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魯哈忍不住道:“老和尚,黃三谷的手已經伸到少林來了,有了一個至覺,就會有第二個。”
至善上人怫然道:“少林門規清嚴,絕無不肖之徒,至覺師弟只是犯了私窺拳經之失,別無他過。再說這類門戶之事,也不勞外人操心。”
黃菊英憤然道:“楚大哥,這些人頑固不化,死要面子,罔顧公義,根本不值得理會,我們走吧,別去理他。”
楚無情輕嘆道:“九華劍社如果得勢,天下武林俱將備受其害,楚某並無爭名之心,只是為了武林安寧,才前來央求貴門合作,不意掌門人固執如此。”
至善上人淡淡地道:“少林對介入江湖紛爭沒興趣,應付九華劍社,敝寺自有決策。至覺師弟與九華劍社互通聲息,我們並沒被矇在鼓裡,山下埋伏了九重羅漢陣,就可以證明了。施主不來,至覺師弟不會發作得這麼快,敝寺尚可暗中設法彌縫,免招門戶之羞,更不會有這麼多的弟子遭受不幸。楚施主,這些人是死在你手中的,我們不遷罪於你已經算客氣了,難道還要感激你不成?”
黃菊英怒道:“他們是九華劍社的人,我可以提出確證,尤其是那個元猛,他是我父親手下第十六支隊的劍士領隊,我們替你找出了門中叛徒,難道也錯了不成?”
至善上人道:“我知道,否則這些人死了,少林豈會善罷?少林對門下弟子的觀察十分嚴謹,敝寺早有腹案,他們在少林不可能有所作為的。”
黃菊英冷笑道:“等他們有所作為,已經太遲了。”
至善上人輕嘆了一聲才苦笑道:“黃姑娘,本寺立派數百年而不衰,並不是靠著運氣,今天這變故,老衲知道令尊派遣在少林的細作並未完全肅清,如果沒有你們多事,由這些人身上,本寺可以慢慢把其他的人都找出來,現在線索一斷,要找那些隱伏者就難了。權衡得失,你想老衲會感激你們嗎?”
黃菊英語為之塞。至善上人又道:“負責一個門戶,可不像你們闖江湖那麼容易,老衲以至誠奉告各位一句,你們還是安守本分,少來管別人的閒事。”
楚無情無言以對,只得一拱手道:“楚某自悔孟浪,就此回到秋鴻山莊等候九華劍會之期,再與九華劍社一決,不再向五大門派聯繫了。”
至善上人道:“對,五大門派的事,我們自會處理,無須他人費心。”
楚無情等於碰了一鼻子灰,自然無趣,回頭就走。
至善上人卻道:“楚施主,關於本寺易筋拳經失竊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無情道:“楚某並不知道,是至覺上人硬要栽到楚某身上,真本既由掌門人另行收藏,自然與楚某無關了。”
至善上人道:“至覺師弟所窺的確是抄本,真本失竊之事也是真的。達摩真跡一定要掌門人才得過目這一規定,乃是本寺一個絕大的秘密,因為早已失落,而且失落有五十年了,所謂除掌門人外不得參閱真經之舉,乃是為了掩飾失經之事,以免影響本寺盛譽而已。”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怔,少林寺中只有幾個長老臉色沒有動靜,其餘的僧人們也為之震動。
楚無情道:“貴寺真經失落有五十餘年,楚某現在才三十一歲,可見真經之失,與楚某無關。”
至善道:“老衲並非說施主盜去真經,但施主能知道這個秘密,想必與取走真經的人有所關聯。”
楚無情道:“在下是聽一個武林前輩說的,至於這位前輩是否為盜經之人,楚某卻不知道。”
至善上人道:“此人為誰,施主能否見告?”
楚無情道:“不能,因為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姓名。這位前輩根本不是江湖中人。”
至善上人道:“那就請施主將此人的形貌與落腳之處見告,少林如能因此取回真經,將對施主十分感激。”
楚無情道:“也不能,在下曾受此人恩惠,這位前輩對楚某再三告誡,絕對不能說出他的行蹤。”
至善上人沉思片刻後才道:“那倒是無法勉強了,不過老衲尚有一事相詢,據說楚施主在秋鴻大俠門下,習技不過年餘,入門以前,是帶藝投師的?”
楚無情道:“是的,在下可以回答得更詳細一點,楚某真正習劍的時間,只有兩個月。”
至善上人道:“施主學劍之前,向誰學的武功呢?”
楚無情道:“很多人,楚某投入家師門下之前,曾在四處流浪了幾年,耳濡目染,學了一些零碎的招式手法。”
至善上人道:“施主就憑那些零碎手法,擊敗了柳葉青的侄子方明,才得到秋鴻大俠的賞識?”
