進柴壬虎嚴肅的黑眸中。他揚起一眉,盯著她們說:「以後兩位老師要談論有關我的話題時,大可在我面前說,聽到-們這樣私下討論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失陪了。」
現在曉-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和柴壬虎的八字犯衝!
等等,該不會這傢伙是屬虎的吧?
母親大人曾說,屬羊與屬虎的人天生不對盤,屬羊的人註定要被屬虎的人吃得死死的,還說什麼羊兒和老虎在一起,註定是「羊入虎口」!
難道……
瞪著柴壬虎掉頭離去的背影,曉-狐疑地抬起一眉。
「抱歉,好象是我多嘴誤事了。」簡芬芳賠罪地苦笑說:「平常壬虎也不是火氣那麼大的人,對於這種閒話他竟然這麼認真,害我嚇了一跳。其實,我很少看他講話這麼不留餘地的-可不要見怪喔!」
一聳肩,曉-笑笑,表示自己一點兒也不介意。
管他是肖虎、肖豬、肖牛或肖狗的,要是把母親大人的「鐵口直斷」一一當真,那自己這隻「小羊」還能活到今日嗎?不、不、不,她絕不會讓那種早八百年前就該被唾棄的說法給左右的。
即使柴壬虎真是屬虎的,她這隻小羊的氣勢也絕不會輸給他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