楚無情道:“掌門人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問呢?”
至善上人道:“老衲雖有耳聞,還希望證實一下。照此情形判斷,施主所以有此成就,乃是習過本門中洗毛伐髓及山藏海納兩項心功,此二篇是易筋拳經上的主要功夫,更可證明施主所說的那個人與敝門失經有重要的關聯,施主是否肯將此人的下落見告呢?”
楚無情搖頭道:“掌門人所詢之事,在下無以作答,至於此人之下落,楚某說過不能洩露的。”
至善上人道:“施主考慮一下,這件事關係武林安危極大,施主加果固執成見,其後果不堪想象。”
楚無情道:“真正危害到武林的乃是九華劍社,掌門人對這些都不好處置,還有什麼更大的事情呢?”
至善上人道:“如果五大門派與九華劍社聯手合作呢?”
楚無情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問道:“掌門人的意思是說楚某如不說出那人的下落,少林就要與九華劍社聯手合作?”
至善上人道:“不錯,而且老衲說的不止是少林一派,五大門派,俱將與九華劍社聯手對付施主。”
黃菊英怒道:“你們簡直豈有此理。”
至善上人道:“老衲所說絕非虛言,而是真正的事實。五十年前,失去門戶中練功秘籍的不止少林,五大門派的武技精華秘籍都告失蹤,那是各大門派中至上的武技心得秘錄,五十年來五大門派人才凋零,武功停頓不進,故為江湖流俗凌駕而上,都是這個緣故。長此以往,五大門派總有為人消滅的一天,為了拯救門戶於滅亡,我們將不惜任何犧牲,不計任何的手段。”
黃菊英道:“我爹不是要你們合作,而是要你們臣服。”
至善上人道:“這是我們要關心的事,與他人無關,楚施主,你想清楚了沒有?”
楚無情也怔住了,沉思片刻才道:“五大門派秘籍之失,俱一人所為嗎?”
至善上人道:“很可能,因為五大門派失去秘籍之事是在同一天發生的,少林的易筋功在施主身上出現,其餘四門的秘籍也可能在施主所說的那個人手中。”
楚無情道:“五大門派地處東西南北,相去千里,而同日失去秘密,顯然不可能是一人所為。”
至善上人道:“當然不是,失去秘籍的同時,五大門派也同時各有一名重要的年輕弟子失蹤,這五人俱是已內定的門戶繼承人,才有機會接觸到此等秘籍,而於同一日背離師門,放棄即將承繼的榮譽與尊位,竊籍而逃,顯然是受了同一人的指使蠱惑。所以這幾十年來,五大門派對外雖保守了這個秘密,卻一直在追究。”
楚無情道:“楚某如果說出此人的下落,五大門派是否就會與在下協同一致,對付九華劍社呢?”
至善上人道:“也不會,我們仍將與九華劍社合作,但是會勸告黃社主,與武林同道和平共處。”
黃菊英道:“你們對我父親知道多少?”
至善上人道:“姑娘對令尊又知道多少?對九華劍社的瞭解又有多少?相信絕不會比我們為多。”
黃菊英道:“你們懂個屁,九華劍社是被一個叫天劍盟的勢力培植起來的,我父親也是天劍盟的人,只是他雄心勃勃,想代天劍盟而稱君武林,前些日子,我們還中了他的計,探出天劍盟的落腳處,殺死了天劍四老的兩人。”
至善上人道:“我們全清楚,令尊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真要稱尊武林,我們一定擁護他。”
楚無情目現疑色道:“你們好像與黃三谷早有默契?”
至善上人目顧四周道:“至字輩各位師弟留下,其餘弟子一律退人寺中羅漢堂待命。”
令出如山,年輕弟子剎那都退走了,只有五六名灰衣老僧留在當場,卻四下分散,嚴密戒備巡視,好像至善上人即將說出一個絕大的秘密。
果然至善上人說出了一篇話,使眾人驚得目瞪口呆。他第一句就說:“天劍盟的事我們早有所知,天劍盟的活動開始在四十年前,亦即各大門派秘籍失去的十年,出現了四個人,各有一身詭異莫測的武功與劍法,開始培植黨羽,暗謀稱霸武林,此四人正是昔年竊籍而遁的各大門中的弟子。”
黃菊英驚道:“什麼,會有這種事?”
至善上人道:“不錯,你們在姑蘇殺死的王富貴是武當門下,周公展是華山門下,逃走的席永豐是崑崙門下。還有峨嵋門下的心如不知下落,她是個尼姑,但天劍四老就是這四個人無疑,而且他們的武功,也是四大門派的劍技交互融合而成,我們都訪查得很確實。”
楚無情道:“上人是由何得知的?”
至善道:“是黃社主告訴我們的,你們再也沒有想到黃三谷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輩分很高,還是老衲的師叔,他是先祖所收的一個關門俗家弟子,盡得少林真傳,然外人極少知者。黃師叔是五大門派公舉打入天劍盟,探悉天劍盟內情,及取回各家失去秘籍的人。”
黃菊英忍不住叫道:“原來我爹是負有這個任務的。”
至善道:“是的,黃師叔忍辱負重,探人天劍盟,雖然確定了一些事,但仍然無法找到那個幕後主使的人,他只知道天劍四老似乎已迷失本性,忘卻根本,卻始終探不出這人是誰,而且還有少林失籍的功夫未見出現,卻想不到會在楚施主身上現出了一點痕跡。”
黃菊英忙道:“楚大哥,你說的那個人,可是傳授你基本心法的人?也是天劍盟中的操縱人了?”
楚無情搖搖頭道:“不是,那位前輩造就我一身武功,要我為武林消弭一場殺劫,他雖未明說,卻預料到江湖上可能會有一場空前未有的大風波,可能就是指天劍盟而言,如果他是那個人,就不會對我有這個吩咐。”
至善上人道:“但此人對天劍盟與各大門派失籍之事一定有關,因為施主的武功就是易筋拳籍上的精髓。”
楚無情道:“可能他知道,但我還是不能說出他的行蹤,假如他真的與此事有關,我會弄清楚的。”
至善上人道:“黃師叔也看出了你的武功淵源,但那時他仍在天劍盟的控制下,只能一面打擊你,一面又翼護你,四技皆見,惟獨少林的武學出現最後,他以為關鍵都在你身上,望施主能以大局為重,三思而行。”
楚無情道:“天劍盟的勢力,黃社主已能完全控制了嗎?”
至善上人道:“還沒有,天劍三老俱在掌握中,惟獨那個心如女尼下落不明,而且天劍盟的人員也只找出了一半,所以黃師叔要召開九華劍會,實際的目的乃是為了對付天劍盟的人,心如女尼是最難捉摸的一個人,可是也有點眉目了,她的劍法出現在尤惜惜身上。”
楚無情驚道:“那她的師父就是天劍四老中的心如了。”
至善道:“黃師叔把邛崍掌門尤俊達擄去,問了一下尤惜惜學藝情形,大致可以作此肯定。可是小孤山已失去了那位隱名女尼的蹤跡,想必已躲了起來。”
楚無情連連搖頭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至善上人道:“天劍盟的佈置雖然厲害,但黃師叔身入其中,漸漸取得主動,這是他們沒想到的。”
楚無情道:“黃社主表現得野心勃勃,露出一副醉心於君臨天下的樣子,無怪乎天劍盟無從發覺他的真正身份了。”
至善上人道:“目前我們只取得均勢而已,九華山上一會,孰勝孰負,還不得而知,但如有施主的幫忙……”
楚無情道:“我們幫的忙已經夠多了,從我搗毀長江水道的巫山總寨開始,一直到血濺姑蘇,殺死天劍二老,都是在幫你們的忙,削弱天劍盟的勢力。”
至善上人道:“是的,老衲十分感激,才以實情見告。”
黃菊英忍不住道:“既然我爹跟你們一家,為什麼又要叫至覺叛變,殺死了這麼多的人呢?”
至善道:“他們是天劍盟中的人,本來該死。”
楚無情忍不住道:“可是為什麼要我們來做兇手呢?”
至善道:“如果由本寺出手懲治,則黃師叔的身份就可能揭露了,不得不借重各位一下。”
楚無情道:“你們尋找失籍,對付天劍盟,卻把許多人拉了進來,像家師、樂九玄等人,根本是全無關聯的。”
至善一嘆道:“怎麼沒關係?天劍盟對武林中稍稍知名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秋鴻山莊潛伏著多少隱患,黃師叔惟恐你們受害,費了多少苦心,不惜提早跟天劍盟決裂,旁敲側擊把那些人一一暴露出來,單為了這一點,施主也該幫我們一點忙吧!”
楚無情沉思片刻才道:“我只能做到一點,就是去見那個人,把事情弄清楚,卻不能把他的下落說出來,因為他一再告誡,必然是有用意的,何況我知道那個人很深,他心胸仁俠,絕不會盜取貴門秘籍。”
至善上人道:“老衲自然不能勉強施主,只希望施主能在九華劍會時對此事有個交代,再者也不必到其他門派去生事了,施主雖是一番好意,一旦去了就會把事弄糟,把天劍盟的潛伏分子都引了出來,這些人都已在控制之中,藉此也可以從他們身上了解到天劍盟的動態,一旦揭穿了,就等於斷了線,就無法再深入了。尤其是論劍之會在即,我們希望對敵人瞭解得越深越好。”
楚無情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事情是這樣的曲折,更想不到黃社主是少林的人。”
至善上人一笑道:“五大門派領袖武林多年,這種局勢豈容一二人改變的,施主只要用心往深處想,就早該明白了。九華劍社雖然是天劍盟在背後撐腰,但沒有五大門派的默許,又豈會讓他們如此猖獗?”
楚無情道:“九華劍會之後,武林又將成為大一統的局面了,五大門派也可以重新領袖江湖了。”
至善上人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五大門派已有默契,由黃師叔擔任武林盟主,舉凡黑白兩道,俱在他的轄制之下,不可能再有江湖人雄視一方的局面了,這也是天劍盟幫的忙,否則我們想把勢力伸進黑道中去,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黃菊英道:“這麼說來,我爹膺任武林盟主之後,他的身份還是不能公開,繼續要以九華劍社社主的身份出現。”
至善上人道:“是的,因為他還要兼領黑道,自然不能以少林長老的身份出現,還是以九華劍社的身份為佳。”
黃菊英又問道:“那麼其他四家肯同意嗎?這樣豈不成了少林一家獨尊的局面。”
至善上人笑道:“姑娘心細如髮,這一問很有道理。黃師叔的輩分最高,別派自然奉之為尊,預定在盟主之外,還將產生四位副盟主,由四家的長老擔任,黃師叔卸任後,則由四位副盟主輪流繼任,秋色平分,便無爭執。”
黃菊英道:“這麼說來,除了五大門派的人,是沒有辦法擔任武林盟主的了,而天下大局,也會在五大門派的控制之中。”
至善上人道:“姑娘何出此言?令尊是少林元老,輩分至尊,也就是你的榮譽。”
黃菊英冷冷地道:“我已經為家父逐出家門,公開聲明,不認我這個女兒了,這些榮譽與我無關。”
至善上人道:“那是為了遮掩天劍盟的耳目,因為你與楚施主站在一邊,與九華劍社作對,不得不作權宜之計。黃師叔榮任武林盟主之後,自會收回這句話的。”
黃菊英沉下臉道:“掌門人,你知道我對此事的看法如何嗎?告訴你一句老實話,我感到噁心。”
至善上人一怔道:“姑娘此言何意?黃師叔乃為天下蒼生,不得不如此,你當體諒他的一番苦心。”
黃菊英道:“話說得太動聽了,可惜事實絕非如此,你們只是為了五大門派的霸權計,武林盟成立之後,揚眉吐氣的只是五大門派中人,不入五大門派就只有受氣了。”
至善上人道:“武林盟主自當秉公處事,不得偏袒。”
黃菊英道:“五大門派的弟子有了衝突,當然可以得到公平的處理,問題是不在五門之內的人與五大門派起了衝突,就只有自認倒黴了。你們大權在握,互相袒護,還有別人能說的道理嗎?這種情形以前很多,今後也將不免,天劍盟中有許多人,就是氣不過才投身人盟的。”
至善上人默然片刻才道:“老衲不否認姑娘的話,究竟這是小部分,大體上總不會太過分的。天下太大了,一門一派,絕對無法掌握住局勢,只有五門合力才能維持這個局面,五大門派即使稍佔一點便宜,但我們投入的代價很大,九華劍社的勢力在短時間裡伸張到這麼大,並不是容易的事,五大門派的精華差不多全集中在裡面了,近十年來,各大門派近似式微,年輕弟子似乎沒有傑出的人才出現,姑娘當知是什麼緣故?”
黃菊英道:“我當然知道,五大門派新甄拔的青年高手,全都投入九華劍社了。”
至善上人道:“不錯,資質較佳的子弟,在本門武功打好基礎後,就潛入九華劍社,用以增長情勢,抵制天劍盟勢力的擴張,幾度明爭暗鬥,犧牲慘重,為的就是求一勞永逸,所以九華劍會之後,我們絕不容許私人的武力再行擴張了。”
黃菊英道:“像以前四霸天各據一方的局面不容再存在了,練武的人,除了乖乖安分守己在家窩著,連出外行俠的仗義的權利也將會被剝奪嗎?”
至善上人頓了一頓才道:“可以這麼說,因為在武林盟主監視之下,不會有不法之徒橫行。”
黃菊英道:“假如作奸為惡者是你們五大門派中人呢?”
至善上,人道:“自有門規制裁。”
黃菊英道:“靠得住嗎?你們講究的是證據,門下犯了錯,為了要面子定是多方彌縫,草草了事。”
至善上人道:“姑娘說得太嚴重了,好像我們全無公道。”
黃菊英冷笑道:“事實本就如此,像剛才貴寺藏經樓住持叛離門戶,你只加上一個私窺秘籍之罪,不肯承認他叛變的事實,只此一端就可看出你們的公道何在!”
至善上人慍然道:“這是我們門戶私事。”
黃菊英道:“憑著這個理由,你們就可以一手掩卻是非?善惡乃是公理,不是一門之私可以概括的,所以我卻鄙棄你們這種私念。”
至善上人沉聲道:“姑娘的意下要如何呢?”
黃菊英道:“我還能怎麼樣?你們勢雄力壯,根本不容旁人插手,我只能在九華劍會上公開這事的內情。”
至善上人道:“姑娘一定要這麼做,老衲也無可奈何,因為你是黃師叔的女兒,老衲只有請黃師叔來裁決。”
黃菊英道:“楚大哥,我們走吧,在這兒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了。他們的嘴臉你已經看清楚了。”
楚無情也不禁默然,初悉黃三谷真正身份後的一點喜悅,也被黃菊英的一番嚴辭沖淡了,於是他意興蕭索,轉身離去。至善上人在後面道:“楚施主,有關本門易筋拳經真跡的事,希望你在九華劍會時有個交代。”
楚無情回頭道:“本來我是想跑一趟問問清楚的,現在我不想多這個事了,正如掌門人所說,這是你們門戶中的私事,用不著我這個外人插手。”
至善上人頗感意外地道:“楚施主,你不算局外人,你如把五大門派失去的武功秘籍消息探明見告,我們可以舉你為副盟主,參與一切大計。”
楚無情淡淡地道:“多謝盛情,楚某無此聲望。”
至善上人道:“目前也許差一點,但可以先由令師秋鴻大俠提任,令師胸懷恬淡,可能無意於此,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任了。令師雖無門派的實力為後盾,但他是泰山劍會魁首,必可得到大家擁護的。”
楚無情回身莊容道:“家師與楚某都不在乎這點虛名,而且楚某也不會同意你的安排。”
至善上人道:“難道閣下還想擔任盟主不成?”
楚無情道:“我沒興趣,可是我一定盡力阻擾武林盟的成立,除非出任盟主不是五大門派的人。”
至善上人笑笑道:“那恐怕不容易,武林盟主必須要有實力做基礎的,除了五大門派之外,只有天劍盟的人或許有希望,你總不會去幫他們的忙吧?”
楚無情道:“當然不會,我要支持一個無門無派,而真正為武林著想,能公正處理事情的人。”
至善上人道:“有這樣的人嗎?”
楚無情道:“假如沒有,就乾脆不要武林盟。”
至善上人道:“既成之局,只怕閣下改變不了。”
楚無情沉聲道:“掌門人別忘了,九華劍會是論劍之會,當選武林盟主的人光靠實力是不夠的,還必須在武功上有超凡的表現,我只要擊敗那人就行了。”
至善上人笑笑道:“施主自問有此能力嗎?那可不是一戰就能如願的,要進入盟主之爭,必須要經過很多次的苦戰,我們以五大門派之力支持黃師叔,你們又能找到多少人幫忙呢?”
楚無情道:“我們沒有多少人,但也夠你們看的。”
黃菊英道:“對,楚大哥在泰山劍會上曾經力戰數十場,勇挫無數高手,光是他一個人就夠看了。你們五大門派人力雖多,拿得出來的又有多少?你也不妨酌量一下。”
說完五個人轉身而行,在路邊牽了馬,直馳下山。行抵山下時,霍元凱迎著他們道:“楚世兄,你們要走了?”
楚無情輕輕一嘆,霍元凱低聲道:“霍某剛才在門下弟子口中,也知道了一點端倪,這真是想不到的事,那些決定是當權的幾個首腦秘議的,我們都不知其事。”
楚無情道:“霍前輩,您是家師的朋友,又是少林的門下,晚輩與前輩之間,身份立場都有困難,因此我們還是不談這些的好。”
霍元凱道:“不,霍某就是要談這件事,才等候在這裡的,武林盟之舉,霍某也大不以為然,在武當與峨嵋,霍某有幾個朋友,俱為俗家長老,相信他們也不明內情,一旦知曉之後,也會力加反對,這種做法,不僅自絕於人,也是自趨於滅亡之途,我們一定要設法請掌門人打消此念,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就站在世兄這一邊。”
楚無情一怔道:“前輩這麼做,不是會導致誤會嗎?”
霍元凱一嘆道:“五大門派中,除了崑崙一門外,其餘四家主掌門戶者,非僧即道,他們昧於世事,一意孤行,天劍盟之產生,一半是他們自己逼出來的。霍某此舉,實在也是為了挽救門戶。”
楚無情一拱手道:“前輩既有此心,不妨在暗中著手,此刻不便多談,否則將為前輩帶來麻煩。”
說完他驅馬走了,一直來到登封店中歇下,黃菊英的神色一直是鬱鬱不樂,申湘玉道:“小妹妹,你又不高興什麼?現在證明令尊大人至少不是為了個人的野心而想獨尊天下,你心裡該好過一點,了。”
黃菊英道:“是的,我是好過一點,但我卻更為憂慮,因為我爹恐怕也是受人利用了。”
申湘玉道:“那怎麼可能呢?他是少林掌門人的師叔,輩分之高,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
黃菊英道:“但是他是俗家長老,目前可利用的只是他的輩分,一旦事成,他也會被踢開,真正控制大局的還是那和尚道士。”
申湘玉笑道:“那也沒什麼,他是為門戶盡力。”
黃菊英嘆道:“我對爹為人太清楚了,他抓住了權就捨不得放手,那些利用他的人又何嘗不清楚。”
楚無情道:“是的,如果不是一個喜愛權勢的人,就無法擔任這個工作。但他的權勢是建立在五大門派的基礎上,一旦功成,別人就會對付他了。”
黃菊英道:“且他的上下左右都是五大門派的人,要對付他的方法機會太多了!不行我得勸勸他。”
楚無情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在少林已經把態度表現得太明顯了,現在他們不會讓你見到你父親的,說不定在半路就會遭到毒手。”
黃菊英道:“那該怎麼辦呢?”
楚無情道:“等,等到九華劍會那一天,你或許可以點明他幾句,實在不行,只有盡力阻止武林盟的成立,只要他當不上武林盟主,一切都解決了。”
黃菊英道:“問題是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
楚無情道:“不錯,我們的人手是不足與五大門派相抗衡,但幸好有個天劍盟在,到那一天我們先沉住氣,只作壁上觀,讓他們兩下火拼之後,我們的力量就舉足輕重了。我現在才明白我們這些人何以能在夾縫裡苟安,天劍盟與五大門派都想利用我們去打擊對方。”
黃菊英道:“是的,掃蕩姑蘇,我們是中了借刀殺人之計,但天劍盟不思報復頗感不解,直到今天,我才算得到了答案,否則他們任何一邊都可以把我們先吞掉,包括高黎貢山的玉女門在內。”
楚無情道:“是的,目前是雙方都想利用我們,所以在少林寺前,至覺和尚跟我們作對,無非是想挑起我們先跟少林先幹起來,幸好我說出了拳經之秘,至善才出面鎮壓此事,否則他會一直裝聾作啞,甚至還派幾個高手幫忙,把我們都坑在少林寺前。”
呼魯哈道:“那不是將使其他人對少林仇視?”
楚無情道:“不然,如果我們中有一個人被殺,少林再出面解圍,宣佈至覺是天劍盟中的餘孽,嬌嬌跟老師他們不明就裡,自然會聯合姬姨她們,向天劍盟拼命,不就達到驅虎吞狼之計了嗎?至覺不傻,他是不知他的身份已暴露,否則他也不會蠻幹,由此可見,五大門派利用黃三谷的這一著棋下得實在高明。”
呼魯哈憤然道:“這批人實在太陰險了,虧他們還是名門正派呢!行事簡直比江湖下三濫還卑鄙。”
楚無情二嘆道:“各大門派創立之初,的確是抱著俠義的胸懷,但日久弊生,何況他們領袖武林多年也捨不得放棄這分榮譽,假如不是天劍盟這一鬧,四霸天分霸的局面是不可能出現的,我老師胸懷恬淡,向無爭勝之心,樂九玄是覺悟了,白老爺子是受夠了欺凌,欲振無力,多少也有點明白,最可嘆是柳葉青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幾個人言下都萬分感慨,略事休息,又開始上路,來到秋鴻山莊,等了幾天,李嬌嬌與呼賽花、呼賽玉也從四川回來了,隨著來的是高強,他們的四川之行一無效果。
雖然他們是由尤俊達陪同見到了峨嵋掌門人金池道長,卻只得到幾句虛假的感激之詞,說對於清除內奸他自會全力進行,對共抗九華劍社之舉,卻沒有明確答覆,只說當會同五大門派,鄭重商討,九華論劍,他們派幾個人參加也只是應應景,峨嵋沒有奪魁之心,也不會對天劍盟屈服。
這一句話已足夠了,他們暗中參加支持九華劍社,就是為了對抗天劍盟,證明了至善上人的話確是真的,互相對照所得的結果,高強就憤然道:“五大門派這就不對了,他們領袖武林還不夠,還想爬到所有人頭上去!”
楚無情道:“由於五大門派的本門秘籍失落,他們的地位日漸衰微,惟恐領導地位旁落,才採取了這個措施。當然這與天劍盟給他們的壓力也有關,因為天劍盟就是要網羅散處各地的武林人土擊潰他們,為了鞏固霸權,一勞永逸,他們認為最好是將天下武林都置於控制之下。”
高強道:“可是他們連綠林道也想吃下去,這就不應該了。”
楚無情一笑道:“五大門派以正道自我標榜,當然不便公開承認綠林道的合法地位,又不能逼著你們解散,所以只好捧出一個武林盟主來統御一切,將綠林道也置於控制之下,這個做法尚不失其溫厚,何況他們不插手,天劍盟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像尤寨主就是天劍盟四老的弟子,尤惜惜入主岷江水寨,一定是受了她師長的暗示。”
高強道:“難道尤寨主是存心吞併我們嗎?”
楚無情搖頭道:“不,尤惜惜根本不知道她的師長是天劍盟主事者之一,她也是在不知不覺的情形下受利用的。不但如此,綠林道中其他門派,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情形,高兄是否有所風聞呢?”
高強道:“是的,近幾年來,黑道的領袖人物都被一些年輕高手起而代替,而且前些日子,高某還接到水道其他部分主事人的聯名邀請,說岷江水寨獨抗長江水道總寨,戰果輝煌,巫山水寨名存實亡,他們希望岷江水寨出來登高一呼,代巫山而領導水道,他們都願意支持。”
楚無情點點頭道:“那這一定是天劍盟的策動,因為巫山水寨在我們與黃三谷的變相合作下,已經失去了水道的控制權,巫山屬於天劍盟的人都為黃三谷所拔除,他們才想利用岷江水寨起而代替。高兄如何答覆的?”
高強道:“我因為尤寨主外出未歸,沒有正式答覆,因為他們的目的是要與九華劍社相抗衡,我想這是同仇敵愾,助長我們的實力,原則上我是同意的。”
楚無情道:“這就是了,聯名的是哪些地方?”
高強道:“金庸水區焦蛇二寨,三湘君山水寨,鄂中抱犢崗,差不多是長江水寨所屬的一半實力。”
.楚無情道:“這證明另外一半的實力已在九華劍社的控制之下,換言之也是五大門派掌握中了。”
高強道:“我不管這些,我只關心惜惜的意向。”
楚無情一嘆道:“尤寨主一定是找她的師尊心如神尼求助去了,她不知道心如是天劍四老之一,得到了指示,必然會同意這個做法,在九華論劍的時候,她一定會去的,到時高兄向她說明真相,看她做何表示吧!”
李嬌嬌道:“假如她接受了她師長的要求呢?”
高強沉思片刻才道:“可能性不大,因為我知道她是個沒有野心的人,擊破巫山總寨後我就勸過她,叫她把握住機會,進而取得水道的領導權,她都拒絕了,因為她根本反對黑道的劫持手段,岷江水寨得天時地利之便,可以自足以求生,其他水道卻不行,他們必須靠劫持為生,惜惜絕不會容許這種做法。”
李嬌嬌道:“可是在她師門的壓力下,也許她會同意。”
高強道:“那我只好全力支持她,因為她是首領。”
大家都知道高強是私心傾慕尤惜惜,倒是不便揭穿而使他難堪,只有申湘玉道:“高大哥,我們是初次見面,可是我對你與尤姑娘的事聽得很多,也知道尤姑娘是個本性善良的女孩子,更知道你很喜歡她,但是我覺得你一味去遷就她的話,你永遠也得不到她。”
高強一怔道:“申姑娘的意思要我怎麼做呢?”
申湘玉道:“你應該表現出你的男兒氣概,明白地告訴她,天劍盟是怎麼一個組織,九華劍社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組織,你不能受任何一方的利用,如果她要聽她師長的話,你將不顧一切地反對她。”
高強道:“萬一鬧僵了呢?”
申湘玉道:“不會的,岷江水寨差不多全是你的部屬,只因為你支持她,大家才聽她的,你如不支持她,她獨木難支,即使要聽她師父的話也辦不到,最後一定會遷就你。何況她是個本性柔弱的女孩子,你事事遷就她,使她以為你比她更柔弱,才不重視你的存在,你堅強起來,她就會倒過來倚賴你,改變對你的看法了。”
高強猶在沉吟,楚無情道:“這倒不妨一試,高兄,女孩子對女孩子,瞭解較深,我覺得湘玉的話頗有道理。”
申湘玉道:“我沒見過尤姑娘,卻從許多敘述中,已經深深地瞭解她了。她本性要強,是非分明,因為她欽佩的男人應該比她更強,她傾心於楚大哥就是這個原因,但楚大哥對她並沒有什麼,更不會奪人之所愛,問題在你自己,你表現得比楚大哥太差,她怎會重視你呢?”
尤惜惜對楚無情微妙的情絲,高強不是不知道,但被申湘玉直接說出來,連楚無情都有點不好意思。
高強紅著臉道:“楚兄一代人傑,高某何敢相提並論。”
申湘玉笑道:“高大哥,你這就錯了,一個人的高低不在武功,而是氣概,何況楚大哥的條件還不如你,他雖然劍法比你略精,卻不足以當天下第一人的盛譽,而你水上功夫之精,敢誇獨步四海,你有這樣優越的條件,卻自己放棄了,如果你不振作一下,我敢斷言未來的發展,楚大哥不會接受尤姑娘的盛情,你也不可能得到她。”
高強低頭沉思,臉現痛苦之色。
申湘玉道:“高大哥,我也許太冒昧了,交淺而言深,但我所說的都是真話,你如果不嫌我放肆,最好考慮一下。”
高強面色忽轉堅定,長揖道:“高某謹拜嘉言之誨,一定遵照所囑,對惜惜坦誠談一次,就算得不到她諒解,鬧翻了也在所不惜,至少要表明我的立場。”
申湘玉笑道:“對了,我相信有九成的希望你可以取得她的芳心,只是有一點,假如你真想得到她,最好連岷江的事業也放棄掉,尤姑娘廁身岷江水寨,原是她師長所命,絕非她的本意,她假如準備違抗師命,就不會再留戀那個位置,因為她根本不喜歡那個地方,那種方式,自然也不準備在岷江水寨中度過一生。”、高強道:“是的,我投在她父親門下為弟子,尤老伯頗有意思叫我將來繼承邛崍劍派的門戶。”
楚無情道:“那是好事,邛崍雖然勢力不大,卻也有多年曆史,是武林公認的一個門戶,在高兄與尤姑娘的合力經營下,一定大有發展。”
高強搖搖頭道:“但是我沒有這個打算,邛崍劍派是大家一手創立的,尤老伯的三個兒子雖然不足以挑大局,我也不想從他們手中接過來,更不想因人成事,對發展邛崍的門戶,我願以門人的身份協助,卻不想實際主其事,假如惜惜肯嫁給我,我想以一葉扁舟,行俠江湖,等到中年以後,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頓下來。”
李嬌嬌立刻拍手道:“那太好了,尤姐姐最嚮往的就是這種生活方式,你如果早向她提出,她恐怕已嫁給你了。”
高強一怔道:“李姑娘,這話是真的嗎?”
李嬌嬌道:“自然是的,二度突襲巫山之後,我們曾談過一陣,那時我就向她提出你對她的感情,她說她知道你的情意,但又說你江湖習氣太深,非為佳偶。”
高強道:“她應該知道我會順從她的。”
李嬌嬌笑道:“高大哥,這就是申姐姐剛才說的話,她不要你順從她,而是要你本身具有令她心折的地方,學過武的女孩子都比較倔強,因此她欣賞的是能左右她的人,而不是她能左右的男人。不過這當然也有限制,一個男人的倔強必須合乎正道,而不是無理的蠻橫。”
高強欣然再度長揖道:“謝謝你,李姑娘,也謝謝申姑娘,聽了你們兩位的指導,我知道如何去爭取惜惜了。”
李嬌嬌道:“這又錯了,如果你是為了爭取她而改變,你必定又會失敗的,你若表現出真正的自我,不必你去爭取,尤姐姐自會對你生出由衷的敬愛。”
高強連忙道:“是!是!我一直錯得厲害,因此一時還改不過來,從現在起,我當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真想不到二位對於人性瞭解得這麼深刻。”
李嬌嬌笑道:“我們先前也是不懂的,這都是楚大哥的指點教誨之功,因此你不如謝謝楚大哥。”
楚無情一怔道:“嬌嬌,我可沒跟你們談過這些。”
黃菊英道:“你雖然沒談過,但身教更甚於言教,我們姐妹在一起私下談體己話,探究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女孩子喜歡你,最後才得到這個結論。”
楚無情臉上雖然還是苦笑著道:“你又在開玩笑了。”但他的神色卻隱隱地流露出痛苦,申湘玉輕輕一觸黃菊英,示意她們不要再說下去。黃菊英一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她也知道又觸及楚無情心中的隱痛了,未免有點後悔,但她更決心要揭開這個謎。